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在黑暗的最深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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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在家里躺了整整四天，天天打吊针。待觉着差不多恢复了才起床。起床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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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H+ |8 T5 v) [5 s9 O    那几天我瘦了好多好多，眼睛都凹下去了。那几天我也想了好多好多，想清楚
8 G. U6 `/ a2 P: w$ a9 U) x了回学校后我该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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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天是礼拜天，我大哥开车把我送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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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h  B2 t  T9 U3 V0 G    离家前，我到镇上一家美容屋把我先早留的谢霆峰式的发型剪了，剃成一个平
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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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好似他们都晓得我会在晚上这个时候回来，室友们都没去教室，都窝在寝室里。
他当然也在。

    一见我出现，一伙人“呼隆”一下围了上来。这个喊“回来啦回来啦。”那个
叫“瘦啦瘦啦。”我看到他围过来时趔趄了一下，犹豫着站在了外圈，口里嗫嚅着
终究没说啥，但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好欢喜，眼里流露着真心的喜悦。他也瘦了。我
心里发酸，随即嬉笑着跟室友们亲热地打闹、胡扯。一个室友叫：“黑皮你走了一
$ A1 X% z$ \% f: P/ l个礼拜，回来还是栩栩如生！”我笑骂：“去你娘个头，你才栩栩如生哩！”一个
. |& N) X( H( v5 T室友摸摸我新剃的头，用夸张的语调说：“哇噻！黑皮酷了好多，帅了好多！”我
: y& J; x& M4 i! f/ |# E捶他一拳：“是哩！底裤了好多，蟋蟀了好多！”我在这个身上捶一拳，在那个身
/ K& T3 i' r) i( d2 V上捏一把，就是没正眼瞧他一下，也没跟他讲一句话。但我眼睛的余光其实一直都
在瞟着他。我瞟见他的笑容在一点一点退去、眼神在一点一点黯淡，我的心也随着
- c2 `. Q* j7 V8 y一点一点收缩……粗枝大叶的室友们都没注意到，临到睡前，我也没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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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8 `+ p6 r. ^. H) y7 H6 x1 V    我静静地平躺在铺上一动不动，眼睛睁着，好似我的目光能在黑暗中透过帐子
看到天花板。在室友们或大或小的鼾声中，我能听到斜对面下铺上的他睡不着而翻
来覆去发出的些微声响。凄凉、苦楚、悲痛、伤感、内疚，心疼，一浪接一浪。我
: q/ m( F9 \3 j0 d强忍着不出一点动静，任凭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在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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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Y9 |% k3 c' m6 U0 W    我回学校前就下了决心要开始新的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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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灯一亮我就醒了起床。他在我身后怯怯地跟着我，也不说话，一
直到去食堂打稀饭馒头，我狠着心自始至终都没搭理他。端着碗出食堂门，没看到
0 b* Y6 M, q0 k他，我比他先打到稀饭馒头。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咬咬牙独自离开。我吃完了，
8 l& Z0 d2 @  R4 v3 i9 U# w他还没进寝室。我直接去了教室。早自习铃响了，他才出现在教室门口。看了一眼
( y7 o( C: T! ?# u他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一疼，低头默读起课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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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R; [) U    以后的日子，我在寝室永远都是早晨第一个出门、晚上最后一个进门。我跟他
/ q  ?# G% D* m7 e& [+ ]" H再也没走到一起。我一个人死命地念书，死命地做练习题。我要把全部的精力都转
( f+ p5 q9 x" p! S移到学习上，转移到备考上。上课我不再听讲，因为我只要一抬头，眼睛就会不由
- I" j6 A% `. o2 \自主往他座位方向瞟。我上语文课做英语题，我上英语课做数学题，我上数学课做
语文题，我做了一道又一道题，我做了无数道题。起先我也好害怕好担心，要是他
受不起我跟他无缘无故啥也没说就分手的打击，影响了学习咋办？那我岂不是会对
, U. g2 q6 J5 `+ l, e不起他，成了罪人？我一度为自己为啥没一早想到这问题而深深地懊恼、内疚、自
% [' `; U! E4 O3 S5 O# z3 E  q4 ]9 r责。后来发现他也在沉默着死命地学习，几次年级小考的成绩跟我一样都好，我才
慢慢放下心。我晓得他也在把他心里的苦楚转移到学习上。

2 Y$ Y; l0 x3 V* S8 ^, {    我把学习安排得极度紧张，但要是说我因此就能做到压根不想着他不惦着他，
9 ?, S! D$ M" _' x. _那是在骗自己。有个礼拜天的中午，我从教室回寝室拿本书，发现寝室里只有他一
3 z' c* a+ ?3 N& E个人在铺上睡着了。我默默地掀开他的帐子，呆呆地看着他瘦了好多的脸，他的脸
( A. G9 g) i5 ?( p( I0 t- \上满是疲倦、憔悴。我心里好痛好痛，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赶忙逃出寝室。

. N7 W7 E  |4 t- `0 v: ?* E    高中的最后阶段，我在煎熬中度过。先早我跟他在一起学习生活的日子，觉着
- D6 }( g; b% c2 o好充实，那是无比快乐的充实。现今我不跟他在一起学习生活的日子，我也觉着好
; H; i$ W3 t3 K$ V$ Y6 H+ _; [充实，但却是无比痛苦的充实。那几个月里，我买了无数瓶风油精。我买风油精不
- A7 E8 J9 F8 _; @$ M+ y是用来擦的。我用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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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5 }8 ^2 k: p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考完最后一门交卷出来，老爸已经站在考场学校门外人群
- @- ^3 F% N5 ?  j( f" x中昂着脑袋提着瓶饮料等我了。老爸拉着我的手说：“伢崽，你饿啵？想吃啥给你
买。”我摇摇头：“我想悃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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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3 v2 D0 t, g8 ~2 S    成绩出来了。我跟他都上了重点线。我总分只比他多两分。

5 S4 A4 Z4 {4 |3 A    在等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我只要有机会就跟老爸他们的车四处跑。我要让自
己好累，我要让自己累得不去想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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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榜了。我考上了自己梦想已久的学校和专业。他考上了北方一个政法大学。

    从高考完一直到现今，我跟他就再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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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s( S9 Q, D% |    大学的学习生活对新生来说充满了新鲜。大学里丰富多彩的各种社会活动对新
生来说充满了吸引力。我起先也热衷于跟新同学们闲扯、向老生们讨教，也热衷于
: y% A5 d! l* B$ d% N/ N* t到这个社团活动地点瞧瞧、到那个社团活动地点看看。我还喜欢在礼拜六礼拜天跟
同学一起到这个我曾来过一次的大城市里有名的地方参观游玩。但是新鲜一过，好
* o+ ~9 _, O' C快我就变得不合群了。因为我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他。他在大学里过得好不好？他过
- b8 J* l& g1 J: ^2 ]7 {; H6 V不过得惯北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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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期一次上中国古典文学课，那个老师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
+ i5 N) f8 U4 x" R: F$ n7 D8 k沉吟至今”，不知咋地就跟我们讲起这首古诗是写同性爱的。我忽然觉着心被狠狠
9 F8 U/ e6 X& j' }: `2 e8 z& C地刺了一下，眼圈立马红了，鼻子发酸，就趴倒在课桌上装打瞌睡。

    好多个深夜，我在“跑马”中惊醒，总是会蒙头躲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虽然
0 h$ I( O. N; R0 y( `6 D; |1 L. O/ k/ O我跟他早就分开，可梦里还是我跟他抱在一起的情景。

3 s( w# \* A' o3 m& c    我把高三的心事带到了大学。然后我又把高三的学习生活习惯带到了大学。我
又成了早上第一个出寝室、晚上最后一个进寝室的人。除了上课，我一般窝在学校
图书馆，在这巨大的知识宝库里死命地看书，啥书都看。不是学院或者班上组织，
4 S; y- Z9 X) f/ F! Y我一般大小集体活动都不参加，也很少跟同学闲扯，寝室只是我睡觉的地方。我生
活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课、看书、写日记跟读书笔记，也偶尔把自己写的小文章
# A, n: }& E, d0 u+ N- Q( ^5 R给校报和晚报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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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友们有时候问我：“你怎么回事呢？大家都是新生，就你这么孤僻，老是独
来独往，搞什么飞机呢？”我只是笑笑不作答。

    他们不晓得我也曾那么喜欢跟大伙耍在一起，也曾那么开朗活泼。

3 Z; F3 P) G, Q; O! s/ `" S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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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g2 Z  A% w9 B# U/ t3 H    后来，我进入了网络。上网成了我上课、看书、写作、吃饭、睡觉之外的唯一
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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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偶然的点击，我走进了校园网的“兄弟情深”，接着来到了“阳光地带”，
发现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多跟我一样的人。我在里面看了好多好多网友写的文章，
也使我想了好多好多。我决心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我晓得我的经历对好多人来说
也许平淡无味，但是对我自己来说一点一滴都刻骨铭心。

(完) ……省略最后一章几段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