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在黑暗的最深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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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j! w4 C4 L% H    我在家里躺了整整四天，天天打吊针。待觉着差不多恢复了才起床。起床后又
歇了两天。

4 c, b: U$ w$ J6 M" n3 V    那几天我瘦了好多好多，眼睛都凹下去了。那几天我也想了好多好多，想清楚
了回学校后我该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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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C) N6 j8 W* W( B    第七天是礼拜天，我大哥开车把我送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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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0 F; B% w# G( ~  f    离家前，我到镇上一家美容屋把我先早留的谢霆峰式的发型剪了，剃成一个平
) [% \0 r$ j. w2 R# n, q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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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他们都晓得我会在晚上这个时候回来，室友们都没去教室，都窝在寝室里。
) H* [1 E7 x* o他当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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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我出现，一伙人“呼隆”一下围了上来。这个喊“回来啦回来啦。”那个
叫“瘦啦瘦啦。”我看到他围过来时趔趄了一下，犹豫着站在了外圈，口里嗫嚅着
8 |: J6 ]1 |/ y, f8 a& H; F# S终究没说啥，但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好欢喜，眼里流露着真心的喜悦。他也瘦了。我
心里发酸，随即嬉笑着跟室友们亲热地打闹、胡扯。一个室友叫：“黑皮你走了一
) @" H5 ?; U. h  f个礼拜，回来还是栩栩如生！”我笑骂：“去你娘个头，你才栩栩如生哩！”一个
室友摸摸我新剃的头，用夸张的语调说：“哇噻！黑皮酷了好多，帅了好多！”我
捶他一拳：“是哩！底裤了好多，蟋蟀了好多！”我在这个身上捶一拳，在那个身
/ w; s  O" A6 n  y3 o上捏一把，就是没正眼瞧他一下，也没跟他讲一句话。但我眼睛的余光其实一直都
在瞟着他。我瞟见他的笑容在一点一点退去、眼神在一点一点黯淡，我的心也随着
: g# E$ s# d8 l0 l' B; o一点一点收缩……粗枝大叶的室友们都没注意到，临到睡前，我也没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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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e2 i8 h% E( N    我静静地平躺在铺上一动不动，眼睛睁着，好似我的目光能在黑暗中透过帐子
$ i4 v+ D0 \0 J& @; O1 X; u' h看到天花板。在室友们或大或小的鼾声中，我能听到斜对面下铺上的他睡不着而翻
- y+ E" o4 \) ^% F0 a+ ^5 ^来覆去发出的些微声响。凄凉、苦楚、悲痛、伤感、内疚，心疼，一浪接一浪。我
强忍着不出一点动静，任凭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在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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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学校前就下了决心要开始新的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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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灯一亮我就醒了起床。他在我身后怯怯地跟着我，也不说话，一
直到去食堂打稀饭馒头，我狠着心自始至终都没搭理他。端着碗出食堂门，没看到
( ^0 r2 u' I- L# ]% v他，我比他先打到稀饭馒头。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咬咬牙独自离开。我吃完了，
他还没进寝室。我直接去了教室。早自习铃响了，他才出现在教室门口。看了一眼
他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一疼，低头默读起课文来。

    以后的日子，我在寝室永远都是早晨第一个出门、晚上最后一个进门。我跟他
. Z8 j: m6 l. Q3 f8 _( Q再也没走到一起。我一个人死命地念书，死命地做练习题。我要把全部的精力都转
7 @2 ~4 Q: Q8 B移到学习上，转移到备考上。上课我不再听讲，因为我只要一抬头，眼睛就会不由
0 Q' S+ k2 q* r自主往他座位方向瞟。我上语文课做英语题，我上英语课做数学题，我上数学课做
语文题，我做了一道又一道题，我做了无数道题。起先我也好害怕好担心，要是他
4 O1 q" M  y$ C& c7 ]# c受不起我跟他无缘无故啥也没说就分手的打击，影响了学习咋办？那我岂不是会对
不起他，成了罪人？我一度为自己为啥没一早想到这问题而深深地懊恼、内疚、自
责。后来发现他也在沉默着死命地学习，几次年级小考的成绩跟我一样都好，我才
' M+ L6 l5 Y7 O: |, N4 a慢慢放下心。我晓得他也在把他心里的苦楚转移到学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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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学习安排得极度紧张，但要是说我因此就能做到压根不想着他不惦着他，
那是在骗自己。有个礼拜天的中午，我从教室回寝室拿本书，发现寝室里只有他一
8 b  o2 W. y0 N/ F, g. S+ A& I% [个人在铺上睡着了。我默默地掀开他的帐子，呆呆地看着他瘦了好多的脸，他的脸
上满是疲倦、憔悴。我心里好痛好痛，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赶忙逃出寝室。

    高中的最后阶段，我在煎熬中度过。先早我跟他在一起学习生活的日子，觉着
好充实，那是无比快乐的充实。现今我不跟他在一起学习生活的日子，我也觉着好
充实，但却是无比痛苦的充实。那几个月里，我买了无数瓶风油精。我买风油精不
' d  [! _/ w) m5 c" T是用来擦的。我用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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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5 e& ~1 |! A9 S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考完最后一门交卷出来，老爸已经站在考场学校门外人群
中昂着脑袋提着瓶饮料等我了。老爸拉着我的手说：“伢崽，你饿啵？想吃啥给你
买。”我摇摇头：“我想悃觉。”

  Z# ^! `9 A' D2 n. F    成绩出来了。我跟他都上了重点线。我总分只比他多两分。

; _/ ?( [. l1 V5 c6 p    在等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我只要有机会就跟老爸他们的车四处跑。我要让自
己好累，我要让自己累得不去想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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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8 f# C: ?8 [& C    放榜了。我考上了自己梦想已久的学校和专业。他考上了北方一个政法大学。

; u8 m  K0 q7 M% p) y) i5 s- x: T    从高考完一直到现今，我跟他就再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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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 s8 m# M3 o" \" a  X% A3 v  `    大学的学习生活对新生来说充满了新鲜。大学里丰富多彩的各种社会活动对新
" G) m! U* ]7 |5 Z4 e, o3 ?+ a生来说充满了吸引力。我起先也热衷于跟新同学们闲扯、向老生们讨教，也热衷于
- q4 s. \3 V7 m% Y( @! l到这个社团活动地点瞧瞧、到那个社团活动地点看看。我还喜欢在礼拜六礼拜天跟
: h$ \, H7 E5 H6 o& O同学一起到这个我曾来过一次的大城市里有名的地方参观游玩。但是新鲜一过，好
( v, x2 s% t5 a快我就变得不合群了。因为我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他。他在大学里过得好不好？他过
不过得惯北方的生活？

$ I3 V5 R0 s3 T! M% V    上学期一次上中国古典文学课，那个老师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
# W, W5 a0 P8 Q. }1 ~! P- K沉吟至今”，不知咋地就跟我们讲起这首古诗是写同性爱的。我忽然觉着心被狠狠
) f: O' ~2 `/ E, C" e6 e地刺了一下，眼圈立马红了，鼻子发酸，就趴倒在课桌上装打瞌睡。

    好多个深夜，我在“跑马”中惊醒，总是会蒙头躲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虽然
$ p2 e( s5 i$ D5 c" A( c' \我跟他早就分开，可梦里还是我跟他抱在一起的情景。

    我把高三的心事带到了大学。然后我又把高三的学习生活习惯带到了大学。我
( T" d# [! M) s# u1 J又成了早上第一个出寝室、晚上最后一个进寝室的人。除了上课，我一般窝在学校
图书馆，在这巨大的知识宝库里死命地看书，啥书都看。不是学院或者班上组织，
我一般大小集体活动都不参加，也很少跟同学闲扯，寝室只是我睡觉的地方。我生
活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课、看书、写日记跟读书笔记，也偶尔把自己写的小文章
给校报和晚报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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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友们有时候问我：“你怎么回事呢？大家都是新生，就你这么孤僻，老是独
来独往，搞什么飞机呢？”我只是笑笑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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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s6 I7 C" `- D    他们不晓得我也曾那么喜欢跟大伙耍在一起，也曾那么开朗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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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后来，我进入了网络。上网成了我上课、看书、写作、吃饭、睡觉之外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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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Q* v& K    一次偶然的点击，我走进了校园网的“兄弟情深”，接着来到了“阳光地带”，
发现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多跟我一样的人。我在里面看了好多好多网友写的文章，
也使我想了好多好多。我决心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我晓得我的经历对好多人来说
也许平淡无味，但是对我自己来说一点一滴都刻骨铭心。

) r! w7 ]$ ~1 X! M+ q. s7 h(完) ……省略最后一章几段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