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要 数 阶 梯

hommechen

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从我开始学医以来，身边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 {0 _" e. g8 {2 S0 H
9 a8 Y# i; i4 b6 q8 H5 }$ ]3 U+ z

　　
4 c' P$ _' G0 b4 T5 ?! G这些事情使我很矛盾。当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以唯物主义的眼光去看待它们时，却发现自己的头脑变得越来越混乱。

3 h5 s; [1 n" ]$ Y  ~# e, C
- j4 K' X  z' ]0 a
& r* J% I+ R, }7 c8 s　　
. O# I( p0 Y. Q7 |, I$ l3 l6年前，我考入了S医学院。对我来说，这却不是个好消息。我从生下来就讨厌医院里面那种消毒水的死味道。要不是我高考的分数实在是太低，打死我也不会来这里。
- H9 v1 p8 `8 z5 \( v
　　
或许是心情压抑的缘故吧，我几乎不怎么和同学交往。我记得当时只有一个朋友。

1 S, \7 B4 e* q) w6 P- [
　　
他叫安子。——我总这样叫他。他总是成年不变的一套运动服，胸前带着一枚毛主席像章。他的打扮虽然有些土，却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 z3 q& }; l6 l- H* z! ?
我们两个都是比较内向的那种人，任何的文体活动都与我们绝缘，每天只是呆在5楼的阶梯教室里学习。记得那时，我们被大家看成是书呆子。因为如果有谁去阶梯教室学习的话，会被看成是有毛病。——大家平时都是去图书馆。　　

5 }- W& f2 I3 T  Q9 ~一整天坐在一个地方不动对我来说是极其无聊的一件事。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我还能去干些什么。

* \6 Q  s" p# z8 p2 v. Z　　
我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扬着脑袋看天棚上的灯管被风吹得荡来荡去。当我这样看着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伽里略，他当年也是无聊才发现了摆的等时性吧。
/ z0 Z9 g3 c  m8 o  O. q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会笑出声来。

　　
我总想弄明白安子怎么可以那样专心的学习。阶梯教室的窗外时一片树丛，那上面有很多的鸟在叫，他居然可以不看一眼。“这家伙真是个书呆子。”我坐在他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想。　　
: j/ o' W% {/ b- M4 ?' E1 d
- }4 E$ E# s) z4 s  q但我并不是想说安子是个完美的人。他有个怪辟，就是上楼时总要数每一层楼的台阶，一级级地数，从不落下一级。如果他不小心数错了，或者突然忘了数到哪里，他会原路折回去，从头开始，再来一次。

/ K* ]7 `6 [0 _- ~) n# p  K2 D　　
现在看来，安子那时是得了“强迫证”。　　

' @! O+ V, i, x; S9 F7 ?但是，当时的我却对他的这种做法感到非常厌烦。无论怎样，这样做实在是太无聊了。

8 x; a3 x( \( R+ U0 f  y) Q　　
到今天为止，我还能够清楚的回忆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那个可怕的晚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 v" L3 T4 o9 Q/ G% R1 n+ g
  Y8 }8 M' D- a$ ^3 x我和安子走在去往阶梯教室的黑糊糊的楼梯上，他象往常一样，数着台阶。
8 [) V9 c$ m2 v3 d. f
　　
在今天，我倒是没怎么恼火，——毕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一个人帮你数楼梯，你就会感到省力不少。于是，我也在心里应和着他嘴里的数字。　　
! A$ W! E/ v7 X0 y+ c1 X
“4，5，……”安子每迈一步都很慢，我便只好慢慢的陪着他。　　
, ?# H9 J6 K9 h2 [: E/ p
“9，10，11，……奇怪！”安子突然说。　　
# d  Q0 q) _+ _1 J( f
' y4 F! ~* I0 ^" K) u, K$ a0 c“什么奇怪？”我问。　　
9 ^9 Z" n" P  _7 I% W9 q
! j) M5 \+ {! `' q“志刚，你不记得我们平时上楼时，这一层楼有多少级楼梯吗？”　　

+ r+ \: H& W' }$ a“唔，这个……12级吧，大概，我不能确定。”我想起我在白天上楼时总是一步3级，好象是可以迈4次。“你不是经常数吗，还问？”我说。　　
2 \( F& L& E- R2 q1 Y& m+ I
“喔，是呀，应该是12级的，……但是，今天我只数到11。”　　
8 V; W4 i. [- ~. `. q2 k7 j
. Z& n% w! w+ r5 c! r0 `“那一定是数错了，别管他了。”　　

“不行，楼梯不会无端的少一级的。你陪我回去，从底下再数来。”　　
0 L- ?) }: T% a  n* a2 Z6 m1 t* V8 u
  u: o( {' e( l+ W0 y" k* i5 x! @6 o我当时很恼火，真想给他一嘴巴。但我没有。这么黑的楼梯上，没有一个人影，出于朋友的责任，我便跟在安子后面，走了回去。　　

) t8 K% ~  T8 s& s( h' n4 u6 G& N: `“9，10，11，……”当我和安子两个人数到最后一级楼梯时，我突然感到背后冷飕飕的，头皮都要炸开。楼梯！楼梯真的比平时少了一级，变成了11级！　　

, {8 d: ]+ p* R3 Y( s1 d+ W“志刚，你……”没等安子说完，我就猜到他又要叫我和他回去，从头去数楼梯。　　

% `/ o/ g# j0 @9 M* w  \黑暗中，看不见安子的表情。我却突然想起了解剖室里面的尸体。

　　

: ?# E: D5 Q8 z" ?“不，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感觉自己的腿开始转筋了。　　
. Q; b0 u. U  o; B) e' ?% ^
$ L% O& e, e" W! j5 T; s/ z1 U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时我会那样的害怕，我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占满了我的心，“别指望我会再和你去数这该死的楼梯！”我抛下安子，飞也似的跑下楼。　　
) C# M# N. T( u6 [) R: X# k
在寝室的床上，我大口的喘着气，我发现我根本不能安静地躺下或者坐下。我便蹦起来，在地上来回地渡步。同寝室的人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开亮了所有的灯。
3 s5 t( c( g6 d4 n1 H& D5 q- w
; A( c: a. D/ l2 V  i! C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有人回来了，于是，我便立刻拉上他们，打着手电筒去阶梯教室找安子。

( v6 s0 u1 ]1 S: h/ G6 `　　
我们找遍了所有可以寻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安子，——其后的校方人员和警察也没有找到他。——安子失踪了。　　

安子失踪后的3年，医学院开始扩建。当巨大的挖土机推倒有阶梯教室的那座楼时，在4楼的楼梯的废墟中，　　
6 D4 J* @0 K8 t/ q# P* d
人们发现了一堆白骨。白骨中间，有一个毛主席像章。
0 n$ D6 ^/ }6 ^3 y6 Y
1 g5 @8 L2 l2 G3 a9 D2 Z　　
5 D: f" N% z1 Z( E0 c4 W8 F+ C- U6 v6 P我知道，那是安子。因为，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在上楼的时候发现楼梯少了一级的话，他就会去代替那一级的楼梯。
0 z0 \  C; b) @
　　
- m  u, D) A, F3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数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