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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5 19: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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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狼藉,床上两个人团团抱着睡得正沉。
' P! ?) O' U" U* L+ S) w1 h胡世昌沉着脸扫视了一圈,眉心皱起一个川字。他常年在军中,阔额方颊的脸上尽是风霜之色,细目端鼻,隐隐生威。
* _+ O" a" M0 R8 {) W& R. }8 p* N“叫他起来见我。” 0 \. Q6 e$ V% A, y
踹开了门,房里竟找不到地方落脚。胡世昌交代一句返身走回厅里。紧跟在后的成福皱着脸点头,起始收拾地下杂乱。 0 D9 a1 q' x. ?) R/ J+ @+ Z9 C/ G
清出一条路到床跟前,低声叫吴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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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V1 r3 ~9 u; P% P; }3 R正是后半夜的光景。 " {+ @$ q0 i5 F" r
胡世昌负手站在窗前,一弯下弦月落进些惨淡清光。他立定不动,等了有一个时辰,人才从里间慢慢晃悠出来。
" v( i( P {4 c. g, g“胡师兄怎么想起过来?”吴拓笑着说道,“秦州的战事不打紧么?”
+ U; V/ p9 S4 a! \1 {9 l; G“无妨。接仗之初原本是必勒格领兵,两下僵持。后来不知怎么换做了二王子谟罗,五日前打了一场大仗,平南王的军队大败亏输,退兵百里。近日内想必再无战事。”胡世昌语调平平,倒解说的详尽。
5 h) y9 I- f3 {( C“胡师兄领兵辛苦,既然近日无事,来浥城盘桓休憩一番也是好的。” $ F9 |2 J; t1 g
“无妨。”
" _- P9 X. z/ T/ n% S; t仍是这一句。这位胡师兄为人和气处事威严有度,向来软硬不吃。吴拓挠头,一时颇觉接不下话去。 7 g( z) _4 O! I: A3 e' o; J" B
站了许久。 * f' |/ `5 v8 u4 [$ ^8 w. v4 n
胡世昌忽道:“少钦他,没了么?”
1 X! c( L' c% S+ _吴拓更觉接不下话去。 ( T- q/ {* J& i
“我走时留在这里四名亲兵,又叫少钦过来护卫你。如今你还在,他们总算有所交代。” . Y, B% ?0 `2 v, p1 o
“是我累了关师弟。”吴拓端正跪好,“请师兄责罚。”
, R+ ` p" q0 L胡世昌并不应声。吴拓便一直跪了下去。 . m% @6 K; t6 B2 y" P
厅里只有两人,门口是胡世昌带来的三名亲兵。静夜里虫鸣可闻,吴拓跪在地上,心下忽觉有异,抬头看胡世昌端立如山,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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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3 y2 @" [- }2 r8 r% @门外起了些响动,成福过来送茶。 * g' i" W, x1 R+ t1 Y
他将茶具在胡世昌身后的矮几上摆好,回身过来,忧心忡忡的望了吴拓一眼。对着他比了三个指头。 3 t' L4 d1 I3 ~6 ?1 H2 q
吴拓即时跃身起来,倒翻出屋。
: l+ b& h- ?. f2 n胡世昌身形未转,倒退着追上,伸手拿他肩井,认穴之准便如背后生眼一般。吴拓不敢耽搁,“锵”的一声从腰间撤下黑刀来,横断一刀。
- a( {4 K. |0 s+ g5 q1 x9 C) g胡世昌只得放手,吴拓几个起落,疾疾奔向后进房舍。 k6 ]+ \4 p3 j8 F3 e1 i$ R
2 g8 Y6 [" m/ [( I; a9 Z胡世昌此行带着六名亲兵,三人正在卧房中。 9 w- E M" e# \
吴拓出屋的时候徐冰仍睡着,借酒撒疯的闹了半天,再唤不醒。成福看了他一阵,掖好被子由着他睡。 - K3 c; J2 F5 @/ u+ h, ?4 B7 \
三名亲兵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 9 U2 R# V4 d/ }' g
“副官交代留个全尸,军棍打杀了罢。”
6 @1 s/ z( P7 W- M0 F/ O; {两人将床上的人拖下来,压住手足。一人拿着棍子落力打下去。 ) {# C. k: s+ Y) N: Q6 w
第一棍上人就醒了,闷着叫了一声。跟着几棍子下去,声息渐低。背上见了血,月白的小衣粘在血肉中,尽数染红。持棍的人停手看看,往肩颈打落。
! [3 P) S% k2 z8 ^4 ~5 e7 ]& r5 h一只手臂凭空撑在棍前,将一掌宽的棍子生生折断击飞出去。那亲兵抬头,发现眼前多了个人。 6 ?4 u( n: G- M" O0 T* V
吴拓铁青着脸,手臂挥出,一拳掏在那人胸腹,起脚踹开身后一人,挥刀向身前一人迎头斩落。 q0 h9 E( ~! `. n* i, x
“给我停手!” / L! E6 s# G9 x
胡世昌在门口喝道。吴拓以刀背击在那人颈侧,三人均给他打趴在地下。他慢慢回身,捏紧了刀柄。
( O s0 F' a( \* m“你要跟我动手么?”胡世昌缓步走到跟前,抬眼看他。
# ]4 [# j$ Z8 I4 Q8 t; f4 C1 Q“不敢。” 3 s) P4 w; I, R/ `
“你长大了,惹祸的本事也跟着长。”胡世昌摇头道:“五年前吴桓出事之后,原以为你就此安生。年初京城惹下乱子,也只道你报仇心切。一路西来,怕你在秦州生事,违了将军的令留你在浥城。竟是大错特错了。” o' H! P7 d( T- Q; O
“我惹的祸,师兄不需迁怒旁人!” / L. |( n: u' |. i
“我管不了你,你的罪责等着将军亲自发落。” M) V/ d. Z5 _, O' }
胡世昌迈一步,伸指封他穴道。吴拓退步错身,黑刀斜斜切过。他盛怒之下出招狠了,原本抵挡的招数,不意在胡世昌臂上划开一道。当下一愕。胡世昌冷哼一声,斜劈他手腕,夺下刀来,一掌击在心口。吴拓跌出去,撞到墙下。
& r9 x% s6 l9 [吴拓呕了口血,挣扎起身。抬头正对上徐冰一双眼,他酒意早去,幽黑的眸子静静望着吴拓。脸上全无血色,额角一层细密的汗水。
8 X, n" x9 }( J+ r7 n吴拓抹了口角的血,惨然一笑。徐冰慢慢合眼晕去。 % Y4 {* T8 Z1 A+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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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绑了!”胡世昌命身后亲兵上前绑缚。自行俯身,抬手要在徐冰后颈补上一掌。吴拓强提气从近前三人之间蹿出去,气血走岔,摔在徐冰身前。 @: Q0 c; e% | a
“胡师兄不要兵符么?” ; Y9 ], \0 I9 b- S I
胡世昌收掌。“你又打什么主意?” 9 F9 `( }; x2 @& E% \* E8 M; }
“胡师兄在兵凶战危之际赶赴浥城,不光是为了捉我回去,更奉了令要拿那半枚兵符吧。东西虽在我手上,胡师兄这一掌下去我便死也不能交出来!”
' A' n; X% @' ~( q“你要任意妄为到什么时候?你是吴统勋的儿子,不是八王爷的孙子!”
+ w& @7 f7 h( k4 z. G吴统勋是原太子一党,当今天子是八王爷暗地扶持。兵符分作两块,原是互相牵制的意思。倘若都到了吴统勋手中,他兵权之重,再无人可制。若是回去八王爷手里,秦州战事已起,是腹背受制的局面。
8 Z( u" Y; X8 z& z& i“请师兄放人。” $ [9 H2 _% ?: J$ b6 ^, x
胡世昌盯着他沉思半晌,招手命人丢下一副手铐脚镣。
/ W y- v! A0 j/ P6 V* t“你自行绑了,跟我回秦州去。那孩子醒了就让成福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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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世昌连夜就要带人出城。没出府门,成福进来回报,浥城太守刘拯听闻秦州大将帐前副官夜间进城,亲自过府探问。 8 L$ u" r3 C& d, D" R0 @
胡世昌只得命人先将吴拓收押下来,自去见刘拯。 ) E. y v* }-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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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福将徐冰抱上床,好歹喂了半碗参汤。一点点撕开衣裳,伤处血肉粘连,徐冰微微哆嗦一下,痛醒过来。 3 V5 z0 [& W" c, d" x( J
成福帮他擦拭背上血迹,小心敷上伤药。药膏一沾,手底下的身子就有些打颤。
1 s+ Y/ `9 h% M) p' D“就好了,就好了。” ; W T: M. T1 j
成福不停念叨,敷完了自己也是一头的汗。
( Y$ u; h6 z! n& y; c天明才包扎妥当。亲兵过来催促,成福帮他套上衣裳,背着他出了将军府。转出大街,往浥城西南角上徐家大宅走去。 ( a. i a3 C$ ?0 n- c: t
成福怕颠簸到他,一路上放慢步子稳稳的走。
H- G( S, A3 ~5 ?1 k) [+ H到了徐家对街的里巷,转出去就看见后院角门。徐冰拍拍成福,挣下地来。
. b, d3 k% w7 D% Q“我自己回去。” 6 _' v3 s' x1 O: x! s8 d
他扶着墙站着,牵动伤处,痛得微喘了一气。
. }1 |$ M, @- X9 Y. @7 b+ X“你伤得厉害,背你到家吧。”
) H; @5 U" {3 E# l! d$ k: o“不用,我自己回去。”
$ M) x' H0 @: a( h成福拗不过他,只得看他慢慢扶着墙往前走,到路口立定,长吸一口气,步子端正的往角门去。
1 ]6 G$ z0 S. s成福一直看他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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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站在角门前,抹尽头上的汗,匀了呼吸。半天才起手打门。
1 [. g- E( F9 k! [手刚拿住门环,给人拦腰抱了起来。徐冰背上一贴,痛得厉害,抬手往后撞去。一只手握住了手肘,跟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打胸口,有内伤。”
$ S9 F6 E8 l) T: Z% j5 p# X徐冰抬头,吴拓呲牙一笑。抱着他回去里巷放下来,检视了伤处,重又背起来。 ; A2 r& w% {" K5 Z6 s5 j# b( c
“咱们逃吧!” : V& Z& U: g7 D7 I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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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拓背着徐冰翻墙溜屋,没往别处逃,又回去将军府的墙头。伏在后院墙上树荫遮蔽处探头看了一回,落下地来。
5 h3 v) n3 J) t; R) R 角门前正有个人急得团团乱转,吴拓往他肩头一拍。 7 m+ ^1 g. o( z8 M) e$ W
“小爷,你可回来了!”刘骁志惊得转过头来,看见是他,一脸哭笑不得。“赶紧走吧!府里眼看拖不住了,我还得进去陪着。你往城南走,南门之内有人候着。” & Y' j# j- l* j0 X
“这一趟多劳刘兄仗义,吴拓记下了。”吴拓笑道,却不忙走。
# P- @' j, k: ?; ?5 g+ o @3 e “便没有咱们多事,吴兄自然也能料理了。不过现下同为八王爷门下,相互扶持总是应当的。” 7 ?) m7 l9 [* R" h" `. c2 O, D( X
早间刘拯同胡世昌叙话,搬出军需供给的要务,百般拖延。刘骁志偷去放吴拓,正撞到他打翻了亲兵走出来。带着他出了将军府要送他出城,出门的功夫又没了他人影。 % n% F, j) c, ]+ q Z; E7 W, n
原以为他信不过自行逃了,却是背了徐家那孩子回来。 * s7 x! V; d; F9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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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桐只嘱咐刘大人助我,没一并嘱咐捉我么?”
( [8 h: Q& }0 j- V/ k5 L 刘拯亲身赶来,自是陈桐传讯叮嘱。若论起捉了吴拓剥皮抽筋的心思,他比胡世昌只多不少。一番相助,不过是利害权衡。 3 A2 H _9 p$ s# T9 ]( C2 A
“吴兄疑心陈大人,又何必回转来?”
, [1 _6 J% P6 L. } Q “嘿。”吴拓笑得有十分的诚恳,“我不信陈桐,也需信刘兄。咱们相交一场,我回去京城也必定日日念着刘兄的好处。” 7 V$ Y8 t- `% ]- c% G. r
吴拓自己怎样都能走,背上这个人却需借着太守府的安排好好送出去。都是八王爷跟前的人,陈桐知根知底才敢动他。刘拯父子为官小心的惯了,却定然不愿惹他。 ' f0 v$ Z0 P0 `
“吴兄的为人小弟向来有些佩服的。能有吴兄‘相交一场’这四字,小弟已觉不枉,官场经营也不需提了。浥城这些年太富足,月盈而亏,不过是时日短长。吴兄来日若兴起,不妨回来盘桓,探探故友就是。”
' E5 q8 F/ `2 P: E 刘骁志这一番说话却是少有的字字不虚。 $ M, b3 ?$ Q1 b0 s: E9 m) Q
“也好。”吴拓正容道。又找补了一句:“总要带他回来探探爹娘的。”
2 Y6 }. S$ ]% Z s7 Z+ U; y- B 两人一同笑起来。 6 c; F! X# b# n7 r
2 ?/ B3 ]* \7 q. `2 J6 w 刘骁志这一回差事办得果然实诚。
5 U( ]6 \& J+ d- B, P8 C! `) C 南门内候着的是徐家的马车商队,前后七驾双马货车,一式一样。徐延吉同徐延德亲自上来接的人,藏到第五驾车中。进到车里才觉出仓促间也是精心准备下的,车门处一摞羊绒毯子自底至顶挡住了,里间路上用物一应俱全,换洗的衣裳都赶着置办了几套现成的。难得的是有大有小,还预下了徐冰的衣物。 : [: ]9 E# G- { ?( q
吴拓从窗间探头出去,不断赞徐延吉会办事。
5 ~: M7 t% c: Z, b 城下正在交办出城的文堞,车队停在城门里候着。徐延德看吴拓抓着徐延吉说得热闹,走到另一面窗下叫徐冰。
; f( e) h% k. P' I7 |0 S “你爹娘那里我去说。跟少爷去京城见些世面也好,咱们徐家的生意在京城也有,过一段时日大伯去看你。”
8 f* ~1 V7 l, M. P8 [2 j “嗯。”徐冰背上伤重,一路过来早已脱力,强撑着精神应答。
8 G' a% s: w- u0 ^ “有个事跟你说说,你娘又有了。你进了府,去看你也没赶上说。算起来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到年底能给你添个弟弟妹妹的。” 9 f% C' t& r. Q9 ^( Z- x. Z, e
“嗯。”徐冰微抬头看他,竟有些笑的意思。吴拓从后面伸过一只手来,扳过他脸亲了一口。道:“好啊,到时咱们回转来看小徐冰。”
" w& E5 K& ?( T5 d( I5 s; s4 A$ O 徐延德沉着脸,徐延吉赶忙凑上来搭话。 2 C9 s( x* G7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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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放行的口令高声喊起来。马鞭甩开,第一驾马车的车轮缓缓转动,车队依次前行。
# ]9 d' l. }0 _( } 徐延吉兄弟二人离了马车站开,一直看着最后一驾车没在城门楼下的暗影里。 3 u, w5 Z$ w4 \+ n" j
“车厢壁间,车座下头填进去的银两宝货总计也有三千两了。” Y" W m3 C$ N$ C; O- ?
“是大哥交代下来的。”
+ \. O8 d1 S% B 浥城生变之后,全城的商贾面子上不见动静,私下的生意都在筹谋出路,徐家能有机遇攀附将军府,不论成与不成,都需落足重本。
* T7 M+ p/ }1 ^9 ]: q$ q “银钱且不说,你要我搬上去那许多药材作甚么?也不是多矜贵的东西。” 1 i8 u! P. a; }/ Q
“小冰现下伤着,容易病,多备些药材总是好的。”
, F; {% y0 C; r+ T0 D) l( ]! L& F “老三,你待下人几时这般用心了。我瞧他呆气的很,就算是放到吴公子身边,也指望不上。”
5 X2 {) h# r0 n. m( _; H “这孩子的心性太冷,不亲近人。原也不指望他知恩知义为徐家谋什么。”徐延德摇摇头。“那吴公子看他太紧,别惹下事才好。” ) N$ s" P! e* H, `5 A6 e2 R: R
“世情恶,人情薄。寡恩少义的人咱们也没少见,只尽人事罢了。此处不通走别处,这一大家子总需谋一条生路。” 2 t( u( T: `1 s2 S0 ^ f9 `7 M, _
徐延德抬头望去。商队的马车一个接一个的驶下吊桥,离了浥城的四围高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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