“这是省城来的茅先生。”白家少爷为我做着介绍,“这是我表弟阿轩。”
, ~2 ~( j( b+ s- l( \ # Y; H/ q; Y+ f8 G7 Q
我回过神来,握住阿轩伸过来得手,这个男孩儿的手细软柔嫩,就像棉花一样温暖。
' y3 P) j* H0 X/ K+ o , e* h: e& L3 z1 u/ j
“茅先生,我们到前面的茶馆去喝茶吧。”白书衡转过身望了望他的表弟阿轩,又面对着我说,“我表弟写了一些诗歌想请先生指导一下,不知可否?”我点点头说:“岂敢,相互切磋,相互学习。”边说边走,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茶馆,我们进到雅间坐定,点了一壶毛尖和几样点心,阿轩就从贴身的口袋里面抽出一沓诗稿恭恭敬敬的递到我的面前。
6 b h& |, x" D4 o, e) d0 S ' g W& a" O a: J: }: ~% e+ h
没有想到土豆饼这么好吃。 1 m: B, i- S7 V1 R% e
, l A; M9 g1 A1 E. S
阿轩的诗歌就像土豆饼散发出的香味让我幸福的哽咽。看得出来他这几十首诗歌都是送给同一个人的,如同杜鹃的啼鸣,久违的感动流遍全身。这些诗歌不是写给我的,我想自作多情也不行。 ( l; u( C/ j u
5 o2 n! ~, c% e: @
我们喝茶,吃着土豆饼,我多么希望杜鹃的啼鸣能够吹进我的胸中。
+ d# Y' O8 O* _% @ ; [9 H. R- y3 h, o2 G
沉浸到优美的诗中,我像偷吃了阿轩的梦想。
# R2 D) z+ ^, S* W( r' v6 @ / }6 w1 Z% k, ?/ k8 g
“茅老师,我想出本诗集,你看这些行吗?”
h' f3 c. x$ I3 T/ n3 s* i0 ^
% j2 C- p& R$ q3 _* ] “优美的诗句,就像这山间的泉水,清亮亮的流淌进心中,将忧郁和烦闷一扫而光。”我喝了一口茶,看了看阿轩和白书衡专注聆听的表情,继续说,“能够将一颗善良,美丽的心展示给所爱的人,证明了爱情的坚贞和强烈,猛烈的震撼着读者。说实话,这些诗歌很美,完全够格出本诗集。”
0 @8 }. }% I6 L) Q 8 @' p; m: o9 r
阿轩回过头看着白书衡,眼睛里面闪动着幸福的光芒。
' E7 u2 T& r3 O3 ]0 q 8 O4 C% \! x3 l
我没有看错,那天晚上打了白书衡一巴掌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阿轩。 1 P) a# `& s0 ]& ^
9 d) s6 ]# F$ `4 ]+ t$ [
我不敢猜测什么。
! Y% a+ l) I) G* V
9 {2 H5 z3 N4 |1 C# H+ E* Q 白书衡抬起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紧不慢的说:“茅先生给阿轩的诗集写篇序言吧。帮忙给整理编辑一下,行吗?”
& [2 x4 l+ A) D0 N* I4 s
1 z4 p0 g7 n* s2 H( n- F, a4 R “好啊,就怕我不够资格。这里的茶味道独特,飘散着板栗的香气,好喝。最绝的是这土豆饼,我还是头一次吃,酥而不腻,香脆可口。”
4 e. J7 H# ?/ K. {5 V0 O& } * }4 t: \( C8 ]
说着话,喝着茶,不觉已是黄昏时分。 ], q2 \8 M! r( s
2 F- j' B3 @+ R% x5 n! F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白书衡说请我们去吃泥裹鳝鱼。肥美的黄鳝被洗刮干净,剁成一段一段,分别裹上泥巴,就架在柴火上烤,被端上来的时候,满屋子都飘着香气,诱惑的人口水直流。我是有福了,品尝到了无边的美味。
, {1 A6 H4 P6 l! l
+ I6 J' T: C: M+ }% C$ p6 x 把手伸进泥土的心窝,握住了生命的暖意。 ( i3 o" j) ~# v# |
. C% ?3 N, ?0 I" d4 J( o( ^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突然陷入失落中。 1 ^5 K& W# C; k0 A# n
: G7 Y- n8 U% } ^3 O6 A 看着阿轩和白书衡告别后远去的身影,我不觉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弄不清楚我现在为何这样林黛玉般的较弱。有一种不安在体内躁动。热情厚道的胡乡长派人送来了书桌和椅子,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那些人临走还不忘转告乡长的指示:务必请茅副乡长在挂职期间生活愉快。 + U/ \; f, C2 }) z
4 }# s$ B8 T7 t* ~" k
) x, B8 E D1 F# N; W/ ]8 x0 v / u4 Q& N; r) s0 E9 P/ l" w' a) @8 o4 a
我想高原了。
) F4 g, Y/ o" |0 [9 A
9 w& K6 P4 ~6 G, [0 p' H6 I 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依旧是盲音。
: ~& o6 Y7 s: e( }3 n. S/ q0 r8 ~
, k+ u% |. u* F8 I' I2 f- l6 s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 u' T9 Y5 o$ M 9 m t; K9 W4 U4 O
我想到村里去走走。 9 b8 r/ f" w, M }; {
9 C/ T2 k0 G7 Z# n& M 白书衡说这些天反正乡政府也没有什么大事,也想到下面的村里去转转,考察一下今年推广的几个项目的进度,问我愿不愿意要他这个向导陪同啊。我说正求之不得呢。我一个外地人,如果没有你这个乡政府的大秘书陪着,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大姑娘小嫂子拉走卖了,说不定我还帮人数钱呢。
6 @8 y' V: B$ |, n" z
6 T5 Q3 g, I2 K 白书衡呵呵一笑说,我们这里的姑娘媳妇不喜欢城里的人,嫌弃他们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男人。我说你转着弯骂我啊,小心娶不到媳妇。他说我这辈子不娶女人了,就这么单零过,多自在啊。 % w( f0 f" a8 S
- l; V8 f$ M. b& F/ ~ 说笑着的功夫,司机已经把车子发动起来了,扭过头问白书衡去哪。他说你开着车子走,停在哪个湾子就算哪个湾子了。司机说,你到底给我个准信,我好开车啊,你知道咱们乡里这个宝贝老爷车开不了多远,每次送乡长到县里开会我都把车停在半道,让乡长徒步走完剩下的另一半。我说,这也够惨的啊,为什么不彻底的修理修理。白书衡接过话头说,这是解放那年缴获的国民党政府的车,比我们三个人的岁数加到一块儿都大,好多零配件现在根本买不到。乡里穷,也买不起新车,就这么应付着,反正用车的时候也不多。 & x3 \5 ]" H* c; ^4 r! ~! e7 g
" _; g2 C$ ~3 G9 d 开出去不到三十分钟,这车果然停在了一个叫后梁湾的村子。司机说两位领导,就是这块儿了,你们下车吧,我还要摆弄摆弄车,好将它开会去。
9 k r8 |+ Z$ M8 B! j9 T- @
0 C) \* N& H; r5 k0 l 我和白书衡下了车,顺着泥巴小路向下走,不多时就进了村。
d- s; O7 [1 i5 c8 \; S ' r3 i; `8 V5 T. D3 c2 a
从村口向右拐个弯,走不多远,就来到了一个院落的门口。
3 d/ R' T. f, c7 d2 B, i
O' S6 [9 K( D. B$ d: F# ~ 白书衡抬手敲门。 / Y% O9 S9 x4 ]" v
4 t7 x3 T1 A8 \0 ^1 p+ r d
白书衡说这是两位省城来的人住的地方,其中有一个人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上个月回到这里休养。他们在这里整理一套书法集,准备出版发行。那重病的人老家就是后梁湾,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书法家,十一二岁就到省城跟着爷爷练习书法,至今未婚,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多亏了他那位省城的好朋友照料,要不,也挺不到现在。
^6 \7 M6 b3 e: q6 P/ k& Y 5 h% z7 Q. R* i
说话的功夫,院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人。 + Q2 C3 a6 Q) V/ w. z
) [3 j7 [% G2 ~( T
竟然是他? . A1 h+ I0 {3 g+ R; K6 x$ n
$ c, [% W- h8 y, k+ a6 o
出来的人竟然是诗人陈怡贡。那重病的人肯定是书法家柳恬稻。 , g- S8 j7 T1 F6 f) ~+ G( ?
6 f1 }6 k" X" v- }
陈怡贡看到我,没有像我看到他那样惊讶,只是微笑着招呼我们进来。
5 B; J; |0 c9 A$ G 2 l. [1 e' }0 Q# ~& m2 W
等我们进了院门,才发现这是一个种满了菊花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柳恬稻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我们,急忙站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重病人。房间里面挂满了书法作品,就连地上,床上,椅子上也摆满了。 ( c7 }0 J" G9 Z3 H7 W% z) [- l
1 N* Y9 Z! P, n0 x+ ]% b
“我们早就知道你要来这里挂职,没有想到吧,我们竟然比你先到啊。”陈怡贡边收拾位子让我们坐,边和我们说着话,“恬稻的老家是这里的,我们来这里整理他的书法作品,想尽快推出。上次多亏你帮的忙,真是要感谢你啊。”
0 ]! Q1 {; J' w8 Y1 x3 j( _
3 Q9 V! h( J6 _$ o+ p3 b 我问柳先生得的是啥病?
$ [/ x; ?- a0 n$ r& { _6 A/ P3 |% ^. m) }
“肝癌晚期。”
$ \+ O S0 N2 j+ n . N5 f2 Q- C& I$ c1 ^2 X
啊。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 Q- A r- y2 g( B" @ - s# \+ l. Z: n$ q$ w- t& [; {" Y
真要了命了。天妒英才啊。
2 a' S/ M# c& R0 n! g . n* f2 q+ f. a5 U5 A! T7 ^
他们回到这里是要度过柳恬稻的最后时光。
; W5 P6 j6 z" G# E9 _
. ?; w/ w3 Z1 v" ^8 R 柳恬稻先生的书法集取名《稻舞》,收录了柳先生用尽毕生心血精心创作的书法作品120副,158页,其中还收录了30副柳先生精心书写的陈怡贡的诗歌作品。封面设计阿艺。出版周期预计两个月。将捐出全部稿费收入,在后梁湾村办一所希望小学。
/ g4 J9 x& T- C6 k. P % E5 ~0 i* _" d. j6 U$ K/ L
从后梁湾回到乡政府,我一直都心绪不定。
* Q, a. ~* R( x w/ @ ' C) X9 W: h# N. e0 {
没有想到才华出众的青年书法家柳恬稻竟然得了绝症。
* N; W- \# `) d, c# k* U. Y
/ R+ n* |( j% ~0 {* }' e 2004年五月二十四日下午四点五十分,柳恬稻先生病逝,终年36岁。葬礼在乡政府礼堂举行,全乡各方面的头头脑脑都出席了,给予了柳恬稻极高的哀荣。根据先生遗嘱,他捐出全部财产以及毕生唯一正式出版的作品集的稿费,在后梁湾柳家故宅的遗址上建立“柳恬稻希望小学”,即日破土动工。柳先生遗体根据当地风俗安葬在后梁湾。 6 N2 C8 [9 m: I6 _
: D5 J# v1 y. g# U w) O5 ~
在柳恬稻逝世后的两个星期,他的作品集由湖北某出版社印刷完毕,全国发行。当天下午,我和陈怡贡拿着一册厚重的《稻舞》来祭奠先生。自打柳先生病逝以后,陈怡贡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爱说爱笑的性格,整日沉默寡言。来到柳先生的坟上,陈怡贡打开一瓶五粮液,缓缓撒在坟前,掩面而泣。我拿出打火机,一页一页点燃《稻舞》,他生前没有看到自己的书出版,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被焚烧的纸张随着清风而舞,我仿佛又看到了柳先生安详镇定自信的面容。和他有限的几次交往,在我心中留下了一个潇洒俊逸完美的当代书法家形象。 : Y! _! W& I9 E; W& b
! e* v; R7 t$ q, Z% k; P- d5 \4 ]0 M B
“柳恬稻希望小学”正在加紧赶工,希望能够在2004年九月一号正式开学,招收第一批小学生。这天下午,胡乡长走进我的办公室,他点了一只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我说:“我们乡地域偏僻,属于全国的贫困乡,教育尤其落后,全乡除了白书衡和岑阿轩,几乎没有人上过初中。希望小学马上就要开学了,可是师资力量缺乏,刚才和县长通了电话,想让您暂时出任希望小学的校长,白书衡当教导主任,岑阿轩任语文教师,县教委再支援几位教师过来,目的就是希望能够让柳恬稻希望小学顺利开学,希望茅付乡长不要推辞。”
5 [$ G" u( G# E' ^" }9 q. v
: p6 `' A* m' |/ @: o7 q1 p# c) h 我能说什么呢? 2 O; |& O7 ?! B; I# m5 [
$ i7 o, @9 }9 _5 H
我这个挂职付乡长又兼任了希望小学的校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