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野兽法则》BY 小周123 【完结】

skwstc

# A2 D8 G3 d) o  @' o
  @6 D# |8 r$ a! q8 y1 _, z  d  
. e" A+ h+ s! f" J% ~# P" G9 [3 \末


　　人类总是喜欢标榜自己进化的有多么完美，以至于彻底脱离的兽性，然而这世上一切会动的会呼吸有血有肉的东西，在生物学上，统一的，都不过被称之为动物。

/ W& w! Z) R. j- k5 [, ~7 {　　张家男拖着扎宁兰往前走了两步，按向裴新民，她雪白的小手，脸，食欲和性欲之间，不知道会不会像能量守恒定律一样，相互的转变。
7 `& C7 K1 ?1 N" n
" z6 S5 ?, i" r) Q% s　　裴新民冷淡的笑了笑：“行了，别做戏给人看了，不过这暗格子里的生活，可不像你们想像中的那么美好。”他目光看向张家男，扎宁兰，还有林志豪的脸上，一一的掠过去，他神色尖锐，嘲讽着。

1 C2 d/ e1 Z& A( ~# n! v　　煤油灯下聚集了大量的老鼠，吱吱喳喳的乱叫着，丝毫也不怕人，那些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裴新民掏出枪：“我们饿极了的时候，或者找不到合适的金主，老鼠就是最好的食物——”他微微一笑，“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不至于吃人——”
3 V# q( P* q( l" I9 c8 |
6 B9 {' t# o$ O. Y　　扎宁兰打着寒战。看他把子弹卸下来，很利落的点着了火，抓老鼠似乎是雕虫小技，他手脚利落的让人不敢置信，扎宁兰和大多数女人不一样，她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受过严格的训练，她不会因为几只过街的老鼠就大呼小叫，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血腥味，瞬间充斥着，被剥夺了皮毛和内脏的生物，蜷缩成一团，像是以往影视片里，只有用特技才能营造出来的异形。她几乎要吐出来。

3 p  T) Z/ P% V9 d2 Y* x　　裴新民却嘲笑她：“小姐，你要靠这些东西活下去，可别小看了它们。”

　　扎宁兰忍不住连声干呕。
  E% W7 ^0 H9 P& Z  z9 U; x
　　林志豪低声呵斥他：“小裴，扎宁兰是女孩子，你嘴下留点德。”
9 a( v0 w0 z& ^: y2 ]2 n. l
+ l* k9 I' G- }. Q0 F: }: }/ `0 T' Q　　裴新民轻轻呼哨一声，他习惯性的，不管林志豪说什么，都不顶嘴，然而这个微小的细节，只有张家男看在眼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 I, o; a3 n* |! n+ b7 p0 N2 l
　　烤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来开，那味道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管是什么肉，人，牲畜，还是禽鸟鱼虫，只要烤，总会熟。总会有让人动心的气味。

5 _4 [3 u/ T2 j" @  o0 g" s8 {　　林志豪和张家男没有二话，他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道理都明白，忍得了一时苦，只要能活下去。

% }% r( N1 W3 J. v: S" Q　　只要能活下去，忽然之间，张家男心里微微一动，看了裴新民一眼。

: i; E: {5 Z( ~* V+ r! N# ?　　扎宁兰蜷缩在角落里，她长这么大，已经是在最险恶最复杂的人群中，是社会的最边缘，却从来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感觉到人类原本隐藏的兽性。

5 Z/ o2 x! C  F　　她从来没如此清楚的想到过，眼前这几个人，只要他们高兴，就可以把她撕的粉碎，像这些老鼠一样的被吞进肚子里。

　　裴新民踩灭了火，他是这个地方的主人，没有什么可避讳，他知道这个地方的规则：“不想吃没关系，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必竟老鼠肉太少了，填不饱肚子。”他微微一笑，唇红齿白，真是个漂亮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你更丰满一些。”

5 R1 I$ \; s" s! y- e! v　　扎宁兰尖叫一声，抓起烧得焦黑的老鼠肉，发疯似的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哭，满脸泪水。张家男拍着她的肩膀，裴新民却丝豪也不能够同情她，吃老鼠肉就是这么悲惨的事情么？

. L1 q% }7 L1 b　　那么这么多年来，他为了生存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每次想起来，都应该悲痛欲绝？
  k# _" W% z: c; ]& E; \
　　裴新民只细微的冷笑着。

$ Z  q$ o3 R, I% r- A# I/ Q) J8 }　　他冷笑起来的样子，真是令人迷醉。
8 B! C8 h7 Y$ [3 C0 t$ s: n
: S. a8 {8 p$ j. C
　　有时候裴新民会想，为什么人类会这样的畏惧死亡，究竟死亡意味着什么呢？没有呼吸？没有知觉？还是没有思想？而这一切，不正是最幸福的事情吗？可他仍旧为了活下去，而坚强努力的挣扎着。

1 I9 l) p7 L, M  E& Q8 k　　墙壁是火热的，烫，让人想起日常煎蛋用的平底锅，而手摸上去，就有烧熟的嫌疑。

　　扎宁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被张家男拽上来，不小心扒了一下墙皮，立刻就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
  b2 C& z2 U9 o* ^2 f' _2 s* M9 w
, V% o1 {: t! M9 G* [　　她的手柔软而细致，没有丝毫劳作的痕迹，她缓缓攥紧了手指。

　　不管是谁留给她的伤痕，只要有一天她能重见天日，只要有这么一天，她就会毫不客气的还回去！

　　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而扎宁兰是江湖中的女人。
$ q. k: i; A' ?+ |# X2 o  Z! F
　　她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自然也有凶狠毒辣的一面。

　　对于得罪过她的人，扎宁兰暗暗的想，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 v& p! v2 Y! `. n: `1 d% y
7 R+ n3 X! d  t4 D6 h; Z; H　　张家男回手拍了她一下脑袋：“快走，咬牙切齿的干什么？”
, k: T3 Q2 h3 p. X9 J' k7 ^/ K7 i- z
3 q$ i( M8 b& `  K+ @　　扎宁兰气得七窍生烟：“你个禽兽，没看我这儿正酝酿情绪呢。”
8 T$ X! m; k4 ~7 B5 h. c$ r9 X  P9 j
　　“就你……”张家男笑得咧歪了嘴，“还真不是我看不起你……”
- g4 G' H0 z1 I* h$ h) j
* S0 ~1 |  m. Y# X+ t. j　　扎宁兰扑上去抓了他一把，他皮糙肉厚，倒也不怕她半路出家的九阴白骨爪。裴新民看他们在这种环境里还能嬉闹，说不出到底是好笑还是想骂人，呵斥一声：“你们两个太闲了吧。”

, g4 R7 B" }: v3 ?3 [" X　　扎宁兰躲到林志豪身后，把他推到前面去：“他们两个欺负我，你得替我报仇。”

　　林志豪只是笑，也不出声。

; l0 C7 H4 n3 k! `1 [1 Q  E) a/ k　　他的笑容非常的温柔，被火光映照着，那本来平淡而轻浅的眉眼，却莫名的让人滋生出许多忧伤的情绪，安静的，仿佛春日里的一首情诗。

0 B& U2 q5 O5 q8 b8 |4 L5 ^　　扎宁兰讪讪的收回手，很奇怪，林志豪是个不容亵渎的人，她可以跟张家男嬉笑打闹，也可以毫不客气的去调戏小裴，但唯独对林志豪，却有种雾里观花一般的感觉。她想自己可能是有一点点喜欢她，一个女人只有对自己倾慕的人，才会变得不同寻常的拘束起来。
1 G' d! u/ T8 }) x  Q  ]- w, w6 f
　　但转念又笑自己，会不会是想得太多了呢？
8 F# U( P6 z1 |- T+ e- H
　　如果是真的，那也未免太过花心了。
' G, Z- \( U- m! T* h5 W6 k
8 L2 ~! ]2 T# C( r9 R/ a0 C1 z; A+ b　　毕竟她还有小裴。

0 g! N: b1 H; t0 j/ c! _0 a5 W6 i; b　　她向裴新民看了一眼，他目视着前方，神色有些凝重，让她忍不住的偷笑。

　　不管小裴怎么凶她，她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

　　一个有点脆弱的、有点敏感、有点笨的好男人。
; @7 K" l+ T7 |7 E$ l
　　她手肘轻顶了下张家男的小腹：“你小子有福气啊。”
4 E. R7 i# L/ L: h8 ^, d0 ?; r
9 U9 Q! N3 @4 G　　张家男轻吁了口气：“那是，劝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 V1 y0 r/ b  [0 S- v
　　扎宁兰切了一声：“你的情敌又不是我。”

　　张家男向四周环顾，地下三层，楼梯已经被烧踏了，必须要从其他地方爬上去，而地皮和墙皮都火热的不敢去碰，他们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这个时候谈情说爱，是多么的别俱风情啊。

　　他把手往裴新民的脖子上一搭，以一种非常亲热的姿态靠着他：“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 {3 w7 d1 G$ D0 }# f6 T
　　裴新民打飞了他的手：“不好意思，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你。”

- h' ?4 Q! Z6 ]# `* }　　“有什么关系。”张家男笑得极其无耻，“我喜欢你就行了。”

　　裴新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能这么轻松，他痛恨死亡，痛恨一切跟死亡有关系的事情，人，还有气息，他唯独在这种事上开不起玩笑。
1 h, X8 L/ q; w8 _' D5 i
　　张家男呵呵一笑，拿开了手，不再骚扰他。

　　几个人转到了楼梯后面的一组储藏间前，裴新民对这里的地型太熟悉了，小时候他们经常沿着楼梯爬上爬下，因而被大厦管理员呵斥，他们是见不得光的，仿佛人体上的疮疤一样的在这个城市里顽强的存在着。他抬起头，看到上面因为楼梯坍塌而露出端倪的屋顶，要从这里爬上去，并不是不可能，只是怀疑这些被火烤酥了的砖墙是不是还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 P5 `! E; m/ _9 v: E& x
　　他回头看向张家男：“你托我上去。”
! }5 c; f3 J3 A
　　“还是我来吧。”张家男推开他，手扒到墙上，立刻感到了一阵剧痛，他纵身往上，扒住了屋顶。那顶梁已经酥松了，被他用力一坠，哗啦一声巨响，整个的坠落下来，下面的几个人，避之不及，眼见来势凶猛的巨梁迎面砸下，裴新民手疾眼快，狠推了扎宁兰一把。
! L' v" Q/ e- j2 z! H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眼见她被狠狠的砸在了下面。

. y7 L  u% w- ]3 q　　扎宁兰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旋即就像溺水的小猫一样尖叫起来。

　　房梁压在她腰上，半边身体已经被拍得粉碎。而残火燃着了她身上的衣物。裴新民和林志豪七手八脚的扑灭了火，但烤焦的味道却仍旧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这是和木材、钢筋以及混凝土完全不一样的气味。
4 ?% H- U1 x. t
0 X* E$ t# y% q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
7 j8 M6 k" ]3 ]. X( m' ?
　　刚才还在和他们嘻笑。
. h: E* G, {, K" A4 g% x  ]
　　扎宁兰的叫声越来越细微。

　　她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他们。

' c2 \+ v- ^/ k, N6 }$ a　　她的手伸向他们。
7 o* r* w( Z6 ^
% J3 J( S5 P: W. U　　而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 a$ e% m* S0 b' G
　　裴新民试着想搬起那巨大的梁柱。张家男拦住了他，他灰头土脸但却毫发无伤，虽然裴新民知道这并不能怪他，却还是不想被他的手碰触。

　　扎宁兰用手抓着地面。指尖和木制的地板间发出尖锐的声音。她秀丽的脸容完全扭曲着。

　　裴新民在她面前蹲下来。
* D1 ^  o* a) P
　　“杀了我……求求你……”
1 b9 B8 ~1 R: b# L1 L+ p% n
　　“我求求你……”

! B6 L6 J4 _  N  V8 I, X　　“小裴……”
6 r- s# t9 G6 J$ ]5 g+ S. d
　　她手抓到他手掌上，刺穿了他的掌心。
; x: b2 ^/ W; ?0 g$ ?4 N
& i% ~( c, C" F6 L: q/ Y7 S　　裴新民摇头，一手捂住脸，他做不到。
, F. n0 r' K( A4 |
　　张家男从他手里接过了枪。他对准了扎宁兰的额头，指尖颤抖着。

+ M% `* x* V, K( n　　女孩子恐惧的眼神，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地狱里的厉鬼。

* ^' K/ u) t+ V5 N0 Y; T6 a* V/ L% E　　来向他讨命。

　　张家男闭上眼睛，他扣下了搬机。
9 [0 n; `/ Q& Q0 ?$ ^( p
　　裴新民啊的大叫了一声，他扑上去，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0 |' D* |1 P  p2 P* ]- S$ _! p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眼见他的脸色渐渐变了，涨成了血红，却终于是无力的松开手。哭倒在他身上。

　　小裴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这么擅长说谎。

. ^/ \- Q3 M5 ]; _　　为什么许诺这么轻易，而诺言，却从来都没有人肯信守。


$ u# v& j$ |% t  [4 @
　　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往往是在你几乎要失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是化学的，然而非理性，人们总想在其中找到逻辑和道理，却最终发现，真正的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窒息，热。
9 G: Q% ~3 \" |4 O8 U4 ?
　　诡异的感觉。
+ w$ ~; H+ S* {8 P
　　空间很大，彼此之间的距离却很小，水从烤糊了的墙皮间渗漏下来，墙壁不堪一击，地板仿佛是像皮泥捏制而成的玩具，没有多少可供活动的余地。
% W0 B* {( c7 Q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溜着墙根往前走，从脚心处传来的热度，让人很容易的联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 r% u* J1 r5 d- o
　　裴新民抹了一把汗，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死在这里，太讽刺，像是宿命。张家男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想取得他某种程度的谅解，但没这必要，他还是觉得作呕，这个人手上沾染了扎宁兰的血迹，不干净。
: g  ^) E/ q: H, e# B( ^
$ l8 T9 F+ N( [7 D+ T8 F　　裴新民对于脏的理解很奇怪，跟道义什么的都没有关系，只是出于潜意识的感觉，他甩脱了张家男，但对方执拧着，力气很大，接近于偏执，裴新民看了他一眼，在他的眼瞳里捕捉到痛苦的成份，裴新民终于记起是他拖着扎宁兰离开了大厅，他比一般人都要狠，但或许，也比一般人都要柔软，裴新民在他手上反握了一下，张家男微微的笑了笑。

　　地下二层要比第三层破坏的程度更厉害，可能是救援队已经开始着手的缘故，烧焦了的土木被水一浇，变成了蜂窝状的结构。林志豪走在后面，他手脚都灼伤的很厉害，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晕红，他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长时间的高热，让他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

1 ?0 j3 r8 f' k7 ]. I1 I! P　　张家男和裴新民时不时扶他一把，他抱以感激的微笑。火光里他的笑容显得很软弱，张家男心里一动，这个男人，曾与他同城争霸，此时此地，却似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如果真的不能够走出去，如果这几间地下室，就是他们葬身之处——他抬起头，发现裴新民正目不转晴的看着他，他的目光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张家男抬起手，温柔的拨开了他额前的几缕头发。
7 ~, m6 H; c& L, p
　　从二楼往上走，楼梯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没有其他可供攀登的途径，张家男站上去试了试，距离楼板还有一人高，但脚下颤微微的，像个古稀的老人，让人觉得不可靠。
' R) ?4 a6 J4 L) ?1 V
) A8 n* N7 V  X( f+ o- S: m　　然而再没有别的办法。
/ \0 i" V: @* g
8 ^6 c0 z+ G9 S! o　　张家男示意裴新民，先把林志豪托上去，林志豪摇了摇头：“还是小裴先上。”

; \- l! g& g1 w4 |+ h" w$ E　　“这有什么好争的，反正不过是个谁先谁后的问题。”张家男笑着拍了拍他。
  D0 ~  m, O( B$ e! I% g
- L' e0 `, k5 |3 M3 |　　裴新民暗暗希奇，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忘记他一脸招牌式的笑容。
" K2 z) K- }. U" y
　　如此的无耻。
1 `; ^. T  G1 s! `5 L; N
　　却又奇异的让人感到安心。
5 |; f3 u( ~  R4 t( {8 {
1 _( S) M5 j' b3 K　　两个人的力量托起林志豪并不算很吃力，他抓住墙板，整个人往上一纵。

6 `: F* r) ?$ Q8 f　　裴新民感到脚下的地板一阵摇晃。

1 h  @1 w% W8 X& |　　林志豪已经爬了上去，他向他们伸出手：“快上来，这楼撑不了多久了。”
; o% L, O8 |# \8 _0 t+ O# P
　　张家男忽然扯过裴新民。狠狠的吻了他一下。

　　然后半蹲下身，让他站到自己的肩膀上。
$ b/ v. J  x6 L; J3 @5 q& i
! O1 [% R% p1 B" Z3 O) ~　　裴新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想到了一些事。

& f. K8 x0 c! q　　他想起了麻叔，一再原谅他，宽容他的男人，以及张家男，他坐在他的床前，静静的望着他。
8 I8 Q! _0 ]1 ^# t+ `* B
　　他想起他的目光。
& D  q5 w* W" M/ j* A
. _4 A. i7 s: @' W, s8 Z　　想起那天在地牢，他把枪塞到他怀里。
- r; {8 q- k2 u+ g- ?
　　他告诉他要活下去。
' _5 }5 @" M& Q, y- p
7 ^+ v8 D. g+ b) X　　即使像老鼠，像畜生一样的，也一定要活下去。

- \5 @  t& g# g+ N  x. `2 Z　　他攀上了地板，被林志豪七手八脚的拽了上去。

　　而后他俯下身，几乎接触到了张家男伸向前方的手。
1 C5 |5 z% V: [
　　只差那么一点点。
% ?- [/ T; @2 H9 k! i
9 z- x8 ~. i  \/ k　　他就能碰触到他的体温。
% N6 h' F6 g8 G# M& Z8 y& }
* K; f% v+ ~: [+ c: v7 [, D　　那一瞬间，他眼睁睁的看着，地板像退潮时的水浪一样哗然瘫塌下去。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
+ |) |: N# d( i
　　空空如也。
* q3 w# s* b7 y% O
; u& [5 n% y% Z, l5 M　　他奋力的想抓住些什么，想挽留些什么，想知道些什么，想为那个人做些什么。

) D3 d" l5 e" C　　然而什么都没有。
$ V- y5 F, P0 ]' J
7 R6 x& T6 `1 C5 K# s) ~　　他突然猛的向下跃去，却被林志豪死死的按住，他挣扎着，林志豪劈头就给了他两记耳光：“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 G( O6 P; D" V　　裴新民却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宁愿死去的人是自己。
! ^* C9 u  g5 @, |) o7 f) G$ ]
3 v; U( k: o% H  W) M, _# q5 l　　宁愿是自己，就不必承受这样锥心刺骨的痛楚。
# [" \: p; n0 X+ V% w& u
7 o% s' A0 a: n　　“傻瓜。”林志豪把他的脸按在怀里，“他爱你。”

4 A0 x% m& k1 l: j# t7 B  q　　为所爱的人死去是一种荣幸。

. b0 h5 v9 M( a9 D$ F# p7 w　　至少他不会后悔。
- _0 h6 C/ a% ^% @: G
　　至少，你还活着。

$ F. \7 q! d8 R2 N- y　　裴新民是在爬上楼来的那一瞬间才暗自下了决心，如果能活着走出去，不管日后有什么变故，他会和他在一起。

　　然而他的决定，总是要比命运晚一点点。
, I7 z4 t7 m+ W9 V9 G
　　就那么一点点，遗恨终生！
( p2 p  k4 N/ _. T
　

　　今天无话可说。

　　林志豪的声音很轻。
6 x: b. ]0 E+ R( L8 v
6 Q6 X! f% L6 ], `+ o0 q　　在这烟火燎绕的地下室里显得细不可闻。但是他说：“你要活下去！”
3 Q2 v5 p) q' W
　　不管是为了张家男还是扎宁兰，只要任何一个爱过你的人，都在心里为你不停的祈祷着。

　　哪怕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你忘了这一切，甚至是他们的脸孔，声音，笑起来的样子，只要你活得很好很快乐，这就是他们的心愿，甚至包括我。

+ i  i; v: y. l. B: _# r9 i　　裴新民抬起头，他望着林志豪，他的状况很不好，脸色通红，偶尔用手捂住嘴，轻轻的咳嗽着。他爱过这个人，却至今也不能够真正的了解他，然而他不希望他和张家男一样，永远葬身于这片深不可测的火场。大楼已经摇摇欲坠，很快就坍塌下来，这个地方埋葬了他的青春，爱，和所有的希望，但他还是要活下去，就像林志豪所说的那样，为了某个人。

3 E7 W% e* A8 Z& p. j0 Y9 M　　裴新民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也许他能为张家男做些什么，虽然是微不足道，并且不能再挽回，但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是不是应该有人来偿还？
$ f% P, g- \# {. _* `/ b5 u( Y
　　裴新民和林志豪相互搀扶着，再往上走就是一楼，就可以重见天日，那希望近得让人觉得渺茫，不真实，天井洞开着，隐隐可以望到头顶上的日光，那大约是天又亮了，但一人多高的距离，还是高的高不可攀。
+ {+ @- u$ M" k$ u
# @0 h$ f8 a0 S　　林志豪握住裴新民的手：“你先上去。”
8 }: Z: j/ F$ q: V
0 E3 F" A- R; G　　裴新民往上看了看，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一楼比二楼的距离似乎要高一些，也许完全是心理作用，那日光有太强的诱惑力。他淡淡的说：“你先上。”

　　林志豪还想说什么，裴新民打断了他：“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
5 t* I2 f" E3 j1 \8 y. ~
2 \/ F4 M$ D& K+ i　　他用力握着他，那种痛苦，他不想再重复第三次，他问他能不能够明白？

- t  n: H: H/ \# q+ B0 N　　林志豪点了点头：“我懂。”
' [+ f; l) e+ w9 }) ~% `* c" ]( m
3 w8 Y) ]1 z" K  A4 v3 [　　他没有再跟他争辩，这种辩驳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站在裴新民的肩膀上，一手抓住地板，长时间的高热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去，裴新民在下面努力托着他，两个人都是强弓末弩，好不容易林志豪攀上了地面，果然是个大晴天，清清楚楚的看到太阳挂在半空中，林志豪深吸了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木碳灼烧的气息。
% c1 |  L( j- J! g! a+ @: X
* f3 i& B' g7 {* d( ]2 R* X) M+ Z　　大火正在扑灭中，身后是半残的楼体，他们所处的方向非常隐秘，是被遗忘的角落。
* s6 \/ `# z7 q  ]+ o
) O  M9 v5 ]. [4 M$ g9 C) d% a　　林志豪俯下身，看到仰望着自己的裴新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现过他的美，他修长的身体，以及俊秀的脸孔，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仍然显得那么多姿多彩。他看到裴新民向他伸出手，手上都是灼烧的燎泡，连这些在他眼里都是漂亮的，空前绝后，犹如爱情。

9 z, f3 t. c/ ^' K+ D　　他在天井上方静静的望着他。
' u4 @+ H1 E6 w+ V" |+ O
& ?0 }: l2 Q/ a( C) H0 K　　裴新民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温柔的日光，那柔若春风般的笑容，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角度仰望他，裴新民从那个时候，就义无反顾，百折不回。
  I1 M) L5 h  W% L/ M7 s  H, l
' P! f: j) W, C# z5 Y4 q( C3 z* M　　他微微的打了个寒战，残留着大火余温的地下室里，他却莫名奇妙的觉得冷。
% X* ]/ _5 N% g3 e  A5 v
) V1 x  m' K7 ^0 E1 ~4 s; F5 c. v　　“小裴。”他叫他的名字。
8 l' S1 W- U% L9 y/ N
　　他眼角有一颗泪痣，悲天悯人：“小裴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爱过吕秀丽，这些你都不知道。”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9 ]( f- V; Q3 M  U9 [3 I
　　我爱你。
8 s+ c# {$ }& M0 L5 U
　　是真的爱你，小裴。
2 S* m1 Y( u, i; O. [5 t# X6 i
" m) ?. T( Z  F$ \$ }　　裴新民看着头顶上的光线一点点的消失，他又重新坠入了黑暗中，就像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永远的被禁锢在暗格子当中。

* M; e- H+ A9 I! r. G" X" ^　　就像他曾得到过的，友情，爱情，生，以及死，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 I; ~5 W8 m: Y0 y, z8 ~
+ U  Z" A+ D) K- S' \8 m　　来无踪影，去无痕迹。

- D& R; j) G+ h* J5 @. T　　林志豪站起身，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是背对着大楼的地下通道，被巨石堵死的话，不会有任何发现，他抹了把汗，微微的笑了一下。
2 F* K! R0 P' A- Q0 Y, h6 F
7 }! \, @; Q* q, Y1 N9 R) u　　他是爱着裴新民的，但爱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最接近于兽性，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 w1 j. }, F* E- L% v' l/ L: L　
" f7 B/ a; i3 q; S7 e6 h
" N8 h3 T3 n9 I. q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7 u: r1 D. F3 P6 M- g8 F8 {! S  e
+ f( L2 g1 g7 c　　林志豪在路上截了一辆Taxi。
) P. G, E) Q  U1 g8 Z
　　司机半侧过脸：“去哪里？先生。”

' R: z9 m6 ?3 e/ G　　林志豪发现他相貌清俊，竟有几分像裴新民。然而不管多么相像，也不可能真的是，那个人已经被埋在了黝黑的地下室里，永世不得翻身。

$ U5 {9 v/ U3 |/ G& T# [　　林志豪并没有说谎，他是爱他的，如果付三死后，裴新民能悟出其中的关窍，远走海外的话，那么如今他们所要面对的，恐怕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他不能不杀他。
, u, X2 T' y% @$ _% j
+ u  d- v6 @+ z9 \　　爱情是太危险的游戏。就像骷髅堆里绽开艳丽的花。
7 A( v( f0 ]1 e
* D4 g' x; F4 p- r* s: N　　它埋葬了洪秀丽，张家男，还有古往今来许许多多我们所知道和不知道的人物，林志豪不认为自己能哆免俗，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方向并不是个人的力量所能够控制得了的。

! n3 k0 w3 @1 W　　林志豪在城外郊区的一条小路上下了车。他给了司机一叠百元的大钞。那男孩子惊愕的看着他：“先生……”
2 s$ Z5 }- F7 Q& z. s
　　林志豪微笑，他转过身的时候，林志豪向他的后脑上轻轻开了一枪。

　　希望他下辈子投胎，不要只看眼前的那点东西。事实上，背后的才往往是真相。林志豪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用司机的手机给叶成事打了一个电话。这个人和付三一样，跟了他将近十年，是他死忠的手下，而他不忠诚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他的家眷全扣在林志豪手里。

　　安排好一切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只是等候时机了。林志豪微微一笑，想到能和洪秋生面对面的谈一谈，他多少有点兴奋。他也是个人，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 C$ H+ |9 t1 O7 H　　洪秋生错就错在，不该用他林志豪来做为挡箭牌。

　　林志豪静候到午夜，两点二十三分。他开着计程车，直奔刀合会总部。洪秋生在外退隐多年，但总部的事情，他却不肯放手。林志豪在下面暗暗的培植自己的力量，他做得谨慎周密，在洪秀丽死之前，即便是洪秋生都没有觉察。
. J2 l2 g  u% N6 D% x* X' U
　　叶成事早已在门外等候：“老大，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 V2 f$ ]  z5 A1 {
8 h$ _' h' c8 G" r3 {  L. S) n　　林志豪略一点头。
! o" w* S1 w, S5 Z9 O* p
　　这偌大的宅院，占地数千平方米，从西往东，大约是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一步，这些事，林志豪全都了如指掌。他看到房间里昏黄色的灯光，给人以冷漠而嘲讽的印象。林志豪记得他第一次随洪秀丽来见她父亲，那是个大白天，阳光灿烂，而屋里依然亮着这让人窒息的光芒。
: q( ]2 p: f0 f5 S
, b3 n) v) G9 B: U/ N# U　　林志豪推开门，悄无声息的，他走了进去。

$ E/ m( K# Z" X* ], w4 ^　　屋里的人赫然一惊：“谁让你进来的？”
3 V4 @1 s, S% E' _
9 M  S0 Y3 T- z( x. e" _% L: \* ^　　迅速的想把手里的招牌藏起来。

8 q3 Q1 L9 b. h, K3 J　　林志豪轻轻的压住了他的手：“不要藏了，我知道那是什么。”

　　洪秋生看清来人，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像纸一样苍白。
, ~4 c6 B; q0 e& A9 p
% }, E( U; D% }7 q　　“很遗憾，我还活着。”
* s8 G2 |  ~9 f+ t: G# S& T
8 B: D6 Y' R, g. ?3 f  @. E8 I　　洪秋生勉强一笑：“那不是很好吗？”

9 p. c+ m5 ]" S1 }/ W! H$ @6 W　　林志豪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软很温暖：“可惜除了我之外，并不会有其他人这么想，至少爸爸，你老人家不会对不对？”

" n/ r4 j2 ^/ o" x' B: x* V　　“你在说些什么？”
" p! X$ S) l& z) L% i
　　林志豪拿开他的手，相册上赤身裸体的女人，向镜头摆出了妖淫的姿态。
. e$ C& h7 B" G4 J0 o6 F( V) f
　　洪秋生合上相册：“她曾经是爱过你的，但是……”他不乏恶意的笑了笑：“她说你不是个男人。”
1 d! }& c" ^5 k9 f9 z) V% L( S' j
9 t$ z$ E$ f7 o# `' p: I8 a8 Q　　林志豪声音平淡：“面对一个跟自己的父亲也能上床的女人，我想，没有哪个男人可以若无其事的勃起。”

5 J& s4 T2 G- x9 Q/ S. F: q% h　　洪秋生哈哈大笑。“林志豪，你根本就是个兔子，你想被男人上……”他嗓门突然低了下去，林志豪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他。
2 E4 S6 w* B8 ], ]6 n9 S5 s
& g' T5 D4 }! }$ C3 h8 Q# ?5 t　　“你错了，我爱过秀丽，可是她并不值得我爱。”

% w) M4 P4 u( f$ `　　洪秋生指尖微微颤抖：“是你杀了她？”
- a$ Z0 c  Q# n" m! F, i& z# q
9 Z- y$ z! o4 S　　“如果，她不是这么急着要把我的事泄露给父亲大人的话，她不会死的这么痛快。”

　　“然后你嫁祸给裴新民？”

　　“不怎么舍得。”林志豪神色一黯：“是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m7 Y9 O! R- N. u) J
1 P& c* H* _7 a6 Y2 T* P9 B　　“真是卑鄙啊……”洪秋生微微喟叹。
5 |' W, `9 X) {% }9 O9 W# A
$ H) l4 A6 a0 J( a　　这世上总有人比人更无耻，就像一场拉锯战，到最后，只看谁最能豁得出脸而而已。
# u$ E9 N# G1 |9 G1 R
　　“谢谢父亲大人的夸奖。”
# E; J7 ]6 D5 `2 d3 ^* k# @
　　“那就不必了。”洪秋生忽然略一抬头，提高了声音：“咦，裴新民……”
6 Q5 U3 y6 _* }0 L; [. G
　　林志豪笑了：“不要用这种把戏骗人，我又不是小孩子。”

& w. U0 M/ a- u! I% ?　　洪秋生当然知道他不是个小孩子。
% ^" U* }$ Q& b& H' @0 {
+ A9 o( z" }+ [" H& o　　他当然不会用这么蹩脚的把戏来骗他。

　　林志豪神智微微的恍惚，他想起了那黝黑的楼梯洞口，还有那没有压实的巨石，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但他面对洪秋生，他不能有丝毫的动摇。

　　这个和他对立了几乎半辈子的男人，他狡猾残忍荒淫无耻。
( I2 U! O6 {! I/ i( r6 |
　　林志豪缓缓的按下了扳机。

- \, A( Q& B/ H6 X' {$ I　　喀拉一声枪响。
3 `& E) n+ t' j- _5 h
- d7 O: D! u5 r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放大的瞳孔间似乎还留有一些疑惑。
+ L; g4 u8 F  e: [8 ]3 C( u
　　他躺了下去。

9 }( R2 x# ^! X7 I! `　　他看到了裴新民。

　　也许只是死亡前的幻觉？然而那个人走上来，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洪秋生淡淡的说：“早就告诉你，开枪之前，一定要看看谁在你背后。”
1 Q+ {+ U% J7 W' Q
　　裴新民把枪丢在尸体上，他终于亲手杀了他，这么多年，辗转的痛楚的爱恋，也被他亲手扼杀了，他的目光久久驻留在那个人脸上，张家男从身后拍了拍他：“不要看了。”
' M/ c% s& t( O  _8 _" M4 u
5 M9 c! g0 Z& U　　都过去了，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张家男笑了一声：“洪老爷子，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6 u, r. @7 P. ]1 |9 m　　洪秋生也没有起身，只是淡然应声：“彼此彼此，我也不过是借张老大的手而已。”
( |2 _3 M; T+ }* N9 I1 O+ D
2 m/ t* R8 _8 ~2 M3 |0 Z' s# p　　“叶成事已经被我的手下带来了，要怎么处置，还得听老爷子您的。”
4 x0 B1 j5 t8 D; f6 I
　　洪秋生长长的吁了口气，他爱错了人，看错了人，一生之错，如今人人都离他去了，要怎么处置还有什么意思呢？
0 V: F" D9 C2 t% q2 V& y+ Q0 {1 r5 Z
　　他看着眼前两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没由来的一阵怨恨。

　　就算他走了，自然会有其他人顶上来。人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也绝不会因为谁来谁去而稍有停歇。

　　张家男和裴新民走出了洪家大院，他步伐缓慢，跟在他身后，他并没有回头。至少在现在，他是信任他的，至于将来，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完结
4 b9 @! w3 \$ C

) w+ C- q2 W2 v: g* ~

$ i, ^: _% R$ B+ u
7 D4 j' F5 p6 q- S% }

0 W: O6 L1 O  g[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6-10-28 21:2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