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要 数 阶 梯

hommechen

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从我开始学医以来，身边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i$ u7 W7 Q+ f


* x4 \7 y. Q" i, s) f. V　　
这些事情使我很矛盾。当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以唯物主义的眼光去看待它们时，却发现自己的头脑变得越来越混乱。


: W6 g3 i  G! _5 Z
　　
. ^3 O7 W. K* [7 c9 V# A6年前，我考入了S医学院。对我来说，这却不是个好消息。我从生下来就讨厌医院里面那种消毒水的死味道。要不是我高考的分数实在是太低，打死我也不会来这里。
" H) V- S5 l& @9 D9 e. Q! `9 \
　　
或许是心情压抑的缘故吧，我几乎不怎么和同学交往。我记得当时只有一个朋友。
' v. I/ ~* y" `* V" x. \2 v& l

1 E8 F( ~/ u% i8 {/ \) g& f6 ^2 @5 D　　
  {4 \$ A8 s4 P: E# R他叫安子。——我总这样叫他。他总是成年不变的一套运动服，胸前带着一枚毛主席像章。他的打扮虽然有些土，却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我们两个都是比较内向的那种人，任何的文体活动都与我们绝缘，每天只是呆在5楼的阶梯教室里学习。记得那时，我们被大家看成是书呆子。因为如果有谁去阶梯教室学习的话，会被看成是有毛病。——大家平时都是去图书馆。　　

一整天坐在一个地方不动对我来说是极其无聊的一件事。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我还能去干些什么。
  X7 D' j4 n1 s/ R
, ]; j) N7 x% |& k# W' H　　
我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扬着脑袋看天棚上的灯管被风吹得荡来荡去。当我这样看着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伽里略，他当年也是无聊才发现了摆的等时性吧。

+ s2 k  l+ P' R# G. l, ^　　
, `5 @7 p8 n4 F1 Y* d* L1 a$ ~'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会笑出声来。

　　
- G  H/ n  T8 ~2 f8 A: C# G4 c我总想弄明白安子怎么可以那样专心的学习。阶梯教室的窗外时一片树丛，那上面有很多的鸟在叫，他居然可以不看一眼。“这家伙真是个书呆子。”我坐在他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想。　　
5 r6 [5 E7 b" z5 F
但我并不是想说安子是个完美的人。他有个怪辟，就是上楼时总要数每一层楼的台阶，一级级地数，从不落下一级。如果他不小心数错了，或者突然忘了数到哪里，他会原路折回去，从头开始，再来一次。

/ T9 q: x+ @0 m% s" V, `8 v　　
2 `! i& H2 ?1 C! V0 E5 d5 K现在看来，安子那时是得了“强迫证”。　　
* S" W0 r3 @; C1 W- D" B7 t
但是，当时的我却对他的这种做法感到非常厌烦。无论怎样，这样做实在是太无聊了。
6 d, [- a0 ^, e! j% _, O. G
$ \7 W, T+ h' ^* z0 C0 T7 i! r　　
3 c2 {- J/ ]/ u1 J6 r" {到今天为止，我还能够清楚的回忆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那个可怕的晚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s+ l4 o6 U8 J2 G- _0 b
我和安子走在去往阶梯教室的黑糊糊的楼梯上，他象往常一样，数着台阶。

　　
0 X- \' g& k- \$ L/ o6 w- t在今天，我倒是没怎么恼火，——毕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一个人帮你数楼梯，你就会感到省力不少。于是，我也在心里应和着他嘴里的数字。　　
8 R# [6 H3 J, i# M, Y! _
7 L+ R7 A% H% d- X$ ?* h“4，5，……”安子每迈一步都很慢，我便只好慢慢的陪着他。　　
, M& J( k% K. `; M: a5 Z+ [% ]
“9，10，11，……奇怪！”安子突然说。　　
1 R* z  r" l0 g. ]0 O$ T
“什么奇怪？”我问。　　
1 P7 `0 _  _: V8 \0 \4 O$ x( t
“志刚，你不记得我们平时上楼时，这一层楼有多少级楼梯吗？”　　

“唔，这个……12级吧，大概，我不能确定。”我想起我在白天上楼时总是一步3级，好象是可以迈4次。“你不是经常数吗，还问？”我说。　　
  h: j* |  E. z0 Z
“喔，是呀，应该是12级的，……但是，今天我只数到11。”　　
4 F( r2 _5 J" V: k& ^: l( i. o
“那一定是数错了，别管他了。”　　

“不行，楼梯不会无端的少一级的。你陪我回去，从底下再数来。”　　
& S' i( P  `/ H/ W8 i
; `7 f$ |* e! [6 j: Z9 a3 f我当时很恼火，真想给他一嘴巴。但我没有。这么黑的楼梯上，没有一个人影，出于朋友的责任，我便跟在安子后面，走了回去。　　
# r3 l* I% ~; K
5 X" F8 h0 }6 {1 R5 G“9，10，11，……”当我和安子两个人数到最后一级楼梯时，我突然感到背后冷飕飕的，头皮都要炸开。楼梯！楼梯真的比平时少了一级，变成了11级！　　

$ y- @7 i# q' y: K8 m“志刚，你……”没等安子说完，我就猜到他又要叫我和他回去，从头去数楼梯。　　
! P" c2 H6 D0 w5 ]6 Q( _0 X
1 f; S2 i- Y/ I6 \7 J2 g; e黑暗中，看不见安子的表情。我却突然想起了解剖室里面的尸体。

1 q, C$ m1 c' q: |. c4 x　　
: b5 e$ G$ J) C5 r: S3 X& X
, H$ J5 A3 a$ v3 b' r“不，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感觉自己的腿开始转筋了。　　
4 i3 N# Q" \! a
* `' `$ p4 G$ G; |$ U$ O7 ]' m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时我会那样的害怕，我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占满了我的心，“别指望我会再和你去数这该死的楼梯！”我抛下安子，飞也似的跑下楼。　　

在寝室的床上，我大口的喘着气，我发现我根本不能安静地躺下或者坐下。我便蹦起来，在地上来回地渡步。同寝室的人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开亮了所有的灯。

　　
. N, T5 S- r0 k  D( h  o+ }2 G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有人回来了，于是，我便立刻拉上他们，打着手电筒去阶梯教室找安子。
9 ~! `7 [# w; F3 y% A" m% S5 x1 G
  \) t. r2 n" _( g. _4 }5 z　　
我们找遍了所有可以寻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安子，——其后的校方人员和警察也没有找到他。——安子失踪了。　　

) |0 Q+ t6 d) Q" A安子失踪后的3年，医学院开始扩建。当巨大的挖土机推倒有阶梯教室的那座楼时，在4楼的楼梯的废墟中，　　
1 q* A  b" ^$ P4 g5 J, q% x
9 r0 a; d  @7 t- c1 S0 N+ p4 ^. Z3 Z- H人们发现了一堆白骨。白骨中间，有一个毛主席像章。
* d5 G& {& I2 S* l: r
　　
6 m9 J9 J8 ]" _% i; P我知道，那是安子。因为，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在上楼的时候发现楼梯少了一级的话，他就会去代替那一级的楼梯。

  S; o  ?8 x' H  Y' B　　
/ ^- R5 r1 V: X4 Z9 k. Q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数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