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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v( L2 `. H, g; s5 `0 j 那天三井回去之后,倒上床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他仍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我嘲笑他的体质来,他凶巴巴地嚷:“你、你有资格笑我吗……五十步笑百步!”看他那支支吾吾恼羞成怒的样子,还真是想笑。
1 }8 v8 x% r2 B6 k7 r5 Q4 ~8 y3 V “今天别去打工了吧?”
# x" K( r8 g% V, J “唔不用啊。我又没发烧又没感冒的……”
# H* ?0 k0 \& l! ^' p “……那晚上来接你。”
. F% W$ S+ W$ m |7 M% Q6 S6 M 后来,天色都还未暗下来,就接到川泽的电话,说是三井出了事,让我快些赶去医院。一路上,是从未有过的焦虑与害怕。* _; C4 h: j' m+ y( j( }7 {, l
冲进病房那一刻,见他坐在床上,川泽在一边陪着他。这究竟怎么回事?川泽告诉我,三井在MUCC的厨房里晕倒,立马就送来了最近的医院里。川泽平和地宽慰我不用太担心,或许只是休息不好的缘故。为了省心,一会还是建议三井去做个详细的检查。9 u% R$ ~6 u3 F+ l" t1 {
我不知道该说自己是杞人忧天还是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憋闷地慌。
1 s8 Y, L7 h& |7 Z O/ S 而到拿到医生的诊断结果时,我确实已说不出任何话来。“弄错了吧!?拜托再查一次查清楚啊!”拳头重重到打向坚硬的墙。
: I& K2 j1 T! E( M& J1 N' q 我终于醒悟。
- L1 X& E4 c5 J 他在球场上摔倒不是身体瘦弱,而是他病了;他说话支支吾吾不是羞于表达,而是他病了;他整日头疼晕倒不是休息不够,而是他病了。
4 m) A# w ^3 W b$ K( n7 V8 F4 l 那么多代表着病情恶化的征兆,我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A! b& z+ @) e( |7 E' S2 K0 u 这样的结果,要我如何让他知道,要他接受。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否则,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
- X3 @) _& H0 _, @& H m9 I 而在他自己知道的时候,却是我没有料想过的平静。1 q; J3 n2 ]& e) x9 c
“脑血管病都有一定的遗传概率。妈妈也得这个病,外公也得这个病。我得了,有什么奇怪的呢。”9 A% A$ n6 I- G" L7 }9 V
他躺在床上,话说地很平淡,没有波澜,但双眼却因为怯于与我对视而望向窗外。
( Q, X3 F" M9 ` 回想自从他病了住院之后,我便开始每天把他的状况记录下来,也算得是日记。9 K( v; t f! h* j* ]; Y
那一本黑皮的日记,之后一直放在抽屉的最深处,一放就是三年多,再没有拿出来看过。如今即将去冲绳,打开那个抽屉,看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摆放着的,是他的那个黑色的护膝。心里疼地厉害,但仍旧取出日记,一页一页地翻开来。这种感觉,就好象是要把旧时结了痂的伤疤再硬生生地撕开来,扯带着皮肉相连的疼痛。# Q2 ]. w/ {9 i0 I+ i* U; ~
99,10,27 星期三 多云
( W% A! K5 b: B9 _2 S, E 三井住院已经两个多星期,精神状况还不错。只是他总是容易感到疲惫困顿。
* A- f5 ?$ w. I6 O- h 今天小岛医生和我谈了三井的状况,他告诉我三井会变得越来越嗜睡,睡眠的时间会渐渐变长,四肢也会渐渐无力,可能会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失语,或者意识不清。0 r" I# Z# E9 G4 a
我知道,三井的状况会越来越差。只是,那个问题,我一直不敢问小岛医生。
! h7 Q, d! C/ k/ Z/ A 99,11,4 星期四 晴! T; y0 g9 h' x/ K S8 y" y% L
今天太阳很好,我扶三井在草地上走了两圈。他这些天里的状况都很好。 G' Z$ c+ W5 `" i3 A) A- y
下午的时候,川泽带着和子一起来了,三井见了和子很开心。和子小小的手心握住三井的手,对他说:“三井哥哥要快点好喔,否则和子和爸爸在MUCC好无聊……”三井笑着答应:“一定。”7 h3 D4 c3 ^3 i ?
99,11,23 星期二 晴
' K7 o$ W, K' |8 m9 P 三井开始出现失语的征兆,无法清楚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c+ U5 d. P! h7 Y5 }6 V2 B
我坐在他床边和他说了好多,大多是我说,他听。以前他总是抱怨我半天憋不出几句话的个性,现在逼得我不停地说,他却不能回应我几句。看天色晚了,他努力开口:“……车,晚了。”我知道他在提醒我,快要赶不上最后的末班车了。我摇摇头。( v! i. W, H. b' a
我们两个人一起,都已经错过那么多次班车了。现在我错过一班又怎样呢?3 ~; N) ^) U Y(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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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 z' J, C6 X# Z1 f) D 我突然想起小三——那只曾经拣来的那只黑猫。3 N4 ] T2 x0 G5 x
那天天气突变,暴雨倾盆,我在路边看到那只蜷缩在角落垃圾箱边的猫。瘦弱的身子,因为冷而颤动着。右腿上受了伤,伤口还未愈合。
. @2 |, M. i( a! l. D8 u! @ 抱着它回家,给它洗了澡,喂它一碗牛奶。
" |4 ^+ `9 i9 ^* N8 z; p 叫什么好呢?不如就叫小三吧。% [ B6 m9 y0 E9 L* D6 V
“喂,小三。”试图这样叫它。9 H! t& ]9 \; \8 d# I& M
小家伙碧绿的眼睛抬起来,对着我“喵”地叫了一声算是回应,继续低头下去喝牛奶。
! y6 v2 q; u3 K! S$ t9 r 当我把小三的事告诉三井的时候,他那时已只能靠手指在我手心里写字来维持对话。得知我把一直黑猫叫做小三的时候,他一脸故作认真的怒气,在我手心里重重地写:‘凭什么呀!’要是换作平日里听他这样说,我在心里一定会得意地笑,然后没有任何神情地骂他一句白痴。可是此时的我,多么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4 ]- F: Y% M1 k* ]& Y' n0 V* O 在失语症状还未最严重的时候,我为他备着篮球杂志之类琐碎的书籍刊物,给他消遣之余,我让他努力张嘴念出来。在那段日子里,耳边都是他支离破碎的言语,哪个球队赢了哪个球队;哪个球员拿了MVP等等。
! Y- K W. T+ F; \. f! e. l 那一天,我站在窗边,眯着眼睛听着背后的人念出这些熟悉的字句,之后是好长之间的沉默。末了,身后一字一顿地传来他温暖而湿润的话语:“流川,我爱你。”
9 Z) C% {$ B/ N, u 字字艰难,却又字字铿锵。' X( S/ [3 z# `8 r8 }, T
我不敢转身过去。此刻的他,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可我却害怕地想哭。
7 M! [8 C$ X& V( @! H 那阵子,我总是站在窗边,风从打开了的窗子鼓进来。
, w6 |' n: u$ {4 b, i7 f& S* [ 一切的病痛,都是上苍的玩笑罢了。谁又能预料到这样与生俱来的隐疾呢。无奈被选中的人是他。可是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健康的。他也不想的。他不想生病,他想开心地生活,他知道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他伤心难过。4 o2 a3 i, t" c) ^- E# J9 B0 ^
都说,在一对爱人中的某一个被注定了要离开的时候,上苍会仁慈地选择留下那个更坚强的人来承受。可是,这些日子里,我分明感到,三井笑地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仿佛离别这个字眼远在天边,而我,却生活在日复一日的忧虑与恐慌中。( A8 a/ o) j; H h6 ^8 I; E- {
或许没有我,他还能好好地生活起来;但如果要失去他,我不知自己的生活会变成怎样。那么为什么,要被带走的人,是他。, E0 @+ r5 v3 h- n7 B) ~3 o
99,12,4 星期六 雨8 I" J4 Q& d. ~% l/ P7 e
三井今天非常不好。因为物理治疗的关系,吐了好几次。* ^4 G& O* T$ L2 h8 ~* j
之后一直都在睡,我等了他好久,直到我走,他仍旧在睡。我心里很恐慌,小岛医生宽慰我不要挂心,这是正常的现象。往后的日子,他睡眠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手脚也会渐渐感到失力。6 o8 p F9 Y ?
我看着床上安静睡去的三井,轻轻抚摩他,从鬓角,到额头。他还是那样,和少年的时候别无二致。
/ [$ t* t: N/ X! ]% v 99,12,10 星期五 晴. N7 H* K) n" _- N" D& b# u4 F! ?- C
这个冬天比起往年来,更冷,也更漫长。+ W h( b! y! _8 {7 O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小三开始变得很懒。每天蜷缩在角落的软靠垫上,眯着眼睛休息。小三现在的个子也比刚刚拣到那时大上些了。" E/ u+ J5 i6 G6 T% C0 e* N7 w
我带着小三近期的照片去给他看。坐在他床边好久等他醒过来。抱他坐起来的时候,感觉他的肩胛骨因为瘦而突出,硌在手臂上都觉得疼。8 a/ h: z( @8 Q0 B N
虽然身体的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但三井的心情始终不错。
' I ?! V, P* \3 T 后来,小岛医生告诉我说,三井是不想让我太担心,所以总是温和地笑着。他拼命地想让我知道他很好。他的善良与忧伤,总是那样深刻。! u4 X; Z# q% o) Q: k" W- W
99,12,31 星期六 晴# v: P7 j* w7 L; d8 X' u
这最后的一天,是我在医院里陪伴他过的。
/ b1 E q5 F% ~7 l" k 川泽一家也来探望了三井。我们见到了川泽的太太,年轻温和的女人。和子也还是那样可爱。她趴在三井的床边与三井说话。三井只是安静地听。过了好久,小丫头生气道:“我说了这么多,哥哥怎么都不理我!”川泽有些尴尬地拉过和子说:“哥哥累了,和子怎么能发脾气……”
& y! G3 y( H S4 H ~, `: L6 f K 那时候我觉得难过。多久了,没有听过那家伙的声音了?可转过头去,仍旧遇上他明媚的笑脸。他懂我在想什么,微微抬起手,拉我过去身边。
1 A4 t" [5 z4 p- R 夜晚的时候,透过病房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很多烟火在远处的天空上绽放。那里有热闹的庙会,但此处的病房里,却静地有些可怕。三井有些吃力地依在我怀里,身子软地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他安静地抚摩着我掌心的纹路,随即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离别。9 ~: W; [$ |5 A- d4 d- e1 V' e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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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里,总是频繁地拥有着相似的梦境。
, j, z; q3 G! g! f2 p1 s5 d 那些在明暗光线中迅速穿梭着的岁月。神奈川的夏天;篮球敲打在水泥地板的声音;所有人的欢笑;还有远处那个戴着红色护膝跳跃着投篮的少年。# m9 ^( v! K! P( v
那个人,总是气鼓鼓不服输的模样对我吼,但偶尔也会靠着我浅浅地笑。翻过身子,伸手去够床的另一侧,模糊的睡梦里,摸到一个小小的身体,披着毛茸茸的皮毛——小三安静地伏在床上,懒懒地睡。我轻轻摩挲着它的小脑袋。它喜欢我这样爱抚它,总是享受地晃晃脑袋。
1 O. G' U: k4 R+ i% Y6 m) a. r0 Z 我终究还是想念他。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身体,想念他所有的一切。两个多月之前,他就躺在我身边。在黑暗的房间里,我替他按摩酸疼的小腿与膝盖。
9 }# Z2 b- ~- i a! z8 V 00,1,1 星期日 晴
- ]# V1 p9 r5 Z+ H/ Z# A: u) x% | 我在他床边坐下的时候,他仍旧还在睡眠中。小岛医生将我叫出去,把一个信封交付到我手里。他说,这是三井花费了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努力写成的信。3 w% v5 K; X! u( o* d5 U
我拿着信封坐回到他身边。挣扎了许久之后,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打开。并没有太多的话语,但却因为字迹太大而占满了好几张纸。那些支离破碎的字迹,是他努力拿着笔练习着写下的。: F8 U$ Z5 I( A# W& Z
他写:‘流川,每次我醒来,小岛医生都告诉我说,你已经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过,并且等了我很久。我很想多看看你,可是身体不争气。’+ c+ K. x% ~2 S1 P( P
他写:‘我最不希望看到你难过。所以你要好好生活起来,以后也总会遇上能让你安心的人。好歹我是你的学长,你得听我的话。’
' D3 f: N- Q' y! @ 他写:‘流川,生日快乐。我还想多为你过几个生日……’
/ r5 Q' F# b V% I" \% m 白痴,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3 `! h5 D% l' E2 {8 l
我的脸埋在我的双臂里,没有人看到我脸颊上湿冷的眼泪。眼前沉沉地睡着的人,花费了这么多的时光,练习为我写一封信。2 m3 G. c$ W+ L9 c5 ?0 J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怯懦。如果我固执地不愿承认,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 N, ]- S; w' h8 o, k 00,1,4 星期三 阴& ?5 `$ E5 f6 P0 v# g
今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独自在病房里,挣扎着起身下床。我上前拉住他,他却使出全部的力气把我推开。
) a/ u5 c% q: I: R& g 在双脚着地的时候,他因为全身的失重感而跌到在我眼前。我紧张地大声吼他:“你任性什么!?”他突然变得沉默,也不像往常那样对我笑了,只是任由我把他轻轻抱回床上。
4 D, d/ Q: p* O' M6 [" h+ X$ w9 y# ? 没有等我再开口,他抓过我的手,手指无力地在我的掌心里划着。他写地那样认真郑重,横竖撇捺,一笔一顿。我在那些支离破碎的笔画间努力辨认。3 X, [) a. O4 ~; C3 }3 n8 t
‘我想走到你身边。’
* c- ]# |8 i5 G# O4 S- U0 s/ m 他那双幽蓝幽蓝的眼眸中,泛起了浓重的雾气。我用力抱住他,他便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 p. `4 o$ U9 ]% `. E( X
00,1,21 星期六 晴# e: j0 P% X) { H0 b a% u
今天三井几乎一天都在睡。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沉睡的他。只是握着他的手,不吵他。看他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 U& w2 s! g# F! k! Q 他越来越瘦。被厚实的衣服包裹着,依旧单薄无力。我看这眼前的他,忽然很想念从前一起打球一起奔跑一起吵嘴闹心的日子。
: G6 N& W" Y/ R+ p 有的东西错过后,能找回来;而有的人错过后,就再也追不回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嫌太少。
5 G) W" Z7 A5 U9 I7 N7 ]2 m 喂,快点好起来吧。然后,我着陪你一起去冲绳。
8 @% A9 }: u1 X$ N8 ?7 g 日记翻阅到那年一月的末尾,再不敢向后。那是神奈川最长的冬天,也是最万劫不复的冬天。
7 \6 d3 M1 K1 E/ h+ K 我将他一直戴着的护膝小心地放进行李箱里。或许这样,便能够感觉,那个人永远都陪着我,不管我走到哪里,拥有了怎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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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二月不急不缓地来了。那时的三井,已经变得相当煎熬,总是在阵痛与乏力间反复徘徊。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可大脑却疼痛地让他频繁地晕眩,但他讲不出一句话。# k1 i% n/ n6 L7 ^/ g
我知道他在痛,他的全身都在痛。
% @* ^; Y4 ]3 t 那时我才恍然明白,原来两个人,真的能够紧紧地连在一起。那些在他身上的痛,笔直地贯穿我的心脏,感同身受。而我在他沉睡的时候偷偷哭了这么多次,那满脸的眼泪,也就好象是瘦弱的他在哭泣一样。! x, k2 T2 D8 o
想到少年时候那样高高在上的自己,那种不为任何人改变的骄傲与冷酷,终于在遇到一个人之后,心甘情愿地卸下来。
' n; n. \6 K7 @! n o3 f 从来都没对你说过任何情话;从来都没没向你许过任何承诺。2 X: l# ^+ |7 K2 w
而最终明白,若要我放下所有的骄傲,放下所有的自尊,那也只因为我放不下你。, w1 C P/ p9 o8 M- a$ J
如果现在重新来过,让我补说一句“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还来不来得及?( v% `5 o& \! O2 R; Q
倘若那所有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都说给你听,你会不会回来?6 B4 N! j+ @ U1 v, r7 L
00,2,3 星期三 晴
$ v# A4 }) d9 h' { 引起的脑血管副发病症越来越多。他瘦弱的手臂上插满了管子,总是频繁地做各种物理治疗。喂给他吃的东西,总是不断地吐出来。他看到我的焦虑,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逞强地把一口稀饭憋在口中。我连忙拿过器皿,吼着让他吐出来。
1 O- r6 B) @: f3 a% X 他累了,我便扶他躺下睡。" S2 _% D" H+ g! Z( T
今天的阳光很好,笔直地照射到病房雪白干净的床褥被单上,暖暖的。% G$ b2 k7 u& `9 N( F& F
我低着头,沉着嗓音说:“白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暖和的冲绳。”/ E& ?& R6 k2 C- M I
他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我,安心地睡了。. Q3 K6 t; \0 D
他那样苍白。: h. B+ L$ G* p# f/ s
我知道,躺在那里的,是我这一生里最爱的人。这样的爱,以后都不会再有。如此一颗心,全都给了他一个人,怎还会有分给别人的余地。1 |* N: M3 g/ Y( S _; B: ]
00,2,12 星期日 多云- C! ?! C& W6 J, e4 L% C0 g
明明春天都快要到了,可天气还是这么冷。0 K, Q' M0 _4 p8 ~7 I4 t. h
小三很懒,总是蜷在角落的厚垫里面不愿意出来。我向着它勾勾手,它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z- F& B" V% h- P1 u, L
今天去看三井,他恰好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状况还是那样。各种物理质量还在继续,几乎无法吞咽任何食物。我知道他很痛苦。! Q! k- _3 h) V- S! y. i
我说笑着把小三懒惰的事迹讲给他听。说着说着,便回忆起以前的日子,那样美好的年纪,那样美好的回忆。
+ R, Q, `# F" p A 他难过地哭了,可是他却又一直在笑。9 {3 W7 S, b! w9 r" C
00,2,23 星期四 雨( I$ Y, b7 l* |( z# g! J3 N9 N: d
这冬天的末尾,居然大雨倾盆。我浑身滚烫地在大雨里站了一夜,就在那个曾经的车站前,看着列车一辆又一辆地驶过去,直到失去知觉。
/ J1 Q$ A1 l$ w$ p( N# @( N 我……我问自己还该写些什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 h* d$ @& w
这样世界还是如往常一样,上演着各种悲欢离合。
+ \6 h) {+ W7 t: G! @5 t/ V 可是,时光却仿佛是静止的。没有喧闹,没有嘈杂。只有病房里宁静的白色和冰冷的温度。) @2 F" z; }. y' T1 M. N
真的好冷。* ?" E* h$ G) i% ?* ]) \
可是为什么呢。不是要一起去冲绳的吗,那里即将来临的春天,一定很暖。
7 M4 V# }6 F* Y( }" \8 f' _2 K 从前,不管是怎样的泥淖险滩都能闯过去,那是因为身边有你。可是如今,要我背负着这么多的回忆踽踽独行,你又怎么舍得先走。, K0 Y3 F5 M6 S9 j5 e
我握着你的手,感觉着它一点一点失去原本的温度。而你,还是那么苍白。你痛了这么五个月,挣扎了这么五个月。现在,终于不再痛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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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f3 E) [! S' b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倾倒而下的暴雨。我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哭,又或许,眼泪和雨水糅合在一起,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 Q' H5 N1 C1 }/ B6 \% q( [
看着眼前那辆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次的最终列车,三井,真的再也追赶不上了。
! `: M/ ^& s* z5 Z! H( `, n 在那两个星期之后,小三丢了。
( \$ E2 C4 |+ @- C0 f& a 或许,是抱怨我两个星期的失魂落魄,没有好好照顾它。我在家里找不到他它。我整条街整条街地找它,一直找到天亮,都还不知疲倦。小家伙总是这样,脾气犟地拉不回来。从前要是受了我的气,一天都窝在沙发下面死耗。
% u- x! z) z1 s4 T4 C+ O 是我的错。不该丢着它不管。
1 }1 J" x% @ u( h" O9 g- t$ ^, F* ~ 我企望在某个角落里再看到它那个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边。于是我不停地喊:“小三,小三,该回家了……”可是它仍旧没有出现。看着凌晨的日出缓缓升起来,心里的难过就像飞鸟划过天边时留下的仓皇而决裂的踪迹。/ b& W- d2 F/ U+ n2 l' r5 h, u! J
小三,该回家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在哪儿呢。
1 m' R6 w* q4 Z3 P( v, ]' v! g, H4 D 那一夜,我不停地行走,奔跑。最后习惯性地走到MUCC门口。
; Q" g$ F! a; w 川泽看到我深深凹陷下去的眼,他便懂了。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最后张开口问。- o. O# a9 T6 p" z8 g
“他……?”
, n) x9 q$ g% e% k, V 我低下头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 j- H S$ ^ X0 M' b7 A1 X2 I- d 后来,他安慰我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 y( W8 h, x8 \4 _1 z/ b+ q 和子还是很活泼,单纯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拉着我的袖口不停地问我:“三井哥哥呢,他好了吗?他怎么还不来看和子呢……”
3 l+ H( G" r1 i- d 我看着脚边嘟着嘴的孩子,第一次把她抱起来,学着以前三井的样子,抱她。
6 F2 ^$ N* T! e4 T) e3 M8 s 漂亮的丫头对着我灿烂的笑,我却想哭,“三井哥哥不在了,以后我陪和子玩好不好?”7 P6 @' r$ j( U2 ^& B4 P( K! z
小丫头一听三井不在了,哇地哭了。
- j V: ~+ C5 U0 A8 a9 Z 她不知道我所说的“不在”指的是什么,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失去他。而我又何尝不是呢。2 z, H6 s' @8 t" A: f$ [8 [
休息室里,他的那件制服还平整地摆在那里。我问川泽要了那件衣服。一切有着他气息的东西,我都拼命地想要保留下来。
% a8 `- a, E- e! h, [4 U 一个长年陪着他的红色护膝;一封用几个星期来练习为我写的信;一件曾经套在他身上的制服;一本写满了他的日记。: b$ G8 y) V) y
我一直想,能留下这些东西总是好的。那样,也就不至于到了以后,我想要记起他的时候,连他的音容笑貌都无从怀念。
( v( N- w6 _& ?% u% v- V0 u 那一杯玛奇朵的浓烈味道分明很甜,甜腻的焦糖流进肺腑。可一口一口喝下去的,却都是苦的。3 I7 M2 q$ c. G, W" }3 I5 Y
在那一杯最为苦涩的焦糖玛奇朵之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留出过一滴眼泪。身边所有的人早就习惯了冷酷的流川,我也早习惯了那样的自己。
8 K+ S2 e: c3 O$ j0 A+ H0 N0 R* N ? 红色护膝和夹着那封信的黑皮日记本一起被我放在抽屉的最深处,那件制服被我挂在衣柜的里侧。这些,我都不再试图刻意去怀念。就如同信里他告诉我的那样,总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Q; C3 K2 R& g% F u' C" `2 q! [
床边的位置空了又怎样呢?0 d% L, v m2 q
没了那个和我拌嘴闹心拥抱亲吻的人又怎样呢?
% p$ L7 J7 O' z6 {2 `% l: R5 o 再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笑让我哭。
* w5 Z$ j$ {. } ‘长大些吧,流川。他可在看着你呢。’& G9 o7 g X* W) W
在无数次想念成疾,想要流泪的时候,我都如此告诉自己,再把灼热的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怎能让他不安心,看到如此狼狈的我。
3 D4 a5 l( Y5 m* Y" }6 c3 z5 K$ l0 Y 10
3 {& T W. m/ v4 ^$ d: E9 J 三年里,我每晚都去MUCC喝一杯Caramel Macchiato,一直到夜色晚了才起身回家。; \, ?1 T1 |3 s/ a+ m
整日埋头于学校里,一空闲下来就拼命地在篮球馆里打球,似乎就甘愿这样把自己的生活全部填满。我只是害怕静下来的时候太想他。
0 n8 F& O8 s) l+ J& o% ^ 每个二月二十三日,便买一束白菊插在家里的花瓶中。
) o- F" A8 V. u 有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家门口,总要对着里面喊:“喂,开门。”等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回应的声音,于是垂下眼睛,放下手里的东西,摸索出钥匙开门。3 W) M' Y! ^7 F$ s! F5 S
转眼,时光已走到二零零三年。距离一九九六年那时候的相遇过去了多久了?
8 t1 H5 ~- s4 \4 r! N1 O% r6 f7 A 七年。
) `3 y, W) D! I+ P$ s! t9 N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总觉得胸口空地发闷,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荡荡。
6 L0 G% h7 G, z/ D) W3 y 这么多年,习惯有你的日子。可是突然,曾经要把你紧紧拥抱的双臂间,突然被挖空了,这样的空白,还要怎样填补。5 Q( R/ f) a& _0 D7 @; |. R
三年前,躺在床上的你虚弱地对我说你喜欢暖和的地方,想要去冲绳。如今,终于有时间,终于有勇气,履行这个曾经的诺言。& x- Q8 R; y, A+ |
整理行李的时候,我带上了那本黑皮日记,和你的那个红色护膝,最后套上你那套制服里的白色衬衫。5 i. `0 c" F( c# k
心中心心念念:三井,我带你去冲绳。
" \) c+ f( m$ ^1 l8 B& v7 n A) C 真正去过那里后才能体会那里极佳的气候。真的很暖。不像你走时的那个冬天里糟糕的天气。% t1 C. f* F; N+ e. D* Q
那里并没有冗长的雨季,你的膝盖不会再在夜晚酸疼地让你无法忍耐。
) s0 S4 f G: {6 B 那里的蓝子鱼和琉球料理相当可口。
, ^/ }2 H+ P" f( f) N5 T. v h# v0 ] 我是想念小三了。那时它是最爱吃生鱼罐头的。: j" o3 X6 M) X" p
眼前的景色如此美,可是如此的福,你们居然都让我一个人独享了。
9 j: ?9 ^( n& |) q, v( k$ q 知道么,在坐新干线去的时候,生怕会迟到错过的我,竟早到了三个小时有余。
1 C7 j1 x# l' w, |, \ 之前的年岁里,错过了那么多班最终列车,都毫不介意,此次却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害怕赶不上。
6 K3 i3 K. p' B& d 我提着行李站在暮色中,看着头顶这片曾经与你共同仰望过的天空。; I) u" c% Q/ G% M
那一班最终列车在夜幕中穿过那条街道,眺望著渐渐远去的景色和幽蓝的夜幕,在这样时光与回忆相错的时刻,我总是最想念你。
# w- d( y7 w: v9 ~9 {9 j: u 三井,今年,我23岁了。比你都年长了。
1 Z% o; n5 T# L 而你,却永远以少年的模样停留在我的记忆中。. U. A$ ?, t% `, Z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蹲下身子掩面哭泣的我。
4 Z# K4 U* h" V 三井,我再也追赶不上你了。
2 T7 T& |, M2 K- z) i' w 你那件曾经的白色衬衫,帖服在我身上。那种错觉而生的熟悉温度,就好象你在用力拥抱着我。+ f7 F% G2 }1 A+ I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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