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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2 r! ^7 R! a8 x“姐,我离婚了。”0 D2 V8 Y% D1 m
“……财产怎么分的?”" B i6 s8 B8 V, U5 P$ x
“房子归她,车子归我,存款对半分的……”
! u6 y$ ?3 S& i “你傻啊?!你!……真是人善被人欺!你咋不早告诉我,我过去帮帮你啊!”
) ~8 f `. ~' P4 ?% q R8 ]6 [9 m" G “我找了朋友,他是这方面的资深律师,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4 G# d" `$ U& ?. w" O1 ^
“……她家里拿住你什么把柄了?”
5 E2 p( ?. _. c! D* p6 d2 p! {. e “也不算吧。这些年得到她家里帮助挺多的,我只当做了黄粱一梦,失去了些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 H# d3 _0 y% @2 ` “这事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就算说也不能如实说,听明白没?”
3 D4 s9 A" X/ o- f “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我该怎么和他们说。”& s, p2 @2 F. Q) N! @2 m
“……你就说……你就说你离婚了,除了房子归她,其余的东西都归你了。”$ M0 R# T' r1 w- E/ R
“好的,姐。”
" j. w1 r7 D( g) }/ i “你现在先不要跟他们说,等周末,我领琪琪回家时你再给他们打电话。”
2 ^1 I+ r* z7 M2 A& j “嗯。”
. E4 C) L! `: P4 N4 A) } “你也别上火。房子没了可以再买。如果缺钱花,我给你汇点儿吧。”
- R$ P; h; Y8 j+ r “不用,姐。我现在住小勇那儿呢。”
9 ?9 C% ^8 S& Y “小勇!小勇!你眼里就有你那个小勇,根本没咱爸妈,没这个家!”' e9 s0 l5 ~1 t. C+ [2 ]
“……”
7 ^/ K6 N% T5 Y- r! ~8 J “好了……挂了吧。我得哄琪琪睡觉了。你姐夫又出差了。”
- [0 p7 G! F5 ?! r- v! {' n" q “好的,姐,拜拜。”. b# Z8 c$ ~) F! h; ~
挂断电话,田元失魂落魄地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走到窗前,俯视着流光溢彩的街道。他一想到爸妈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他就无比烦躁,甚至有种纵身一跃的冲动。
7 b2 c9 ]5 E/ [0 } 小勇乖巧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田元。这段日子他时常在这个比自己大十八岁的男人身上捕捉到慌乱、无助、脆弱等负面成分,不过这些还不足以影响他对田元的爱情,反而他觉得这样的田元更生动、更立体、更全面。不似认识之初的虚幻浮华,现在他们的感情更加踏实真切。
! T# j2 k+ ^3 O. i0 ?/ D2 [ 小勇的“闺蜜”花花曾一脸艳羡地对他说:如果哪个男人能为我离婚,那我这辈子就死心踏地地跟定他了,就算我的偶像竹野内丰要跟我处,我也顶多跟他419几次。
$ u- ^% O4 J( T8 u/ Q- Z 可小勇相信田元离婚不是为了自己,就像田元自己说的那样,离婚有如百川入海,是必然趋势。小勇很庆幸田元没那么低级,如果借离婚向自己表忠心,他可能会觉得很反胃的。
7 z( m Q! `4 A& H/ [6 ] 站在窗前,感受着小勇温暖的拥抱,闻着他身上清草般的气息,田元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柔软了下来。
. z( a; q' j0 t8 e “等我把窗帘拉上,别总这么不管不顾的。”% L4 h, N7 k3 O: L# T/ i
“怕啥?”小勇轻吻着田元的耳轮。在他的世界里只要有个相爱的男人,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 C# y; X9 w' u0 K7 N+ ^ “等咱们自己有房子的,我把浴缸就装在窗前,让你秀个够。”田元像背孩子一样,拖着小勇拉上了窗帘。他期待着那一天,有一个属于他和小勇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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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一大早,坐了一夜火车的田芳在出站口见到了弟弟田元。田元有些许的憔悴,鼻翼上鼓出了一颗小小的青春痘。都三十八岁了,可还是这毛病,专挑脸上的皮肤排毒火。
" |4 P( i- H0 U* R1 R% [2 x “爸妈都好吗?”
. ~1 w; M/ V% r/ m& k+ K" c “好。”3 M6 h( {' I' ^' _- i5 e
“琪琪和我姐夫也好吧?”
7 w* {6 q+ H) c' U" L* V “好。”
; y2 G1 g5 L2 x; S- M7 z) M0 T7 l 田元接过姐姐的提包,有些局促地在前面带着路。他知道姐姐工作很忙,正在竞争教授,还带着两个课题组。琪琪虽然只有四岁,可周末要上好几个课外班。这次专程为他的事赶过来,尽管他觉得有些小题大作可还是觉得很暖心。1 n5 r$ C4 L# g. ?3 I
上了车,田芳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下来。看着在她面前赔着小心的弟弟,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昨晚没睡好,遇到个打呼的。你开车吧,我眯会。
& Y' E$ a9 S" J 闭上了眼睛可田芳全无睡意。又有半年多没见到弟弟了,这些年他们一直聚少离多,所以在她心中弟弟的形象似乎永远被定格在了孩童和青年时代。那时的弟弟眉清目秀特别讨人喜欢,虽然只比她小两岁,可弟弟一直看着都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她的高中女同学来家里玩,还时常去掐弟弟的脸蛋呢。除了大学,弟弟一直都在延着她的足迹前行,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同校过。她就像老鹰保护小鸡一样地庇护着弟弟,因为弟弟天生胆小内向、善良软弱,邻居家的狗死了都能哭上一场。弟弟其实很少和同学发生口角,屈指可数的几次几乎都是和女同学,而为弟弟撑腰的大都是班里的男同学。当时她一直奇怪那么招人怜爱的弟弟为什么没有女人缘,她甚至一度自责是自己过于强势才让弟弟变得缺少男子汉气概。她曾设想过适合弟弟的恋爱一定是姐弟恋,直到弟弟大学毕业时向她出柜。当初弟弟是听了她的建议远走他乡的,也经了自己的首肯结的婚,如今弟弟先斩后奏离了婚,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她实在无法无动于衷,她要确保弟弟没被人欺负,要确保这个家能平安度过这起风波。: H5 j0 S$ Y0 k" ]
姐弟俩找了家快餐店吃过早饭,然后驱车前往律师事务所,去见田元的圈内好友王律师。本来王律师提供的就是免费咨询,现在又要麻烦人家给姐姐再解释一遍,而且姐姐是当老师的,凡事抠得细、问得刁,田元生怕王律师不乐意,头一天在电话里紧着说软话。王律师倒是很善解人意,说离婚是大事,家里人过问一下很正常,他会尽全力做好解答的,而且跟高知探讨案情对他的业务也是次考验和提升。
8 l1 C, h" I" A 其实也没多复杂,尤其是对田元来说,离婚本就是对于他冲动的惩罚。1 ^+ \# Y4 X' N
姐弟俩曾是父母的骄傲,左邻右舍、亲戚、同事、朋友无不夸奖。直到两个人都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成了大龄剩男剩女,父母这才着急了起来,发动一切可用的人际关系为两个孩子张罗对象。因为田芳在父母身边,且是剩女,所以她承受着更大的压力,那时她博士还没毕业,还要教本科生,当辅导员,可谓内忧外患、心力交瘁,没有强悍的心理素质根本撑不下去。可田芳从没跟人诉过苦,她三十五岁结婚,三十六岁生下女儿琪琪。当田元在电话里听到“母女平安”这几个字后,不禁潸然泪下。虽然身在千里之外,可他却觉得自己最懂姐姐,为了父母、为了这个家,她承受了多少委屈、埋葬了多少梦想?!而他却只考虑自己,性向真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六亲不认?可以不仁不孝?于是,在琪琪出生后不久,经同事介绍田元认识了李晶,并在仅仅交往两个月后就结了婚,因为他怕夜长梦多,怕自己反悔。8 _3 M4 N2 A0 w! Q5 N
李晶的家境比较殷实,坐地户,人脉广,为了女儿的婚事老俩口跑了不少楼盘,最后托关系定了一处大家都可心的。田元本想使用公积金贷款,但李晶父母心疼女儿,非要借钱给他们。因为李晶贡献大,所以购房合同上就只签了李晶的名字。巧的是购房和结婚登记是同一天,两个人都觉得请假不易,想尽量多办些事情。上午去婚姻登记处见排长队就先去交了房款,签了购房合同,下午趁人少去登了记。统筹方法用得炉火纯青,结果却落得一场空。5 N. G0 J; a0 I( L1 H, H
如果走诉讼程序,这官司也不是完全没得打。只是李晶家人置疑田元的性倾向,说李晶曾在家里翻出来过《朋友通讯》,还在田元的手机上看到过一些内容暧昧的短信,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田元排斥就这一问题对薄公堂。当时双方剑拔弩张,每次谈判都录音,田元不在家里住也不敢去小勇那里,怕被取证,身心疲惫,不堪其扰,所以更倾向于和解。最后双方商定了如下和解条件:婚后共同财产一辆高尔夫轿车,归男方所有,以补偿其购房和装修的支出;共同存款双方各分一半;个人名下存款和其它财产归个人所有。4 B) V ^. G5 F0 W; k
田芳仔细推敲着王律师所说的每一句话,偶尔向田元求证一些细节。虽然放弃了对房产权益的争夺,但能保住弟弟的名誉,也算值了。田芳心中积累数日的怒火终于平熄了下来。! a" W3 F- t! I4 Z
十点多谈话结束,田芳要请王律师吃饭以示答谢,王律师死活不肯,说还约见了当事人。田芳从包里掏出两条中华烟硬塞给王律师,田元知道王律师是不抽烟的,此时正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烟估计是哪个学生送给姐夫的,自从有了琪琪后姐姐但凡消费前都要折算一下能给孩子买多少东西,这样一想很多消费就能省则省、能免则免。见姐姐那么执意,田元只好劝王律师道:你就收下吧,多少是我姐的一番心意,你不收她心里该不好受了。+ u3 i4 a, G3 |+ D3 m% u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田芳说:你安排一下,我想见下小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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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y6 c, ?% R" E( h J6 d7 b 田元征求了姐姐的意见,然后给小勇打电话,告诉他姐姐要来家里吃饭,让他提前准备一下。小勇问要不要出去买菜,田元想了想说: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 s O+ U0 B b/ |/ N4 n 上车后田芳才讲了此行的目的。以他们父母的个性,离婚是天大的事,如果只是通报一下结果,会被视为草率和不尊重,何况还是几乎净身出户这样恶劣的结果。于是田芳骗父母说弟弟的离婚手续正在办理中,她请假过来帮忙,随时向他们通报进展情况,这样缓冲一下父母可能会更容易接收些。4 t5 Z9 S+ Z, ] F Y M
今天见过王律师后田芳确认了弟弟离婚时没有吃亏也就安心了,晚上再一起打个电话给父母,就说跟律师研究了一天,和解的条件如何对弟弟有利等等,尽量让他们放宽心,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至于见小勇,完全是临时想到的。
! _/ v, ~7 B& f9 \( A) E( d6 k 田芳并不想见弟弟的任何一任男友,她虽然能接受弟弟的性倾向但还没从容到能亲密地探讨他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尊重同志却根本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要不是骨肉至亲的弟弟她宁愿这辈子都无视这个群体的存在。
8 z5 F2 a2 J7 H7 a 田芳之所以要见小勇,主要是出于对弟弟的不放心。她不确定弟弟离婚和小勇有没有关系,不确定弟弟在和小勇的交往中会不会吃亏上当、受到伤害。弟弟年纪是不小了,也有些社会历练,可总是让人担心惦记。既然都来了,就为弟弟把把关吧。
8 ]' D x0 H# c$ A! ~! F 田元心里有些忐忑。离婚让他觉得愧对家人,如果在这种时候姐姐再误解小勇或心生不满,他怕自己缺少底气为小勇辩护。于是,在见面前他先向姐姐介绍了一些小勇的情况。6 X( G& A, g4 U7 s
小勇是大三学生,家在外地,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小勇很单纯,很依恋他,为了能时常和他在一起靠勤工俭学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小勇很成熟稳重,很懂事,从不干涉他的婚姻,在他离婚期间还一直默默地支持、关心、安慰他。因为怕被李晶家人取证,离婚期间田元一直住在小旅店里,小勇不放心他总是偷偷来探望,从城南到城北要坐一个多小时公交车。
1 \9 h/ A* l2 q7 f; F“为什么找年龄这么小的?他现在是学生,没经济来源,总免不了吃你的、喝你的,等将来翅膀硬了就飞走了,你说你图个啥?”田芳听完狠狠地白了弟弟一眼。爸爸说得没错,弟弟还不够成熟,不去结交那些比自己优秀的人以求进步,专挑些不如自己的人去建立自信。
7 Y1 P! `7 C/ b “……赶巧碰到了”,田元不知该如何跟姐姐解释,他就是喜欢年轻人青草般的气息、春天般的活力。& B. v4 y/ A% r+ L& Q! F! C
“你不是买过一套单位集资房吗?咋不去那儿住?”" s7 i" p7 U/ z' h
“出租着呢,要明年五月份才到期。就算到期了我也不准备搬过去,周围都是同事……我正在看房子呢,我手头的钱付首付足够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把车卖掉,反正也不是生活必需品。”6 ^1 l% R3 C+ q* I+ d8 O
“凡事你自己留个心眼儿吧,对人也别太实诚”,田芳有些无可奈何。她突然觉得见不见小勇都没什么意义,就像没办法让弟弟不做同志一样,她也没办法干涉弟弟和谁在一起。1 P, j8 X2 N a* [% }: e" h6 R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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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W: [6 Y' D 小勇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他租的是公寓,很像宾馆的客房,除了卫生间独立,其余都在一起,床的对面就是厨房操作台。和田元处上没多久他就租了这套房子,已经租半年了,他只付了一个月房租,其余都是田元付的。田元不让他花钱,说他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也不让他打工,让他以学业为重。但他还是做了份家教,偶尔贴补一下家用。% P- b \7 e% o5 ]6 x$ d
接了田元的电话小勇煮了饭,然后下楼买了几样水果青菜,回家洗净了摆好。听田元讲过一些姐姐的事,他对如此坚强的姐姐很是敬重,只是他不知姐姐会如何看待自己。他给花花发了短信,花花回信安慰他说:只要你俩好,别人说啥都当放屁!
8 i# t0 D8 k2 M' m1 J6 C& U 将近十二点,田元和田芳进了家口。刚见面时气氛有些尴尬,小勇叫了一声姐然后就不知该说些什么;田芳看着一脸稚气的小勇除了点下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暗想我比他妈妈也小不了几岁吧。2 }% A- k# j( Y6 r2 K
田元把姐姐的包递给小勇,然后让姐姐去卫生间洗手,自己在操作台水槽里洗了手,看见炉灶边摆了洗好的青菜,琢磨着能做些什么。9 r, M' f9 C" b
田芳从包里拿出一堆大大小小的保鲜盒来,有酱牛肉、咸菜、辣椒酱等,都是父母做了带给田元的。
$ V9 N# c! R) E( | 田元接了这些东西,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他想像着双鬓斑白的父母为他准备这些东西时的样子,心里不免一阵愧疚、一阵难过。9 y$ [5 R5 i5 W# a# `$ w @
田芳最后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想了想递给小勇说: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能不能喜欢,就当见面礼吧。" v3 _# s6 O) H+ A7 V/ U
小勇打开盒子,见是腰带、钱夹和领带的套装,高兴地说:谢谢姐。我喜欢。正好明年找工作时用得上。
& X6 Q1 k- f' s; v x 田元做了小白菜粉丝丸子汤、蒜茸茼蒿和鸡蛋炒柿子三个菜,又把父母拿来的酱菜摆上。
5 ?. J, m: `+ ?3 X( g. p 吃饭时气氛已融洽了很多,田芳问了问小勇家里的情况,还问了小勇的学习情况和就业打算。9 B+ e+ z+ {' J
“再过几年家里催你结婚你怎么办?”田芳觉得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3 r& K( m# [' T! F$ v( f
小勇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不会结婚的。瞧他离婚时多难受啊,我可不想遭这罪。”$ P" N' w/ F/ ]$ W8 z
“如果工作以后,你有去外地工作的机会,或者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人了,你怎么办?”田芳追问道。
" o1 z1 d1 w. J3 q. S “会吗?我没想过”,小勇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太可能,于是眼神又变得坚毅了起来,“我现在想的都是和他一生一世。”
7 v. o* v* f' x6 z) O# ]7 E 吃着吃着,小勇试探性地问道,“姐,你是腐女吗?”$ }$ ?& ?: E. J
“妇女?”田芳被问得一愣。. N6 c$ g: ~( O. B3 q9 U
田元忙笑着打断他们:“别听他信口开河。你,吃完饭洗完碗赶紧回学校,让姐在这儿好好休息。”
' `8 N% p4 u$ Z4 e; K0 L 田芳说她定了晚上的返程票,她要偷偷回去,家里、单位一堆事等着她呢。今晚他们打电话就告诉父母说周一办理离婚手续,然后说她周二到家。
% P9 A" ^6 f, e7 V5 W5 Y 田芳还补充说:如果田元单位能请下假来,最好周二时能跟她“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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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芳的时间差策略果然奏效,田家父母在听了田芳的汇报后也觉得合情合理,所以轮到和田元通话时两位老人反倒劝慰起他来。
9 [( X7 O) O k0 b1 `2 Q/ U4 Q 田爸爸说:儿啊,咱不占人家便宜,就算那房子算婚后共同财产咱也不值当为它争得头破血流。如今别说咱不算吃亏,就算吃了亏,夫妻一场,你是男人,让着点儿女人也是应该的。
+ D2 C2 `# S& u5 E& ~! k1 } 田妈妈接过电话附和道:就是,你可别上火,钱不常花人长在。再说现在离婚也不算多大的事儿,就凭你这名牌大学、大型国企再找个姑娘都不难。: X( h+ l0 i8 Y8 v
“爸,妈,我挺好的,没上火。我就是觉得让你们为我操心,心里过意不去……”
& X. c: _9 U+ k9 J! A2 e 田元有些哽咽,他没有听到一句预想中的质问和指责。在离婚的过程中,双方为了争夺财产相互猜忌、提防、抵毁、谩骂,恣意践踏对方的人格与尊严,这些都让他觉得人性很丑恶、世界很阴暗,唯有家人始终对他不离不弃,随时给他温暖的怀抱和无条件的支持。5 l: Z7 @+ O2 d7 P/ `9 }
通话临结束时田元下定了决心,他告诉父母等周一“办完手续”他就和姐姐“一起回家”,正好他的年假还没休。父母听了很高兴,于是一场家庭危机就这么其乐融融地顺利化解了。1 ^5 c: S& d+ Z3 e
送站时小勇也赶了过来。为了给田元姐弟俩留空间,他下午就回了学校,晚上现坐公交车赶过来的。他买了些水果和当地特产,还给琪琪买了一套少儿读物。他不想欠田芳人情,更不想让田芳以为自己和田元在一起是为了经济依靠、为了得实惠。虽然他还是学生,但该花的钱也得花,现在男女都平等了,何况是男男呢?
9 z! A: J* x$ C, R( s5 c# u: O 田芳见小勇如此客气周到,也挺为弟弟高兴的。原本她最担心的是弟弟遇人不淑,光是遇到个傍家倒也无所谓,弟弟是工薪族,现在又面临着买房的压力,实在没啥油水可傍;就怕遇到那种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可能会干扰弟弟的工作和生活,损害弟弟的名誉。
1 N+ J1 l& b& ~ 田芳嘱咐了田元这几天和父母通话时的注意事项,约了周二早上去车站接田元一起回家。, w4 Y' I; j( g. N' Z
开始检票了,田芳向两个人挥挥手说:回去吧……好好过,要比别人更幸福才行啊。
+ j( J/ }. e% l 目送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在赶车的人潮中,田元的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这些泪他酝酿了很久,从艰难的离婚谈判开始,他就想在拿到离婚证那一刻好好大哭一场,没想到真拿到时没有激动只有疲惫。然后他便开始担心如何过父母那关,想哭的事就被岔开了。刚才姐姐的话触到了他的泪点,“比别人更幸福”既是姐姐的期望也是要求,既然下决心要走自己想走的路,那就没理由不好好走下去。) v3 v- N- q8 i
小勇不知该如何安慰田元,只是握紧了田元的手,轻轻摇着。他在心里默念着:我们一定要比别人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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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D( N/ u' E4 ^; ^! B5 @ 田元回家了。距他上次回家时隔大半年,那时是春节,他和李晶一起回来的。五一假短,他没回来;十一长假,他正筹划着离婚,骗父母说自己去旅游也没回来。这次回来已是深秋,清晨下车时颇有几分寒意。姐姐上午有会,说让姐夫来接,让田元谢绝了,他又不是孩子找不着家。
. F. x2 d+ M( p1 e 坐上公交车,正赶上早高峰,陆续上来很多学生,叽叽喳喳,相互嬉闹着。田元看见两个帅气的男生手拉着手,跟身边同学聊着天,大家竟然对他们的亲昵视而不见,不禁莞尔。也许自己晚生二十年,就不必经历那些自我认同的痛苦,不必胆战心惊地隐藏自己的性倾向,不必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走那么多弯路。) r6 {& D) x0 `. Z( o! N
下了车,田元走进小区。枯叶飘零,楼间空地上左一堆右一块晾晒着秋菜,一幅秋天的景象。离得很远田元就看见母亲正蹲在一堆白菜中间,穿着粗布工作服,手持菜刀忙碌着。- q" C7 t$ x- F2 @6 C6 Y
“妈,您要积酸菜啊?”田元边打招呼边走了过去。5 b4 S' ?# B; Q1 E! U, b
田妈妈一看儿子回来,脸上立马乐开了花。“咋就你自己呢?你姐呢?”! z" T& Z- V& W) Y
“她回学校开会了,说晚上再过来……妈,等我把东西搁好,出来帮你弄啊。”
+ x g. `6 Z& j 田家父母住一楼,酸菜缸在七楼半的缓台上。田爸爸心脏不好,干不了重活,这几年积酸菜基本都靠田妈妈一个人。4 Q2 r) Z8 O/ H
田元进了家门见爸爸正在刷锅,准备一会儿烧水倒进酸菜缸里。他突然有种时光逆转的感觉,他想起小时候住厂区宿舍,那楼很矮,只有三层,他家住顶楼。积酸菜时妈妈在楼下收拾菜,爸爸用编织袋、他和姐姐用腋下夹着白菜一趟趟往楼上搬……那情景还历历在目,恍若昨天,可转眼间父母已苍老,他和姐姐也将步入中年。
_' H, t1 a2 T! u/ q% a 帮母亲积完酸菜,已近中午。吃过午饭,父母去睡午觉,田元用手机QQ和小勇聊了一会儿天,告诉他定了周六晚的车票,周日一早到家。5 i! Z" h6 V- ^# J3 K6 u
下午三点多田爸爸说要去学校接小宇,田元问小宇是谁,妈妈说小宇是邻居家的孩子,今年刚上小学,他父母都忙,没时间经管孩子,每个月出五百块钱,让老两口每天接孩子放学,再看着写会作业,直到他们下班。
$ f& F, M/ r. M9 V3 |$ C 田元责怪道:你俩身体都不太好,又不缺钱花,揽这差事干嘛啊。
, e8 [9 O, A; N$ K. y a4 d2 ]0 ~ 妈妈回说:还不是因为无聊嘛,琪琪也不让我们管了,又抱不上自己的孙子只能带带别人家的孩子了。
- g& p( Z& |* ^% X4 | 田元无语。
8 r. y! e7 H- S# a6 u: s 田爸爸边穿鞋边教育田元道:人家小宇他爸比你小六岁,孩子现在都七岁了,工作也没见耽误,一个月七八千地挣着。家庭和事业是相辅相成的,不要把它们对立起来。我和你妈不要求你大富大贵、飞黄腾达,只要你把日子过好,把工作干好,能像普通的孩子过普通的生活就可以了。2 B( h0 r, W5 I7 _$ S' u
田元心里莫明地有些烦躁,他是这个家庭的软肋、痛处、脓疮,碰了不光自己会痛,全家人都会跟着痛。1 Y* p5 N8 A; D! i* ~4 v6 m+ R( \
田妈妈赶紧打着圆场:孩子都这么大了,啥不懂啊?你路上慢着点儿走,领小宇过马路时小心着点儿。
5 @. b3 z1 I' T, Y3 K 送走了田爸爸,母子俩面面相觑。还好电话铃适时地响起,姐夫来电话说晚上他做东,一家人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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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2 @9 O/ Q5 F- h6 T0 [" e4 s 晚餐的气氛有些沉闷。可能大家都觉得离婚没啥可庆祝的,也不方便探讨评论,所以在表达了对田元回家的欢迎之情后焦点很自然就转到了琪琪身上。琪琪稚声稚气地给大家讲她自创的谜语,点评着哪道菜更合她的口味。9 h0 }* G( R- Z5 @7 L" K& K v
田元本想借此机会说一些感谢的话,对家人,尤其是对姐姐,但一方面没法说得太透彻,一方面也怕说出来显得太矫情,就忍了。他只说这段日子他身心疲惫,现在能回家跟亲人在一起他很开心。他想好好休息几天,然后轻装上阵,开始新的人生。4 L8 @7 H0 N4 \( d& ?
田元本想用“休息”堵住父母的嘴,但父母更关心的却是如何开始儿子“新的人生”。
0 u# q6 j% k! r1 I3 B' _7 e& }当晚无话,第二天上午家里来了一位客人。田妈妈介绍说是王姨,是同一小区的邻居。王姨上下打量着田元,眼神中有种挑秋菜的严苛。王姨坐了一会儿,问了问田元的工作和居住情况,然后说家里还有活儿就走了。田妈妈跟出去没多久拿了一张相片回来,递给田元说:这是你王姨的闺女,也在北京,护士,二十九了,还没对象。我这好说歹说才讨了一张相片还有她的电话号,你回去后跟她联系联系,也许就有缘呢。
" g& U# k, V% d/ _ 田元接过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就还给妈妈说:我没看上,就王姨那罗圈腿儿她闺女也漂亮不到哪里去。! X/ S0 ?, s/ W" j s
“人家好歹也是黄花闺女,工作也好,我和你爸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你再仔细看看,再考虑考虑”,田妈妈的语气近乎哀求。
' ?7 {. j) V. e6 s4 d# \0 E8 I: m/ [ 田元只好接过来又看了几眼,应付道:好吧,回去联系一下。 N0 m4 v: r6 y2 a5 i) B
田妈妈面露欣慰之色。
5 U9 h/ U/ y S) m4 q5 h 下午家里又来了一位客人。田妈妈介绍说是刘大伯,也是同一小区的邻居。刘大伯很热情,拍着田元的肩膀夸田元长得年轻,根本看不出来快四十了,也就三十刚出头的样子。
H8 y+ X9 e; [9 g% V( y 田妈妈说刘大伯的儿子在北京自己开了家公司。听到这儿把田元吓了一跳,捉摸不透现在的老年人何以变得如此开明。田妈妈接着说,这孩子生意做得可好了,认识的人多,让他帮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F/ Y8 q+ t) V8 n y5 v
田元给了刘大伯自己的手机号、QQ号、电子邮箱。田妈妈在一旁欣慰地笑了,似乎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p+ q; I/ X& x3 _2 B3 B
周四上午,无人来访。田元很开心,中午帮父母包的饺子。+ g- y* \1 }) z7 Q* Q4 L* e
下午,田元正跟小勇聊Q呢家里又来客人了。这次来的人田元认识,一位是爸爸原来厂里的会计,赵叔;一位是赵叔丧偶后新娶的妻子,新赵婶。老同事见面气氛相当热烈,又是点烟又是倒茶,还洗了几样水果。寒暄过后言归正传,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因为听说了田元离婚的事,所以过来看看,问候一下。另外,新赵婶有个女儿,今年三十二岁,前年离的婚,孩子判给男方了,现在在北京一个地铁站工作。因为是老同事,大家知根知底,所以看看能不能撮合一下。
* b% C b8 [6 f. `5 c( p1 G 田爸爸和田妈妈对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然后都眼巴巴地瞅着田元。
! _& V) y2 ?( q 田元见新赵婶一脸恳切,赵叔神态悠然,父母如食鸡肋,不免觉得好笑。在这一幕幕闹剧中,他既是观众又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真是好纠结啊。! z( v# q% b/ x% c
田元觉得新赵婶很可怜,于是大方地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了一份递给新赵婶。新赵婶小心翼翼地折了,放进口袋里。大家又闲话了一会儿,这才散去。
# f. F( J& _# a1 u, Q 吃晚饭时,田妈妈语重心长地对田元说:李晶确确实实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你说不要孩子就一直没要,她也三十好几了,也有压力,也有人说闲话啊,所以你和李晶离婚,我们感觉责任大都在你。如果你多关心她一些,对她好一点儿,也不至于闹到非要离婚。其实我和你爸对财产分配真的没啥意见,就是舍不得这个儿媳妇。但现在既然都离了,谁是谁非也就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以前,我们对你关心不够,这么多年你都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光惦着你吃饱没穿暖没,不关心你的感情生活,是我们失职。岁月不饶人啊,我们不希望你因为离婚就沉沦下去,毁了自己的一生。你再婚的事现在就得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刻不容缓。
* J" `2 T/ `9 X5 C% ?% ^. ~ 田元突然间食欲全无,分明感觉自己的额角冒出三条竖线。这个结果他始料未及,早知道这样,婚也许真的不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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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c# f0 h+ R- a “爸,妈,我的事儿我想自己做主。”3 l1 g" K8 v# {
田爸爸放下了筷子,郑重其事地问:“好,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 S5 t' |2 \. v$ f/ {5 `; l8 j “我现在刚离完婚心理有阴影,咋也得过个两三年看看情况再说”。除了拖田元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
% q& w3 }- L, ` “不行!”
2 V$ M2 V1 A) V, Z7 C 田爸爸提高了音量,“你以为自己还小啊,再过两三年你都四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生理有啥毛病呢,哪个女孩儿还敢嫁给你?!”
5 _3 T/ @6 t6 s0 G D “……”,田元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比起离婚时女方家人无情的刁难,此刻父母充满爱的关心更让他痛苦煎熬。可能这就是爱比仇恨更有力量的实证,仇恨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而爱却令人窒息。正是这份无法回避却又无颜面对的爱甚至让一些同志选择了轻生,就像电影《美少年之恋》、《天佑鲍比》中演的那样……
1 q/ R% o1 V; {1 C) h* r “先吃饭吧”,田妈妈见不得儿子受委屈,见情势不妙,立马打着圆场,冲田爸爸说:“小元说的也有道理,再婚的事的确不能太着急,得慎重”。
" H [, D) f) {1 Y) z 没滋没味地吃完饭,田元端了杯水走到了阳台。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念小勇,抬头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想到在同一片星空下的小勇此时可能也正在想念着他,在等他回去,便觉得很甜蜜、很有力量。8 n. G; w( T5 w# j5 G
收拾停当,一家三口打开了电视,但话题仍然围绕着田元再婚的事。
# I% t2 S+ S; V$ \/ ]2 F4 l 田妈妈一边削果皮,一边对田元说:我想来想去觉得你王姨的丫头还有你刘大伯那边都不太靠谱,你回去联系一下也行,能行就行,不行拉倒。我倒是觉得你赵婶的姑娘可以考虑一下,虽然有个孩子,但也不常见面,跟你生了孩子后心也就放在你这边儿了。个人条件虽然一般,但也算说得过去,关键你俩都有婚史,你各方面条件还比她好些,这样结了婚后你起码不受气。
4 ?0 K9 {6 o: ~; }田元哼哈答应着,手持遥控器不停换着台。
' `# @0 r+ {( B1 v, Z 田爸爸显然对儿子的态度不满意,气哼哼地说:跟我们求你似的,你心里到底咋想的就不能给句痛快话吗?8 w, i/ K. j; S5 a# k
田元心想痛快话有,就怕你们接受不了。
! F' _+ P, g7 y1 R$ v2 F5 c0 d 田妈妈继续说道: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一个人在北京生活我俩不放心,趁我现在身体还好,还能照顾了你,这次我先跟你一起回去,等你的房子租约到期了,咱们把房子收拾一下再接你爸过去。$ W+ m" T# v7 v* S8 R$ w) n
田元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心口窝发堵,无比烦闷。他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被逼到绝境,在他幸福生活的道路上刚刚扫除了婚姻的障碍,就来了父母这对强敌。而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以父母为敌的?难道他的性倾向注定与人之常情、天伦之乐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父母老了,想跟儿子一起生活多正常的一件事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权力说不呢?& q9 X% r: K: l- q! D4 a6 j. M* |
田元六神无主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根本无法聚焦在电视屏幕上。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以若无其事的语调说:现在还不行,我的房子是跟人合租的,只有一室,等明年的吧,我把房子好好装修一下再接你俩过来。" V) W/ Q( M) X. }" g6 Q
“瞧你混的啊”,田爸爸啧了一声,一脸的不悦,“把家混没了也就算了,还要跟人合租个小房,你到底有多缺钱啊?这次回去跟租户说说,让他们提前搬走,按合同赔他们就是了。那些老同事和街坊四邻都羡慕咱家,还都以为你在北京赚大钱、住洋房开洋车呢,要知道你混成这样还不被人笑话死。”
/ n* O( j3 W* m' a F' y( o “我过我自己的日子,关他们屁事?”田元也来了火气,他甚至想说他的日子咋过也不关父母的事,不需要他们来瞎操心。
% Y5 W1 A6 c8 }1 ?6 A 那一晚,家中阴云密布。田元暗暗在心里做了两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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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决定是提前一天回北京,形势不妙,走为上计。
! N, p: b4 B" e 另一个决定很重大,也很冒险,田元想跟父母摊牌——他要出柜!因为除了出柜,田元实在想不出其它能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虽然他可以继续编织谎言拖延下去,但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圆,而十个谎言又会衍生出一百个谎言,他不想一生就沉陷在这无尽的谎言之中。此外,他也不想继续以父母为敌,这令他无比痛苦,他希望家人之间能相互给予最真实坦诚、不打折扣的爱。7 `% P2 [+ m" f3 U( U! B
第一个决定不难实现。周五上午田元佯作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谎称周六单位有事,需要提前一天回去。田家父母对儿女的工作一向支持,听后二话不说就开始着手准备要给田元带走的东西。. Y: u0 h( P H9 i; X( ~0 {
第二个决定很难启齿,田元思来想去都没法开口。告诉父母他们的儿子是同性恋,他们没法抱孙子了,这太残忍,他甚至担心父亲听了心脏会承受不了。最后,田元决定给父母写一封信,一封装在信封里由邮递员送达的信。因为父母不会上网,没法发电子邮件;周末姐姐一家要回来住,他不想让父母马上看到这封信,破坏了欢聚的气氛。& h0 B' `6 H& x5 j6 J
晚上,田元做东请父母和姐姐一家吃的自助。看琪琪吃得欢天喜地、眉飞色舞,一家人都很开心,一幅祥和喜庆的景象。当然,也有美中不足。田家父母在想如果田元此时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那就美满了;田元在想如果此刻有小勇在,跟一家人和谐相处,那就完美了。6 q8 N, {# G$ j% U9 y, `* w) G
吃完饭和家人依依惜别后,田元赶到了车站,先退票再买票,踏上了归程。. d, j9 W% {3 V# _+ L+ M
信是田元趴在卧铺上写的,重写了好多遍,一本漂亮的记事本被他撕得七零八落。最后的成稿很短,因为他猜想当父母看到这个爆炸性的噩耗时也没心情去读那些他精心准备的科普类背景材料。# b6 y$ w6 d) {1 Z: _3 T: j1 F: {
爸爸,妈妈:
$ c0 F" L: d2 p* k6 { 这些年我们一直聚少离多,我不光不能在你们身边尽孝,偶尔回来一次还要惹你们生气,我真的非常愧疚。我们之间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分歧,大家都在规划着我的幸福未来。只是你们顺理成章地把一套世俗通用的幸福标准强加在我身上,而忘了问我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幸福。- V Z7 u7 N1 x' e0 }
爸爸一直想听我的心里话,我也觉得自己不够爽快、躲躲闪闪、遮遮掩掩。其实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了我怕你们会承受不了。我用了将近十年才能坦然挑起这付重担,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们来为我分担。
- d0 ]2 Q$ r! h9 ~4 y' O 我是一名同性恋者,从小就是,从出生就是。因为这几个字经过世代人的妖魔化,几乎等同于变态和肮脏,所以当我发现这个事实时自己也很难接受。直到我发现,这样的人古今中外一直都存在,平均占到人口的百分之三到五。在中国至少有三千万,也有说八千万人口是同志(同性恋者的代名词)。同志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人,跟大家一样学习、工作、生活,我们与人无害,与社会无害,我们没有病,我们不是罪人,我们没有低人一等。同样,作为我们的家人,你们也不必为此感觉羞愧、自责。$ u5 P! M9 l4 r2 s
我知道这个事实很残酷,你们接受起来很难,要消化很久。即使你们不能理解,责怪我,甚至不愿认我这个儿子,我都能理解。我只想痛痛快快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的幸福就是做同志,做真实的自己。
0 G& p0 A2 J' n, X 还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比如同志的历史与现状、相关知识、哪些名人是同志等等,我衷心地希望能有机会和你们坦诚地交流。
) W1 x0 d$ n2 H; @" W这么多年了,除了隐瞒了这件事让我觉得对你们问心有愧之外,我全身心地爱你们。就算你们今后不再爱身为同志的我,我仍然一如既往地爱你们。8 B' g- o2 c; E: j
儿子小元5 u {, n+ ]3 H
田元没在信中提及小勇,是怕父母把离婚的事归罪给小勇。) j2 k' G+ L( E2 E( ?
信写好后,田元反复读了几遍,然后安然入睡。下车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把信寄回家。他知道这是一枚炸弹,可他却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因为他怕自己反悔,就像蹦极,此时他要做的就是这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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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勇发现田元自打从家里回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开始他还以为田元在为被逼婚的事烦恼,后来才知道田元跟父母亮相了。小勇很受触动,他现在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暂时还不用面对这些烦心事,可势必有一天他也要面对结婚生子的压力,他不知自己那时会如何处理,他希望那时的社会能更加包容,父母能更容易接受。
3 _; T" f0 }3 H ~7 Z 离婚和出柜,田元都没有跟小勇商量。他觉得以小勇的年龄现在面对这些问题还为时尚早,只要他能陪在自己身边,烦恼的时候可以枕在他身上,握住他温暖的手,这便足够了。至于这些生活中的烦恼,田元不光要自己解决,而且还要尽量处理好,因为他要给小勇做出榜样。8 M4 I/ F9 b( o8 S# G* C! P
回北京后,除了报平安田元没再给家里打过电话。周一、周二他还心存侥幸,也许信还没有到;周三、周四他便开始坐立不安,他确定这时父母应该已看过信了,他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个电话回去,可始终鼓不起勇气。- b; t, T6 k; [- ]7 H- @
周五上午田元接到了姐姐发来的电子邮件。
( r' j8 b) s' {) k3 Q 弟弟:
5 G6 S6 ]6 I9 B& T- f y 回来后我一直忙工作,没顾上关心你。关键是我信任你,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生活,没想到在所有化解困局的办法中你选了一个最傻、最暴力、最残忍,也是最自私的。
1 W) J$ j) u. | 人,在年轻时受点儿苦还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年迈时遭遇打击,而你给父母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你让他们丧失了生活目标,抽走了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无法理解你的“与众不同”。9 ^5 _; u+ _- r0 T8 {" z# V
也许是父母的疼爱让你产生了错觉:只要孩子觉得幸福,他们就不该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孩子。所以你希望父母能为了你的幸福而理解你,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父亲只是生闷气,母亲只是哭,撕心裂肺地哭,甚至希望能哭回你的心,而你的心究竟在哪里?究竟有多少放在父母身上?究竟有多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人?$ v% g' C2 x3 w, @: |( P3 t
母亲这几天从精神上彻底地垮了,她现在只能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要父亲和她一起信主,每天祷告,你就会好了。3 l K& v7 k1 i! y: _
你为什么不找各种理由拖下去?实在拖不下去,也可以通过组织形式婚姻既保全自我也保全这个家?现在的社会给了每个人足够的自由空间,你明明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为什么非要剑走偏锋、出此险招?
0 i& q5 Y8 z1 c- Y* V 我们都年轻,让我们自己承担痛苦吧,别让父母跟着难受。他们老了,也许就再过一、二十年,在这剩下的岁月里,让他们默默接受一个不结婚生子的儿子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何必强迫他们搅进同志的是是非非?不要再讲那些科学和知识了,你得原谅他们的无知和由此产生的痛苦。- ]# }- _; ^: M$ Y( V+ d% R" \7 ?
刚写这封信时,我很气愤。因为我看见母亲躲在阳台上哭,那是伤心、绝望的泪呀,无声无息地流下来,从我记事起,我只看过她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泪,象这次哭得这么伤心,伤心中透着绝望,我还没有见过。她哭着问我:可咋办呢?我们都哭了。而父亲的头发更白了,我觉得,我的家完了。我的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快乐了,他们会因为抑郁寡欢而提前离我而去,我心里难受极了,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你的天真和草率造成的。
% g9 s, M# F4 ^( | 你尽早向爸妈撒个谎吧,让他们别再为你揪心了,好吗?假使你能面对自己的与众不同,那么你就要学会自己承担。在中国这个传统社会上,在咱家这个传统家庭中,你势必做出牺牲。4 I) L0 j: H& A
另,此事仅限父母和我知道,你也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N" E" u6 z* K8 B' _# t7 e
姐' k% V6 l: a0 ? ~: m. `
看完姐姐的信,田元心乱如麻,他能从姐姐杂乱的叙述中体会出姐姐写信时的激动和悲愤。他突然不自信起来,自己可能真的太幼稚、太自私了。
* \& A0 a2 y: q% q: u$ I* Z3 M8 o9 g 田元把信转发给了小勇,因为他太无助了,他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而现在除了小勇他再也找不到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S$ t/ p. \5 W% K, M* F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一回家田元就扑在小勇的肩头,强忍了一天的泪汹涌奔流。
3 O! b- e7 \2 L. d7 }8 q. w “你说我做错了吗?……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们啊?”田元哭着问小勇。+ g+ e' A5 q9 W& r/ Q
小勇也不知怎样是对、怎样是错,也许走上同志的道路,就注定会如此艰难,就注定怎样做都是错吧。* |: D" o: E' K
既给不出意见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小勇只好和田元相拥而泣……# Z9 D$ _) K0 G5 Z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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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后田元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小勇给他泡了杯茶,让他倚在床头发呆,然后自己下厨去煮面。
. A6 E4 j. [; x' M看着乖巧懂事的小勇,田元又是欣慰又是自责。自己比小勇大十八岁,理应更成熟稳重,做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实在不该一遇到困难就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于是田元开始检讨自己难过的原因:一方面是心疼父母,他能预料到出柜会对父母产生严重的冲击和伤害,但看了姐姐信上所描述的情景,那种痛苦让他感同身受;另一方面则是他一直视为坚定盟友的姐姐明确表达了反对意见,这让他感觉孤立无援。
. s/ ^8 D1 a1 D4 P 出柜是个艰难的决定,田元不是没有想过像身边那些同志朋友一样娶妻生子,他也试着这样做了,可结论是真的不适合自己;形式婚姻和不断地说谎拖延在田元看来也行不通,因为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中,人生苦短他要做真实的自己,要过真实的生活。因此,他选择了出柜。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他没法像姐姐说的那样,撒个谎把这件事草草带过。爱有很多种表达,不只牺牲才是爱,真诚也是爱。田元决心要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去爱父母、爱家人,和缓地把出柜进行到底,实现出柜软着陆。; u4 a/ T- |: w( q) F4 k# Q
因为周末姐姐一家要回去,这是每周两位老人最快乐的时光,而且姐夫在,田元便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他在筹备一件能哄父母开心的事。
& R3 ? q. \ m1 L 田元的一个“微粉”办理了加拿大移民,他的新房子刚入住半年,通过微博知道田元离婚后净身出户,发微信来问是否有意向接手他的房子。田元周末跟小勇去看了看,很不错的小区,交通便利,环境清幽;房子是两室两厅的,户型合理,装修雅致。房主也是同志,BF先办理了移民,他却屡遭拒签,当他决定放弃后没想到事情却有了转机。
$ B% v0 w8 X+ j; E+ v 双方聊得很投缘,还一起吃的饭,最后商定了一个双方都认可的价位,草签了合同,约了周一去办手续。8 p5 A# U( E# X* I) ^0 W
田元想好了,打电话时把房价说低三成,把贷款说成一次性,这样总可以让二老开心些。
# @( ?' w) J# N9 Z+ @ 周日晚,田元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田妈妈接的。田元刚叫了一声妈,就听见了电话那头的抽泣声。9 W* ~! P& X( C
“儿啊,你知道不,你是我心头的肉呀……”- Z# V+ ^5 L/ a2 n5 E8 X8 ^' h& J( C( L
一句话说得田元泪奔泪流,他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安慰母亲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啊。
5 d3 g: e0 z8 B( d1 u “只要你平平安安、乐乐呵呵就好。啥事儿别钻牛角尖,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田妈妈虽然对同志一知半解,但年轻时也遇过这样的人和事,厂里一个小青年就为这事含羞自杀了,她最担心的是儿子走上同样的绝路。. @$ _8 y- b7 ~8 |) x
“我没事儿,我挺好的,我就担心你和我爸……”; H6 ^1 {/ q6 B) o3 b- c' E; J$ F
“我们也没事儿,不用担心。人活着都得有个头疼脑热,还有那么多不治之症呢,你这不算啥事儿。”
2 u0 A5 \( ^: u 田元不想跟母亲争辩同志是不是病,于是赶紧插播那条好消息:妈,我买房了,地段好,小区好,而且是装修好的,连家具都带,可以直接入住。明天就去办手续……
( \( U2 M4 H7 O) | “你做主的事我们都放心,缺钱的话我和你爸这儿还有些,明天给你汇去吧。”
3 {# ?) h( r1 Y+ H' R$ @/ n) ]* a “不用,不用,我的钱够了。房子是朋友低价卖给我的,绝对物美价廉……”7 k& h2 n8 W- Y; h/ Z
电话那头听不出母亲有多开心,田元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底气。' J9 H3 m6 ` n6 Q1 g, D% B
“你爸这两天一直在学打字,说要给你发电子邮件。”
6 w1 z4 M( ^& r1 _! e1 R0 x4 ` 看来出柜产生的余震仍然未了,现在父母最关心的可能还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吧。田元暗忖着如何和父母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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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一周里,田元一边忙工作一边跑房子的更名过户手续,晚上回家就和父亲互通邮件。
) b9 A3 i5 b d" ^# { 田爸爸每次写来的邮件都不长,但田元知道以他的老花眼和拼音水平一定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5 t2 U8 o$ y ?. d0 s# ] 田爸爸出的第一招:避重就轻。5 O N9 L1 k4 T4 K
田爸爸告诉田元这儿不算啥事儿,他们在集体户时就有男生之间关系过于亲密的,有时甚至还因为谁和谁好了、谁和谁不好了这样的事找过领导,可现在这些人都结婚生子了,而且过得都很好。当时只是年少无知,一时冲动,只要多接触异性,建立正确的人生观,过积极向上的生活,这种小毛病是完全可以克服的。& o6 W2 ?0 ~4 r7 X0 ^9 [3 n% { J
信的结尾是这么写的:我们相信你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我们这个家一定还会充满欢笑和幸福。0 \5 a/ P! G1 t( }- q
田元回了一招:划清界限。, b* I: [: I" X3 q' N5 x' _
田元告诉父亲,同性恋有际遇型还有基因型的。在集体户、舰船、监狱等这些缺少异性的环境里,容易发生际遇型同志行为,随着环境改变,他们会很快回归为异性恋者。而基因型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的成长环境里并不缺少异性,只是他们从生理和心理上都只接受同性。无论是多和异性接触,还是过积极向上的生活,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性倾向,这就像不可能把异性恋改变成同性恋一样。
0 ~; U; S2 I5 ?2 I( Q: {, J 田元在信中说:异性恋比起同性恋只是更普遍,更主流,但不能因此就判定它更高贵、更高尚。我一直在过积极健康的生活,不能仅仅因为性倾向的小众化就怀疑甚至抹杀这一切。' ~, @0 D; I4 g7 X
田爸爸接着出了第二招:实例分析。
% @/ U* }* g& A! J$ i; K0 {, m田爸爸讲他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北大博士因为示爱被拒就退学了,半年多了四处打工,做销售、卖保险,还不敢让父母知道。一没资金、二没项目、三没经商的天赋,只会白日做梦,还夸下海口说要让自己的公司十年内上市。能读到博士的人肯定有知识、有文化、有能力,可这种人往往自信过了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有时真正撞上南墙一切就都晚了。田元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没受过挫折,千万不要以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就能够对任何事都做出正确的判断。田元现在的所作所为,就跟这个博士一样,在一意孤行,继续下去事必铸成大错。- k# c" v! [2 \0 `8 q
田元同样分析了这件事。
^4 ^% g& V% v 首先,事业选择和性倾向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性倾向是无法选择的,如果有的选,他肯定不会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非要走独木桥。其次,这位肄业博士也没错到不可理喻,有梦想并愿意为之付诸努力,这本身就值得肯定。他毕竟在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外人可以不看好,但不要提前否定更不要横加干涉。博士真正的错,不在于为梦想放弃学业,而是他被金钱蒙蔽了双眼,错误地将感情失利简单地归咎于他不够有钱,误把事业成功狭义地等同于上市。他的行为没错,但他的动机错了。
6 Q2 ?0 m/ h5 B9 b7 B0 N( m2 M 田爸爸的第三招:上纲上线。
# N# k$ |+ c" B8 V 田爸爸不认为性倾向无法选择。他问田元:戒毒难不难?那瘾头多大,只要有决心、有毅力都能戒掉,何况性倾向了。以前那么多包办婚姻中也有夫妻间没有感情的,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他们也一直共同生活着。而且无论当初爱得多热火朝天,在一起生活久了都会变成亲情。性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如果以这个为借口逃避责任,只能说明当事人的道德素质有待提高。2 y* @0 c+ T* d' G+ L" a
田元回招:换位思考。
( ]/ j9 j1 I: `+ ], v 正因为包办婚姻不合理所以才取消了。说到道德,难道拆散有情人,只为了人类繁衍这个在当前宏观环境里并无迫切需要的目的就强迫一个人和自己不爱的人强凑到一起,这就道德了吗?假如我们可以把道德的标杆换下位置,用这个武器去胁迫异性恋者必须爱上同性并且和同性发生性行为,异性恋者会轻易就范吗?同性恋不是病,早就不在治疗的范畴,它跟吸毒有着本质的区别,毒瘾是不健康的、是有害的,而尊重性倾向的差异却是社会进步的必然趋势。2 t* n) G1 x5 M
这之后田爸爸没再来过信。田元发了一些与出柜有关的文字和视频资料链接,也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看。因为姐姐反对,他也不好向姐姐求助。/ ~ x) B4 V& k% s' h
田元还跟从前一样隔三差五地和妈妈通电话,但内容从不涉及出柜的事。田妈妈更关心田元离婚后如何独自生活,每次打电话都要听田元报一遍菜名。
/ {. K) j3 v+ F6 Z' u/ f+ E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一个月。在这个月里田元和小勇搬进了新居,还邀了几个圈内朋友庆祝了一下。正当田元以为出柜危机已基本化解时,姐姐突然打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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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5 `4 W+ E' C. O; V 姐姐告诉田元父亲住院了。
# P, p+ M( D* h Q: n6 j “咱爸头段时间可能整电脑累着了,头晕,颈椎疼,咱妈就不让他弄了。昨天我领他检查身体,做心彩时查出瓣膜短小,医生说需要换瓣。因为这个手术有一定的风险,所以咱妈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咱妈还特别强调咱爸是先天性短小,不是被你气短的,让你不用上火。” A: k" O" F& M
“换个瓣得多少钱啊?”" W( a# x2 Y+ p1 s9 H' k* i; J4 }
“机械瓣加手术费,十万左右吧。钱,我和咱妈这儿有。你单位要是能请下假来就回来一趟吧。”) r$ [$ w# d" h& x) H; Z
田元放下电话,先找领导批假,然后登录一家二手车网站,发布了卖车信息。买房时他宁可多贷些款也没舍得把车卖掉,车跟人一样,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可眼下父亲做手术是件十万火急的大事,耽误不得。
# C/ `! C5 J( M% D: `0 ^( { 田元把车开回家,嘱咐小勇这几天带人看车的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赶到车站,连夜往家赶。
: D( t8 a9 ], K9 p 下车后田元直接到了医院。
# w, A( }, v: ?+ V+ F* |) I 拉开病房的门,见母亲坐在椅子上打盹,父亲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脖子上接着两根静点管,一瓶一泵同时输着液。% L4 k' [) H. \ e1 h
田元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父亲睁开了眼,见是田元,微微笑了。 W& ]6 w% f% {3 w
“爸,您感觉怎么样?”- p# _$ `9 L0 E
“没事儿,检查前我还活蹦乱跳地呢,检查完就把我按住了。整天给我打利尿剂,打得我走路都没劲儿。”4 M8 Q0 \$ D( u7 T. n3 k t
田妈妈也醒了,见着儿子一脸的喜悦:你单位不忙啊?回来能呆几天?9 Z8 n. r4 Q0 c6 r/ G) ^
“只要我爸没事儿,我呆到过年都成。”
; d9 F9 z8 e. ?/ a8 e 在医院吃过早饭,田元把母亲劝回了家。然后给田芳打电话,让她去忙工作,爸爸由他陪护就行。
& E& y% p$ ~6 ?) i/ v( H7 u, H9 a 田元心细,很会照顾人。同病房的病友都夸田爸爸有福气,养了个体面孝顺的好儿子。
( M8 n/ E I4 q S! l! V 田爸爸也夸田元:你可比你姐细心多了。我刚下完颈管,护士让你姐扶我躺下,她可倒好,不是托着我的头,反倒把着我肩膀把我往床上按,这把我疼的……
3 G. {$ `9 Y: O" G1 g$ ` 想像着那幅画面,田元给逗乐了。
8 ~* A1 i' M- ?' F1 x' L 田爸爸还意犹未尽:还有更可气的呢。刚入院时,她忙里忙外的,我还以为她在找医生问我的病呢,哪成想她是在找网线要上网啊。, S$ c+ N/ x3 L7 P
同病房的人听了都笑了。4 R+ r8 t% X; k6 J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田元没离开过医院。给父亲打饭洗碗,洗脸洗脚,用轮椅推着父亲做各种检查、在住院区溜弯……这期间,小勇不时给他打电话向他通报买家看车的情况,田元圈定了几个重点买家,只等医院这边通知手术他就回去办理手续。
. E# R& g! b. I9 w: T, `0 r; n) G 经过一个疗程的排水和强化心肌治疗,田爸爸复查了一次心彩,结论有些变化,喜忧参半。喜的是基本上排除了瓣膜问题,不需要做换瓣手术;忧的是他的心脏病已发展为心衰,是心房变大造成了瓣膜相对短小。不是门的问题,而是整个房子都有问题!8 Z4 J: ~/ f$ S8 V8 c0 o
接下来的治疗比较常规化,改善循环、营养心肌加减量的利尿剂。又过了一周,田爸爸终于可以出院了。/ h! o4 p$ S2 b# K8 t. d
在陪护父亲的这两周时间里,田元整整累瘦了一圈。其实他本可以不这么拼命的,田妈妈和姐夫几次提出要替他几宿,但田元报着一种赎罪的心理,他想让父亲知道:不管他的性倾向如何,他都是个孝顺儿子。. g/ u8 l! r% X* l6 ?8 C
父子俩在住院期间虽然有很多独处的时间,但都刻意回避着田元出柜这件事。只有一次田元在给父亲洗脚时,父亲叹了口气说:我这是得继了,可你呢?没个自个儿的孩子,你老了谁这么伺候你? k& c$ Y; l# A7 K, a6 w
田元陪护的这段日子对天伦之乐也有了新的认识:人如机器,老了零件就不那么灵光了,就得往医院跑,就得往病床上倒,子女越多受到的照顾就越多,那些有四五个孩子的老人,孩子们倒班来伺候,每个都比着尽心尽力;只有一个孩子的,床头冷清不说,那孩子照顾久了也会累,也会厌倦,也就不再那么精心。在同病区的患者里田元还真没发现哪个老人没有子女,也许那些孤寡老人和子女不孝顺的老人也不会来这种一级甲等医院吧。! G% O1 ]7 Q5 q( }" A2 C
父亲出院后,全家人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闲聊中田芳提到要再领父亲去别的医院检查一下,现在庸医多,别误了诊。田元想了想,对父母说:干脆,你们跟我去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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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元在北京的同志圈里还有些人脉,几通电话后就把检查会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田家父母见儿子如此热心,顺道还能去北京看看儿子的新居,也就同意了。
5 F" {0 U5 h% R 临行前,田元通知了小勇,让他把家里清理一下,因为父母要过去小住,这段日子只能委屈他先回宿舍了。8 w: G- v3 M+ r" S" M' G7 X7 H
到了北京,田元先直接带父母去了医院。因为事先联系过,一切检查都走绿色通道,胸片、心彩、心电……不到一小时就都做完了。专家看了检查结果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不需要换瓣膜,但心衰是无法根治的,只能靠保养,要定期复查,感觉不舒服就要住院调理。
& [( p1 a1 j: C 从医院出来,田元带父母回了自己的新居。小勇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而且细心地把套油、同志杂志、光碟、两人的合影、小勇的洗漱用品等统统都收了起来。
: J5 _" d* b9 j 田家父母对房子很满意。尤其是田妈妈,每个房间都看了好几遍,她想像着将来田元娶妻生子后一家三口在这房子里幸福生活的样子……如果真那样该有多好,那时她做梦可能都会乐出声来吧。3 o) P* g0 _5 N+ R& j# M
该吃午饭了,田妈妈让田元陪自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少部分她要炒着吃,大部分她要给田元腌咸菜。父母住到哪儿就会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带到哪儿,而那里的居住风格也就会慢慢地变成父母的。田元很无奈,可为了哄父母开心,他也只好去农贸市场买了一些坛坛罐罐回来。. A3 v8 b0 Y) v6 `
当天是周四,田元决定索性就再多休息两天,等下周一再去上班。* q. y+ I/ `: n' _& }* C( ^
周五、周六,田元载着父母游览了北京市区内几个知名的旅游景点。一家三口都很疲惫,但心里都很高兴,因为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和和美美。9 L1 T4 L/ d6 w% Q7 j4 f: W$ O- ^
周六晚,田元想起最近只是偶尔在QQ上向小勇通报他的行程,他们已经有三周没见面、三四天没通电话了,他光顾着陪父母,把小家伙儿给忽略了。于是,田元借下楼给父亲买药的机会拨通了小勇的电话。" K" a) _8 N& `9 G5 s: O) k
田元:宝贝儿,干嘛呢?: y. ~7 {! n! ?* A% r& B4 |
小勇:……在宿舍呢。
6 N# r, w0 j7 W* L7 B" f 田元:你怎么了?哭了?
+ C1 p6 {- i4 c) B 小勇:……(抽泣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想你……我想家……! s" ~# M- K5 S! ^7 i2 H0 }
田元觉得鼻子发酸。在遇到小勇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过了恋爱的季节,他不再期许能收获真挚的爱情,他只想采摘短暂的快乐,然后用剩下的岁月去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和爱情。可单纯善良的小勇硬是用炙热的爱感化了他,让他心中的那片情感荒漠重又春意盎然、绿草茵茵。
J$ A4 e; l" Q7 [ “宝贝儿,别哭,我现在就去学校看你。”% A7 Z$ m2 F/ s( r
“……别来了……挺远的,这个点儿还堵车……你还是在家好好陪咱爸妈吧。过两天我去你单位附近看你。”5 L8 e6 Y7 A5 o
小勇越是懂事,田元越觉得于心不忍,他狠了狠心对小勇说:明天你回家来住吧。% u' D' K! G! j2 {3 y5 S' L
经过了医院陪护,来北京看病、串门、游玩之后,田元和父母的关系空前亲密。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出柜的事儿,田元希望给父母时间让他们慢慢接受,而父母则希望给田元时间让他慢慢转变。虽然大家仍然背道而驰,但起码搁置了争议,进入了休战期。而现在田元不得不考虑再挑起战火,因为他不知道父母会住多久,他不能和小勇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既辛苦也没必要,他毕竟是已经出了柜的人。5 z- Q9 m& n3 {/ H1 l
小勇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田家父母,于是找借口说:“咱爸刚出院,见了我再气犯病可咋办?”
/ }' U4 T" {) ^田元也很纠结,此刻让小勇见父母是机不可失还是操之过急?是势在必行还是多此一举?让父母知道小勇的存在,甚至让双方见面,这应该是早晚的事,可自己刚刚出柜不到两个月,现在就安排他们见面是不是有些太咄咄逼人?但父母难得来一次北京,不妨借这个机会让父母了解一下自己真实的生活……" l7 C9 F/ \. @
田元陷入了沉思。小勇在电话那边嘟起了嘴巴。( h+ g" k) t( x8 ], I& J! a# ~
“死鬼,心真狠,不让他来就不来,可见还是不够想我,枉我这么想他,还总梦到他”。小勇心里想着。然后他听到话筒里传来田元的声音:宝贝儿,明天等我电话,我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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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你们难得来一次,多住些日子吧”。周日吃早餐时田元想先探探父母的口风。; q7 M; \+ h. M1 Y$ i# o
田妈妈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田爸爸:我倒是没什么,琪琪大了也不用我俩管,就不知道你爸能住惯不?
" d* s9 U4 f t! }3 s 田爸爸喝了一口粥,慢吞吞地说:不急着定,啥时你姐打电话来,跟她商量一下。! j# ^& m( y$ V5 X
田元再次开口前先做了一次深呼吸:爸妈,中午饭我来做吧,我请了一个朋友来家里一起吃。- m. Z' }1 R( Q2 `5 }
“哦”,田家父母顺口应着,可随即又觉得儿子的表情有些古怪。田妈妈忧心冲冲地问:什么朋友啊?1 D6 ^: H( W5 h/ s+ m6 {
“离婚后一起合租房子的朋友”。父母听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可田元接着说道:“也就是我对象”。4 S4 f' y6 X0 q$ O9 i7 n' a4 W
餐桌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 ]! h& ^" y8 N. u2 P8 ^, U 自从住进医院后田爸爸的脾气改了很多,此刻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发作:等我们走了你再请吧。你现在就去定票,我跟你妈今天就走。. i. d4 F! h0 H" ^9 e
田元也上来一股倔劲儿,他决定趁现在把话挑明:三十多年了,你们爱我,却不了解我,现在开始了解了,却又不能接受。我毕业后之所以没有留在你们身边,就是想让你们眼不见为净,而且,这些年来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都是我独自承担的,我也不习惯向你们敞开心扉。是你们一定要参与进来,因为我爱你们,所以我才不介意跟你们分享我的生活,可你们现在又选择了逃避。如果你们不想见他,那就不见,也不用走。只是,今天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这个话题,以后我希望大家能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_# _6 ^7 m. Y# u O. e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我们儿子啊?!我们是外人啊?!”田爸爸有些激动。3 b& F* X d' O
田妈妈按住丈夫的胳膊,赶紧打着圆场。她对田元说:这不是在商量吗,你先别急啊。我和你爸虽然还是不能理解,但也一直在努力面对这件事,想和你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啊。
. V" N& e! }$ D& n4 i/ f! y 田元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连忙往回收:我知道,我自己都用了几年时间才完成的身份认同,一下子强加给你们是很残忍。我不求你们立刻心甘情愿地站到我身边给我鼓劲加油,我只希望你们能相信我。我已经快四十岁了,我知道好歹、知道是非对错,我不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不是自甘堕落,我只是有些任性,不愿意委屈自己,因为就算人生如戏,我也不想扮演成别人活着,我就要演我自己。
) l; [& c7 x, A 这是田元和父母第一次就出柜的事正面交锋,隔着餐桌看着父母,田元不禁联想起了大专辩论赛。双方都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可以据理力争,结果辩得天翻地覆,却谁都无法说服谁。也许真像姐姐说的那样,自己本就不该强迫父母成为自己的“对方辩友”,同志的是是非非也许只有旁观者才辩得清,而当局者只会把水越搅越混。
' I( x6 p3 P2 X; P 田爸爸不再吭声,田妈妈低着头组织着语言,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
4 ~8 g; E E, k! @# x8 h1 I9 r7 D “爸,妈,对不起”,田元的眼前泛起了一层水雾,“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不想跟你们争,不想惹你们不高兴,甚至我都不想做同志,可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这些年来,我只能挑些生活中无关痛痒的部分告诉你们,甚至编些谎话欺骗你们。不开心的事挺挺也就过去了,可连开心的事我也没法告诉你们,我都觉得自己离你们越来越远了……”7 N4 B# U6 E" \
“他爸,要不就见见吧”,田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L3 d( B; S9 x
田爸爸叹了口气:老了,老了,还被自己的孩子给拿住了。你都拿定主意了,还跟我们商量什么啊?我也听懂了,就是不管我们有什么意见,你都改不了了,是吧?* v: q" c6 ]- y' O5 F9 V! y! M: X
田元低头不语。在和家人的斗争中往往坚持就是胜利,可这种胜利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丁点儿的喜悦,他的心中只有深深的愧疚和无奈……0 F8 p% {* E. G+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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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u% ]2 `4 j7 i1 A* `* ~; q 因为小勇临时有事,田元下午才去学校接的他。/ B& @' T/ F2 n3 c' u* O
换在平时,除非田元顺路,小勇从不要求车接车送。他是个简单质朴的孩子,在一段感情中他更看重给予。可今天,情况特殊。他还没有做好见田元父母的心理准备,而且以他的视角来看爱情,完全是两个人的事,他从没想过会把范围扩大到自己和田元的家人,甚至将来再扩展到自己的家人和田元的家人——这,实在太异性恋了。但,他很听话,他充分信任依赖田元,所以田元让他怎样他便怎样。
; w; H9 D c5 @+ ?( I6 H4 j' c* d: d 在回家的路上,田元不断安慰着闷闷不乐的小勇。
; N+ Y) Z: f" W# H- \6 v P" {) E “宝贝儿,一会儿无论他们给你什么脸色,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他都保持微笑。等他们走了,我给你跪搓衣板,让你解气。”2 d- F2 P) x n3 W. H
“咱家哪儿有搓衣板啊?一点儿没诚意。”
' w) l! v, |/ f3 w8 @- f/ j “那就跪沙发,跪床上……”2 V* l$ a6 A; b5 v+ n1 d
“我才不要你跪呢”,小勇白了田元一眼,“我要你只对我一个人好,不准出轨。我现在可是要去见你父母了,就算是明媒正娶、有名有份的了。”, e& R [5 w" w/ g
“那是必须的”。真的是必须的,田元在心底里暗暗发着誓。% l, R' S9 |* v+ [1 t; M: x
当田元和小勇拎着水果走进家门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田爸爸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见田元和小勇进门并没起身,只是放下了报纸。田妈妈迎到了门口。7 B; J. }+ l3 i0 x
田元先给大家做了介绍:爸,妈,这是小勇。小勇,这是我父母,你先叫叔叔、阿姨吧。& R. U* I% l8 ?1 o* K7 I
“叔叔、阿姨好!”小勇有礼貌地打着招呼。
7 j/ v+ q* y6 z “嗯”,田妈妈尴尬地应着。田爸爸目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小勇。 ]0 g, h: ]$ I
“放下东西过来吃饭吧”,田妈妈礼节性地招呼着客人。8 Y" p$ k+ _+ j% f" T
小勇先去卫生间洗手。田妈妈轻声问田元:他多大?
9 g3 D% |: b2 W3 C4 \4 P/ r" `5 R- u “二十”- C# N9 a' k" l6 t
田妈妈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H' M$ \5 D0 B0 \' p
餐桌上很安静。田爸爸用沉默进行着无声的抗议,好端端的男人带着个同X爱人回家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何况带回来的还是个一脸稚气的孩子。田妈妈虽然也不想让气氛太尴尬,让儿子太难堪,可她实在没心情去找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如果儿子一定要跟男人在一起,她也不希望是眼前这个可以做自己孙子的小不点儿,起码也应该是电视剧里那种斯文、绅士、有气场的成功男人。. n) d( l; b* J% {/ X& N
小勇很忐忑,他怕自己表现不好,让两位老人挑出毛病,所以他更显紧张、拘谨。田元开始也有些发懵,这哪是吃饭,简直是受罪,可随后他就想开了,他要的只是让父母参观他的生活,而不是要他们的意见、指点和评价,他们肯定也好,否定也罢,随他们去吧。 r9 U: ?* D/ [+ u. n, t! v E
“来,吃菜,我爸做的回锅肉可好吃了”。田元给小勇夹着菜。
8 B1 B6 K( ?4 M; X; _4 p1 W “今天的回锅肉不是你爸做的,是我做的”。田妈妈总算接了个话头。
3 G q+ k# |0 E) F3 H I “那这个豆角是我爸炒的吧?味道有点儿像。”
/ i" k. n/ O$ ~, Z1 T: M0 W r “豆角也是我炒的”,田妈妈瞅了一眼田爸爸,心想他都要被气死了,哪儿还有心情给你们整菜吃啊。“你爸就帮我洗了点儿柿子。”; D! d, g7 T) s# z, {0 @
“哦,我刚才看到了,是不是那盘青柿子啊。青柿子好啊,有毒,一会儿咱俩吃完饭就去吃,省得他俩看咱们闹心”。田元一脸认真地对小勇说。
) P5 Y; \+ q3 C1 T* |# P) p | “小犊子,那叫‘贼不偷’,超市里卖得可贵了”,田爸爸给气笑了。
$ J+ z/ n6 Z4 S1 O" d) }+ l% Q 随后田家父母又没话了。田元视而不见,神色自如地给小勇夹菜添饭。小勇慢慢地也被田元的自在感染了,松弛了不少。
5 I% k$ i, [) ~5 }5 c; |( B1 U J 田妈妈见田元这么照顾小勇,心情很是复杂。如果儿子能对李晶也这么体贴温柔,两口子也不至于离婚啊。虽然她和李晶相处时间不长,但毕竟有那么一段婆媳缘份,最近她就总在想李晶,想李晶离婚后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想起她这个婆婆。
4 \0 J: i7 Z8 W) Z) Y) u 吃完饭,小勇抢着收拾碗筷,田妈妈要去洗碗,小勇抢过来说:平时也都是我洗的。' J F2 i5 g9 B: i1 ]6 T4 ?9 C
田妈妈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才是客人。
- z) [$ Z5 G9 u 田元让父母呆在客厅看电视,自己也去厨房帮忙。
: @& Z0 l6 D+ B* E4 y 听着两个孩子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田家父母面面相觑。儿子的开心是显而易见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靠谱,就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样,就当看西洋景了,可能还觉得挺好玩,可偏偏是自己的孩子。那些老同事、老朋友和亲戚们知道了会怎么想,会笑掉大牙吧。
6 {/ N) z7 r0 r8 `3 @; f3 A “唉”,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0 t1 C, _; _)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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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碗小勇还东擦西抹,不想进屋。他小声跟田元嘀咕: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啊?
9 @' f- y' T. G5 j9 c; _5 g! l) a 田元瞅了瞅窗外,一脸惊奇地说:快来看,下雪了。( n4 F6 W% F8 ~! `, d, @
田元拉着小勇站在窗前,俯视着桔黄色的园区灯将扬扬洒洒的雪花抹上霓虹的色彩,平凡的小雪花一进到那光晕里就变得熠熠生辉、光鲜亮丽,似乎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蜕变。
% ^/ C, r( ?$ y$ k7 V" h 这是入住新居后的首场雪,田元也叫了父母到餐厅的窗口去观看。这时景观带、草地和甬道上已铺了层薄薄的雪,在各家各户的灯影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洁净清爽。
% `4 V7 r0 Z7 Q1 l- t “下雪了,你就别回去了”,田元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B0 A1 E9 |: H. E
小勇低声抗议着:我不嘛,坐公交车我也要回去。
1 T2 x4 r9 g0 @ m3 b. ? 田元问:“你明天上午有课吗?”+ A5 N+ N, T0 k, U3 W4 V0 a
“……没课啊”,小勇还没学会在必要时撒谎。" f; [: s, E0 z) M! L4 n6 t, Y
“那就在这儿住一宿呗,听话。你住北卧室,我睡沙发。”
- V& u3 h4 m6 h* ^8 c 小勇对“听话”二字是没有免疫力的,只要田元说出这两个字,他一般都会俯首贴耳。5 J' m5 e: X: F
田家父母不置可否,看了一会儿雪景,田爸爸就返回客厅去看《新闻联播》。田妈妈去卧室给田芳打电话,没说小勇来的事,只说田爸爸身体不错,等定了啥时回去再通知田芳,然后就心花怒放地让琪琪接电话,祖孙二人乐呵呵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k9 t" m$ F8 S0 d
田元让小勇把洗好的水果端进客厅,自己拿了水果刀和盘子,回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做果盘。" Y6 z- _' w2 H5 Y4 K7 x+ v
看完《新闻联播》,田元给电视接上U盘,让父母接着看自己下载的电视剧,然后带着小勇回书房打游戏。他突然觉得这样挺好,就像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样,各得其所,各得其乐,这比虚情假意的客套、没话找话的尴尬自然得多。9 W4 Z; h ]0 o# l: D* d
田妈妈把果盘送进书房,见田元和小勇亲昵地倚在电脑前,心里不免有一丝动摇。与其让儿子孤家寡人、孤苦零丁地生活在异乡,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起码有个人陪着他。
Z1 A! M$ k/ W这样一想,田妈妈的态度就亲切了很多。洗漱时,她见小勇翻出自己成套的洗濑用品,进一步确认了在这个家里谁是主人、谁是客人。还有一幕让她觉得很安慰,小勇洗袜子时问田元洗不洗,田元忙着玩电脑应付说不脏,小勇去书房取了田元的袜子闻了闻后说臭死了,然后就给洗了。: M9 A- V2 {5 ~, v; \
田妈妈捅了捅田爸爸让他看,田爸爸只哼了一声,其实一切都已看在他眼里。
0 {- @) O8 g) U. _ 要睡觉了,田元坚持自己睡沙发,小勇争不过他,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三番五次地出来问田元能睡惯不,说自己明天上午没课,可田元明天要上班,两个人应该换着睡。田元让小勇别来烦自己,快去睡觉,可小勇就是不肯,坐在沙发上,握着田元的手一直等到他睡着,听他打起小呼噜才回卧室。
( z8 O$ N3 e @ 第二天早上,田家父母很早就起了床。田妈妈跟邻居打听到附近有个临时早市,菜很便宜也很新鲜,他们想在临走前再多给儿子准备些吃的,像饺子、包子、豆沙包、咸菜、酱肉之类的,免得他们走后惦记。
: y/ T% T Q- u( ?. ? 田元也起得很早,他准备今后勤俭节约还贷款,车不开到单位了,只开到地铁站,这样一个月能省下不少油钱。 ?* Y4 f8 M2 d) r4 a" n
临走前,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见小勇正睡得四仰八叉,他轻轻吻了一口小勇,小勇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幸福得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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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I' a6 K( E% G; F S 小勇起床后惊奇地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想利用这个机会赶紧开溜,衣服都穿好了可又脱了下来。“还是收拾完屋子再走吧”,小勇心里想着,他觉得这不是自己勤劳而只是一种惯性。+ n/ S% _. N4 j6 ]) l* ^3 |6 p5 K8 F
小勇像往常一样,打开音响,边听边做家务。叠被、扫床、整理沙发茶几、擦拭家具摆设、拖地……累出一脑门汗。
& J, n9 i; z( l 田家父母开门进屋时见到小勇正在卫生间洗抹布,家里收拾得整洁有序、干干净净,连一向挑剔的田爸爸都觉得眼前一亮。田妈妈更是满心欢喜,亲切地跟小勇打着招呼:孩子,累坏了吧。我跟你叔想收拾完再出去的,可又怕吵醒你俩。! u) @8 w3 \* l) ?( [
“阿姨,我不累”,小勇有些受宠若惊。
" K8 p( r, |2 [0 B# y$ J- W “田元走时吃早饭了吗?”田妈妈问小勇。6 A* D F/ e. H8 T- w: r3 a9 i
“我不知道啊,他走时我还没醒”。小勇暗暗吐着舌头,自己可真丢人,非得今天睡懒觉,心可真大。& y9 ?% C# o' Q$ n$ n+ ~+ T. i: ]; E
“不用担心,阿姨”,小勇补充道:“他们单位食堂有早餐。”5 }7 R' ]% P$ j
田爸爸把买来的油条豆腐脑摆在桌上,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对小勇说:来吃早饭吧。5 X0 X+ B! O+ N3 e
小勇应着,晾上抹布,洗了手走进餐厅。; T# b$ r: q* A9 f% `
田妈妈边吃早餐边问小勇: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W7 e& O* N# f& O
“我爸,我妈,和我,就我们三口人。”
0 f! S6 M/ P; k4 T 田妈妈若有所思地问:你这样早晚得结婚的吧?7 F+ B; n+ n% b# X5 v" [- e
“不结婚啊,害人害己。我会一直跟我爱的人在一起的”,小勇本想说跟田元在一起的,又觉得不太合适,就临时改成了爱人。
' t: {7 [3 i8 \5 v; L# U Q 田爸爸心想真是作孽,两个好端端的孩子,一个离婚后不想再结,一个小小年纪就决定不结婚了,这世上岂不是又要多出一对伤心的父母啊。他决定劝劝这个孩子:你不觉得你和田元这样都不结婚、都不要孩子,是只图自己一时的快乐,是很没有责任心、很自私的表现吗?
0 n/ g7 V$ u9 H1 V$ p2 } “……”,小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田爸爸说话会这么直接,可他随即就镇静了下来,他决定也直截了当,怎么想就怎么说,“我没觉得啊。我虽然年纪小但也接触过圈子里的一些人,其中有很多都是娶妻生子的,他们自己有老婆孩子可还在圈子里混,既不能对家庭负责,也不能对恋人负责,我觉得他们才没有责任心,才自私。当然,不能光靠这些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责任心、自不自私,我认识田元时他还没离婚,但我就是觉得他有责任心,他一点儿也不自私。”: {6 y6 K2 \# a) ]* }8 u% c) w3 `- C
刚说完小勇就后悔了,田元以前嘱咐过自己,不要说他们在离婚前就认识,这样容易给父母小勇是离婚的罪魁祸首的错觉。
2 [: N( b; {/ f$ j& ? 果然,田家父母听了小勇的话沉默了很久。
9 \3 C5 w3 q* t: f5 A$ [: _$ t 小勇有些忐忑,为了不让田家父母继续遐想下去,他只好延续刚才的话题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他说:凡事不能光看表象,同样一件事,动机不同意义也就不同。生活没有标准答案,不能用固定的标准打分。只要认真地活,离经叛道也是精彩;如果不认真,循规蹈矩也是一团糟。
4 @ E6 A: K" u) Y8 ^0 G 见田家父母面无表情,小勇不免有些心虚:叔叔,阿姨,我说的不一定对啊。
4 q$ F& k( {# \8 K& i" N- ~2 C “吃饭吧,要凉了”,田爸爸让着小勇。田妈妈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善意的表示。
1 {' y6 C: }8 W" j6 } 吃过早饭,小勇又抢着洗碗。田爸爸回卧室补觉,田妈妈把刚买来的菜和水果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 B) k) m! p9 k$ t 小勇张罗要走,田妈妈说:不急,来歇会儿,吃点水果。
3 X: S# o, m" l 小勇不好意思地坐在沙发上,他觉得田妈妈没责怪自己真是万幸。/ n& V. W( @9 n
田妈妈洗了几个苹果,拿了几个桔子,放在盘子里推到小勇的面前。小勇边吃边听田妈妈说:“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勤快、实在、懂事、有自己的想法。小元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挺放心的。”
# ~: j" d8 O2 l) Z+ u% _ 小勇很感动,眼巴巴地望向田妈妈,等着田妈妈承认他和田元的关系。: R0 J6 V4 r2 V0 d- s
只听田妈妈继续说道:但一想到你俩是那种关系,我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n* a8 ^, g. J& ^3 c' b9 ]
小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I3 ^4 I; v- e)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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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元刚跟我们说这件事时,真的是晴天霹雳啊,那种感觉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下意识里就是想打110或120,想找人求助。可这种事,谁又能帮得了啊。”& P3 ]1 \: o% _8 i) s( T- o( x
田妈妈想起那几天的煎熬,还是心有余悸。 k* Q! K$ v- ~/ `
“父母百般劝说、千拦万阻,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啊。我们还能活多久,不好听的话我们可以不听,不愿看的脸色我们可以不看,可你们都还年轻啊,还要在这社会上生活、工作很久。人言可畏我怕你们受委屈,人心险恶我怕你们受伤害。再说你们这种关系,也没个保障,两口子拌几句嘴、闹点别扭都想离婚呢,何况是你们了。长久的婚姻关系靠的不是爱情,是容忍,幸福的婚姻都是熬出来的。老来难,老来难,人这一辈子拼死拼活图个啥呀?不就是在为老年时积福,让老有所养、老有所依嘛。”0 h5 U- g( c, G! o% k
小勇想表表决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太轻易的承诺只会辜负田妈妈的一番苦口婆心。
* t" K& ^, o n5 R “田元离婚后的这段日子,我和你叔可惦记他了。我还好些,心里有话就说出来,可你叔是个闷葫芦,惦记儿子吧就憋在心里。我们都担心他一个人怎么生活,一个人的饭咋做,饥一顿饱一顿,别再得胃病;还担心他碰到坏人,一个人背井离乡的,万一有个闪失可让我们怎么活。”1 }6 p" o. N- k) P
说着说着田妈妈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小勇见了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 ]; J3 x! r# `% N: N$ b- S “从他离婚后,我俩就茶不思饭不想。周末啊小元他姐一家回来,我们才做点儿好的,可他爸啊就在旁边磨叨,田元吃了没,田元吃的啥……”
& U3 ` ]1 H. W! x3 r" L 小勇从纸抽里取了一张纸巾递给田妈妈,然后自己也取了一张,擦着从鼻孔里渗出的泪。
' `) G3 n) n \& ~" D/ Z! f “看到你俩这么好,我心里又是别扭又觉得开心。两个人在一起,他生活上起码有个照应,不会太孤单,也不会太对付。可能当妈的都是自私的吧,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好……你的父母兴许还不知道你的事,知道后可能会怪田元害了你,甚至会怪我和你叔没正事,没有阻止你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要怪叔叔和阿姨,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
+ \# `% S0 }5 @; M9 b “不会的,阿姨,真的不会的”,小勇赶紧表白,“我是成年人了,我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 B6 i6 n* A7 {
“你毕业后可能会离开北京,将来也可能结婚生子,还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和田元分手,这我都能理解,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好合好散,你们活得太不容易了,千万别再做相互伤害的事了。”/ x3 k( T) V+ j+ D9 _8 ^
“阿姨,我不会离开田元的,除非他不要我了。”, c% O7 w& T1 o# u+ k
“孩子,你们的很多事我都不懂,老了,跟不上了,也不想弄懂了。只要在我的有生之年田元能平安无事、没病没灾,也就行了,等我两眼一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 T4 Q3 f- i, F/ J 田妈妈拭去了眼角的泪,把水果盘推到小勇跟前让他吃。小勇盛情难却吃了一点儿,可苹果剩了一半,桔子剥开两个各剩了一半。田妈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习惯,也不方便过问。, x+ x5 i t/ T: l1 o0 |
又坐了一会儿,小勇起身告辞。田妈妈把小勇送到门口,心里第一次有了种家人的感觉。) N4 U6 y6 _0 @: s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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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勇把田妈妈的话通过QQ转述给了田元,田元看了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母亲转变得如此之快。
. ?+ T/ r6 h5 K: n2 n% ? 晚上田元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父母已准备好了晚饭,正等着他。$ t/ b+ p+ w ?+ L
“小勇明早有课,就不过来了”,见父母不问,田元只好自己把话题引向小勇,“你们是不是觉得小勇这孩子挺好的。”4 R8 M7 f! K- L K' E; b! s5 r: z
“小屁孩儿,光会讲大道理”,田爸爸仍然对小勇不太感冒。
2 G: l. {; E2 w# w+ x, g1 G “孩子是不错,可就是有些坏毛病”,田妈妈也顺着田爸爸说着小勇的不是,“他平时是不是挺能浪费的,过日子大手大脚的吧?吃水果总剩一半,我和你爸把他剩下的吃了,也没啥问题啊。”, `# c7 Y( L4 P* \! ?3 M/ p
“哎呀,你们误会他了”,田元赶紧解释,“他是觉得好吃才剩下一半给我的,那是留给我的。”, X' G0 o# i1 u8 [4 C
田家父母不禁相视一笑,因为这事他俩还数落了小勇半天。% i4 ^% L) `) n7 }6 Q
“爸爸,妈妈,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能遇到一个把水果留下半个给我的人,都不容易,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好好珍惜?”8 v: D* |0 o0 W& n6 F
田家父母沉默了片刻,田妈妈说:嗯,小勇是个好孩子。' U) J1 ?# T- [% t4 q
“爸爸,你说呢?”田元不依不饶地问。
& L9 L' S+ u8 n, E5 O3 v “你的事啊,你自己做主吧”,田爸爸语气缓和了很多,他不停筷地吃着,似乎胃口不错。1 h/ h; M X' d& t4 e$ b
“谢谢,爸爸,妈妈”,田元突然有些哽咽,为了这句话,他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煎熬。从儿时的懵懂,到青春期的迷茫;从恐惧苦闷挣扎,到无奈无助自卑,再到逐渐认知接受;从对爱情充满希望到伤心绝望,从青涩到成熟,从坚信到怀疑再回归坚信;从为了父母结婚再到为了真我离婚,从为了爱委屈求全,再到为了爱开诚布公……他走过了一条艰辛曲折的漫漫长路。
) f* S5 f8 b1 L 田妈妈没注意到儿子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年啊,你也受了不少苦,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疼。现在不管好坏你也算有了个归宿,我和你爸看了也没那么惦记你了。以后不管咋样,要对得起人家。当然,如果将来你们万一分了手,你要是能洗心革面再结婚生子,我和你爸更开心、更替你高兴……总之啊,只要你过得好,我和你爸怎么样都无所谓……
& G: y- U1 |. v9 Z; ?* D' Y 田元端起未空的碗,轻声说:“我去盛点饭”,说罢匆匆走进了厨房。5 x0 n7 E# I3 U! v6 t9 Y
站在饭锅前,大滴大滴的泪从田元的脸颊滑落。他仰起头,用心按住胸口,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田元用手背抹干了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睛回到了餐厅。
q5 Z* O! C/ T; Z6 |( S 田家父母知道儿子哭过,可都避而不谈。说心里话,他们仍然不能理解儿子的选择,但他们无条件地纵容着儿子,只要儿子过得舒心、活得开心,尽管他们对未来的很多不确定性仍然充满了担忧。: i( y, V) q6 P1 n
“明天叫小勇回家吃饭吧”,田妈妈主动邀请着。
/ s1 f- }7 I' H “嗯。”
( h9 y! j1 n5 E n& x 田元想吃完饭给姐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他想留父母在北京过年,父母在哪儿哪儿就是他的家,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陪在父母身边了,而这一次,他的灵魂第一次跟他一起回家了,一家人要真正地团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