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合理的传说》 BY 田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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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 E( @4 F! s# x; n3 s合理的传说by田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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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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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1 N& S2 g" h,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单身男子和白狐做了这样的约定：
「这家伙，是宁愿我生生世世照顾你？」
9 m3 ]! [+ J+ S# h) {% n7 h于是今世成为兽医的辛艾仁，莫名其妙就收留了一只自称有四百岁，并且很会说故事的狐狸精白灵。
# w* D0 J7 l; F8 ?  }- e5 J- K+ ?7 o「你不觉得原本的传说很不合理吗？」
人类会过年只是缘于一场误会？初三老鼠嫁女儿的真相究竟是？夸父追日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战争的原因究竟是……
您或许在小时候就听过这些熟悉的中国神话，但您确定您真的知道这些故事背后所发生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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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6-11-17 13: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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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狐


　　东方传说狐可以修练成精，这种精明的动物在中国文化中有着亦正亦邪的双重形象。山海经中《南山经》提到“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海外东经》中也有类似的纪录)，大概是最早关于九尾狐的文字。此时九尾狐还只是一种能食人、叫声独特的奇兽。到汉代石刻画像及砖画中，开始出现九尾狐与白兔、蟾蜍、三足乌之属列于西王母座旁以示祥瑞。从此九尾狐象征子孙繁息，食人之传渐隐，为瑞之说日渐广传。

) a2 o/ v  J) m! E' L# P. g+ F　　《说文解字》中，解狐为“祆兽也，鬼所乘之”。唐宋时期，人设庙参拜狐仙。唐朝张鷟《朝野佥载》说：“唐初以来，百姓多事狐神……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而到了明清，狐的形象就更加丰富了。《封神演义》有著名的妲己，《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中，狐仙、狐妖的故事更是形形色色、情感丰富。“妖媚”、“仙怪”、“神秘”、“狡猾”……等，可以说是中国人提到狐时最明显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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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3 g2 S' P0 I4 \+ d  Q2 h　　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国大陆某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曾经有栋不大的小木屋。曾经木屋里面住了一个单身男子，和他饲养的宠物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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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曾经，在秋风中，那男子摸着白狐的头说“我来生做牛做马……”，而被白狐焦急的跳跃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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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0 a+ D* g& v7 k" T. |　　“怎么？不要我做牛做马回报？”男子笑着问。

* f. t: n: Y' h$ w) \' L7 X$ U* p, o　　白狐闻言站定，猛力甩甩耳，扇出整片哗啦声。虽然一般人看去都会认为那是动物耳朵痒造成的自然举动，但男子看了却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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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是宁愿我生生世世照顾你？”

% u6 Z" e( ~, Y6 R3 f　　而这次，白狐用力点了头，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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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2 U" b7 M; j　　于是时空转换，很久很久以后某个冬天的傍晚，白狐出现在水泥丛林里。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中，有对夫妻将没精打采的“白狐狸狗”送进兽医诊所。而执业兽医辛艾仁很快就知道了这不但非狗是狐，还是只会说人语、能化身成人的四百岁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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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狐开口自我介绍叫“白灵”之后，辛艾仁像正常人一样被超出这常识太多的生物吓到。若不是白狐变成比他高比他壮的男人抓住他，他可能会打电话报警──虽然警察照理不负责这类问题，叫和尚道士来还比较有效，可是人慌起来是没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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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别这样。不要怕我嘛！”白狐后来无奈的放开兽医，摇身一变变成比较不具威胁性的少年模样。“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把我送走，好吗？”

7 N. \2 u' @1 F* |1 W, ^　　辛艾仁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白衣少年落寞的表情，压下惊慌等妖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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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故事……”

　　于是白狐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它最早的主人和它主人的好朋友。它最早的主人是一个医生，对万物一视同仁，在明末清初的乱世中悬壶济世，却因此卷入战火之中。故事中的人生充满无奈，无奈引起追寻，而一追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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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v) f$ ~. G2 Q0 T9 D0 b# f% S3 Y　　“……他就这样死了，而我发誓要找到他。”妖狐最后看着顶上的日光灯，悠悠的说。“无论百年、千年，不管他变成男人、女人、好人、坏人，他永远是我的主人。”

　　“找到过吗？”

　　“找到过啊！好几次了。”少年扳着指头算。“一次是女人、一次是老考不上的秀才、还有一次是蹩脚捕头……每次都要我救他，还有、唔，很多次啦！为了他我快把全中国都跑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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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么会来到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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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Y; ]7 Z　　“民初得到消息说一甲子后他此世会生在夷州首府，所以我就跟国民党撤退的军队一起过来。”白灵耸耸肩，有些感伤的回答。“带我过来那个老士官长对我很好，可是前两天他也走了，他儿子媳妇怕我怕得要命，我只好另觅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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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我就不怕你？”兽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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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k9 @: U  \* T8 s　　“你不怕我。”妖狐变成的少年看向兽医咧嘴笑笑。“我感觉得出来，你已经不怕我了，不然你不会把故事听完，一开始我放手你就会逃得老远。”

$ [+ \, [8 a: z" Y* l* }) F　　“说的也是。”辛艾仁也笑起来。“不过就是只狐狸嘛！有什么好怕的呢？”

　　“所以我可以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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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0 K5 `# h/ ]9 \8 f" e　　“住就住吧！”兽医说。“你应该不会伤害病患、也没传染病吧？那就让你住到找到主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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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 n" J! [/ q' Q! J　　“当然是真的。”辛艾仁双手一摊。“反正我刚好有几包免费狗食快过期了……”

　　“喂……”

' Y5 {4 `) P. e) m) i　　于是故事就这么连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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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8 h: w, w2 o7 E- g　　从现在，到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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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6-11-15 17:0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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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年兽

5 U. J) X. O5 b+ x8 s$ e( i腊月三十除夕

" R  C% \. @9 `! U4 h; V　　相传中国古时候有一种叫“年”的怪兽，长的青面獠牙、尖角利爪，凶恶无比。年长年深居山中，每到除夕才下山吞食牲畜伤害人命。因此，每到除夕这天，家家户户人们都离家躲避年兽的伤害，把这个称为“过年”。

2 P$ @0 p) s; {# ^2 D　　某年除夕，人们正扶老携幼上山避难，从村外来了个乞讨的老人。人们有的封窗锁门，有的收拾行装，到处一片匆忙恐慌景象，没有人关心这乞讨的老人，只有村东头一位老妇包了饺子请老人吃，劝他快上山躲避年兽。为了报答老妇的好心，老人告诉她年最怕红色、火光和炸响，要她穿红衣，在门上张贴红纸、点上红烛，在院内燃烧竹子发出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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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 ]  ^; ?5 }2 [( ^　　半夜时分，年兽闯进村。发现村中灯火通明，它的双眼被刺眼的红色逼得睁不开，又听到有人家传来响亮的爆竹声，于是浑身战栗的逃走了。从此人们知道了赶走年的方法，每年除夕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烛火通明、守更待岁。初一一大早，还要走亲串友道喜问好，恭贺对方渡过了年兽的肆虐。后来这风俗越传越广，成了中国民间最隆重的传统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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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h, f! R& S% k　　窗外下着毛毛细雨，冬天的冷意从窗缝渗进没开暖气的屋内。虽是正午，都市楼群看出去的天空却暗得让人失去时间感。巷弄间偶尔传来零碎鞭炮响，冲天炮的哔哔声刺激着鼓膜，虽说不远不近、不多不少，这些音效却总是断断续续提醒人它们的存在。现代化都市里一年之中极少日子有如此阵仗，不知该说幸或不幸，农历新年就是其中最张狂的一个。

　　心爱动物医院二楼，不太大的卧室中，兽医辛艾仁正在收拾换洗衣物。对独自居住在都市中工作就学的人来说，过年回家团聚除了表达对传统的敬意，当然也有更多放松的功能。单身男子行李简便，收拾随身用品打包回父母家本不是什么难事，难只难在旁边有只动物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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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去独居的屋主之外，房间里还有只白狐绕着走来走去的兽医，摆明着在妨碍收拾。白灵看到辛艾仁要拿什么就叼什么去别处，不然就是一脚踢远去。在从狐狸嘴巴里抢回两双袜子、一条皮带和去房门外捡回一把梳子之后，辛艾仁终于受不了了。

　　“白灵！”他骂。“你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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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S2 V0 E" X4 I9 [! H　　原本跟前跟后的白狐停下来，在人类面前坐定，两只大眼睛眨呀眨的，满面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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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2 |1 K) N& A　　“不帮忙就算了，捣什么乱啊？”辛艾仁继续骂。“要玩那边有狗玩具，不要烦我！再烦把你丢出去！”

　　“不要走。”白狐说。

　　“为什么不要走？不是早就说了要回老妈家过年吗？你哪根筋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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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留在这里很无聊啊！”

# j3 P. x. I( ~  L' H: m　　“跟你说过几百次了？”辛艾仁叹一口气。“老妈家有条大狗，我不能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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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就不要回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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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Z! f( i/ ~　　“做不到。再怎么样过年一定要回去的。”兽医用坚定的语气宣布完，接着马上安抚的说：“你乖，吃的都准备好了，我三天就回来。你觉得无聊就去找找你的主人转世嘛？如果他是这里人、或着出生刚出院的话，搞不好会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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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5 d- i$ L# w9 l  P: d; _　　白灵看着屋主，它在上个春末以“找寻主人转世”为由住进心爱动物医院，这将是在这边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无论理由为何，都可以明显看出它白毛覆盖的尖脸上写着对留下来过年的不满。

　　“我自己会很寂寞……”

; s$ ~+ ^- ?6 r9 G+ N$ R　　“寂寞就去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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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唷！过年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是一场误会！”白灵换一下姿势，眨巴着眼睛。“你要是知道为什么当初要过年，就不会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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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除旧布新家人团聚啊！”辛艾仁不悦的回嘴。“还是你说那个放鞭炮赶年兽那个？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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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可是背后的原因绝对跟你听过的不一样。你不觉得原本的传说很不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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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艾仁双手抱胸，怀疑的看着狐狸。一枚冲天炮在窗边爆开，勾起那个家喻户晓的传说。年兽吃人，人放鞭炮贴红纸吓年兽，哪还需要什么背后的原因？合理的传说？传说要能合理，还叫传说吗？

0 O2 T# F7 V+ k' F0 U　　“哪里不一样？哪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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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不一样。”白狐坐直。“听好了，这可不是随处可以听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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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以前，在传说和历史还无法分辨的年代，某座山的山脚下有个小村庄。那是个很普通的村庄，村民以耕种、狩猎，以及饲养牲畜维生；夏天有骄阳、冬天有白雪，分明的四季让此处生活不如南方那般轻松惬意，但每个人都很努力的工作，所以都过着安和富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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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L+ T* w8 y( ~　　时值晚秋，正午，深山兽径上走着一位青年，他的名字叫做戣，姓则是和全村百分之九十的人一样姓狄。戣是村里少数猎人中的佼佼者，以猎取山上的走兽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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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夏天靠村边的山腰上起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火，虽然造成损害不大，但野兽都走光了，所以到了秋猎时戣往年常走的区域猎物都不多。为了养活自己和新婚一年不到、怀有身孕的妻子，年轻猎人只好带齐家伙往更深的山上走，希望能找到野兽新的群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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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 k- q! N$ M$ t6 i　　小路沿着山壁拐了个弯，刚好露出密林中少见的天空，戣看看太阳，决定在转角的空地休息一会儿。他靠山壁坐下，解开腰间装水的皮囊和干粮袋。虽说是在休息，戣心里可是一点也不轻松：已经晚秋了，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降大雪，到时候飞禽走兽都躲在洞穴里过冬，就什么也打不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饿着肚子一咬牙就过去了，可是总不能饿着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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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妻子，戣心里就有些奇怪的感觉。戣的父亲也是个猎人，在他还不懂事前就死在山上，没几年又死了母亲，全靠族里一个多病的叔叔养大；可是戣才能独力上山没多久，叔叔也死了。这样一个穷苦的孤儿，还有人愿意嫁给他已是万幸，更何况妻子勤奋又温柔，隔年初夏即将为他生下头胎，照理说戣不应该再会有什么怨言，但他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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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他心里空不空啊！戣告诉自己仓库和厨房灶上空不空才重要。所以年轻猎人站起身来，掸掸衣裤上的尘土，准备动身。可是他伸懒腰时不经意一瞥，突然发现不远处，小路反方向的山壁上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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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好像是落石堆吧？可是戣直觉不是，地形也让他怀疑那里有个山洞，所以走上前去查看。果然，那是一个洞穴的入口，只是被许多大块岩石遮住不易发现而已。戣才小心地把一块石头搬开，就闻到里面微弱的生物气息。

　　猎人点燃了火折子，紧握长矛走进洞中。这是一个钟乳洞，顶上不时会滴下冰冷的水滴，地上积着水洼。而洞底一个高起的石台上，睡着山洞的主人。那是一团棕色和白色的毛皮，球成一团发出沉稳的呼吸，似乎是只提早开始冬眠的老熊。

/ r+ j) ^0 c6 f　　戣屏住呼吸，小心地避开水洼向前走去，他知道如果想要独力打倒这头熊，就必须在它清醒前动手。于是他慢慢接近熟睡的猎物，两步、一步……终于到了攻击范围内，戣深吸一口气，举矛就刺。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团毛皮却发出人类一般的惨叫。戣在一瞬间愣住了，然后突然被某种怪力举了起来，但举起他的东西却又在他还来得及反应之前惨叫一声将他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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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y; ]8 E; P　　戣掉在地上时火折子熄了，山洞中一片漆黑，戣紧握着猎刀听着对手和自己的喘息声，等待着那只野兽随时向他扑来。可是他只听到喘息中传出一个声音，是断断续续，却很清楚的一句话──

) h5 }/ \% u' V  o4 G% a0 j　　“走……你给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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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戣的紧张转为愧疚和担心──他竟然误认为野兽刺伤了一个山中的隐者！他摸索着站起来，在身上寻找打火石和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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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您伤得重吗？”戣一边点火一边说：“请……请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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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要！你快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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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火一点燃却引来另一阵惨叫。戣不解地走上前，想要查看那个用毛皮把自己整个蒙起来的人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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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走开！”毛皮下的人只是惨叫着蒙住头。“走开！把你身上那恐怖的颜色拿走！”

0 p- h1 r5 F% r8 l, \　　戣先是一愣，再是就着火光检查身上的穿着：都是很普通的褐色粗衣啊！除了……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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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颜色，是这条红领巾吗？”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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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皮下的身体动了动，好像在点头。于是戣取下红领巾塞进襟内报告收好了，那毛皮的主人才缓缓地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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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戣真的呆住了，掀开毛皮现身的不是他想像中的长须隐者，而是一个全裸的年轻妖怪。刚才看到一团中的白色原来不是用来盖的毛皮，是它的长发和身上的饰毛。这个妖怪有一种和人类男性女性都完全不同的纤细美貌，半眯着金色的眸显示出慵懒和愤怒，雪白的长发中伸出一对金色长角，白里透红的肌肤上衬着粉红的唇和青蓝色的纹路，修长的手臂末端是长了长爪的五指，而充满力感的腰间则突兀地插着戣的长矛，艳红的血正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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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够了吗？”妖怪没好气的说。“可以滚了吗？我想睡觉。”

　　戣从惊愕中醒来，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怜惜，一方面又愧疚自己误伤了妖怪。怜惜？愧疚？戣自己想了也讶异，他面对的是一个怪物，却没有一丁点恐惧。可能是因为这个妖怪会说人话，被他所伤只想赶他走，而且还一副很想睡觉的样子。

* ]* [* g( H  v7 a: g! C　　“让我看看你的伤。”戣走向前。

　　“不关你的事，这是小……”妖怪可能是想瞥一眼腰伤，装做没啥大不了，却看到自己鲜红的血而惨叫一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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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4 V! }# m" o( d8 P　　“你怕红色，要怎么帮自己治伤呢？”戣走到石台前跪下。

　　“我不用你管，我睡一觉就好了。”妖怪气得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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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或许是因为即使是妖怪，血的颜色也和人类一样温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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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戣丝毫不管妖怪的抗议，他是个坚毅执著的人，向来决定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而不知道是因为腰伤、困倦、戣的真心或是撕烂戣之后会见到的鲜血改变了妖怪的心意，戣的指尖碰到妖怪雪白的肌肤时，只听到妖怪一声闷哼，没有做出下一步的阻止反应。

/ K& ]  O$ F- T% e/ k　　“伤得很深，我去采一些药草来再帮你治伤。”戣检查完伤势，站起身。

5 k1 \: l& a0 o. N8 B. r　　“不用……”妖怪趴着，似乎已经快睡着了。“我要睡觉……”

% P/ L, Y$ ~+ m: g　　戣自顾自地离开山洞去采药草。当他找了麻药和止血药回来，发现妖怪已经自己拔掉了矛，再度裹着毛皮沉沉睡去。年轻猎人叹气摇摇头，无法相信这个妖怪竟然这么相信人，于是他嚼碎药草，撕下衣襟替妖怪包扎了起来。

　　回到村中天已经黑了，戣的妻子梅着急地举着火把在门口等候。戣很兴奋地告诉妻子：今天，他在深山里遇到了一个妖怪。

　　妻子的惊讶是当然的，但戣努力地跟她解释，这个怕红色的妖怪有多美丽、多温和、多么的信任人。

/ }3 N' }! s% \  P0 s　　之后戣天天都上山去探望那妖怪，替它换药，如果打得到猎物也分给妖怪一份。不过妖怪总是在睡觉，几乎不理会戣的存在，也不吃戣带来的食物，只有偶尔被戣吵得烦了，才跟他说一两句话。慢慢戣知道了妖怪叫做年，怕所有红色的东西，一觉要睡四季，只有在隆冬时会醒来一天在大雪中找东西吃，吃一餐再睡觉。他们的交谈模式大约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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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 b3 T* z/ }. |% a5 m; F　　“喂，年，你上次说你睡一觉起来一天找东西吃，那要是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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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Q& V) p  ~9 M　　“继续睡下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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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n, w4 L! @; z/ `　　“再睡四季吗？喂！年，不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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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r0 m  g, N; n+ s　　“……”年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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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0 I! W& H+ }$ ]　　戣在年的洞穴附近找到了新的野鹿群，几乎天天可以带着猎获物下山。可是他开始觉得，每天年有没有跟他说话，比他下山时有没有背着猎物还重要。那种心里空空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年爱困闹出的新笑话，或是一些年随口新讲的习性和琐事。年的山洞变成戣的第二个家，他每天刚破晓就上山，无论是否猎到猎物，正午以后就窝在年的山洞里直到傍晚，对着熟睡或半清醒的年说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事。本性沉默的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8 Z8 [& K! N6 j! ^7 n4 F　　渐渐戣发现，年在他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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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Y! p/ \1 X9 r　　一个月不到，年的伤好了，初冬的第一场雪也降下。戣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冒险上山找年，他开始告诉年他的住处，希望年一觉醒来可以来见他。戣的努力过程是如此：

　　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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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你睡醒来我家玩吧？我准备吃的给你，你就不用出去找了。”

3 i! e; H4 |! b, d, G9 [( `# M( K/ p　　“好……”

　　“我想介绍给你我的妻子，还有……喂，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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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x9 b0 F) S2 A　　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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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年，我跟你讲，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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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死也不起床。

　　第三、第四天下大雪，上不了山。

: ^. n8 a) t. Z* _　　第五天：

. f$ d% ^5 m) o, \% ~　　“年，我跟你讲，我家在山脚的那个村子里，你知道怎么走吗？”

　　“大概知道……”

& w) E: [6 t+ E7 ~1 z　　“就是沿着旁边那条小路往山下走……”

( X* Q# O2 T$ E, Q　　“知道了……”可是这句是梦话。

　　第六天：

　　“年，我家是村西那栋新盖的独门独院小屋，知道吗？”

　　“知道……”

　　“那你讲一次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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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x. N% V1 w" M% C) N" d6 G' w. l　　“……”年又睡死了。

　　第七天：

2 u- e# J2 r' C　　“年，喂，我明天就不能再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家在哪？”

6 ^' s: u9 `+ W8 E　　年显然意识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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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放弃，地图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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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最后戣拿木炭把地图和自己家的外貌画在山洞的洞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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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隆冬的十二月来临了，大雪封山。在连续几次上山半途因为路况不明折回后，戣只好待在家里，刮制猎得的兽皮，偶尔到邻居家聊天喝茶，也偶尔巡视设在村庄四周的小陷阱。“日子过得好无聊”──戣在心中由衷地感叹。以往他最喜欢的就是冬天，可以和一年农忙之后的村人在火炉边闲聊扯淡，享用一年工作的成果，冬天就是休息的季节。可是今年冬天他却觉得有比以往强烈的、那种心里空空的感觉，远比遇见年之前强烈好几倍。年……戣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等年来。

　　戣看得出来梅对年的期待远不如自己强烈，毕竟她还是会怕一个长角和尖牙利爪的妖怪。对于这点戣也有一点担心，他害怕年的出现会吓到村人，不过想见年的思念远强烈过所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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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见年……戣知道自己疯狂地想见年……

　　不知道年……想见他吗？

　　一场暴风雪后的清晨，天还未破晓，敲门声就在戣家的木门上响起。怕是村中出了什么急事，戣不情愿地从炕上爬起，裹着棉袄去应门。

　　“谁啊？大清早的……”

9 N: V7 `4 F& ?/ L& [/ Q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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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我是谁啊？”戣一千个不情愿地拉开木门，想要看清楚门外到底是哪个家伙，一大早扰人清梦还不报上姓名。

( T1 E# i% L$ {" G　　“咦？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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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 \! |1 l1 i: R　　门外披着熊皮袄的，是像雪原一般晶莹美丽，五官深邃的纤细青年。他有乌黑的发、淡红的唇，剔透的肌肤下隐现微微玫瑰色，夜空般深沉的瞳闪烁出妖魅的金光。这个青年完全无惧于天寒地冻的气温，在戣的门口微笑着，任由吐出的蒸气在双颊上结成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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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c  z+ {4 E, \6 T6 a$ P! x" ^　　“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年啊！”他说。

! M' {& v" b, z. d2 c4 ^　　戣没有反应，只是盯着这个青年，他被眼前的容貌所震慑。他见过最娇美的女人、最俊朗的男人，但远不及眼前的万分之一。戣无法拿这人来与自己妻子比较，因为他一点也不像女人。那就像山巅的雪豹一般，优雅、敏捷、自在而犀利，这张脸的确是他在山洞里误伤的怪物，可是，看起来却是不折不扣的人形……

* y7 |: R1 u+ n& J. M% J　　“你还没睡醒吗？醒醒啊！我都醒了！”

　　年在戣眼前晃着手，努力想要确定戣是否还醒着。

( u6 h2 t; d. d　　戣一把抓住年晃动的手，望入那星空般的眼眸，他知道，那正是数月前在山洞中一瞬间夺去他灵魂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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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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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的声音打破门口凝结的时空，她见到丈夫应门之后久久没动静，疑心起身查看，却看到自己的丈夫握着年轻男子的手，两人僵立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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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E6 F9 p6 M  U) M　　那样的戣，是梅从来没有见过的。她认识的戣，一直是温和平淡的坚毅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丈夫像这样激动到只能呆立在原处。而且是她多心吗？为何戣听到她呼唤回头的一瞬间，露出尴尬的惊慌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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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梅，向你介绍，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年。”

8 a4 o& u7 G5 B( c　　梅很讶异年并不是戣当初形容的青面獠牙，可惜年的人形并没有加深梅对它的好感。但是梅还是像对其他人一样，和年寒暄，找了套戣的衣服给年穿，然后一起吃早饭。

9 ~9 w0 X! {+ a6 x% N　　“你知道吗？你很特别。”在餐桌上，年对戣说。

9 ]) y2 H/ ^, r  \! x　　“哪里特别？我不就这样？”戣笑着挟菜到年碗里。

) R# S# l! Z8 C　　“你看我的眼神，和我遇到的其他人类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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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z, d/ Z) i5 q$ J: b9 z7 w　　戣顿了顿，不知道年这是褒还是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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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会啊！我很喜欢。”年有种特技，嘴里塞满食物还能笑得很美。“其他人类看到我全都吓得半死，只有你，竟然还会想要帮我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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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是因为……”戣有点窘，毕竟，那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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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旁边的土制暖炉中传来巨大爆裂声，年吓得整个弹起来，像受惊的雪兔一般夺门往屋外冲去。戣追上去，跑了好久才追上终于冷静下来的年，他正瑟瑟地在站风中颤抖。

　　“那……那是什么声音啊？”年不怕冷，让他颤抖的是刚才的巨响。“人类的家里，随时都会发出爆裂声吗？我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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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那是竹子啦！是木柴不够，我劈来烧的竹子。”戣虽然知道年不怕冷，但看他发抖还是忍不住将年拥入怀中。“只是竹子烧久了，裂开发出的爆炸声。不用怕，我叫梅把暖炉搬走就是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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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W, a( t/ o　　体型和戣相去无几的年在戣怀中闷声笑了起来，笑得戣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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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戣，你真的很特别。竟然会关心我这怪物怕什么啊！”

. }' l) a2 {9 S* w) O' }　　“管他什么怪物，你现在看起来是人啊！”

　　“但之前可不是人形啊！”年推开戣，甩甩头。“你真的是很特别。”

' e+ e6 m( D' }　　“一直说特别特别的，到底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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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i! H8 s4 j  S& r　　“那不重要了。”年拖着戣往回家的路走。“反正我喜欢你，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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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6 x/ B/ y  a* C* h　　一路上戣给年拖着，反覆想着年刚才的话。喜欢，好不熟悉的两个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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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q8 M" Y4 t  d　　于是两人回到戣的家中吃完剩下的早饭，吃完以后戣就带着年到村中蹓跶。这种小村庄的人们都好客，尤其是年的外貌如此引人，每个人都想在年身旁多待一下、再多看年一眼。不再整天想睡的年出乎意料的博学又健谈，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自然的脉动又了若指掌，听到戣不禁暗自纳闷：这个永远在睡觉的家伙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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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d. l- ]7 S% V! M/ a( Y　　就这样，戣带着年在村人热情的招待中玩到了晚餐时间，渐暗的天色让年打起了呵欠。很明显，唯一一天的时光过去了，年应该要回去再开始那漫长的睡眠。戣带年回家跟梅告别，年却远远就停下来，怎么也不肯接近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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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0 v# D" f" X. r　　“这次又怎么了？”

　　“怪声音，好吵的怪声音。”年捂着耳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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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戣回到家中一看，原来是妻子在剁馅包饺子，刀碰砧板的钝声叩叩作响。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告诉妻子：不要剁了，年怕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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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R$ A+ v8 o5 F- J% f　　“我睡觉的时候，你还是会来找我吧？”年向梅道歉带来的麻烦后，又再转向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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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2 U; ~$ ~5 K' l　　“雪融了之后就去。”戣咧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微笑。

# o2 i/ }( `# E3 O* C　　“啊……那我又不能好好睡觉了……”年打出个夸张的呵欠，连手都遮不住。

　　“你不希望我吵你吗？”

' C* d* G7 g8 F  D- e　　“不会啦！我喜欢戣啊！”年笑着说。“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会在作梦的时候来找你。”

　　戣看着年的笑容，不禁又愣了。而年早习惯了他看着自己发呆，所以挥手向梅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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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梅，下次睡醒时再见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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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S# G6 h6 R　　“啊！我送你出去。”戣从发呆里醒过来。

' q  t. [- b) M  |7 @　　“好啊！”年再次露出那魅惑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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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d* Y3 A& t9 R6 i, {　　看着一人一怪话别，梅知道这里有些许不对劲：戣对年的感情和对村中好友、对妻子的感情都不同。她突然发现，一个冬天让戣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就是眼前的雪白身影！

　　没关系，梅告诉自己，只要过了今天，这个怪物就会回到山里继续沉睡。只要过了今天，丈夫就会恢复正常，回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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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f% {1 E2 L" N　　事情并不如梅所设想的那样美好，年的离去只是恶梦的开端。戣比往常更心不在焉了，总是直直望着窗外的雪景发呆，也比从前任何一个冬天都强烈祈求着春天的到来。

　　而立春以后情况只有越来越糟，戣不样往年般趁着春天万物休养生息、不适合打猎的季节去别人田中帮忙春耕，却一个劲地往山上跑，借口是打猎。梅知道戣从不在春天打猎，他上山，是去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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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5 N4 C# f+ Y7 G　　梅忍无可忍了，再过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她不能忍受家中没有男人工作，更不能忍受将出生的孩子没有父亲。所以梅偷偷跟踪戣上了山，打量着好的话，可以劝年找新的山洞，离开戣身边；不成的话，找出年的山洞，改天趁戣不在时，将年薰昏了再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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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带了把短刀防身，悄悄跟着在丈夫的身后。饶是为了想见年过了头，原是敏感至极的戣竟一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这样半途遇到猛兽攻击怎么应付得来？越是这样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梅的心就越往下沉，加紧脚步跟好信步在春风中的猎人。

　　梅看到戣点燃火把进了那个洞穴，一方面出自好奇，一方面要确定是否真的是这里，她在戣进去一段时间后蹑足摸进洞中。说来也不可思议，竟然连这样她都没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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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曳的火光中，梅看到自己的丈夫坐在一只熟睡的、全身雪白的怪物身旁，极其温柔地抚摸怪物的银白色头发，然后弯下身吻那怪物。梅惊讶的看着眼前景象，戣从来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这张脸，就算在黑灯瞎火的夜里枕边也没有。那表情是如此深情、温暖，并充满了宠溺，看到让她全身流过电殛般的嫉妒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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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梅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冲上前拉开两人的冲动，笔直向两人走去。她刻意踩响地上的水潭宣告自己存在，戣惊吓了，手足无措地从年身边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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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这怪物是这种关系吗？”梅走向年躺卧的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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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我只是……”年轻猎人心虚的回应。

　　“只是什么？”梅用足以将怒火冻结的喉音逼问，拔刀丢下刀鞘逼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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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4 ?3 i+ T$ i　　“梅，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 O" d' T! V) D0 b　　梅不发一语，挥刀向睡梦中的年砍去，被戣即时挡了下来。

+ ~5 B9 T0 ~+ B% p$ p. s: W! Y; E+ ]　　“梅！你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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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要冷静？”梅的发髻在挣扎中散了，她披散着乱发恨恨地说道。“这怪物抢走了我的丈夫，抢走了我孩子的父亲，我还该冷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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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d8 V2 @% h) t# j　　“不是！你听我说，这不是年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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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听！”

　　戣和梅在山洞中扭打，努力想夺过妻子手中的刀。可是没想到女人拗起来力气大得吓人。争执中刀刃划过戣的肩头，他分了心，绊到一块断落的石块，脚下一滑，不偏不倚就让一根特别尖利的石笋穿腹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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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S; n# }& y& e2 a; D& Y　　戣俯卧在那根石笋上，努力想要起身，将这庞大的异物从自己腹中拔出。梅只能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戣徒劳无功在痛苦中挣扎。戣的双手挥舞着，一下子就伸手抓住她的衣摆，抬头用呆滞的眼光向她求救。梅害怕到了极点，拚命想把衣摆从戣的手里扯出，但垂死的戣用毕生所有的力气紧握住那块布片，好像是抓住这块衣摆，就能抓住最后一线生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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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动着嘴唇，戣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个大血泡。梅不顾一切地用刀割断那块衣摆，她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恐怖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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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冲下山，强忍著作呕的感觉，脑中一团混乱。怎么办？说戣失踪吗？要怎么跟村人解释戣的失踪？要是年醒来怀疑戣的死因，要怎么解释戣死在洞里、手中握着她的衣摆？如果要杀掉年灭口，她做得到吗？而且她害死了戣！天啊！梅想到就不知所措，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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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8 z# ~" G　　看着村落接近，渐渐恨意回到梅的胸口，一切都是那只妖兽的错啊！要是它不接近她的丈夫，一切不都没事了吗？黑色浓云缠绕梅的心，她没有勇气再回到自己害死戣的山洞里杀年，也不能再让年回到村中揭露所有的疑点……一个万全的毒计，在这弱女子的心中逐渐成型｜｜反正只要让年现出原形，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妖怪的。

4 o9 \* P' B0 u3 M: T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喊出那恶毒的控诉：

# Z2 F- X- t9 a2 ~. _: y　　“不好了！戣给山上妖怪吃了啊！”

: v/ \$ J6 r; a6 Q　　梅拔高的嗓音在村中迅速传开，引来所有三姑六婆和她们的丈夫。怎么可能呢？人们议论纷纷，戣是村里最好的猎人啊！

0 S: I6 r$ R/ x+ w. ^- G0 Z　　“是妖怪！是那个冬天来作客的白衣人啊！他是妖怪变成的！戣被那食人妖怪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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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呕着害喜和恐惧的酸水，悲苦地解释自己如何担心丈夫而找上山，最后发现妖怪正血淋淋啃噬着戣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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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Q6 Y: N- Y　　“好险啊！妖怪追了上来，差一点就逃不掉了……”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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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人温暖的扶持下，可怜的妻子展示身上被破裂的衣摆，告诉大家还好她戴着红头巾，不然铁定逃不了。怪物的所在？她荒不择路逃跑时早迷失了方向，能下得山已是幸运，不然她也想带人上山围剿。不过，那妖怪在隆冬中会醒来，会再来村里找东西吃。这次，要不做点预防措施，大概全村都逃不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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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5 ~) |8 i, F9 I　　经过长长的沉睡，年在山洞里醒来，始料未及，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戣腐坏的尸身。嗅着因腐败而变化的戣的气味，妖兽发出哀伤的嚎叫回荡在石洞中。戣怎么会死了呢？他还以为没人吵他，是戣终于要让他好好睡觉了呢！年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恶痛觉自己长时间的睡眠习惯，他不懂怎么会这样。难道戣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吗？村里的人知道吗？梅知道吗？

　　年化为人形，跳起来往村子的方向狂奔。他要回去村子里告诉村人、告诉梅……

  X3 h3 }" U& y- p5 ~8 O) C/ C( M　　年远远接近村落就觉得村里好吵，为什么人人都在剁馅做饺子？而且还家家户户都烧竹子发出爆裂声？那不重要，年急着要回村里报告戣的死讯。但一近村口，穿着让年发昏的红衣的小孩就尖叫着跑回，引来成群的大人。每人不是穿着红衣就是带着什么红色的东西，全村的人都敲锣打鼓，像是驱赶什么一样朝他这边涌来。

　　什么？年听不懂梅在说什么，也不懂村人皱着眉头的意思，他们说他杀了戣？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想要说话，但被震耳欲聋的爆竹和锣鼓声盖了下去；他大叫，人们只当他在疯狂地怒吼。整整十二个月，友善好客的村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烈火般燃烧过来的恶意、让他作呕的大红色和几乎要震破他耳膜的吵闹声。

　　年越来越惊慌，也越来越愤怒，这个让他不解的恐怖环境将他团团包围，大口啃噬着他的理智，猛力将他推向疯狂的悬崖边缘。戣……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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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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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个字化为最尖厉高亢的嘶吼，年一瞬间变回了原形，长角、尖齿、利爪，这个雪白的怪物撕裂身上穿着的人类衣着，像要从满天寒星那讨回公道般，对无尽苍穹发出令人颤栗的心碎哭号。年用利爪在人群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在村民惨叫中飞也似的逃向覆满白雪的山上。他听到背后传来人群的欢呼声，庆祝赶走了披着人皮的食人怪物；他也听到欢呼声中有哀叫，那是被他利爪所伤的“无辜”受害者。但他管不着了，他要逃回他的山洞继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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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这次，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了……

　　据说后来，被年大闹的村落害怕年再回来，所以在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都要穿红衣、在门上贴红纸、剁馅包饺子，并且敲锣打鼓燃放爆竹，他们称这个叫“过年”，并且把年睡一觉醒来的时间叫做“一年”。

+ [" i" s* k  e! n　　渐渐这个习俗传开了，各地的人都怕年来，因此都在冬天的这个时候做这些活动，防止“年”来骚扰他们。而当孩子们问起这个习俗时，老祖母就会告诉孙儿──

( n/ `) b" l5 x0 O: p　　从前，有一只凶狠残暴的食人怪物，叫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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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3 L) {4 k, c, n1 [4 R- q4 Y　　窗外鞭炮响一串紧过一串，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只被窗外霓虹灯点亮的暗室内，辛艾仁起身、按开卧室的电灯开关，然后走去外面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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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1 G' V7 `3 r　　“你去哪？”白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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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现在几点？”辛艾仁恨恨的拿起电话。“我现在回去几点才到？”

! n. j" x( |+ a$ a* B; p) q6 {" Q　　“耶？所以你是说？”狐狸兴奋的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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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爸？”青年自顾自的讲起电话来。“对不起，今天有急诊病患，我现在才要出门。会很晚才到……”

　　随着辛艾仁和家人的对话进行，白狐的头越垂越低，尖尖的耳朵也塌了下来。等到青年收线挂上电话回房间，只见身后床上坐着全身白衣的美少年，两颗金色大眼睛水汪汪的只差没掉下泪来。

　　“还是要走？”白狐变成的少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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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0 ~4 j7 w1 g　　“没错。”兽医扯起少年屁股底下的毛衣，塞进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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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A1 I$ F& v) u9 E/ h; w　　“为什么？都这么晚了你还要走……”白灵说。“听完年兽的故事，你不觉得过年应该是增进异种族感情交流的好时机吗？”

　　“不觉得。听起来倒比较像大家都应该在家过年以避免外遇发生……”辛艾仁意有所指的斜瞄白灵。“特别是跟不是人的对象。”

　　“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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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m7 ]! h6 x7 U　　无视于白灵的哭音，辛艾仁把最后几样东西用提袋装好，期间理也不理喃喃念着的妖狐。直到他收拾完，站直身，才再转头回床的方向。被揉皱的被单上，少年可怜兮兮的看着人类，满脸小狗要被抛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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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5 }1 l. ?, w; L　　“你以为讲个故事拖时间我就不会走了？”辛艾仁冷冷的问。

4 m# ]- L! u4 W/ U　　“不是吗？”白灵哀哀的说。“就跟你说过年没什么好庆祝的了……”

　　兽医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右肩把旅行背包扛好，左手提起提袋。然后，他还是冷冷的开口：

　　“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然休想我带你去。”

　　“欸？”

　　“约法三章：在老妈家期间不准变成人的样子，不准说话，不准跟狗打架，也不准没报备就跑出门。”兽医皱着眉头警告。“你敢让我家人察觉丁点不对，就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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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S  M& H, F8 z. q3 L　　“意思是说我可以去？”白狐变回原形，一蹦跳起来。“我可以去吗？我可以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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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狗，我敢不带你去吗？回来大概房子都被你拆了吧？”辛艾仁举举手上的提袋，旁边凸出一块狗碗的形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还亏你说自己四百岁，难道是老眼昏花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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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5 U$ B, I# R4 ~) S" P　　“我是狐狸！”白灵抗议。“而且我才四百岁！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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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4 X" q6 M, N& X: h  h  S　　“行为举止明明就像狗，而且是条笨狗。”兽医边说边大跨步走出房间。“走不走？再不走要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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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5 S' q/ e! q9 R2 d, j0 n　　“爱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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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wstc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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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女


3 o5 P0 V; e% H, u/ G% B7 ~9 O" p' c　　正月初三·老鼠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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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三（又有人说初二）晚上是老鼠娶亲的日子，人们看到的话这年会闹鼠患。所以经过年初一初二两天的忙碌后，人人这天都提早上床睡觉。

　　关于老鼠嫁女儿的故事，民间有个趣味盎然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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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有只老鼠想给女儿找个好女婿，希望有了女婿的庇护后从此一族不再怕猫的迫害。所以他先去找天上最伟大的太阳。太阳说他不够伟大，因为他会被云遮住。云说他怕风吹跑，风说怕墙挡住。可是老鼠又能在墙上打洞，所以最后，老鼠的女儿还是嫁给了一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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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三晚上，都市里的年味已经开始渐渐消散。许多熄灯两三天的住家都亮起了灯火，等不到初四开市就张灯营业的店家也纷纷开张大吉。虽然职业兽医已经渡完假归来，兽医诊所大门还是盖着铁卷门，二楼的公寓书房点着橙黄灯光，给寒冷冬意平添了一丝温暖。

　　辛艾仁坐在书桌前，埋首在书本中。他刚从爸妈家回来，正享受着年假最后一天夜晚的闲适。一切景象都是那么安祥美好，直到被脚边电暖炉旁躺着的白狐扰乱。白灵原本在暖气温度下舒服的拉长身子躺着，不知道哪里不对头了，他突然翻身爬起来，蹭蹭青年垂下来的一只手。

　　“爱人，我们去睡觉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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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x5 p* U- Q0 ~% ]4 l; m　　“要睡就去睡啊！”兽医忙着看书，只拍了拍狐狸的脖子。

　　“你刚不就在睡吗？”

　　“一起去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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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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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t8 x: |, {$ y. l9 h+ T+ E& }$ m3 u　　辛艾仁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白灵立起来，前脚搭在他大腿上，黑眼咕溜溜转，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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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准睡我床上。”兽医说，“你会弄得一床毛。自己去窝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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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白狐心虚地抖一下耳朵，“跟睡不睡床无关，今天晚上大家都应该早点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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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 C) t- V9 z( ?　　“为什么？”兽医啼笑皆非，“你该不会要跟我讲什么初三老鼠娶新娘所以人要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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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j% f1 z% E　　“你知道那个典故啊？”白狐狡猾地皱皱鼻子，“那你知道那故事的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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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真相？”辛艾仁心中浮起起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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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S4 T! ?2 V! t: U# }　　“哼，你一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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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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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听好啦……”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老鼠娶新娘。

　　从前，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国大陆某个村庄里有个叫荖叔的男人。这个荖叔叫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反正就叫他荖叔就是了。荖叔是个普通的单身农民，娶了亲，不过老婆早死没孩子，所以他就养了个比小他十几岁的族弟当儿子。

2 b9 Y4 H  l+ _3 N: G8 p7 I　　这个故事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连他那族弟很没创意的、因为被命相师说会短命，非得给荖叔当女儿养大也没什么了不起。说起来，连这族弟口口声声被荖叔叫“妹子”，后来成为村中首屈一指的美女这些事也都没啥了不起的。这个故事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荖叔帮他“妹子”找终生伴侣过程中发生的事。

1 A  l/ y) A: l8 d0 f/ |2 g2 ^7 b　　情况是这样的，虽然妹子被当女孩养到十四岁，荖叔也对这“女孩”疼爱有加，但男生毕竟是男生，年纪到了总该要娶妻。关于妹子的终身大事荖叔非常困扰，因为从妹子十二岁以来，上门提亲的一直都是男方代表。澄清事实后那些人被吓跑也就算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就算荖叔说破嘴对天发誓妹子是男儿身，就是没女方媒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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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到了这地步，荖叔终于受不了了，他等了又等找了又找就是没人要嫁给妹子，所以决定往非凡人的领域找帮手去。注意！因为是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神、人和妖怪的界线也不是那么清楚，所以荖叔这样做很合理。

* i* ?% z; i9 ]3 D+ |5 P　　第一站，他找的是住在高山洞里的一只怪物。这怪物纹面獠牙，头上长角，终年沉睡，据说只有过年时才会醒来。不过因为活了几千年，所以很有智慧。

, e1 q5 k! A. d; x　　“啊？你说什么？”怪兽老大不高兴地揉着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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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5 W. g1 I; i/ d3 a, X# W; Y) c; w　　荖叔很恳切的把他遇到的问题重复第十七次，希望这次怪兽有听进去。

　　“那个啊……”怪兽这次似乎听进去了，不过即将又要睡着，“既然找不到女人，就找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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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不行啊！”荖叔用力把怪兽摇醒，“哪有男人愿意娶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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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睡觉……”怪兽在窝里滚一圈，非常朦胧地回答，“你自己娶啊……反正你很爱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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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行不行！”荖叔红着脸大喊，把怪兽再次吵醒，“我不能娶妹子！你至少要提供个可行对象给我啊！”

　　“好啦好啦好啦……”怪兽睡梦中不甘愿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去找太阳，他喜欢漂亮男孩啦！”

　　不试白不试，所以第二站，走投无路的荖叔千里迢迢带着妹子到东海找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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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娶你女儿？”太阳坐在寝宫正中央，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别开玩笑了，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啊！我怎么可能娶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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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F) h) ^6 x　　“可……可是，听说太阳大人喜欢漂亮男孩，我以为……”

- [1 A4 G2 f3 W: [　　“笑话！”太阳高傲地伸手招来一旁的侍僮，抱进怀里，“你家妹子，有我的红羽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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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V& o  y6 a  z5 H  ]# \1 `  b　　荖叔看看太阳怀中羞窘的红衣少年，再看看妹子，其实他心里觉得还是妹子漂亮，但也不好说出口。他不好开口还有另一个原因，太阳吻着怀中少年，似乎吻出了兴趣，手已经伸进了少年衣襟里面，完全忘记他们还站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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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知道了就快滚，我可是很忙的！”吻了半天，太阳好像终于察觉他们还站在原地，出口赶人。

　　荖叔慌忙带着妹子逃出太阳寝宫，不过临走前在扶桑木底下被叫住，那个红衣侍僮衣衫凌乱地追了出来。

　　“请稍等一下！”红羽说。

6 @; W- R" D  m* \　　“呃？”荖叔看到红羽就想起方才情景，不禁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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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红羽拉上衣衫，“据说云伯最近在征亲，你可以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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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第三站，荖叔带妹子到了云伯住处，不过才到门前就跟一个蓝衣青年撞个正着。而且被撞还不打紧，吓人的是背后随即有一团团像岩石般笨重的乌云冲过来砸人。幸好那蓝衣人张起风网挡住攻击，不然荖叔和妹子早就送命了。

　　“云弟！你冷静一点！”那蓝衣人对云伯宅内大吼。

; q& Q: `0 f+ R( G　　“冷静个屁！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屋内传出另一个声音。

$ r3 B7 G$ x4 a. P　　那蓝衣人搔搔头，叹了一口气，抱胸叹息了一会，又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他突然转头，似乎这才发现荖叔和妹子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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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2 g; `8 t4 D5 N# Z0 d1 k　　”真是抱歉吓着你们了，我是风神，请问两位是？”蓝衣人问。

0 X% ]3 Z2 `3 \2 e2 `　　看风神态度亲切和善，荖叔简单说明了来意，但只换来风神尴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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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I8 s" F5 Z+ K# Y　　“征亲吗？我看你们现在还是别进去比较好。”他说。

2 Y1 u8 J' K0 O# i8 ^1 O( `　　“为什么？”荖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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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C- g: b/ R# z6 E　　“那个啊……”风神继续搔头，“征亲的消息是假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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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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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 K* Z( z( J; v& h　　风神才要回答，就被冲出来的云伯打断了。云伯是个灰衣少年，身上穿着像云彩般会变色的服装。平常心情好时衣着就像晴天的浮云一样雪白，现在几近漆黑的一身显示他正心情恶劣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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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风的混蛋！谁叫你乱说话的？”云伯隔着荖叔和妹子对着风神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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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a& U. g8 R　　“我哪有？”风神无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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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 @2 f! y6 S, _　　“哪没有！我说征亲就是征亲，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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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我很多屁事啊！屁是风，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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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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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再次涌起漆黑云块，眼看就要朝着风神和荖叔等人这里飞来，风神笑笑地张开风网，这次他把云伯和那些还夹着闪电的云一起困在网里面。云伯看来气炸了，不过风神更卑鄙地把风网风速开到最大，让他的怒吼传不出来。

8 b0 |8 B3 B9 i! R, R% W　　“哪！如你们所见，”风神转身朝差叔俩人说，“征亲这档事，只不过是咱们小俩口闹别扭，云弟一气之下就放出了征亲的消息。”

* m4 h5 @1 ~7 k4 O4 |　　“呃……”荖叔只能这样回答。

! S) Z) `/ M" ^5 m- r　　风神后方的云伯正在对风网又捶又打，似乎气个半死。荖叔很想跟风神说他完全看不出来事情是像他说的那样，不过为了避免与这笑面虎起正面冲突，他选择放弃，然后道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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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过要是漂亮小男孩征亲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去找墙神大姐，她好喜欢小男生的。”风神说。

) ]# O+ Q6 K0 C4 V9 ~　　荖叔有点惊讶风神知道妹子是男生，不过也算了，反正这些神理应无所不知，知道妹子的性别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比较让他讶异的，是后来风神又补上的那句话。

' \  n" [* `1 g/ ?7 S5 e# m　　“不过你干嘛这么急着把他嫁出去？”风神说，“你明明爱他爱得不得了，自己留着不就好了？唉唉，别像我背后那个小鬼一样，喜欢还不敢承认啊！”

　　风网后方有巨大闪电爆开，云伯在怒吼。而荖叔决定装做没听到，匆匆带妹子回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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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荖叔才在人间落脚就开始掷签，几乎是一步一掷，转弯上下坡更是不用说。他丢那两个红红半月型的东西丢了老半天，终于确定墙神最近就住在他家卧房。荖叔很高兴——墙神住在他家，该不会是喜欢上他家妹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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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太多了。”墙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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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荖叔愕然看着墙神，那是个穿砖色衣裙的大姐，正手叉腰瞪着他。

, q+ b# q( [' |' O; A　　“那，不然您为什么住我家？”荖叔斗胆开口。

　　“当然是因为你们俩个在一起很配啊！看了就赏心悦目。”墙神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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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荖叔愣了一愣，“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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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3 {  G5 I) x/ e. ]; h　　“大人的兴趣小孩别管！”墙神眯着眼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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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8 ?+ A; x' o1 }　　“是、是……”差叔觉得自己真是找错人、不，找错神了。

　　“唉呀，唉呀！你们这些不老实的家伙。”墙神豪爽地拍拍荖叔肩膀，“相爱着就在一起吧！不然大姐我看你们这样内心纠缠也很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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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K: @# l$ ]: z　　据说那年腊月底荖叔不知道要实施什么大工程，在他家墙上钻了不少洞，家里也常常夜半传出男女争吵声。不过在过年前，终于还是传出荖叔要迎娶妹子的消息。不管有多少神作担保，这桩乱伦常的婚礼还是不太受世人祝福，于是他们选在大年初三这百事不宜的凶日。他们希望大家都忙着避凶躲家里，没空过来抨击他们，所以选在凶日不谈，还要在晚上。

　　一件事有人骂，不表示没人夸。年初三那天晚上，才过傍晚荖叔家就被一堆神及非人怪物闹得沸沸扬扬；一会儿光芒万丈一会儿雷声大作不说，还有飞砂走石和各式相当夸张的吵闹声。村里善良人们想要关起门眼不见为净，只可惜木板门挡不住孩子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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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那边在闹什么啊？”每个孩子都问。

3 q8 ?5 {3 l: C. O6 Z) V6 M　　“你别管，那是荖叔嫁女儿。”每个作母亲的都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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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 H0 U* I6 \7 q　　当然比较大的孩子就会质疑为什么娶新娘不能管，毕竟在中国嫁娶是盛事，总是让小孩去闹闹讨吉祥的。

- j) Y  ?6 u) d: z　　“唉呀！你听错了，我是说老鼠嫁女儿啊！”这些可怜的母亲只能这样回答，“所以大家要早点睡，免得吵到他们。”

　　而比较有创意的母亲，就把“老鼠”嫁“女儿”过程中遇到的事编成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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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_' y4 O- Z6 a: T　　老鼠的女儿长大啦！他想要给女儿找个不怕猫的好女婿，所以先去找天上最伟大的太阳。太阳说他不够伟大，因为他会被云遮住。云说他怕风，风说怕墙。而老鼠又能在墙上打洞，所以最后老鼠的女儿还是嫁给老鼠……

　　感谢这些母亲。据说，很多不合理的传说都是这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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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t4 K. K　　“……那怪兽，是年兽吧？”辛艾仁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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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不太清楚。”白灵回答。

/ p' {: c8 w/ O2 C# j# S! S% W　　“太阳的嗜好？”

　　“神总是有怪癖嘛……”

. S8 R6 y0 U" N  D) ?) ]7 e　　“风神和云伯又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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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俩口吵架啊！”

, s" F& \6 a. o( x, L　　“墙神？”

　　“她喜欢看男人和男人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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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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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f& t3 f6 }　　“怎么了？”

　　“那俩人根本是被逼婚的吧？”

( c# M# ^& r1 K8 M1 ?# L　　“听起来像那样吗？”

; p/ j% g) `# Z4 O2 [0 e　　“到底什么年代会有男人和男人被逼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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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话时代。”

& z- r7 A9 r"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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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 n: w+ k# J9 _) `　　辛艾仁皱起眉头，摸了摸桌上的书本，又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他问。

　　“你听不出来？”白灵回答，“说我们今晚该早点上床啊！”

　　“既然是以讹传讹，那我为什么要早点睡觉？”辛艾仁双手抱胸，冷冷地问，“而且我记得是说初二晚上到初三凌晨老鼠娶亲，所以初二晚上早睡初三早上晚起吧？你是不是搞错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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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1 e8 f) p# }2 Y$ q　　“唔……唉呀！各地习俗有差异，时间不同啦！”白狐困扰地动动胡须，“反正今天就是要早点上床，你真的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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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 k) A* }5 u; O　　“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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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 y0 N3 L3 X' ^8 Y　　白灵原地转了两圈，思考着，然后摇身一变成为白衣青年。他挤上前，整个凑上椅子，把辛艾仁搂个满怀，变成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芒。

: \) g+ W' D/ @2 W; h" ]: H　　“我说‘我们’该早点‘上床’了，这样懂吗？”

# \% E" E! W5 n) X1 [9 x　　“不想懂。”

　　“我是狐狸精。”

　　“所以？”

　　“在中文中狐狸精通常都用来形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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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 g- b* E: q　　“你不是在找你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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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R9 H  T; i9 y+ N- h　　就像没听到问话一样，狐狸精开始舔着兽医的耳朵又啃又咬，然后一路往下攻击脖子。可怜的人类试了两次推不开只好放弃，拿个书签把书页记住，无奈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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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不准睡我床的。”兽医说。

　　“那你喜欢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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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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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艾仁拿死皮赖脸的妖狐没辙。于是他叹了口气，把白灵抱起来，起身离开书房。

1 _: v4 A" G* G( V　　“变回原形。”他命令。

　　“耶？为什么？”嘴上说着，青年还是变回白狐，一脸疑惑看着主人，“我以为人的样子你会比较有兴趣？”

　　“不管是人是狐……”辛艾仁边说边走到屋角，“我都没兴娶。”

　　“那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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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Z; Q% E/ T" F3 ^　　“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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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金属响后，还没反应过来的白狐被丢上阳台，铁门还加了锁。在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中，白灵发现辛艾仁又走回书桌前坐下，不过不是如想象那般继续看书，反而是按下了计算机的主机电源。狐狸一双好奇的尖耳竖起笔直，他隔着落地窗看见屏幕亮起，还听到计算机启动的风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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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开计算机干什么？”白狐问。

　　“把故事写下来。”兽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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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wstc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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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一·祭太阳星君

　　上古时代成都山有个巨人叫夸父，跑得飞快，大地上任何动物都没有办法跑得比他快，因此他很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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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夸父忽然兴起一个荒谬的念头，没人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追着太阳跑。可是无论他怎么追，太阳是一点都不会累，反而越落越快。即使夸父拼了命地跑，可是最后太阳还是落到了远方的禺谷里，而夸父也又累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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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5 ~  l. y& r6 \5 x. L9 X8 u+ A) E　　夸父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渭水边，一口喝尽了渭水，又到黄河边，二口气喝光了黄河。可是喝完这么多水，他还是渴的不得了，所以又转往北边去喝大泽的水。可惜还没走到那里，夸父就在半路上累死了。他手上拿的木棍掉在地上，许多年之后长成了一大片桃树林，他的血肉则滋养着大地，世世代代丰润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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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3 v4 }6 p4 D9 e5 h$ }　　晴朗的早春午后，灰湿冬天的阴影正在退去，日头暖暖的光线洒入都市楼房间。白狐在兽医诊所落地窗前明亮处懒洋洋地趴着，一双眼睛半眯半睁，偶尔转动着追踪门外路过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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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脚步声响起，狐狸耳朵朝往后，一路指着刚结束诊疗的病畜饲主出门。接下来是开关抽屉和收器具声，然后辛艾仁走到门旁阳光下，在落地窗前白灵脚边伸了个大懒腰。

　　“啊！太阳真好。”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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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 m+ k* `, r3 ^* D! g　　“太阳一点都不好。”白灵答。

* l' Y. h! i0 J% a7 f# q　　“不好的话你不要晒啊！”辛艾仁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脚下的狐狸，“难道说你一身毛还怕紫外线？”

% i" x* u+ A: ^- ~6 i0 a! [　　“不是晒太阳不好，是太阳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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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灵慵懒地翻个身改成侧躺，让身体接收更多阳光。他不以为意的调整一下尾巴的角度以免被踩到，更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下去，“要是你知道太阳是什么样的货色，你就不会那样说了。”

. R0 _, v3 t2 N* q7 }( x. Z　　“喔？那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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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啊……我想睡觉。”狐狸打个喝欠，“不要逼我说故事。”

6 `' Y2 B1 ~, P& h　　“根本没有故事好说吧？”兽医嘲笑地用脚推动狐狸，“只是我说什么你就反驳什么，没事干，闲到发慌？不是说要找主人吗？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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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会放弃。”白灵懒洋洋打了个喝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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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赶快找啊！说好让你借住到找到他为止的，你最近好像越来越懒了？失去忠诚心了？”

　　“不要踢我，才不是那样。”白灵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在兽医大脚推动下懒洋洋滚动着。“刚好今天是太阳星君生日，我突然觉得必须指正你错误的观念，太阳真的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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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 l: b6 H+ Z$ m' f　　这是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早于十个太阳作乱的悲剧。那时还有十个太阳，一天一个，每天轮流规则地由东运行到西。在那个还属于神话的年代，蛮荒中，有一座叫做成都的大山。成都山高耸入云，有人说他支撑着天。而成都山上，住着叫夸父的巨人。

　　夸父是天神的后裔，因此有着过人的神力。而且他个性和善开朗，乐于利用自己的神力助人。小至村民建屋、大至山道上落石崩塌，成都方圆百里只要有人需要帮忙，就铁定会看到夸父的踪迹。夸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飞毛腿，他可以前一瞬间还在半山腰帮樵夫砍柴，下一转眼就到了山涧下将作乱的猛兽手到擒来。古道热肠的个性让夸父广受欢迎，无论是他庞大的身材或拿来当耳环的诡秘黄蛇，都无法吓阻凡人对他的爱戴。

　　某个酷暑的午后，夸父在散步中突然注意到一片密林烧了起来。本着乐于助人的天性，夸父匆匆赶往火场，担心有村民被困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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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父到的时候火已经灭了，他开心地发现没有死者，也没有人被困，一片焦黑的残烬中只有只金色大鸟耷拉着左翼站着。那只大鸟除去有三足之外长得很像乌鸦，通体金毛散发着微微光芒，翅膀似乎受了伤。他对于夸父的到来很不满意，气鼓鼓地对他“呀”了一声就打算起飞。不过受伤的左翼没让大鸟如愿，他才腾上天空随即重重落地，然后气愤地啄咬起自己淌血的翅膀。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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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2 v- t9 ?5 U  U　　夸父箭步冲上前，一把把大鸟抱个满怀。大鸟显然恨极了受到拘束，这样的身体接触让他狂怒，连扑带啄兼抓地抵抗着。很快巨人的脸、手、胸、臂都添上了血痕，可是夸父还是没有放手，他知道他一放手大鸟就会继续试着起飞，然后受更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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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害你。”夸父的声音和他抓住大鸟的手一样着急，“你受伤了，我帮你疗伤。不要怕。”

8 }, y2 u& Z. Y% M# S　　金色大鸟很有灵性，听了那句话安静下来。虽然琥珀般的大眼还是瞪得老大诉说着不满，他已经不再扑咬夸父，只是气喘吁吁地歪过头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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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 Q( h$ @8 c! p$ A# f/ q　　“对，好乖，不怕。”夸父安抚地摸过金色鸟背，“我带你回家，给你疗伤。”

　　伴随着一声尖啸，一只红色大鸟突然从天空冲下扑向夸父。夸父一手夹着金色大鸟，一手挡着空中的攻击，用身体护着怀中的宝贝。他急着回家治疗激动的伤员，没空跟猛禽缠斗，可是那半鹰半雉的红色怪鸟就像发疯似的来回俯冲着，就偏偏要拿夸父夹住金色大鸟的手当目标。夸父也不是笨蛋，一会儿他就猜到了——这两只鸟要不是有仇，就是红鸟要来救同胞。

　　“他受伤了！我要救他！”夸父小心闪避着红鸟的利爪，“如果你跟他有仇，等他好了再报。如果你是他的朋友，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他。”

) x! J& D( e4 y- I# ]; B　　夸父这么一说，红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升高开始盘旋着好像在考虑什么。可是当夸父放下心正要离开时，他又俯冲而下发动另一波攻击。这次的攻击比之前的更为狂乱猛烈，夸父没法再分神多想，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挥在红鸟身上。

5 W6 r$ w5 K% c　　红鸟在巨人的神力下毫无招架之力，狠狠地飞出去撞倒了好几棵大树。可是他依旧不死心，振翅飞来又要继续攻击。

　　“呀。”

0 p3 E* v& l( j% {! h　　怀中金鸟发出哑哑的鸣叫。在夸父耳里这叫声没什么，可是红色怪鸟一听这叫声就像遭了雷殛一样，硬生生止住了攻势，用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爬升上天。夸父疑惑地抬头，看不出来红鸟有继续攻击的打算，但他还是在上空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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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G  v/ e) s$ w& r) j8 m3 G. X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大本事。”夸父疑惑地对金鸟说。

) E# M/ v" x# s( M3 i( }, a7 i　　“呀。”金鸟不耐烦地抽着翅膀，似乎在抱怨夸父把他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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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e  @! U" t; \, G　　夸父再抬头，天上现在只剩下一个红点，勉强可以辨认出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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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Z- g) z! N% K4 U. r# o　　“好好，我赶快带你回家。”

　　巨人小心抱好金鸟，迈开飞毛腿往住处奔去。起步前金鸟又“呀”的叫了一声，夸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因为他觉得金鸟好像在发笑。

　　把金鸟带回居住的山洞，夸父洗净了那羽翼上不知什么野兽咬的伤，找来药草捣烂了敷上。虽然不知道大鸟食性如何，他也细心地替金鸟找来饮水、鲜果和鲜肉，用柴草毛皮替他在山洞的里侧做了个窝，才给自己煮了晚饭吃饱。金鸟没吃也没喝，夸父想那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的缘故。为了让金鸟放心，夸父最后一次探视金鸟的情况，就守着洞口早早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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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的春夜还是犯凉，微弱的冷风随着月光飘进洞口。湛银的夜色下，红色大鸟无声降落在洞口，转眼变成红袍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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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O2 J* _. p* p　　少年蹑手蹑脚闪过熟睡的夸父走进山洞，怯生生停在金色大鸟窝前。而金色大鸟也早已不是乌鸦的形状，他化为浑身散发金光的绝美青年，正斜倚在洞壁上冷眼待着红衣少爷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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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v( G6 `$ r/ J1 @2 L  n' k- H# h, C　　“少爷。”少年低声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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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T* {% `$ z8 [　　“你倒是还记得我啊？”青年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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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羽怎么敢忘记十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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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夸父救回来的金色大鸟正是天上的金乌，天帝十个太阳儿子之中最小的一个。而红衣少年则是红色公鸡神，第十个太阳的侍从。听到仆役如履薄冰的回答，美青年只是冷哼一声笑了笑，随即继续闭目养神。

' d- L7 c# ~4 `  @　　“十少爷。”红羽如履薄冰地开口，“巨人睡了，我们该走了。”

% U) a# J2 t0 D) f　　“我不想走。”太阳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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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啊。”红羽急起来，“十少爷为什么要给这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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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1 d0 b* U/ F. p! u　　“笑话！”太阳猛然睁开眼，山洞内突然金光暴增，“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让这个凡物带走？要不是我阻止，你早就给打死了！就会装模作样的攻击！天狗攻击我的时候，你在哪里？”

. E1 F" h0 `) f. ~& G) U　　“是、是十少爷实在行踪不定，红羽一时找不到……”

　　“还敢顶嘴？”随着声音上扬，太阳的光芒也暴增了百倍，把整个山洞照得如同白昼。

' G0 T+ a6 m, C2 k2 m' S# ?　　“是！红羽知错！”少年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红羽失职，请十少爷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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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n3 s* B9 R3 \$ d5 O　　还没等到主人发落处分，这场主仆相会就被打断了。夸父被突然其来的强光刺醒，猛然站起来惊愕地看往洞内那片光源。

* v) Q8 r/ @8 Z* E2 i4 c　　“这是怎么回事？”夸父用手臂挡住强光，不自觉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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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9 r# v# c6 ^$ h0 i　　强光应声而消，山洞又回归了黑暗。夸父拿开遮掩的手臂，张眼看到泛着微弱光芒的俊美青年。很惊人的，那个青年竟然跟夸父一般高，而他的背后趴着和常人一样比例的红衣少年，头也不抬地伏在地上。

' _# s2 D# S* s3 I6 t! A　　“你是……”夸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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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天上的太阳，天帝的第十个儿子。”太阳不耐烦地说，“很感谢你救了我，你要什么赏赐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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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父看着太阳呆了，嘴巴开开合合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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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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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不是说了？”

6 i3 i6 S. s2 d$ t　　太阳高傲而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巨人——有血有肉的白痴都这个样，看到他就呆掉，什么鬼都扯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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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 a3 n# T9 N% g# ]　　“所有的太阳……都像你这么美吗？”夸父直着眼睛说。

　　“我不知道，我想我的哥哥们也没有兴趣比较。”太阳冷冷地说，“如果这是你要求的赏赐的话，我也可以找他们来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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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6 }, Y7 r$ t: F  m　　“赏赐？”夸父呆呆地重复，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太阳的脸。

　　“对，赏赐。”太阳已经很不耐烦了，嫌恶指指臂上的口子，“为了感谢你多事救了我，我非给你赏赐才行。快点说爸！

( D( Z. ?6 [8 Y3 R0 s/ `3 I7 A　　你要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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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可以？”夸父吞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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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D$ U. W9 S6 v0 k- m　　“对，要金山银山都好，也可以要永恒的生命，要跟你一般大小的美女也行。虽然你是神的后裔但血缘已太远，除了神格以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太阳冷冷地说。这些凡人的欲望他看多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

1 P9 R: ]* S# L3 T0 k　　“如果我说……”夸父猛然握住太阳的双手，“‘我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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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1 ]$ t7 s" ?, z' s# E; e　　太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无礼举动震住了，愣了一下随即打算甩开夸父的手。可是夸父的力气太大外加太阳左臂有伤，他竟然甩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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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7 d8 z2 \" `7 j; Z$ N: m" u$ V　　“放肆！”美青年怒吼，“无礼的家伙！给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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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夸父没有放开，依旧紧抓住泛着金光的细手。那眼神吓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太阳，他从没看过这么热烈的眼神、这么渴切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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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3 I$ z# B7 _1 [　　夸父一直都是孤独的，他因为身材悬殊所以找不到同伴，小到可以在他掌上跳舞的凡人他也看不上眼。现在眼前身高相仿的美青年正是他多年以来的梦想，不管他是谁，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完全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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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金山银山、不要长生不老、也不要美女如云。”

　　夸父直视着太阳琥珀色的双眼，“我喜欢你，只要你陪我。”

　　“你疯了！”太阳气极，金光再次狂射，“你跟我要我？天上的太阳？！”

. q2 W: h2 n$ Z! u! Y9 c　　“你答应的，除了封神什么都可以给我。”夸父不为强光高热所动，依旧故我，“你没有说你不包括在内，你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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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t% \- a8 Y2 Z2 ^" @$ ?( U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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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炙人金光缓缓弱了下来，太阳无力的最后一次抽动手掌，依旧失败。这当然不是太阳第一次落足凡间，他向来都知道自己的原形俊美异常，没有凡人抵挡得住他的诱惑力。

　　以往对于这种迷恋上他的凡物他通常一笑置之，冒犯到他的话心情不好当场格杀，心情好的时候玩弄一番慢慢折磨致死，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是夸父的话提醒了他，自己说过的话，一言驷马，他的确没有说过自己不包括在赏赐内。而现在，那个但书来不及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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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b6 P* r* ?+ @6 v$ @% P  J' f　　杀了这个凡物易如反掌，但一来破坏了自己的格调，二来忘恩负义的行为要是传到天帝耳中绝对会让他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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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L3 h& d3 x+ y; w　　太阳的任性从不需掩饰，可是他高傲，无法忍受自己打自己巴掌。

6 O' ?3 L' h( _/ V; c( w　　“放手。”太阳失去了刚才的傲气，但还是冷冷地说，“你抓得我很痛。”

" W: t* }2 l9 P　　“啊！对不起！”鲁直的夸父连忙放开紧握的巨手。

　　“你要我怎么陪你？”太阳揉着手。冷漠地问。随即听到背后红羽倒抽一口冷气，“我要工作，不可能陪你一个凡物到老。”

　　“我不敢要求你天天陪我。”夸父老实地说，“只要你不用工作的日子可以像现在这样来到我身边……”

6 O2 g9 m5 t& I6 B　　“九天？你疯了！”太阳愤怒地跳起来，“十天中有九天？我得陪你这个肮脏的凡人？”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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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提醒我，我答应过！”太阳火极了，他怎么会蠢到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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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x+ s, k* M* Y; C; v2 J　　“你不用全陪我，可以想点折衷的办法……”夸父再退一步。

$ G, F" G" _4 s　　太阳眯起双眼。折衷的办法？这倒是个好借口，而且是这个凡物自己给他的机会……

　　“好吧！那这样吧！”太阳魅惑地笑开，一下让夸父看到痴了。“我不介意陪你，九天都陪你也无妨。”

+ d1 U/ l  Y& d4 x1 V1 w　　“真的？”夸父大喜过望。

! U- X5 u2 }; [　　“可是有两个条件，你得先做到我才陪你。”太阳伸出两只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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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十个条件也行！只要你愿意陪我！”

- v* k  s; n: O& s2 u+ p- }0 \* M1 _& Y　　太阳不禁笑了出来，这个凡物好大的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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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c( E1 t" N/ N2 [- t　　“第一，你要能从我们十个兄弟之中认出我。”他自信满满地笑开，“而且不是站在你面前，是你要能在地上认出天上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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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y9 {: k: C4 b4 Y　　“好好！我一定不会认错你！”夸父拍胸脯保证。

　　“第二，你的飞毛腿很有名嘛！”太阳笑得更为诱人，“那你就来追我吧！”

! r! Q7 Q0 i2 b8 d' P　　“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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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追我。”太阳的笑脸凑近夸父，“你没有期待轻松就可以抱得佳人归吧？那太不实际了。爱人，就用自己的脚去追啊！追上了才算数。”

% E+ P6 Y7 m! r4 h$ K　　夸父看那张近距离的绝美脸蛋看到痴了，傻傻地点了头。

　　“那么，如果你达不到我的条件，不能说我食言没赏赐你！”太阳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巨人。

5 o$ y' w% F4 ~7 J: U3 o　　“不！我一定会做到！”夸父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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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你。”

　　太阳施舍给巨人最后一个微笑，转身走进洞外那一片夜色。红羽不用主人呼喝就乖乖跟了上去。夸父追出去只看到洞外闪起一片红光，两个神就消失了。

　　那天以后，夸父就开始了旁人眼中疯狂的追日行为。第一天、第二天……连着六天，他跑着跑着就停下，因为过人眼力让他认出那不是他看过的太阳。每个人都说夸父狂了，想要夸耀自己的飞毛腿，而且什么不好追竟然去追日。只有夸父自己知道，这是他跟那张梦中容颜的约定，他一定得认出他、追上他，然后他就会来到他身边。

　　第七天，曙光才浮上地平线夸父就认出了他的太阳，拔足开始狂奔。太阳当然不会停下来等夸父，夸父也不会放过眼前的太阳。夸父一直跑、一直跑，从地表的极东跑到中原，从清晨跑到日正当中。他跑得渴极了，跑到黄河边，一口就喝干了黄河；跑到渭水边，又饮尽了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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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父不愿停下，可是他已经渴极，而再往西跑就没有水喝。

　　所以他转向北方的大泽，准备喝个够再继续跟太阳一决胜负。可惜夸父错估了自己的体力，再怎么怪力迅捷，他毕竟还是凡体、是有血有肉的生命。还没有跑到大泽边他就倒下了，剧烈的口渴和疲累袭击着他。那金光闪耀的身影就在眼前啊！夸父试着起身再跑，可是只能撑起身又颓然倒下。

　　他实在太渴太累了，他觉得他应该休息一下……

3 v2 n) _2 W0 }6 S　　这天太阳下山后，没有回去东海居处。第十个太阳变为凡身给仆役载着回到了大泽边，他白天从高空中看到夸父在这里倒下，而他是来嘲笑他的。他本来没有必要这么做，不过他从其他太阳口中知道夸父认出了天上的他，或许有些感动也说不定。

- i, n" x$ c, y1 H) T3 v+ s　　“怎么？跑不动啦？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吗？”太阳用鞋尖踢着巨人肮脏的脸，“有本事起来再跑啊？再抓我啊？哼？”

　　“我下次……一定会……追上你……”被踢醒的夸父认出是太阳，虚弱一笑。

　　“放屁！”太阳完全不顾尊严地破口大骂，“你追一辈子也追不上我！早早放弃吧！”

! I/ }+ V: h! ]1 V　　“即使是那样……我还是……喜欢你……”夸父虚弱地抓住太阳的脚，“追一辈子……也没关系……至少……那样我可以看你到死……”

　　“放手！”太阳怒骂。

　　“不放……到死……我才要放……”夸父微笑。

& b3 E0 I7 ~+ ^: Z; F　　“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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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 M8 t5 M0 C- z+ i3 q8 p$ G　　太阳气极，一脚踢开夸父的手，顺手抄来他扔在脚边的手杖。一旁的红羽还来不及发声制止，那桃木手杖就刺进了巨人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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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溅了满地，也染红了木杖。气喘不已的太阳还努力地刺着、捅着，那巨大的身躯即使没了生命还是让他恶心。不过一介凡人，凭什么这样三番两次抓他、拘束他、还要他陪他？他受够了！早在第一次见面那瞬间他就该烧了这个巨人，这样一切麻烦都不会产生！

$ {0 N5 G* q% o6 L7 h. [1 _/ U　　太阳发泄够了怒气，丢开木杖，冷冷地转身对上红羽谴责的视线。一伸手扣住忠仆的下巴逼着少年抬起头，全身染血的太阳狠狠瞪着红羽，更为暴怒地看到少年脸上淌下两行清泪。

　　“你哭什么？你想说我做错了是不是？”太阳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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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羽不敢……不敢……”少年越哭越凶，但也不敢伸手擦泪。

　　“那你哭什么？”太阳大吼，“不要跟我说不敢！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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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羽……红羽说……”碍于主人的命令，小神只能实话实说，“红羽只是觉得……爱上十少爷的都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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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7 d3 x5 j5 i3 Y　　“吃里扒外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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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在仆人脸上狠落一掌，把红袍身影打得飞了出去。火爆的金色天神再次转身，一脚把夸父的尸体踹开。全部都是这个巨人害的！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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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压抑的啜泣声让太阳厌烦地再次回身，只见小神还在地上不敢起来。红羽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又止不住泪水，只能用衣袖捂着嘴。少年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多了一道红艳的掌印，遮着脸的袖子也挡不住那痕迹。太阳发泄完了怒火，又看到仆人如此楚楚可怜的样貌，终于不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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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Y2 H) [8 O7 H0 B# r* v$ M　　“你说，爱上我的都很可怜？”太阳在红羽身旁蹲下，伸手转过那张小脸。

　　“没、没有！是……是红羽失言！对不起……”小神抽抽咽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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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红羽被夸父血污染得邪艳的脸蛋，太阳没来由地又笑了。

" j+ p3 C3 f7 }1 T1 u# u　　“我说……其实没有全部都很可怜吧？”太阳轻轻吻上红羽小巧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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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v) ^# y. ]+ `, I　　“十少爷？”红羽讶然，连哽咽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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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8 w1 s- x( [$ z　　太阳一挥手，身后夸父身上的木杖转眼化为一片桃花林。以巨人的尸体为肥料，白里带红的桃花开得极为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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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0 w: r# p+ q( U2 O9 \/ ]/ {　　“走吧！回去了。”太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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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太阳是怎样？人格有问题喔？”辛艾仁坐在落地窗旁的待诊椅上，双手抱胸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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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太阳不是好东西了啊！”白灵口干舌燥地舔舔鼻子，“这种的最讨厌了，死变态。”

6 Z! v; J( [# R& O1 r) M2 i: t9 g　　“听起来你好像跟太阳有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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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j- t1 ^- T6 n- @　　“没那回事，谁敢跟那位大少爷作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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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 }" L) D6 L6 U3 U5 y2 Q　　“听起来很像有耶？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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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太多了，那家伙的事是听来的，我跟他并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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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2 @7 d9 m$ X+ T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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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8 J) A& {2 S, f' Q　　兽医诊所里静静的，隔着玻璃传来街上麻雀的喧闹声，一人一狐转眼看去，棕灰色小鸟正在金色阳光下啄食跳动着，显然完全不在意光线来源是什么样的神。

+ m+ G( O  s8 Q  \" Z+ P　　“我说，那太阳该不会是心有所属了才这么偏激吧？”兽医若有所思的开口，“他该不会对红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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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说的话，我会说那跟他心不心有所属无关。”狐狸不情愿地起身，慢吞吞往一旁水碗走去，“个性恶劣是天生的。”

　　“那你个性恶劣也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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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k. ]& q0 Q) x& o　　“是之前主人教的。”白灵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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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6 v! J) H- p5 F4 u　　“瞪我干嘛？又不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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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灵走到水碗前低头喝水，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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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上次你讲老鼠嫁女儿时我就想问了。你会不会觉得……”辛艾仁在偏斜了些的光线下伸个懒腰，“在这种时代还在讲神话啊传说的很不科学啊？太阳是恒星，藉由核融合放能，可是你说起来太阳就跟人没两样……”

　　“拜托。”白灵停下舔水的动作，转头看人，“你觉得我的存在科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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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J# g1 L* O　　“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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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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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6 T. R6 T  u1 G[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6-11-15 17:18 编辑 ]

skwstc

第五章
天漏
　　二月十五·女娲圣诞

$ v8 Y* K, V$ e' c) Q　　相传水神共工为与颛顼（一说火神祝融）争帝，掀起一场大战。战败后，共工羞愤的一头往西方天柱不周山撞去，就这样撞断了他。于是天破了个大洞坍塌下来，炎热的火球燃烧山林，地底涌出大水和岩浆，人民叫苦连天。

& y/ \2 }  u* A; d　　女娲看见她的孩子受此苦难痛心极了，她没办法惩罚作乱的水神，只好辛辛苦苦的补天。她收集五色的彩石，炼成胶糊状的液体补天。到南海斩了一只大龟，以四脚充当天柱。又烧芦草成灰，堙塞四处泛滥的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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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 Y4 i9 @! b3 h6 a% R3 G　　天补好了却往西边倾斜，因此日月星辰都从东往西跑；地不陷了，却因为女娲洒的芦灰而东低西高，所以江河都往东流。当初失去支柱破损的天幕，偶尔会在雨过天晴时反射出补天七色石的彩光，这就是雨过天上彩虹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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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k& {2 S* D! ^　　早春惯例是细雨绵绵，可是水泥丛林顶上的天空就像要和惯例作对似的，莫名下起滂沱大雨。豆大雨滴汹涌从城市橘红的夜空落下，敲击在屋檐和门窗上，淋湿了所有不在遮蔽下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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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O! ~6 ^. u# w1 ?6 j6 |　　心爱动物医院的柜台后面，辛艾仁正看着气象报道。年轻兽医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点坐立不安，不时转头往大门和落地窗外的大雨瞧瞧。门口和诊疗室角落白狐惯常瞌睡的地方都空空的，只有几丛白毛纠结成球。整间诊所安安静静，剩下新闻台女主播透过电子扭曲的平板声音在独撑场面。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点声音反而让整个空间感觉起来更冷清。

) J! ~0 s8 }  [　　门上铃铛响起，玻璃大门被推开，哗啦雨声就这样跟湿气一同闯进室内。湿透的白衣青年喘着气踏进诊所，全身上下滴着水，连放开让门自动弹回去的手指尖都挂着水珠。

6 }6 o5 B7 D- d( s, C/ q' i- f: x5 g　　“白灵！”辛艾仁跳起来，“你去哪了淋成这一身？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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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最后那句阻止无效，还没等到他抓起一旁准备多时的毛巾冲出柜台，白衣男子已经变回了白狐，用力地甩起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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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死狐狸！”兽医看着一地泥水，边闪水边骂，“等会你给我擦地！怎么弄这么湿啊？”

8 s! t7 n# `* X6 l$ \+ c: g$ t　　“哈啾！”白灵停下来，打了个喷嚏，“雨下太大了，到处都积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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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G3 s9 `　　“好了！不要甩！”辛艾仁趁机把毛巾裹上狐狸，用力擦起来，“你到底跑去哪了？不会打个电话我去接你？我还以为你找到主人不回来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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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d5 h2 A* {　　“没带钱嘛……”妖狐黑亮眼睛无辜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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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8 }- O* m5 W0 M　　“那不会坐出租车？回来我付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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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哈啾！”

' m+ I3 G6 U5 g6 B% p　　“早上就跟你说会下大雨，你还出门，又急急忙忙不带伞，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得到你主人的消息了？”

　　“爱人，你这样很像老妈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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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q* o) V% {  V9 G% f0 Z% u0 x　　“老妈子吗？好啊！那我就像个彻底吧！”兽医一把抱起白狐，“老妈子说淋过雨最好洗个热水澡，以免感冒。”

　　“哇！不要！我说就是！”白灵在离地一公尺的空中挣扎起来，“是女娲！女娲娘娘生日啦！我拜拜去了！”

　　辛艾仁停下动作，奇怪的问：“所以你不是出去找人？女娲生日跟你有什么关系？”

! A+ ~5 |% V3 d8 E0 C6 B8 _　　“女娲娘娘一直很照顾我们妖狐啊！”白灵解释，“所以她生日无论哪里的妖狐都会去庙里拜拜。有人拜三月十五，有人拜九月十五，我是习惯拜二月十五，跟九天玄女一起拜啦！”

　　“现实生活中听到这种话题还真不习惯。”辛艾仁抱着狐狸在椅子上坐下，“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不知道女娲跟妖狐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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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看过封神演义吗？妲己就是女娲娘娘派去的啊！”白灵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在辛艾仁腿上坐好，“不过，女娲娘娘跟妖狐一族的渊源比那更早，早到要从补天那时说起……”

0 x2 U6 x- E2 C- w5 O　　“补天？”辛艾仁的语调中透露出熟悉的不祥感，“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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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u6 O# h' f8 O2 c　　“对，补天。”白灵看看窗外，“这样说起来，这故事还挺适合这种天漏似的大雨天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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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神话中，记载最混乱、扭曲变形最严重的首推神族世系问题。同样的神，在不同记载中可以有不同的父子、夫妻甚至同胞关系。后代为了自己解读方便、引用传说以述己志，或为了消除传说中不合自己学派道统的部分，对神话传说擅作各式修改。因此在口耳相传或各式文典中，许多让人不解或不重要的事实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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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说：共工是祝融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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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神祝融是天帝后裔，总管天地间的火事。这样一个神会生下和自己属性截然不同的水神共工，乍听之下便让人不解。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日后这对父子间的争执会惊天动地，甚至严重到对世界结构产生永恒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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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B* I' x& d5 G$ x7 u2 p: p" \　　也不能怪没有传说解释这个故事，因为在动乱和某些刻意的操作下他被遗漏了。毕竟，这是天地分开前，最后一个不可告人的故事。

  B8 A  U7 f8 T. c　　祝融名叫重黎，是火神，就和火一样具备带来光明温暖的能力，同时也拥有炽热暴躁的性格。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乐于以自己的光和热温暖大地和人类的生活，可是脾气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万里野火会因为他的怒气而绵延旷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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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D- _3 r$ v2 G- z  w" l6 @　　身为万民不可或缺的大神，祝融不能说不为自己的能力所恼，却又无法克制自己身上凶猛燃烧的烈炎随心情起伏。直到一日，他在长江边遇到一个不知名的女子。说也奇怪，火神只要一接近这名女子，他身上的焦热似乎就悄然安静下来。不再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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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人形的祝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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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c" J9 u3 ]　　“谁也是，谁也不是。”女子幽凉的笑容随着话语飘来，“那么，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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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的美貌、她的气质，高大魁梧的祝融震慑了，久久无法吐出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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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u- n# k( i3 |7 `4 f　　在那个天地间可自由往来、神与人之间缺乏明显分界的年代。很难区分这名女子是妖、神或人。她叫做潋，身上带有滚滚长江酝酿的水气，蒸腾一如南方的大泽。而她也如大江般，温厚的包容着火神的暴烈脾性。于是祝融娶潋为妻，舍弃自己天上的宫殿在江边住了下来。

　　因为有她在他身边，草原没了野焰蔓延，森林也不再有山火狂烧：天下大火就这样安静折服在人妻手中，安静、和平而温暖。可是好景不常，如水性般澄凉的女子受不了祝融身上的炎热。她身上如霭水气日渐消失，纤细如幽泉的身体也受不了火焰神力粗暴的对待而消瘦下去。最后她在家里死去，只留下一名男孩叫作康回。

　　康回继承母亲水的属性，同时也带有父亲的神格，两方完美融合造就了他控发水的本事和排山倒海的神力。内在，他同时具有母亲的温凉和父亲两极化的情绪；就外表来说，他则继承了母系的容貌，纤细美丽而修长。唯一显现出祝融血缘的是头发：红棕色柔软的长发飘散在康回身后，如同冬季柴堆上温暖跳跃的炉火，映照着他白皙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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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h4 A' X5 E0 V　　在妻子过世前祝融没有特别注意自己的儿子，他往来天地间留下众多子嗣，康回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孩而已，当然，他也不曾注意过他具有水神的神力。直到妻子过世，康回把母亲的尸身投入江中回归原始，祝融这才注意到那江边孤寂的细瘦身体四周飘荡着烟雾，就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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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想念她吗？”祝融问少年。

　　“想，也不想。”少年慢慢地回答，鼻音带着水气，“那么，你呢？”

" B' }% t! Y* H8 |6 Q　　甫遭丧妻之痛的祝融回答不出来。他没意识到这段对话和当年江边的对话有多相似，当然，康回也不会知道。

　　火去吸收他炎热的妻子之后，祝融又恢复了原本暴烈的本性，并且变本加厉。随着他的心情时好时坏，人间也时而火灾四起、时而灶中缺乏火光。祝融离开江边的故居，疯狂寻找另一个能浇熄自己身上焚烈的缓冲剂，却发现无论天上地下都没有东西可以承受他的热度。没有人、没有神，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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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r$ s1 V! `: j　　时序转移到不知哪个孟夏傍晚，在这火神灼热最不受控制神力四处辐射的季节，祝融回到当年和妻子相遇的江边，阴凉宜人的小屋如昔，洒扫洁净的几室宛如女主人依旧在世一般。而采食回来已然半长成的修长少年，酷似多年前佳人的倩影。康回还是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处于男女莫辨的尴尬期，连笑容都神似母亲。

　　“您回来了，父亲大人。”康回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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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0 W# Y  Z- l　　祝融走向康回，康回也笑着迎向父亲。随着每步父子间的距离拉近，祝融再次感受到他失去、并寻找已久的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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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康回身上水气磅礴犹胜母亲，天帝后裔的神威让这股水气不受祝融之力影响而消散，正足以和火神的炎气相抗衡。这俨然就是祝融在寻找的那个东西，天地问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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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z  ^; e$ |# Y6 o8 Y　　“你这么大了……”祝融失神地看着康回，久久才想出一句像是父亲该讲的话，“今年几岁啦？”

　　“十五了，父亲。”少年轻轻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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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A! d0 o# A, P. ^　　“好、十五了……好………”祝融只能辞穷地抚着少年一头红发，近乎贪婪地吸取那清凉的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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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父亲？”

　　“分开这么久，想不想我？”大神不知该说什么，顺口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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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7 |4 |1 r: ~6 l' \　　“想，不能说不想啰！”少年的笑容带着大江的水气，悠悠凉凉，“那么，父亲想不想康回？”

　　宛如雷击的震撼窜过火神全身。逝去多年，当年江边的女子仿佛复生，而且以更水气沛然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明亮的火焰再次照亮小屋的夜晚，可是一切都乱了。或许是康回端上作为晚餐的五毂凉粥让祝融醉了吧？那晚，祝融把枕边的儿子当成妻子的替身，狠狠拥抱了他。对于妻子的思念、想要水气克制自己能力的渴求，全在黑夜中糅合成了扭曲的欲望。

9 b  g7 u. e  k4 p　　“潋……”

　　整晚，祝融都这样叫着妻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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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V% |6 A) U  v　　康回先是震惊，然后悲哀，同时尚未完全长成的他不足以抗拒大神天威。肢体上的挣扎毫无用处，天生而尚不够强大的水气仅勉强保护他不受炽焰伤害，他只能任由久未谋面的父亲施暴，眼看自己的活水被灼热蒸发成漫天云雾，炙人夏夜的焚风就这样凉了起来，风中带着少年的悲泣。

$ V: C; v! \9 X3 I) x8 Y% ~3 l/ p0 `1 d　　事情并没有在这夜之后结束，看到苍生因此得利，祝融找到了借口继续暴行。因此夜复一夜，少年边抗拒边承受祝融利用自己的水气消散火焰，无力地任由灼人炽热毫不留情钻进他那细瘦的身躯。无论再怎么抗拒、不希望自己因为能力被如此对待，他体内的甘泉依旧汩汩涌出，保护着他的同时也被火神称心地利用。

　　于是天地间无缰肆虐的火焰再次得到控制，大地上不再民不聊生，火种又是人们手上提供光明温暖的存在。人们感谢祝融终于不再降灾，却不知道这种安乐建筑在一个半神少年的椎心刺骨之上。

　　康回试过逃跑，可是掌管人界四方火焰的祝融神通广大，无论哪里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几次逃跑换回无情鞭打和更强烈火焰的烧灼后，康回就放弃了逃亡。另一方面，他早就知道火神父亲的怒气会给世人带来灾害，也不断苦思解决之道。以如此献身方式换得人民安居他固然不愿，却又矛盾地因此感到些许安慰——至少大地上不再哀鸿遍野。反正他也无法抗拒祝融的蛮横，那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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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抵抗，抵抗不了；想逃，却怎么也逃不过父亲的追踪。在痛苦与矛盾中挣扎，少年温和的本质再也盖不住激越的情绪。祝融遗传给儿子强烈的性格，但康回无法像父亲一般以四起野火抒发怒意，又陷在献身助人的迷思中，只好日复一日哭泣以宣泄如此不堪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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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续不断哭泣终于连动起康回的神力，少年的眼泪化为滂沱大雨，聚成滔天洪水淹没了大地，他的哭声变成万丈波浪，涌成高峰漩涡吞噬一切。大水漫出原有的河道，漫过了庄稼和民居、冲走了行人和走兽。无论是森林或草原都成为水乡泽国，鱼龙随着大水四处吃人，飞鸟失其窝巢，人类和走兽只能往高处避居。

4 m( B5 u* \% m$ U　　地上的帝王颛顼氏发动大军讨伐康回，却被大水冲走，无功而返。最后如此大水甚至淹到天边惊动了天帝，于是天帝招来和人类生活最密切的祝融，询问灾难何起。

0 {$ U( z4 ?. G' e5 t5 p; \" v　　“秉天帝，因为三苗之民邪淫暴虐，祝融决心降灾惩罚邪民。”祝融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对儿子做出什么兽行造成如此灾难，因此他举出地上一支野蛮民族作为托辞。

0 e5 M% p& a) M2 z4 x　　“是了。”天帝早知野蛮的三苗族的确恣意暴乱，“但也不可让此灾害蔓延到天庭……”

　　天帝沉思，底下祝融胆颤心惊地等着。他深怕天帝要派人查看或处置暴民，这样康回所受父亲的虐待迟早会传到天帝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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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u0 }* |4 a) Q" }　　“祝融啊，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好？”天帝又开口了，“暴民该罚，却该想个不让天界受到影响的方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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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O0 W- b; g: q# `　　如此询问正中祝融下怀，他随即提议天帝分开相连的天地，这样下界的人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天神的居处。

　　“很好，此事就由你来办。”天帝又想起了一件事，“发大水的是谁？”

　　“是小儿康回，天生有发水神力。”才松了口气的祝融作贼心虚，一时想不到比较好的谎话，只能照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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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刚好缺总司水神一职，干脆带他上天封为水神好了。”天帝慈祥地笑着，“这样你们父子也不用分处天地二处，可以共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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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天帝！”如此安排让祝融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小儿生性愚鲁，恐怕不能胜任此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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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无妨，反正是个空缺，就让他顶了吧！”

　　于是带着天帝命令的祝融以配刀斩开了天地之间的分界，从此人神殊途：天上的神还可以私自下凡，人类则再也无法轻易向上天诉说他们的请求。人类所有对于神的请求必须靠巫师经由特定的仪式交流，神则安居在天上享受人类的牺牲和献祭。天地间，仅留下一座高山供巫者上下。

　　而关于康回封神的问题，祝融虽不愿也不敢违抗天命，把任命书草草丢在康回面前算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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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T9 o# o/ _  [+ D  u0 A" g/ \　　“这是？”小屋里，少年瞪着因长年哭泣而红肿的大眼，疑惑地看着那支玉简。

　　“任命状，天帝封你为总司水神，神名共工。”祝融绷着脸，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表情俯视着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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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c1 X& g, L' H　　“为什么？”少年疑惑着，翻来覆去地研究起任命状。

　　“因为你是祝融的儿子，又有水神的神力。”祝融伸出大手捉住康回苍白的瘦脸，逼他抬头。“如何？你现在可以上天了。你会感谢带给你尊荣地位的父亲呢？还是忘恩负义的带给父亲祸害？”

　　“我……我不会……”祝融的直视勾起不堪记忆，少年双颊蒙上深红的羞愤色泽，努力想逃避对上那对火炬般的双眼，“我不想当神……也不想……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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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5 Y7 h3 g  o/ l2 A　　“不知好歹的家伙！”祝融手一甩丢开少年，看似发怒地命令，“叫你当你就当！反正也没管你做什么住哪里。”

　　嘴上这样说，心底祝融却了解了根本不用怕康回告上天庭。少年因为这个父亲而惧怕、痛恨所有的神，他不想和神扯上关系，更绝对不会想去待在父亲所属的天上。另外，父亲对自己施暴这件事康回根本说不出口，他宁可日夜哭泣造成洪水被人误会、被讨伐也不愿向任何人泣诉家丑，怎么可能去告状呢？

　　“等等、父亲。”康回想到什么而开口，却又因为祝融的登视而畏缩起来，“天和地之间，为什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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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三苗蛮横你发大水处罚他们，天帝不希望地上人受罚波及天界。”祝融讲的理所当然，像那是事实一样。

　　“是……是这样啊……”少年低头，两粒豆大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 ^  s- N/ L* d, y/ f, P　　“这样不是很好吗？”祝融把少年拉入怀里，逼他仰视自己，“这样，也不会有人怪罪你乱发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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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 \( f) O" ]& B! D- l　　根本无法回答那个厚颜无耻的问题，因为痛楚和委屈而泣不成声的少年身上吱吱作响，那是护身水层被祝融热力蒸发所发出的声音。于是，对于父亲扭曲的事实和谎言造成的结果，莫名其妙被封为水神共工的康回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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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h+ G8 U' U8 f1 l　　因为他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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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到只想用哭泣把最后一丝力气榨干，让自己能进入筋疲力竭的睡眠，最好是能这样永远睡着无法醒来。这样，就不用面对如出生刹那般痛苦的现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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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I+ \6 k1 p! t　　可惜每次怀着如此向往昏厥后，伴随泪水和四逸洪水的空虚，清醒总还是持续来到。恃着天地分开、天神不再容易观察下界，祝融暴虐的炎热开始日夜毫不留情地在少年身上宣泄，纠缠着少年的成长。这已经不是什么为了控制暴炎以利天下苍生的不得已行为了，那个神只是沉迷于少年给他带来的快感，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而已。

+ w' r, d2 m* |  b5 w6 T　　无论是对地上万物或是对康回而言，悲惨的日子不断持续。直到有一天，贵为水神共工的康回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痛苦的生活。那夜他终于运起十足神力，猛力排开惯例欺身到旁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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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住手，父亲。”双人大床的角落，被层层水幕包围着，少年重复着说过无数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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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差别是，这再也不是软弱无力的央求。

$ n) H# p0 }9 G" m$ k# O, A) S　　“康回？”床边泥地上，祝融惊讶地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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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请自重。”少年理应天经地义的自卫语音颤抖着，“我不是母亲，也不是你泄欲的工具。”

7 t+ }& P2 |; B! a8 ^8 X　　“你敢反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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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融上前，一个巴掌眼看就要挥下。但飞瀑般激流扬来了施暴的手，少年正坐着直视眼前那个伟大的神，那个带给世间光明和温暖的火神。

4 W# Z* \6 s# S/ S　　“看看我，父亲。”共工说，眼泪又克制不住滚了下来，“看看我，我是康回！是你的儿子啊！”

　　“这贱人……”

　　“为什么您那样深爱母亲，却如此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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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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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9 f* ^; |6 T, Z　　祝融从未遭过如此抵抗，暴怒下燃起通天火柱，意欲逼子就范。共工不让，祝融也不肯放弃。这场名不正言不顺，起因极其肮脏的父子大战就这样打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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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 T& F* l# D- l0 \, F7 k; f　　这一打，打了十天十夜。无兵无马，刀不血刃，却打得震天动地。烈火燃起焚风，狂风卷起巨浪；张焰的气爆响彻云霄，破浪的怒吼轰然动地。大水滚上红热的岩石，掀起足以蔽天的烟霾，和着火光映得天角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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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W. S, {2 _0 G1 E3 [# ]; E　　最后年幼的新神共工还是斗不过祝融之悍。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发誓再也不过生不如死生活的共工一头往天柱不周山撞去。他想死，或许他早该这么做了。只要他死了就不用再忍受祝融的暴行，只要他死了洪水就会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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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P0 o* J9 x! P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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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之后，不周山拦腰折断，天破了一个大洞。天塌了、地陷了，滚热的岩浆从地表冒出，天上的星辰殒落到地面。恼羞成怒又惊慌的祝融发起大片的火海，种种异象伴随疯狂的火焰四处肆虐，毒蛇猛兽被天然灾害逼出和人们争食争地，原本就受洪水所苦的百姓再也受不了了，哭喊着要求神助。

( E. c' J1 @* \) Y% g8 T　　向来旁观的母神女娲终于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她救起昏死在不周山脚下的少年共工，斥责祝融臣不臣、父不父的恶行。开天辟地之初，女娲造人后就隐居了起来，向来不插手天界事务。祝融不怕没有实权的女神，却怕她上告天帝，因此仓皇逃回天上。

　　祝融忙着上天编织足以解释天漏的原因，女娲也无暇追究，因为她忙着补好破了个大洞的天空。她燃烧芦草，用烧成的灰堆起来阻挡大水；架起炉灶，收集七色彩石融成浆液补好了天。最后，她到南海斩杀了一只巨龟，以他的脚代替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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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补好了，却往西边倾斜，因此日月星辰都从东往西跑；地不陷了，却因为女娲洒的芦灰而东低西高，所以江河都往东流。当初失去支柱破损的天幕，偶尔会在雨过天晴时反射出补天七色石的彩光，从此天上有了彩虹。万物都归回原本的秩序，所有人神都感谢女娲的恩德——除了想死获救的共工。他不知道自己昏厥时发生的事情，误以为女娲为包庇祝融而补天。在重整过新天地醒来的水神，冷冷推开忙着照顾自己的女娲。

+ J. C9 W5 J3 _4 Q0 o5 U, M' U　　“共工？”女娲忧心看着少年水神脸上宛如槁木死灰的神情。

! h- t* u3 W) d% C! F8 L　　“你们……全都一样。”共工喉音刺骨宛如寒冬江水，“因为自己是神，就觉得有权操纵万物生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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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4 L3 `7 z/ m8 p　　是的，他没办法感激女娲救他一命，因为他本来就想死：就像他无法原谅女娲为了救天下苍生，竟然成为祝融的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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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l0 H. Q% z+ d8 s% I　　“你累坏了，让我帮……”

' V0 G* y4 ^  ]4 l6 D　　“不用了，万分感激。”少年有礼但冷漠地避开女神母亲般的手，起身离开，“爱怎么讲就怎么讲，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顾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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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P  V% e& [( L! ~　　共工的气话惹恼了本来就无意替祝融保密的女娲，夺去最后一丝女神替他申冤的可能性。就这样，水火二神大战和天柱倒塌的真正原因在传说中亡佚了，甚至还传出“共工和颛顼争帝失败，恼羞成怒去撞天柱”这样荒谬的理由。

! ]* A2 n. h8 Z4 @" G4 m　　而那可怜的共工，还是只能否认着自己神的身份、逃避着恶劣的父亲，不断奔驰在大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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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啾！”

6 A6 b: ]9 g, z8 O" n' j: I7 a# }# H　　“啊！看你还是着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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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还没说到妖狐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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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重要，还不快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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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  c" u, }7 A% s% Y8 t8 P; M, R　　“不要。”

, }& I4 w8 `. n2 Y　　辛艾仁伸手一捞，扑了个空。讲故事期间白灵离开了他腿上在旁边自己坐，让他有行动自由的结果就是逃跑方便，一闪就闪过了兽医的手。

　　“这是家庭暴力！”白灵冲着辛艾仁喊。

　　“我又没打你！你刚说那鬼故事才叫家庭暴力吧？禽兽老爸跟拒绝沟通儿子的家庭问题暨社会版恩怨暴力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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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O, M& a5 E  }6 b! H　　“说得……哈啾！”

4 \, v/ I8 u/ k) D# W$ W　　“就说了你这样会感冒！”辛艾仁骂，“再逃就真的要使用暴力了！”

0 Q9 }! o6 M% J8 _, ?, D& y　　“唉呦！我都快干得差不多，别再把我弄湿了。”白灵哀求，“可不可以只吹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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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洗澡就吹干？”

1 F- u6 H' Q4 D1 x6 c5 y0 R7 s　　“我喜欢吹风机嘛！”

　　“你啊……”

　　“你再抓我洗澡我就逃出去淋雨，真的感冒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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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l1 n( b( l. R; y" R0 Z0 W　　“……”

; `4 l/ S* M0 |0 C" ]5 u　　“好嘛？”

9 D6 z4 X; \- ^) a+ Q, E9 V' {6 B　　“你啊……”

　　兽医妥协了，很没原则地去拿吹风机，开始帮赖皮的狐狸吹干。

' b, G; \- W0 A0 r. \　　而门外，天漏似的大雨还在持续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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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wstc

第六章
7 y) Y; @& f+ }4 u% r! \盗土

作者：田终
　　春分后十五日·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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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K" {6 ^8 d- N# l% x* s　　因为地上三苗作乱，天帝命水神共工发大洪水惩罚世人，又令重黎斩开天地间的通路，从此天地之间只留一座山供巫者上下。天上的神明从此只在地上接受人类的祭祀和供奉，不再随时下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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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神明中，只有天帝的长孙鲧同情地上人类受此苦难。鲧数度向天帝要求撤水未果，最后他等不及了，就听了猫头鹰和龟的话，去幽都盗取宝物息壤。息壤是种会自然生长的泥土，鲧用他投向大地，地上马上就出现了阻挡洪水的高山和堤防，水也慢慢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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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m+ K! {6 R* z" p　　可是当洪水快要平息的时候，天帝得知了息壤遭窃，派火神祝融下凡取回宝物，并把鲧杀死在羽山。虽然鲧失败了洪水又起，可是人们感谢大神为民献身，也从息壤的神迹中学会了堆土成堤，最后演变成御敌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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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A, n  {" q' K　　就算社会现代化了，清明依旧是我国民俗中没有被时代洪流吞噬的节日之一。名义上是慎终追远，对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年轻一代来说倒是踏青和家族聚会意义大些。于是，连原本让人断魂的早春细雨也好像少了点味道。

7 q/ f: h8 X& R3 R3 m: X% A　　那原本是个平静的夜晚，白天扫墓劳动一天后，一楼休诊后的诊所黑漆漆的，两个住户点着灯窝在二楼。辛艾仁一如往常坐在书房书桌前，开着计算机喀喀的敲着键盘，不知道在忙什么；而白灵则是懒洋洋地躺在起居室沙发上，正对着亮闪闪的电视机入神，耳朵倒是朝向开着门的书房。一人一狐隔着不太远的空间，各自忙着自己的娱乐，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交换今夜世界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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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4 S/ u* _( z( a+ @  L　　闲聊间，书房传来计算机实时讯息的提醒声。狐狸耳朵不以为意地稍微动了一下，穷极无聊地问：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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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5 `9 o, b2 B, D) p! M　　“老妈啦！不知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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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G( `, n: |& [　　辛艾仁的话尾骤然消失，室内突然落人一片毫无温度的静默，时间久到让白灵感觉不对劲。然后，书房的方向传来紧密、强力，几乎是敲打键盘的打字声。

　　“爱人？”

9 X" V" S' v6 V+ a　　键盘声顿了一下，白灵在沙发上坐起来，警觉地看向书房。那方向又传来更快速的打字声，一段、顿一会儿，然后又是一段，字越打越快。

$ b: {9 {# N- c" ]5 q& t　　“爱人？怎么了？他们到家了？”

　　白灵跳下沙发，往书房走去。他才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辛艾仁伸手抹脸，那动作即使是背影也很明显可看出在擦泪。

8 U! ?) R+ v' |% O3 D　　“爱人？”白灵不安地叫唤，“爱人，发生什么事了？”

　　计算机前的背影只是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打下最后一串字。当白灵走到书桌旁抬头上望时，他看到辛艾仁摘下眼镜，伸手抓过一旁的面纸擦眼睛，然后把脸埋入手掌里。

; `! H% E7 v- @: R% ?0 e* V　　“家里怎么了？”白狐变为白衣青年，弯腰探头看向计算机屏幕，“不是下午才……？”

' y4 B% k7 a# V3 _) c' l$ o　　“啾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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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灵还来不及解读屏幕上的讯息窗口，辛艾仁颤抖着的嘶哑嗓音就从指缝间传了出来。那声音干干、卡卡的，好像刚吞了什么苦不堪言的东西下去一样。

　　“那条狗？怎么可能？上次回去才追我追好玩的。”妖狐吓了一跳，从屏幕前迅速回头，“他不是还不老？狗的寿命……”

( }% X* z. ?, L3 |8 S　　“被车撞死的。”兽医说，“早上他们出门就不见了，晚上回家才发现。爬回来……死在家门口。大家都去扫墓、没人在家……帮他开门……”

　　根本不用再看屏幕，也不用判断大手后的表情如何，白灵伸手环住缩做一团的大男人，感受那极度压抑着的抽泣。白衣青年皱起一双剑眉，即使是修炼成精的妖狐，在生离死别前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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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节……还真准……”

: u( c, }# j) n! u　　“艾仁……”

　　“对、对不起……不用担心我。”辛艾仁还是缩着，声音断断续续从妖狐怀中抖出，“我没事，只是……”

$ q5 D! d  x& J5 h: O　　“笨蛋，说什么对不起？”白灵稍微松开双臂，低低的说，“你需要一人静静吗？那我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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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没关系。”辛艾仁一抹脸抬起头，“我没事，真的。”

　　“唉……”妖狐长叹一口气，手揉上兽医的头，“想听故事吗？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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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灵对辛艾仁近乎反射性毫不积极地回答皱皱眉头，不能苟同地看着那张强作坚强的脸。本来还想多说什么，不过最后妖狐还是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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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6 Q' S% V* P　　“这次接着上次没讲完那个，共工的故事……”

　　

　　上古时代，洪水一度在天帝允许下成为惩罚世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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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4 ?2 x! Y" ~( b& F& L　　后来经过一场天漏的大灾难，地上的人民不堪其苦，天帝才决定停止地面上的大洪荒。可是这个命令发布后，负责发洪水的水神共工依旧四处作乱，因而成为传说中的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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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b- K0 K* u% o( d( o8 O　　有人说，共工是认为地上的人民没有得到足够的惩罚；有人说，共工发水发得兴起，根本忘记了原本的目的。地上的部落领袖和帝王发起大军征讨共工，总是无功而返；天上的神明们却不知为何对此事漠不关心。人无力，神不管，地面上大洪水就这样随着共工盲日的脚步恣意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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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灾中，地面上世代交替，到了尧的时代。某天，水潦覆盖的土地上空出现一匹有翼的白马。

　　白马名叫做鲧，是天帝的孙子。和大部分在天庭高枕无忧的大神不一样，他无法忍受地上人民如此受到大水煎熬。他曾经不止一次向天帝进言，希望能停止这过重的惩罚。地上洪水的命令因他的劝告而撤销，因此他格外无法原谅抗命的共工，决定自己下凡来面对这个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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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逆着洪涛往源头飞行，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水冲崩的断崖。他远远就听到滚滚水声中有人哭泣，而且不是一般百姓流离失所、哭天抢地的哭声。那哭声好哀伤、好深沉，仿佛有全世界无尽的悲哀在心中，却又因为被唇齿锁住，只得从鼻腔中勉强窜出一丁点声响。

# q  B, r9 M2 e% M! f　　听到这么悲哀的哭声，仁慈的鲧心都碎了。他降落在地表上，化身为白衣男子上前一探究竟。鲧轻轻拨开树丛往前，往那哭声的方向走去。断崖边只有一个身着墨绿衣袍的男子，独自面对断崖抱膝坐着，一头暗红色长发披散在背后。谁也无法想象那般哭声会出自如此成年男子之口。

$ F- G- f! O# ~# v: Z$ d0 @　　无论对象是谁，看到有人这样哭泣，鲧都很难过。他终于忍不住走出藏身的树丛，抛出善意的询问：“你怎么了？”

0 P  B" R( C6 o  i6 m8 |8 [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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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问还好。这一问，原本完全没察觉到背后有人的男子被吓了一大跳翻身而起，让鲧瞬间尴尬起来。

6 U" l5 ~. E* |3 [& K1 A　　“呃……我叫鲧。”鲧有些难为情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么？你似乎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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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很多事，也什么都没发生。”男子抹去眼泪，扯动嘴角笑起来，含泪凤眼上眉头却是紧皱的。

　　“什么叫做‘发生了很多事，也什么都没发生’？”天神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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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先自我介绍真对不起。”那人笑着，可是眉宇间丘谷似乎又加重了点、带着自嘲的意味，“大家都叫我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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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这才注意到，随着那男子手背上泪水滑落，地面上的洪水又加高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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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水神共工？”

+ U# `; F9 [; ]7 _) V　　大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中扬波掀涛危害万民的恶神，怎么会是如此修长清秀、甚至还带点少年气息的优雅青年？

) |7 J' Y2 n/ g. U# W: B* R　　“是啊！怎么了？”共工依旧笑着，但笑容带上了某种了然的警戒。

8 a! g7 c' k7 J　　“你就是那个祝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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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青衣男子的笑容瞬间敛去，目光转为凶狠，“你不是凡人吧？你认识那个家伙吗？是他派你来的吗？”

　　瞬间巨浪扑天盖地直扑而来，狂袭鲧的落脚处。鲧没被冲走，只是着实吃了一惊，而共工抓住这一瞬间，转身就要往大水中跳。

4 A. w8 I6 u& N/ M' X　　“等等！”一个箭步向前，鲧在大水中扣住了共工的右手，把他硬拉回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振滔洪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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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7 G5 m1 q3 e7 O& S9 H　　共工僵住，而鲧震慑了。被抓住那瞬间，共工脸上充满惊骇、绝望和垂死挣扎的狠劲。可是一切表情都在鲧那句话之后定型，面上肌肉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眼神却已透露出不可思议和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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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鲧就确定了，眼前男子绝对不是世人口中暴乱邪恶的洪水之神。如果大水的确因此人而起，那必定是有其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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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好问的？”那抹生机一闪即逝，共工的眼神再度冰冷讽刺，犹如深沉江水，“不是天帝要我降下洪水惩罚三苗吗？”

& _* t) }! t# T2 d0 ?' V　　“天帝早已撤销了对三苗的惩罚，你不知道吗？”鲧奇怪了。

( d1 U, M+ N" ^8 Y　　“什么？”先是一愣，共工马上反应过来，“我没有接到这个命令。”

. ^' }' h0 x! o- {+ _8 x. m　　“那就怪了。”鲧皱皱眉，努力思索，“我记得还听说你父亲自愿接下传达命令的任务啊？”

* b4 a; W9 n* \- }* {7 j3 w3 B8 I　　“没什么好怀疑的。既然由我父亲负责传达，那一定是我接到命令之后忘记了。”共工冰冷一笑，一股急流由内而外挣开鲧紧抓的手，“反正伟大的火神不会犯错，也不会忘记传达命令。那当然就是我不听啰！”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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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c  u( G, A　　这次鲧没来得及逮住灵活的水神，共工转身化为一条红鬃青龙潜入大水中。鲧当然不死心，看定青龙游走方向正要化身追赶，背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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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_) T" D( f. A! f: F　　“啊！你在这！”天上落下高大青年，“我还怕你落入共工魔掌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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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风？”鲧一瞥来人，“等等，我先追……啊！”

; b" N0 B# U/ }　　可惜，这么一回头一搭腔，青龙就在大水中失去了踪迹。

5 U& K5 O+ F4 K  f$ q5 p, @　　鲧无奈地看着大水，垂头丧气地在崖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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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 g" ~$ t+ p　　高大男子名唤防风氏，是天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神，也是鲧的好友。和鲧白中带金、中规中矩的衣装不同，防风氏那一身土黄色的衣袍随兴又简单，正透露出他和认真的鲧截然不同的个性。他是和鲧一起下凡来的，只不过在途中走散，现在才碰在一起。

5 f" @9 H1 ?8 Y4 }; L- q　　“怎么啦？”防风氏奇怪地在好友旁边蹲下，“你要追什么？”

  K- x* A5 L) X! A: {　　“水神共工。”鲧指着青龙远去的方向，没好气地瞪着防风氏，“您倒来得巧，害我话没问完就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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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防风氏有点紧张，“他没伤害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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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鲧有点好笑，“无怨无仇人家干嘛伤害我？”

　　“没事就好。”防风歉然扯扯自己土黄的袍摆，“今天真是抱歉了。下次再陪你一起找吧？”

1 m. d  [7 R& G6 R  D( x0 Y　　“说的倒简单……”鲧笑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喂，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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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P  c! ^; S* v　　“怎么？”

# r! F% R4 ~' W- W3 R9 ^" r' H　　“你觉得共工真的是恶神吗？”

! _0 o) c& z) I% h7 p. h  s5 T* _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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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见过共工的防风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鲧自己也没办法，于是只好继续逗留凡间寻找那条红鬃青龙。两个神日复一日地在大地上追着水患而行，说来也巧，直到防风氏终于受不了漫无目的的寻找回去天上的那天，鲧才再次遇见共工。这次共工不是在哭，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看着大水。

　　水中飘来一具具浮尸和烂木，腐臭味让鲧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又是你。”背对着走近的鲧，共工深沉嗓音和奔洪浑然一体。

+ _3 u8 H1 S7 J* H9 L. E2 _, L  J　　“因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鲧说。

　　共工漠然回头，他青墨绿的衣袍在风中拍打着修长的身躯，一头红发像是碧绿草原上的火焰。可那团火是冰冷的，火围绕的脸也是冷的，即使那白如玉、精如雕，依旧水寒。

8 f$ _# S- a/ Q: o  h7 \: ^- X6 F　　“你好像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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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讨厌神。”

　　“你讨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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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2 l0 l/ e" T. v5 {' `2 K% Z" n; i　　“听不懂吗？”共工黑曜般的眼珠冷得彻骨，“我说我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因为拥有力量就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万物生杀大权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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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不也是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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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直觉抛出这个疑问，可惜只换来共工冰冷的沉默。

; |# u/ G! r: e6 w' A4 o0 V　　“这些日子我想过了。我猜，会起洪水只是单纯因为你在哭？”鲧大胆地假设，“祝融是为了保护你，才找了惩罚三苗的借口掩饰这场大水。”

6 W0 X; j& m$ [# Z& X　　“一半对，一半不对。”共工语调依旧冰冷，眼神却带了一丝兴趣。

& x$ [: K" S1 A8 I! ?* u/ b　　“哪部分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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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水的确是我的情绪反应造成的。”共工冷然一笑，“不过祝融不会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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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不了解，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你父亲为何要替这场大水找借口？为什么停水令没传到你手中？”鲧想了想，再接下去问，“当年你为什么会跟你父亲打起来？”

　　“与你无关吧？”共工脸上表情平静，但背后汹涌波涛显示了他心情阴郁。

( K8 P3 b5 R6 I6 t6 ^8 i$ v　　“当然有关！天下人民为此在受水患所苦啊！”鲧着急地说，“你不愿说，可以。至少想办法撤了这场大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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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7 ?/ m" q% @2 s/ w　　“为什么我得那么做？谁生谁死又不干我的事。”共工不屑地甩头。

　　“因为你是水神啊！”

　　“这是第二次了。”共工寒霜般的怒气逼人袭来，“我警告你，别再提起这句话，否则我要你小命。”

. W6 ]. M4 d) {7 v　　“为什么不能说？明明那就是事实！你也是神，是受人民景仰、惧怕的神啊！难道你看不到受洪水所苦的人民投水的祭品吗？”鲧说，“难道你听不到人民乞求你息怒止灾的哭泣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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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 s) t4 E% _8 ~: ~7 b6 W　　“又不是我想当神的！”共工终于暴怒起来，扯着嗓子吼回去。鲧凭什么骂他？鲧懂什么？“又不是我想当而当神的！我为什么一定要管他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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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跟那些你瞧不起的神有什么不一样？”鲧有些发怒了，“我不管你为什么讨厌神，也不管你想不想当。就算你不是神好了！你今天有帮助人的能力、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就该帮助弱小！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 [4 _' G. R( |% V7 K　　“我、又没有人帮我！为什么我非得帮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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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5 o, S& C3 k7 k( U) }　　“你需要帮忙吗？我会帮你啊！不要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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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e8 p* A9 c7 I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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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一时语塞，“我会帮你”这句话从母亲去世后就没听过，陌生、幼稚而好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1 H: g4 z- p7 X( o　　“在我看来，你受天地滋养孕育长大，那就是你该帮助人的理由！”鲧义愤填膺地说，“你要理由吗？这个就够了！”

$ c8 t7 W6 K/ b7 y& A% H　　“是吗……”

　　共工接不下去了，愣愣看着眼前男子如品行般端正的脸庞。随着鲧的话敲进心中，共工突然觉得有什么破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该？”某种尘封已久的感情宣泄而出，毫无节制的，“当我大声哭喊着求救的时候，有人响应了吗？当我说‘谁都好，快来救救我’的时候，人都在哪里？

1 u. `* {' C! V+ C" D! j: l6 a　　“没有！没有神、没有人！一个都没有啊！根本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

3 G; y0 y. I/ U　　“不！是根本没有人想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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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4 G. F7 U/ ]( m; [5 ?/ m　　“当我求救的时候就是真的要帮助。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连施舍的同情都丁点也得不到！这么多人来来去去，没有-个人看到我、听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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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寂寞！好痛苦啊！我哭得嗓子都哑到再也哭不出声音了！你们懂吗？你们懂吗？

) s. _8 P, J$ I- t6 l3 P　　“既然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人伸出援手，那这个世界毁了又怎么样？为什么我要需要担心别人怎么活？”共工吼着，嗓子哑了，头也晕得厉害，“什么叫不需要理由？话说得好听！那时候你在哪里？”

　　激动过后，共工停下来喘着大气，一双细长的眼愤然瞪着鲧。某种东西在鼻眼间徘徊、酸痛着找不到出口，好像是泪水，但却又跟日夜伴随着洪水的那些情感不同。他不懂鲧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那个表情他没看过，所以不了解。

2 ^7 j4 m% f! j) _5 a' t6 f; Y　　而且他也不了解为什么鲧要伸手圈住他的颈脖，更不了解，为什么自己没有推开。

　　“对不起，那时候我不在。”鲧抱住共工，柔柔地说，“可是从现在起我都会在，所以想哭、想怒吼的话就放声哭出来吧！”

* q1 T2 O2 F+ Q# t　　共工呆站着任由摆布，而鲧紧抱着共工，胸口揪心的疼。

! a: Z0 k5 n- ?1 p" G* D　　他抓不住、猜不透——这神力无边的总司水神，到底藏了多少委屈和痛苦？

　　“哭完之后告诉我……这样你还那么孤独吗？”鲧说。

; W6 S( {+ p/ F) p! s$ c　　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不同了。共工感觉到那徘徊着的酸楚往鼻端眼角下降；心松松的，没那么痛了，也减轻了一点万年积雪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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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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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y% u( N: f# {4 [$ K  I　　语音从喉咙深处发响，泪珠再次滚下水神的脸庞。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两个字突然让人无法承受？是因为是事实？还是因为从没被意识到过是事实？

% v) y- C: K+ f5 G7 p　　“孤独吗……”

　　无论共工在想什么，鲧都无法读他的心。鲧只知道共工又开始哭、生怕洪水再起，吓到魂都快飞了。

, ?- K1 Z6 Z3 g" p8 g　　“对、对不起！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他手忙脚乱地扯起衣袖要帮共工擦泪，“我不该乱讲的！你不能哭！你不要再哭了！别哭了！求求你！”

; V/ ]* s4 e) a+ M7 t: ~2 @　　“笨蛋。”共工的笑从泪水中浮现。酸痛流了出来，洪水没有上涨，反而稍微退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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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5 A7 i! X' C2 N, a　　“对不起，是我笨蛋！拜托你别再哭了！”鲧还兀自忙乱着。

! s" ~) M3 K/ v& y# t' z　　“我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你能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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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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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这才抬头，注意到共工那张不再苦闷的笑脸。那张脸同样带着泪痕，还有挺不美观的鼻涕在，却不复以往的绝望冰冷，就如同他背后拨开乌云绽放出光芒的太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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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m2 d- C2 E$ F3 u2 b; ~　　于是，共工终于不再在愤恨中日夜以泪洗面，地面上的洪水不复升高，开始缓缓退去。水神的能力可以唤水招水控水，却无法让水凭空消失，所以鲧陪着这个新朋友，帮着他在平坦的大地上导引水流。坐同席、居同屋，在日夜亲密的感情中，有一个疑问一直在鲧的心头盘绕：祝融为什么不传达退洪水的命令给共工？

, u& n5 F+ L9 C- i& I' V" ^0 p　　“因为我和那个家伙每次碰面都很忙，根本没机会传达天帝的命令。”某夜，俩人在山丘上闲坐时，共工仰望着满天星斗，淡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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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c9 E. [5 ~0 w7 K* v　　“忙？忙什么？”躺在地上的鲧奇怪地转头看共工，“你不是说你们父子感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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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d* m5 q2 W1 @3 O　　“不相信的话，就当我在说谎吧……”共工闭上眼，嘴角又挂上那抹若有似无的苦笑，“我说过伟大的天神不会犯错，也不会忘记传达命令。那当然就是我不听命令……”

" l: t4 S( }$ A0 B2 y( e( W( W　　“我相信你。”鲧认真地从草地上坐起来，“所以想知道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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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想讲。”修长青年嘴角的苦涩更加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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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鲧叹了口气。“你曾经问我‘你能帮我吗？’，而我的回答是……”

! s  z/ C! B; k- q　　“是啊，我知道。请原谅我讲不出口。”

　　“算了。”鲧看到共工的苦笑，突然觉得即使不知道答案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不想讲也无妨，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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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 }# {% k# o! s　　风柔柔地吹送着，代替了所有说话的声音。良久，共工才又开口。

0 Z9 \; z/ ]# H( R　　“鲧，你恨过什么人吗？”他问。

8 \4 G  B2 u* i" F+ L　　“恨？”鲧认真地思考着，“对于什么事情很生气的感觉有过，不过说恨嘛……要愤怒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恨呢？”

　　“不只是愤怒而已。”共工面对着苍穹，表情只有天才看得到，“因为无力、无法改变，却又怎么也逃不掉，所以无奈变成愤怒，愤怒累积成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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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没有打断共工的话，是那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自己减弱消失。又过了许久，共工才转过头面对并肩坐着的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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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9 F# T2 ?! o6 o1 J6 d7 r　　“不懂恨的，到底是善良？还是幸福呢？”水神似笑非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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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 c8 Q0 L　　“或许是我一直都没遇过什么的关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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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道歉，不是你的错。”共工缓缓从地上爬起，拍拍尘土起步下山，“想知道的话，晚上不要离开我的住处。很久不见了，最近那个家伙应该会来。”

　　“好，我会的。”鲧翻身跳起，追赶离去的共工。

　　“如果可以的话……”仲春凉风伴着共工泫然嗓音，悠悠传来，“我不希望你知道，特别是你……”

' e( v" W9 c1 [) U. K/ c　　于是此后每夜鲧都待在共工的小屋中，或坐或躺，和共工不着边际的彻夜闲聊到天明。直到有一天深夜，小屋外的荒野远远传来轰隆脚步声，还伴随着草木点燃时的特有鸣响。

' @9 E3 @4 g: a$ X　　“来了。”共工语气虽然平静，但指尖在颤抖，“快躲到床底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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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 {( F$ h" ~' n. Y5 E　　“可是……”

6 U& Q! J9 X0 R% w　　“听着！千万不要出来。”共工把鲧往床底推，“你出来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而已！”

　　“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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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9 g  [  U. B0 ~　　“嘘！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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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才在床底下躲好，共工刚收起当灯的明珠躺上床没多久，就听到劈啪燃烧声已到了门前。火光中，小屋草门轰然敞开，走进全身燃着金焰的祝融。共工假装睡着，鲧透过床边看到共工紧握的双拳，和照得室内如白昼、缓缓走到床边的祝融。他不懂祝融明知儿子睡着了还来靠到床前做什么，直到祝融走到床边，极其熟练地俯身上床……

　　瞬间水声破空，紧接突起冰水碰到灼热物体的吱吱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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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 {# x6 g- W! X　　而猛然怒吼的话语从共工斯文口中发出，在深夜中格外的不搭调。

7 |3 q' i$ R+ [4 _　　“出去！”水神大吼，“给我滚出去！”

　　“康回啊……你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吗？”祝融眯眼笑着，身上火焰点着了一旁微湿的床褥，“好些日子不见，该这样迎接我吗？”

　　“迎接？父亲？我呸！”共工用完全不符合形象的粗鲁动作吐了一口唾沫，“你又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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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用问吗？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

　　一度被水流推开的祝融依旧笑着，慢慢逼近共工。床底下，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夜半偷袭被阻，还一脸邪气毫不在意点燃儿子居所的红衣男子，真的是地上人民景仰的火神吗？是那个天子祭拜、百姓奉祀的光明之神吗？是那个天帝最宠信的部下——火神祝融吗？

　　“滚！出去！”共工扬起水流扑灭火焰，心痛一瞥烧掉的被单，“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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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 z% t0 ?3 k9 ^2 e" W  e' t　　“有什么差别？”祝融往前跨两步，他的儿子也往后退了两步，“只要你不抵抗，就不会有什么损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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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2 L+ b+ U　　“垃圾！不要靠近我。”共工铁青了脸，发起飞瀑想排开祝融。

　　虽然高速水柱直扑火神，可是因为担心冲坏室内摆设，水量并不多。光是祝融身旁的热度就足以让这些水蒸发。

　　“反正每次结果都一样，何不省点力气？”祝融笑着，挥手散开大量的水蒸气，“还是想再来一场大战？你也知道打不过我的吧？而且会牺牲很多无辜喔？”

) z! ^, J0 K, x: A3 ?　　“你……”

　　共工握紧了双拳，往后退了一步，全身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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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J/ d& M& N8 q9 n　　“你知道无法抗拒我这个父亲的，其实你也很享受吧？康回啊，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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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t6 I2 j0 H+ E　　“好个屁！”

　　再也看不下去的鲧从床底跳了出来，冲口就骂出文雅水神绝对吐不出口的粗话。他不敢相信，这个让人恶心的男子是祝融？

　　“什么人？”祝融没想到会跳出来这个程咬金。

　　“我的名字叫做鲧，是天帝之子骆明的儿子！”鲧推开共工，把他挡在自己身后，“总司火神祝融，这就是你没传达撤水命令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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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

　　“是因为你对自己儿子施暴让他日夜以泪洗面，地上才洪水泛滥吗？”鲧痛心疾首的大吼，“因为你的谎言和失职，天帝被你蒙蔽了是吗？是因为你的私心，地上千万人民才在受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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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听我解释……”祝融终于着了慌，忙着想要找借口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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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8 b  L  [0 L. A  o) w　　“不用了！我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鲧头也不回，握住共工冰冷的手，“跟我走！我们面秉天帝去！”

8 y4 ]% r9 q; v: F　　“你、你这小鬼……”祝融的惊慌转为愤怒，“好！我们就面秉天帝去！看天帝相信谁！”

" e+ l' T% n' F# n: U　　“走就走！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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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鲧的怒吼声中，祝融刷的化为一团暴炎冲天而去，烧破了共工住处的屋顶。而鲧呢？他还兀自气愤，对着祝融离去的地方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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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胆小鬼！只会欺负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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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c& c6 Z% x% p* P1 b/ r8 j　　瞪着大洞和烧起来的屋顶，怒火未消的鲧喘着大气。没想到一回头，却对上共工绝望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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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不起，还是烧坏了你的房子。”鲧一下气就消去，又紧张起来，“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

　　“你不该……不该这样的……”共工嗓子刚才喊哑了，声音粗糙干燥，“你激怒了祝融……那家伙一定恶人先告状去了。”

　　“别担心，错的是他。”鲧拍拍共工的肩膀，毫不在意共工担心的事情，“你不想去，我自己去。你是无辜的，没有道理让你继续这样担心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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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天真了。”共工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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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F' G; m  ?3 P4 q' k2 [　　共工的担心是对的。生怕事情不可收拾的祝融果然恶人先告状，在天帝面前奏了一本，说鲧私自下凡与恶神共工勾结，意图取代他掌管地上的世界。如此一来，鲧成为意图中伤祝融而编造谣言的天帝孽孙，替共工伸冤的话语变成可笑的谎言。

　　于是天帝不愿接见这个孙子，禁止他下凡，更对地上持续的洪水不闻不问。鲧眼看地上水患在自己离开后又日益严重，知道共工一定又开始哭泣了。他忧心不已，自己又阻止不了祝融，只好拜托好友防风氏帮忙转达天帝，却碰了个软钉子。

　　“抱歉，我做不到。”防风氏对好友摇摇头，“祝融对天上诸神下了通告，说是儿子共工作乱他要亲自讨伐。在那之前只要谁有意见，就是和他作对。”

　　“简直目无王法！”鲧气极拍案，“天帝不管吗？祝融是老几？”

& s7 w  R/ _# G$ s0 G" Z  }　　“天帝已经准了祝融大义灭亲的讨伐行动啊！”防风氏苦笑，“你好像忘了，祝融是天上最得天帝信赖的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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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打，地上人民又要受多少苦难？又要发生多少祸患？上次天柱被撞断，谁晓得下次会是什么？”鲧痛心极了，其实他最无法忍受的是另一件事，“而且共工是无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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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1 {7 f　　“鲧……对不起。”防风无奈地拍拍好友肩膀，“我没法帮你，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卷入他们父子的纷争。祝融太强大了，再继续跟他作对没有好处。”

　　“我又不是因为有好处才那样做的！”鲧气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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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不是天帝的孙子，也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挑战祝融权威。”防风氏避开鲧质问的视线，“这样就好，你就待在天上。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四处游玩，地上的事情对我们根本没有影响啊！”

　　“所以你宁可看世人受水患所苦？”鲧不可思议地看着朋友，“我看错你了！你为了保命，不但不帮我，还枉顾天下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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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h1 E# m( G4 K( ], j/ L, |$ z　　“我……我只是想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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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  o- o% G" Q　　“你救我？那谁来救天下人？谁来救共工？”

　　“唉……”高大男神叹了口气，“你心里只有那水神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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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e3 f9 P  @　　“我心里是天下人。”鲧摇摇头，“只要救了共工，天下人就不会再受水患所苦，这是一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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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都没察觉，从前你再怎么为天下忧心，也不会像这样心急如焚的。”防风氏叹息，“你知道自己现在用什么表情在跟我说话吗？”

/ J- I) U8 y" V- L3 [( w/ y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鲧只觉得莫名其妙。

1 L1 Y) ?! v8 b1 E0 q　　“算了……鲧，听朋友一次。”防风氏抓住那相较之下矮小的肩膀，直视那固执的方脸，“别再涉入这次纷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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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不到，防风。”鲧坚定地回答，“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帮我找到方法救他，帮耢我拯救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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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青年眉眼皱成一团，无奈看向屋顶上华美的雕饰。他希望鲧远离危险、留在天上、留在他身边，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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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9 i9 Y& O$ l2 T( l8 [　　“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任何请求。”良久，防风氏才悠悠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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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鲧开心地一把搂住好友，“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而我只知道，这样我会失去你。”防风氏拍着鲧的背，哀伤地说。

　　“防风？”鲧察觉到好友不对劲，“怎么了？”

/ Z* u, N# T/ n: b  C3 f1 A' E9 `" G　　“没什么……”防风氏苦笑着摇摇头，“至少答应我，别再去招惹祝融。保护好自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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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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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U6 Y5 q0 B1 \2 e6 g8 H　　既然无法透过天帝解救共工的困境，鲧和防风氏只得从消极治理洪水方面着手。虽然共工不愿当神，他的力量着实强大，万里水患非旦夕可退。鲧深知慢慢陪着共工让他心情平复的效果太慢，在那之前祝融大军早已打来了。所以需要更快速有效的方案。难是难在他和防风氏求遍天上诸神，没有人能提供治水的方法。

1 B) K' I2 `4 ]& u/ y　　一日，鲧和防风氏正在花园里为治水发着愁，突然被远方扭打的声音打断思绪。那是俩个小神在扭打，不知争吵着什么。

3 p- i. C0 l: F3 n* |* Y/ C　　“你们怎么啦？吵什么？”看不下去的鲧上前制止。

0 H$ R2 v, s- V; {　　“鲧大神！我知道你想治水！特别来告诉你好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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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衣小神话才出口，旁边褐衣的小神急忙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巴。 ’

. r( z. O% A/ |0 f% l　　“笨蛋啊！叫你别说了！”

　　“让他说下去，鸱枭神。”一旁的防风氏认出两个小神。原来绿衣的是乌龟，褐色衣服的是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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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3 ?) W$ ]9 q) p: q$ N+ e　　“天帝有一种宝物叫息壤，会自己生长，挖之自生取之不竭。只要拿一点点投向大地马上就会自然增多，形成高山和土地，可以用来堙堵洪水。”青衣小神不顾一旁伙伴的眼色，一口气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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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我之前都不知道？”鲧兴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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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2 i. ^  ?) n0 b% o/ C) C　　“因为那是天帝的宝贝，一般人不可能弄到手，要就得用偷的。”褐衣小神说，“鲧大神您千万别听这笨蛋讲的话，这方法不可行的！”

　　“先别管可不可行，息壤藏在哪里？”鲧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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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都。可是那里有烛龙和九阳守着。”乌龟说。

　　“你是笨蛋啊！你想害鲧大神吗？”鸱枭神跳起来殴打乌龟神。

& c$ `  m7 A6 C: A3 a　　“我没要他去！我自己要去啊！”乌龟神努力躲避追打，“我去偷了息壤，回来给鲧大神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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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 E8 k$ A+ q3 H* Y/ z5 ?　　“你那短腿怎么跑得动？走到幽都地上水也淹上天了！’

　　“那你不会来帮我啊？你有翅膀嘛！”

　　“谁要跟你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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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两个都别吵了。”鲧安抚着两个小神，“我去就是，只要能止住地上大水，我什么都愿意做。”

) U3 ?7 G0 T' a5 `! f　　“可是，您不怕天帝降罪吗？”两个小神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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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G+ d8 i+ ^! X# G　　“要罚，就让他去吧！”鲧阴郁一笑。

* W7 f. T3 \2 N# a　　“鲧，别开玩笑了。”防风对着转身就走的好友说。“盗天帝的宝藏，你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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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做。”鲧回首的眼神是坚决的，“天帝不见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0 n& i1 ]. K" Q$ H/ Z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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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c4 ?. A8 E4 [% q　　“你来不来，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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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风氏长叹一口气，活络筋骨追上好友。

, h4 @( a0 ]- C) P　　“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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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9 f+ k5 T2 A5 Y. E　　于是鲧和防风溜出天宫、悄悄来到幽都，趁着烛龙和九阳熟睡时盗走了息壤。接着两个神分头降落凡间，拿着息壤堵塞洪水。息壤果然灵妙，随手一洒就积山成堤，堆出了人类可以安居的土地。大地上渐渐减少洪水的踪迹，黄澄的土地和绿野取代了泛滥水波，住在树梢和山顶的人类走出来欢呼，感谢神的恩德。

　　可是大喜于治水有望的鲧没有时间接受人民的感谢，工作稍一告段落，他自然第一个就去找共工。

　　鲧在上天庭打算为共工平反前和共工合力搭了一栋隐密的小屋，让不愿一起上天的共工藏在其中，不知道的人神理应都找不到，可是鲧还是担心。当小屋的门敞开、共工出来应门时，天帝逆孙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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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共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我听说你被软禁在天上了。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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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没办法替你……”

　　鲧一句话还没说完，共工就扑了上来，把那和自己身高一般的躯体紧紧拥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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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8 I. ~6 R" N- `, L　　“共工？”鲧不懂共工怎么了，他更不懂，心中涌上的那充实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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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没有你我无法控制自己。”共工说，“洪水又起了，我不想，可是……”

　　“别担心，有办法了。”鲧安慰着，“有了息壤。人们不会再受洪水影响，其他事情可以慢慢解决。”

　　“我好怕……我好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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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I6 X$ f5 X　　“共工……”

　　“别再用那个神的名字叫我。从今天以后……”共工的头埋在鲧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叫我康回。别再让我真实的名字只活在那个垃圾口中。”

' w7 n9 a0 [! _' O, a  ]　　鲧不自觉松手，落在地上的息壤长成嶙峋群峰，可是他没有注意到。鲧迷惘了，他不知道共工热烈向他索求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响应。天帝的这个孙子曾经满心只有地上黎民的福祉，可是这瞬间了解到有更须守护的东西。他终于领会自己急于阻止大水的原因不单纯，他要活万民于苦难没错，可是更希望共工止住泪水、希望人们别再怪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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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R8 t; z9 R6 j" w' |　　“鲧，抱我。”共工说，“紧紧抱住我。”

　　久别重逢的快乐转化为迷人的温度。共工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躯体的接触是可以自发的，并且应该充满喜悦。在群山包围的小小天地中，他迷醉了。鲧的温柔和关心就像轻拂的春风，鲧就是他的一切，世间不再有其他重要的事。反正息壤改变了地貌，巍峨纠结的大小山系遮蔽了小屋，共工水气蒸发的云雾弥漫在山谷之上，没有人找得到他们。

　　两个神贪婪享受着对方带来的喜悦，都没有注意到工作告一段落来访的防风氏。这是他和鲧约好相聚的地点，原本世上只有鲧和共工知道，加上他才有第三个。防风氏悄然来访又悄然离去，把剩余息壤丢在新生群山脚下造成更多的山峰。当然鲧和共工都不可能注意到……他眼中那阴森的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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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息壤被窃的事情传到天帝耳中。天帝震怒了，鲧不但和恶神共工勾结、抗命私自下凡，还窃去造地的至宝息壤。他痛心家门不幸出了如此逆子，愤恨天国有此叛徒。所以天帝对最亲信的祝融下令，要火神大义灭亲的同时替他杀掉这个孙儿。

　　得了天命，祝融带着兵马降落人间，用计引开共工。因此当红色大军围绕那群峰中的小屋时，出来应门的只有鲧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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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鲧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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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J2 a) v, C% u$ e5 R) s　　“当然是你的好友防风氏透露的消息啊！”

　　“胡说！”鲧气愤地大吼，“防风不会背叛我！别侮辱我的朋友！”

　　看到鲧如此反应祝融竟然狂笑起来，笑中充满了轻蔑、嘲讽和得意。那旁若无人的笑让鲧从背脊里渗出一股凉意——难道说祝融对防风氏屈打成招？

7 L3 j6 T; c0 {　　“你对防风做了什么？”鲧的嗓音颤抖了，“做这么多天理不容的事，你眼里还有天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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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话，我可一根汗毛也没动他的。”祝融依旧在笑，鄙夷地看着鲧，“你那推心置腹的好友，只消我一句话就乖乖供出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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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_% B7 Q0 K- J+ t2 H% e　　“你威胁他什么？”想到好友因为自己而受到胁迫，鲧就恨不得把祝融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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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3 N" @! f3 ?4 \  q　　“威胁？才不用威胁。”祝融哈哈大笑，“我只是跟他说‘我帮你拆散鲧和共工吧！’这样而已啊！”

& w. K7 ?+ r3 t% O　　“胡说……”

　　“我没必要对将死的你说谎。”祝融说，随手燃起巨大的火球，“要怪，就怪自己交了个白痴朋友吧！”

　　虽是天帝直裔，但没有特殊能力的鲧根本无法抵抗祝融的火焰，更别说背后的大军了。鲧只能逃，却又逃不开火神大军的围捕，最后在羽山山郊被追上，火神极轻易就把他杀死，收回了息壤。等到共工终于发现上当追去，等着他的只是一具焦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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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4 l- A/ }% i' ?, m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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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w4 _! O5 ?( A# G: T& v) u7 `　　伴随绝望的滚滚洪流，共工痛彻心腑地呐喊撼动了天地。

　　大雨连绵不绝地降下，宛如水神流不干的眼泪。地面上所有的水都鸣叫起来、哭号着，帮他们的主神狂吼出灵魂碎裂的悲音。



　　虽然杀了心腹大患鲧，可是祝融也没讨到便宜。悲愤至极的共工神力惊人，惊涛骇浪打得祝融大军落荒而逃。地上再次发起漫天大水，腐臭沼泽水草遍布四处。因为息壤神力得以安居的人民再次流离失所，曾被点燃的希望落空，淹没在寒冷和饥荒里。可是共工不在乎，因为告诉他神应该为万民谋求福利的那个笨蛋已经死了。

% |. b% I: ]. S　　因为，鲧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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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f5 O' B　　自此地上人民再无宁日。共工无法放任祝融横行于天地之间，他心中童年仅剩一丁点对父亲不太坏的回忆随着鲧的死灰飞烟灭。从此祝融不再是他的生身之父、天上的大神，只是一个仇敌——鲧的仇人。

　　水神共工终于名副其实的逆天任行，他以暴君的姿态席卷人间。许多妖魔精怪和邪恶人类加入他的麾下，倚仗他的势力和滂然水气鱼肉人间。共工轻易答应任何种族同盟的互惠誓言和承诺，他不在乎什么人为了什么理由帮助他，利用他也无所谓。他只要追杀祝融、需要部下替他应付祝融的天兵，其余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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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b1 ?% u+ K) H. }- P/ n5 A　　地上百姓虽然不知道鲧被杀背后真正的原因，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个英雄为救民治水而窃息壤，也还记得是鲧带来的息壤筑成土墙。所以后代人们学会筑堤造城墙的防水方式，几世代后演变成御敌的城墙。这些城墙继承了鲧仁慈的护民意志，同时，也永远纪念了这个为人民献身的固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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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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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h2 {: i4 ^4 X' T　　“什么所以？”

　　阵地早已转移到起居室。辛艾仁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沙发另一头的白狐。白灵从趴着的姿势抬头看向兽医，那张白毛脸还真是一脸疑惑。

　　“所以，你讲这故事到底是为了什么？”青年摘下眼镜，随手抽了张面纸擦拭起来，“白灵，你说故事的方向越来越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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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L3 S: m) ?7 \" q　　“唔……”白狐眨眨眼睛，看着沙发另一头，“会吗？”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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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u) [2 h5 p　　“抓不到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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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v$ y/ B6 Q/ P+ ~! X　　“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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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艾仁把眼镜戴回去的时候，狐狸起身了，四条白毛腿踩在皮沙发上沙沙作响。然后白灵凑到兽医身旁，人立起来，两只前脚搭在人类肩膀上，挺认真看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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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H/ T& K" o0 o　　“干什么？”辛艾仁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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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3 k- X2 q4 F3 }4 ?" k　　“神也会死，可是会永远活在人们心中，是记忆让已逝者继续活着。”白狐一双黑眼看入青年的眸子，“只要有人记得他带来的东西、只要他曾经带来改变，他就没有死。”

　　“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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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没有关系，没什么好逞强的。”白灵打断辛艾仁的问题，“很难过的时候哭也无妨，明明就有事也不用装成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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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本来就是那么痛，装成没事才有问题。”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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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Y! M" |: Z　　“而且我跟他不一样，我不会离开你。”白灵再次打断，“我已经修练四百年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你早离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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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C9 j, V　　那句话后，房间里突然沉默下来。不大的空间中泛起一鼓暖流，连早春寒意都被赶跑了。有什么细微的东西在兽医胸中一跳一跳的，他想起白灵说他在找最初的主人的转世，一次又一次。那也是他借住在这边的原因……可是……？

　　“所以……”辛艾仁干干的开口，“这是在安慰我吗？”

4 s$ N/ i; B$ I  F0 @# Q6 G( ?　　“终于听出来啦？”

　　“不到最后一段完全听不出关联性。是不是你硬拗的啊？”

% x$ y! W. _& d1 s　　“是。抱歉喔！”

　　“我可不会掀起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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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6 E( E' X3 r+ L6 n6 J* L6 _) F　　白灵抖了下耳朵，一翻身跳下沙发往客厅另一端的水碗走去。狐狸滋滋的喝水声中，辛艾仁仿佛听出一丝害羞的意味，不过他没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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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 i- E& s* d# _　　“白灵……”

& P9 z4 G1 z, F5 X　　“干嘛？”

　　“共工后来怎么样了？”青年拍掉身上的白毛，“失去那么重要、带给他光芒的鲧之后他怎么样了？难道就真的一路作乱下去？不可能吧？”

" N( ]& u( L  m6 Y; L) R　　“那个喔……”狐狸一舔嘴唇，表情好像有点失望，“他很好啦！那故事太长了，下次再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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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时机不对，辛艾仁没有问出“你说会陪我那你的主人怎么办？”这种问题，所以当然也不会得到回答。年轻兽医只是起身，往浴室走去。

　　“笨蛋，你可以再迟钝一点下去没关系。”

　　在走往浴室洗脸的人背后，白狐咬牙无声的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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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O3 k! z- P4 h1 |2 ?( K- M[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6-11-15 17:38 编辑 ]

skwstc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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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W. t3 G: h, H" C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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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五·禹王爷诞

5 g# h" c7 X9 l- c9 G6 u: Y) n　　鲧死在羽山，尸体因为治水未完遗憾而三年不腐。天帝派天神下凡，以吴刀剖开鲧的尸体。从鲧的腹中生出一条虬龙，这就是禹，鲧的尸体本身则化为一只黄熊往西奔去（一说是化为大鳖、玄鱼或黄龙，沉入羽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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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继承了父亲鲧的意志继续治水，天帝也觉得地上人民受的苦难够了，因此不但大方出借息壤让禹治水，还派许多神和龙帮他。禹有了神助，又记取父亲失败的教训，采用疏导的方式治水，胼手胝足、一刻不敢停歇。为了治水，禹年过三十没有娶亲，直到有一天他到了涂山遇到九尾白狐，才依照当地民谣娶了涂山女娇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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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婚后四天就忙着继续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治四水、分九州岛，斩妖除魔，最后人们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人们感谢禹的功劳，因此推他做为地上的王。禹死后他的儿子启继位，自此建立了中国史上第一个王朝“夏”。而大禹治水的诸多事迹，现在还在中国各地广泛的流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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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4 M/ L% x2 N# [4 D  H- ~4 n9 x　　老家的狗死去，让辛艾仁着实消沉了一阵子。虽然是兽医，可说是随时面对动物死亡和饲主痛苦的职业。但习惯和经历次数无法麻痹神经，也不能让伤痛稍微减轻一点。

6 L9 o7 V9 Z" @% W$ W+ |2 e　　那段时间他找各式各样的事情让自己保持忙碌，避开所有必要的交谈，几乎除了睡觉吃饭之外全部时间都投入在各种重要和不重要的杂事里面。也多亏这样，许多陈年的旧数据因此归档完毕，冰箱仓库也被清理得井井有条。白灵了解人类的行为有什么背后涵义，因此他只能一直默默看着、观察着，几乎片刻不离的跟在兽医身边，陪伴着也监视着各种情绪变化。

' Q7 R3 S, A5 V( u　　因为如此的集中精神，所以当某天晚上才吃过晚饭诊所就提早打烊、辛艾仁在他身旁嗅来嗅去之后拿着洗他专用的毛巾往浴室走去时，他很清楚这表示兽医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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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z* X" ?5 I* M& f4 f5 g) a　　“爱人，你不会现在要我洗澡吧？”狐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现在很晚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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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 u' w; r3 M- M2 |- i. o　　“早晚都没差吧？反正你喜欢吹风机不是吗？”兽医回答，“我刚才想到，你太久没洗澡了，趁我今天有空……”

　　“啊！有空！”狐狸跳起来，“你终于有空了！我们来讲共工的故事吧？你不是想知道他后来怎么了？”

　　“共工？”辛艾仁被勾起了兴趣，“你说上次那个故事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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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9 Y% x" V8 U　　“没错没错，继续来说那个故事吧！”白灵说，“还记得我一开始是要说女娲和妖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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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仁厚的鲧被殛于羽山开始，共工追杀祝融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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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兵天将可供驱策的祝融不可能轻易被击倒，往往水神杂兵也被杀得落花流水。但共工不放弃，屡败屡战。打退了，招兵买马下次卷土重来。三年鏖战让天帝不胜其烦，天界战乃不断耗损也让他对祝融的一再求援深感不耐。

　　何况，地上还有更让他忧心的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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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被杀后尸体安放于羽山，因为共工刻意保护的关系，那是水火三年大战一直没有波及的圣地。或许是有些不忍孙儿惨死吧？也或许是为了确定鲧已死绝？天帝曾数度派人下来查看，命人回报尸体的状况。说也奇怪，年复一年，竟然鲧的尸身一点都没有腐坏。三年下来天帝不安了，当年邢天头颅被砍，还是以双乳做眼，肚脐当口继续挥舞着巨斧战斗，谁能保证几年下来鲧不会返魂继续作乱？

/ G2 n0 H' u/ ?- d9 Q4 k" Y# F2 K4 k　　于是天帝派遣一位天神带利刃吴刀降临凡间，要把鲧的尸体剁成碎块四散，让他无法复生。共工当然不会允许鲧的遗体被亵渎，可惜交战中的他得到这消息时已经晚了，他带着大军飞也似赶到羽山，却恰迟一步，来不及阻止天神大刀挥下。

& D% D* p; b" u' ^　　那刀正砍在鲧尸体的肚子上，可是刀刃划过没把鲧一斩两半，仅仅切开他的肚皮。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从鲧肚子里跳出一尾胳膊粗的小龙。小龙是黄色的，头上带着对坚硬的犄角，一腾就蹦到了正杀气腾腾冲上来、想攻击带刀天神的共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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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

　　共工看着怀中撒娇的小龙，一时愣住了。小龙在共工怀中看看共工，再看看一旁不知所措的天神，又把头往共工腋窝里钻，痒得一如万年冰霜的共工呵呵笑起来。

　　“等、好、你……”共工笑滚在地上，推着小龙，“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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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 A) I' o2 t' p" V9 Y　　没有回答。黄色小龙缠着共工的颈臂，磨蹭着水神的胸膛，眼看就要钻进他开襟的上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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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不、不要。”共工不是笨蛋，一下就想到了这尾小龙可能的目的，“我不杀他就是……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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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小龙终于停止给共工呵痒。他把小头伸到共工面前，满意地点点头，在他鼻上一舔，突然腾空拔高窜上了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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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共工呆住，拿吴刀的天神呆住，追上来的祝融呆住，底下千千万万的兵马也呆住了。无数的天神妖魔人类忘了交战，只呆愣愣地望着天空，顶多无言的交换着疑惑。这情景太诡异了，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所以大家都只好呆杵着，等待事情的中心人物共工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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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Y! `# S3 V7 z6 {2 Z　　共工一时之间竟做不出决定，突如其来的事况让他措手不及无法思考，也无法判断是该抢过鲧的尸体或如何。而还等不到他反应过来，异象就发生了。原本晴空万里的湛蓝天空突然响起轰隆霹雳，一道道闪电打得众人只能伏地四处找遮掩，水火两边的兵马瞬间溃不成军。万人之中，只有共工还勉强站着，因此也是他第一个看到云散天开，空中降下了天帝特使九大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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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m0 ?0 ?) ]# U4 A( b! p　　“总司水神共工，这些年来苦了您了。”九天玄女对水神绽出睿智笑容，抚着臂弯中那尾小龙，“禹大人已经跟天帝报告过一切来龙去脉了，天帝很抱歉误会了您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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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2 j2 N) B2 E, \/ Q# J# g" x　　“谁……？”共工还没反应过来，呆望着女神和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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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鲧遗憾和担心的精华，再集了天地间水气孕育生成的。”女神笑着指指那尾小龙，“天帝已经承认了他为鲧之孙，命名为禹。”

　　“笑话！男的怎么会生小孩？”一旁传来祝融怒吼的声音，“这一定是哪边来的妖魔占着那个尸体！天帝怎么会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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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9 @/ s: C4 I; P$ q/ L, I　　“‘前’总司火神祝融，”九天玄女依旧笑着，转向从地上爬起的祝融，“天界承认了禹大人的神籍，而且天帝非常愤怒，已经撤销了您的职务和神籍。如果您有什么不满之处，可以交由我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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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 A( [7 N* o6 Y" v6 L9 P  u# m　　“什么？”共工不敢相信，“你是说，那家伙已经不是神了？”

　　“是的，天帝即刻下令，命重黎大人的弟弟、前炎灾之神吴回顶替祝融之号，并召回当初派出的天兵。现在您的父亲只是一介有神力的天眷而已。”九天玄女说，“而且天帝还说，重黎大人逆天任行、欺上瞒下，今后无论人神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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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共工眼神危险的投向某方，“我杀了他算是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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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女神一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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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 ~+ e* g7 J. B4 z! {1 X+ ]　　突然旁边一声野兽狂吼打断了对话，声音从鲧的尸体那边传来。众人回头，安尸的石棺中已不见鲧的遗体，取而代之是只黄色的大熊。大熊人立起来，对着共工一声长吼，突然如风似的往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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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鲧？”

　　共工拔腿追逐，可是黄熊跑得比他还快，窜入林中一转眼就没了踪迹。水神疯狂地四下找寻打探，有人跟他说见到黄熊往西直奔而去，有人说黄熊化为一条黄龙或一尾玄鱼，跃入了羽渊之中。还有人说，鲧经过时看到为祸患所苦的人民常痛心，建议他们种黑小米，既能除开杂草又可当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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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5 u7 w3 M: G% }　　众说纷纭，寻了又找，可是没有一个说法能得到证实，天上地下都没有灵魂响应共工声声痛切的呼唤。消失的鲧在四处留下踪迹之后，就像云雾般消失了。

　　耗了大半天，大荒之中不复见熊影，共工沮丧地回到羽山。九天玄女已领着天兵回到天上，不再叫做祝融的重黎也早带着党羽逃逸无踪，只留下共工自己的兵马在原地不知所措。奇怪的是，从那群妖魔鬼怪中竞传出哇哇哭声，共工疑惑了，走近一看，竟然发现水妖怀中抱着一个赤裸的人类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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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 C( b* D8 K　　“这是什么？”

　　共工皱眉，他知道有些手下喜欢吃人。不同种族有各自的食性他不管，可是在他面前抓小孩让他不悦，为了收买军心他早就下令不禁此道，只是得背着他进行。他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军令就乱了？

　　“这是禹大人，刚才那条龙变成的，”水妖知道共工误会了，连忙回答，“九天玄女说，要我们抚养这个小孩长大。她说她知道共工大人对天界没有好感，因此一定不愿意禹在天上成长，希望共工大人在地上好好照顾他。”

　　“是吗……”共工接过婴儿，“鲧的孩子？”

3 I  P) A  q# D$ U/ U1 Y　　叫做禹的婴儿是个男孩，白白胖胖颇为可爱，共工心里骂着水妖不懂照顾孩子，用自己斗篷把他裹了个严实。或许是暖和了吧？一到共工怀里，那孩子立刻破涕为笑。仔细一看，这孩子眉宇之间很有几个线条像死去的鲧。突然共工愣住了——九天玄女说禹是鲧意念孕育成的灵魂，可是鲧封在石棺中去哪吸收天地水气？

$ j. _: F# n. \7 h　　看着白皙幼小的脸孔，两滴眼泪从共工的脸颊滚下，落在婴儿小嘴上，孩子无邪地舔着泪珠。

! f( l: o) W3 _5 k" F4 K7 y4 J　　“知道我是谁吗？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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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d8 w2 H6 Y, X6 D' z+ C　　“嘛嘛……”小小的禹张着嘴，发出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响应。

　　难以忍受的酸楚挥之不去，共工一抹双眼，唤来一个部队中的人类，把婴儿托给他管教。无论那是谁的孩子、无论共工多不愿，他只能交由旁人之手照顾孩子，因为他知道自已没空。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个过去三年来他一直锲而不舍追逐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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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回家去吧！”他说。

　　于是共工风也似地离去，抛下禹和同袍三年的大军，再次只身投入追逐那个火焰身影的旅途。就算重黎失去火神职务和大军，可是对于人间的认识让他极易窜逃。又三年，共工在荒野中又整整追逐了三年，才在南方山中追上那他恨透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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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 g& {6 R# x　　追随火神到最后的少数部下早已四散殆尽，其余的死在共工手中；历时数年惊天动地的大军对阵。现在只留下最初对立的同源水火。事情不再牵扯任何权力纠葛，也不再有任何人神阻止，只剩一个神跟另一个神之间的怨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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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最后一次的斗争不再是穷耗的拉锯战。多年累积的怨恨和磨炼让共工成长无数，鲧死时一举逼退千百天兵的洪流极轻易困住重黎，再强的暴炎也燃不尽。这次不需再折不周山，因为输家没有自毁的勇气，所以高山变成了阻碍而不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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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5 r4 `3 u* t* G. O) U; O　　“康、康回，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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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黎走投无路的求饶，早已没了当年火神祝融不可一世的态度。面对散发刺骨杀意的共工，曾是一神之下万物之上的大神首度体会到绝望。

6 c0 u0 c0 h: u/ t& }& F　　“听我说，你不会真的要杀我吧？”重黎靠着山壁颤抖，“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父亲吧？你不会真的做出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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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S2 m) k) T' S9 q. s　　这种……弑亲的事吧？”

　　“父亲？呸！”共工一口唾沫化为冰球击在重黎脸上，“你最好闭上那张狗嘴，我会让你死痛快点。”

　　“康回，我是你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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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神无声冷笑，面前说话的早已不再是神，只是一个畏缩的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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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C9 S$ L0 H# g2 s  ~, L　　“想想你的母亲，你杀了我，她会怎么想？她体谅我的苦衷，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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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2 x) ]7 e0 B; W# r5 i. D　　共工没有说话，一条凭空形成的冰柱代替了他的回答，直直贯穿重黎的嘴。冰柱从嘴巴进后脑出，直直把冒着火焰的那具躯体钉在山壁上。重黎毕竟是天帝直裔，虽融不掉这如金钢石般坚硬的冰柱，这点伤也夺不去他的命，只是让他动弹不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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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K( f  T9 S　　“亏你有胆提起母亲。”共工冰冷地说，“你折磨我们母子前后数百年，从没考虑过我们的心情。既然你永远不体谅别人，为什么我们必须体谅你？”

　　重黎扭动着身子挣扎，口中呜咽着什么。共工没兴趣听，他才不会蠢到想听那些垃圾话来让自己更生气。

　　“太多人为你而死，更多人因你受尽折磨。”共工的口气已带上一丝悲悯，他惯用的水刀出现在手中，“你没有资格再活在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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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黎哀叫着，冰柱已融去一点，多出空隙依稀可听出他在叫着“康回”。那名字，共工听在耳里只是冷冷一笑。

　　“除你之外，会叫这名字的都已经死了。”惨笑浮上水神苍白的脸，“谢天谢地，你也马上会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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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刀举起，重黎瞪大眼睛绝望的看着儿子，意图求取最后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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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共工的刀没有马上落下，他犹豫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想多品尝一下夙愿得偿前的一瞬？或许他心中还是有一丝不愿杀亲的感情？他不懂自己在犹豫什么，只是刀举起，却迟迟无法落下。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快点动手，明明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时刻，为什么停顿住？

5 e. j" ^  z4 g. j4 X' Y$ J　　半空一声雷响，震得四岳撼动。共工没有动，他还是举着刀，眼睁睁看着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正打在重黎的头上。

+ J# i/ s1 w3 U2 y, }) v" n9 ?　　被钉住的躯体焚烧起来，共工手上的水刀松了。水神看出那绝非发自重黎身上的祝融之炎，而是神怒的天火。从没见过的白焰转眼间就融了共工冰柱，让重黎得以在地上翻滚哀嚎，也让共工的水刀无从下手。所以他只能呆呆站着，看着天火一点一点把重黎烧化。他没有不甘，只是突然觉得轻松了、责任已了、全无恨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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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曾经叱咤风云的火神祝融只剩下一堆红色粉末，风一吹，就飞起四散到大地各处。从此只要到了干旱时节，野地里、山林间就会无缘无故发起大火，这都是那些星火粉末点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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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心头重担放下之后，共工躺了下来。他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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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多久了呢？已经多久他没觉得轻松了？已经多久他没好好躺下来休息过了呢？共工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开始渐渐化为水流，给他从没感觉过的舒坦和放松。他知道自己正在化为一条四处可见的河川，可是他不在乎，反正他已经了无牵挂了。鲧已死，他替鲧报过仇，恶神祝融也已不复存在。所以没有遗憾了，一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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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7 O& u1 X& [" J) f' E　　一点都没有？

　　共工突然跳了起来，心跳如同冬枯之后融雪的汹涌。他怎么忘了？还有禹啊！鲧的儿子还在世上需要人扶养。

　　而且当初他只凭一股冲动丢下大军只身追逐重黎，那支杂牌军本来就各怀鬼胎。多半是为了自己利益而来的各方奸邪罪人，如今带头的人说撤就撤，他们哪能干休？一支龙蛇混杂的军队在他的培育下壮大，他放手，再加上天兵撤离，凡间又陷入了一团你争我夺的混战，许多水妖龙族四处掀起不亚于当年的洪水。这些共工都知道，只是过去三年他忙着报仇无暇他顾。

　　所以现在他哪能休息？还有禹在啊！当时他把禹交给一个人类，那人类来自共工母亲的部族，或许是大军中唯一真心向着他、他可以托付的部属。无论如何放心也不能就这样丢下，至少他必须回去看一眼。三年，凡人也该会走路了吧？牙牙学语了吧？他想看，而且那是他该看的。

　　因此共工离开那个他差点放弃自己生命的地方，往家乡的方向走去。他躺的时间太久了，山脚下留下一条庞大的水道，汇入长江，后来被命名为岷江。由于是水神直接化成，所以岷江也成为古代长江上游水系中最不驯、最难以为人管教的一条河。

　　一路避过许多各式各样的动乱和争夺，共工回到长江下游他的故乡。他到的时候是下午，当年的部属早在动乱中丧生，邻居跟共工说禹在江边忙着建筑堤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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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c3 d- ]$ q; ^1 z* n* @　　听到这话共工笑起来——果然是鲧的儿子，才三岁就急着要助人吗？共工往江边移动，可是当他忙不迭地走到江边，没寻着帮倒忙的三岁小童，却看到极为熟悉的身影。

　　“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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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失声惊叫起来，江边伟然矗立的青年身影不是鲧是谁？那天成的灵气多么的熟悉，那正直的眉眼他魂牵梦萦。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已经滚下豆大的泪珠，只知道自己冲了上前去。紧紧拥住那个身体、那天地间唯一让他安心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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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鲧！鲧！”

9 k" H* w1 W1 a* a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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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来了！你活着回来了！”

' }7 @, v) Y3 k3 m  E7 Q% n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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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抱住的身体有些僵硬，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共工完全无暇顾及对方的反应，他只知道心里涌上的迫切思念像决了堤的江河般溃然而下，阻绝了整个痛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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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r( l# ], Q0 q& x　　“好、好，你哭……”强壮大手抚上共工不太宽阔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哭完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含着泪，共工有些不解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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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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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f7 Z, s* v( ^( f5 Y0 [0 T　　共工触电似放他开那人跳开。间隔三尺，他才注意到那人不是鲧。眼前男子比鲧高、比鲧壮，面貌更年轻却带着更多坚毅。这青年九成九像鲧，可是剩下唯一一分差异惊呆了共工。他真的不是鲧，鲧的气息中不带有如此温和的水性，这点共工最清楚不过。

" P  O! G/ n! R1 w% I* `　　“你是……禹？”共工哑了嗓子。

4 o2 P/ a% n8 r　　“是的。”禹露出和鲧一模一样的温和微笑，整整被弄乱的衣服，“我想你是把我误认为我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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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谁……？所以你……不认识我？”短暂的不解后，共工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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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l. ?5 E3 @: l! \4 w　　虽然脸上笑着，但眼泪还是如同断线珍珠般持续落下。

　　若刚才是喜极而泣的温暖泪水，这泪水就是冰冷、绝望而自嘲的。共工不懂，自己怎么会怎么傻？傻到相信死去的鲧会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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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虽然有人说我比较像父亲的化身而非儿子，可是我没有他的记忆。”禹很自然地扯起衣袖替共工擦泪，“我从懂事就知道该治水平乱，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人人都说我怪，三天会说话三月会走路，可是我只想快快长大。因为天下还有好多人在受苦。”

* t0 w' O; y  G　　“你不记得了？可当初是你上天说明一切的？”共工皱起两道柳眉，“当初，是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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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s& ?$ u1 K$ O  ]- E* @　　“抱歉，不记得了。”禹温和地笑着，“我只有成为这样子之后的记忆。”

　　“原来如此……”共工拍开禹不太干净的袖子，没注意到禹替他擦泪的动作顺手到不可思议，“你出生时知道一切，现在却没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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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愤愤地转身走开，心里认定了又是天上不知哪个神搞的鬼，就发生在他去追黄熊的短暂时间里。不然为何鲧孕育出来的龙可以上天说明一切，变成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怀疑禹说谎，因为他不会怀疑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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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禹举步追上共工。

. V! q- {+ u$ \* {) s8 `3 A4 P　　“你应该知道的。”共工冷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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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3 D( D8 D% j' E5 j: n　　“那我猜，你叫做……康回？”

" d; Z. J" g$ u　　“鲧！你果然是鲧！”共工扭身，发疯似地揪住禹领口，“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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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冷静点，我是猜的。”青年皱眉，但没有推开行为近乎粗暴的共工，“九天玄女常奉命下凡来看我，跟我讲过共工的本名。你以前的部下跟我讲过许多你和我父亲的事，也告诉我你很排斥自己身为神的身分。我猜你是共工，可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 }9 ^3 m0 a" g) ~+ X/ E7 f% B　　“是吗……”共工缓缓放开禹的领子，再度走开，“是啊，是啊……”

　　“等等！”禹这次没再举步追赶，站在原地对着那瘦长身影发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康回还是……”

　　“随便你。”共工话尾悠悠随风传来，“反正会叫那个名字的，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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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第一次尴尬会面后共工发现自己不愿再跟禹碰面，也没再跟禹说过话。即使住在同一个部落中，他也远远避着那熟悉不已的身影。那个和鲧相似的形体太让他心痛，无时无刻不勾起他渴切的思念，让他无法好好应对。即使这样，他还是矛盾的四处追随起禹的脚步，拿义务感和好奇心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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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8 i: ]# E/ O3 G# ?* Q1 Y* x+ [5 P　　观察中共工发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禹聪敏机智又能吃苦耐劳，遵守道德规范、谦恭有礼，又待人和蔼、言出必行。他自创的水流导引法惊人的有效，解决了河川扰人的问题不说，还灌溉了无数的农田。除此之外禹好像对什么都有一套，大小事只要照着他的指示做，十之八九不会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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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 X' E4 K" N　　不管是鲧的化身还是儿子，他都胜过鲧无数倍，也难怪四周人民如此信服爱戴了。在共工残羽依旧四处作乱、水患不退的当时，禹居处的四周是乐土，吸引越来越多难民前来居住。这些人不知道附近就居住着当年掀起大水的共工，当然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此处没有水妖作乱大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3 @& z# y, k+ d8 ]6 |　　“大禹，都是你的功劳啊！”人们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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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z. }& F1 V5 Z! [　　渐渐禹的仁德和能力四散传开，地上的帝王尧来拜托他治水，还给人民好日子。领了人王的请托，也为了继承鲧的遗志，禹当仁不让投入工作。和处处受阻的鲧不同，禹经由九天玄女的帮忙轻易向天帝借到了息壤。天帝早觉得不能让地上继续乱下去，又因为鲧的事情对禹心有愧疚，所以不但大方出借息壤，还下令众神听他调度领命治水。

　　于是禹大会群神诸侯于会稽山，共商天下大事。共工厌恶神也厌恶这种场合，静静藏在远方遥望着会场。他见到了新的祝融，看上去那是个和前任不同的好好先生；也见到许多从前跟着祝融一起讨伐他的天兵，面目也不像从前那么令人厌恶。然后他看到了……防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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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S. A2 g  H　　过去几年共工听过无数闲言闲语，当然也听说了当初鲧是由于防风泄密才丧命羽山。他知道防风氏是鲧的好友，鲧曾不只一次跟他提过这个神。因此，他也格外无法原谅他。对呵！他怎么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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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9 ]% a# X3 s1 J* Y　　防风氏一如以往穿着随兴，似乎是睡过头而误了时辰。

1 b6 Y6 Z- h4 ?. w, A　　共工本来不认识这个没见过面的神，群神耳语让他得知迟到的是什么角色，于是他冷眼看着。防风氏姗姗来迟，用爽朗缺乏愧疚之意的语调道歉迟到。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下，或许共工已经冲上前去对防风氏发动攻击了吧？可是为了禹、为了鲧平天下的意念，他忍下来了。至少，要等到会后……

　　“防风氏，为何迟到？上前来。”

9 ^9 ~5 Q$ s5 S3 H　　禹雄浑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山峰间，他在中心的台上坐着，表情严肃瞪着一派轻松的防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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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过头哕！你知道我的嘛！”防风氏笑嘻嘻的上前，大概是把禹当成好友了吧！“因为可以见到重生的你，昨晚兴奋的睡不着……”

　　“唰！”

　　手起刀落，瞬间一蓬血雨降下。在众神还来不及反应的短短时间内，防风氏的头颅就落了地。共工远远愣住，这事态太出乎他的意料。就算是恨之入骨的对象好了，如非战时他也不会这样二话不说砍了人家。而禹现在竟然这样出其不意就动手杀神，连句话都不让对方说完？

　　“今后若再有迟到违令、轻浮不检者，一律比照办理。”

　　台上禹一甩配剑，命人埋了防风氏镇山后，正色如此宣布。看着禹若无其事的和众神诸侯开始商议正事，共工不敢置信的眼神发直。刚才那一幕他尽收眼底，他从没看过鲧那样冷酷狰狞的脸。禹这么做，他与其说惊讶，还不如说像做了场恶梦样无法相信。别提是不是仁厚的鲧的化身了，这人，真的是鲧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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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U$ q  q4 P  Q9 c7 u* t( C$ M　　会后，共工默默跟上独处的禹。而禹早看出共工有话要说，遣散左右随从，等着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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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d3 g. x/ C- _　　“刚才那个防风氏，你为什么杀他？”共工语带谴责，“你连话都不让他说完，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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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8 T4 U# K0 f$ p　　“那种场合下，那是最好的方法。”禹严肃地答，“不那样做，镇不住底下诸神，无法建立威信。”

　　“可是他是……鲧的好友。”共工紧皱眉头，“就为了这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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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 f& m( H- i% Z　　“因为他是背叛者。”禹的语调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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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_7 f1 i7 v  W2 H8 J& b6 Q4 V( q; T　　“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 L7 T9 K3 E$ `) m; H9 [+ M　　“不知道，我只知道看见防风氏就一股恨意涌出。”禹摇摇头，“而且，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要是我不杀，你会后一定也会动手。”

　　共工觉得头痛起来，或许禹听说过防风氏的事？还是有更不单纯的原因？禹是否依稀拥有鲧的记忆？不然，那股被背叛的恨意哪来的？不对，这不是鲧。鲧是连见到祝融下流行为都不会动手，天真期望天帝解决的和平主义者。鲧不会恨人、不会夺去任何生命，可是眼前的人会。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共工忍不住脱口而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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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g/ J3 ]  j, O5 ?6 W" A1 M　　“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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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温温地看着共工，可是那眼神却让共工心底发凉而住了嘴。

1 j! R0 U4 v' s- C, t0 l/ d8 y3 N　　“你说的，是我父亲。”禹说，“我不是重生的他，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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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差点往后退、差点从眼前的青年面前逃开。那语气中有什么他忍受不了的东西存在，最早碰面时禹还可以温和说明自己不明的定位，而现在……难道是过多的权力改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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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6 O8 @* [; a) V　　为什么好像有什么感觉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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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防风氏的问题，刚好借机跟你说，你跟着我，我也看着你。我一直想跟你说，”禹缓缓开口，“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我会帮你。”

　　同样一句话，竟然可以产生如此不同的效果。“我会帮你”这句话用禹温和的语调说出来没再打动共工的心，不知怎地反倒让他觉得想大笑。他清楚了，那样愚蠢相信爱与互信的大神早已灰飞烟灭，眼前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再制品而已。他曾经误以为禹是失去记忆但变得更加优秀的鲧，但他再也骗不了自己，这人不是复生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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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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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到底差在哪呢？差在当初鲧是孤身一人不自量力的扑火，而现在的禹背后有整个天界和人界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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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8 E; q) p8 a5 B　　“怎么帮？叫你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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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s& Y) m, k0 Z: \　　“不……”

　　“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真的吗？”共工笑出来，“活在世界上，谁不是一个人活着？这刻承诺不会离开，下一秒怎知不会变卦？别笑死人了，小鬼。你身边的人，你真的都相信不会背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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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会，我不会。”禹固执地说。

　　“那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出意外？你怎么知道明天会如何？”共工口气冰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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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4 u0 v: J: r　　“如果为了你，我会小心注意自己。”禹一把把共工拉进怀中，“不叫别人，我说的是我。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为了你。”

+ r/ p, @2 m7 @  P9 M) {& R　　“我不会再上当，够了。你不是鲧！”共工努力想推开禹，却挣不开那双长满粗茧的有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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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R; W" O4 V/ d7 i% ^, l　　“我不是鲧，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禹腾出手来抬起共工的脸，“告诉我，‘共工’。你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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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d+ W3 B* F% E0 V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眼泪又如断线珍珠般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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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7 F9 V+ V　　那是鲧的脸啊！共工觉得自己快发疯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没有鲧的记忆，却会吐出那令人思念的只字词组。说是鲧的儿子，长相却跟鲧百分之百相同。可是要说是鲧，那敢爱敢恨的个性又是如此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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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逼着自己的那股执著。到底是来自哪里？

　　“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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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 A+ T9 t; y1 d　　一股漩涡水流由共工身上发出，猛地把禹推开，并把共工卷往一旁的河上。水神抹着泪，站在迅速升高的河水水面，冷冷地瞪着那个据说是鲧的儿子的男人。

3 r9 Q  w( O1 b7 Z8 ?# h. o( q. _　　“我不知道你是谁，”共工说，“但你就跟所有的神一样傲慢、自以为是，我看了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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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禹全然不解什么造成如此结论，他晓得自己对共工有异常的执著、急着想要接近他，却不知如此强硬的态度让共工想起被杀的祝融。主因是权力，就算禹本身无意，权力本身从没给过共工丁点正面印象。而且由于幼年不堪的经验，共工早已恨极这种强迫推销的肢体接触，怎么可能因此被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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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w4 u5 Y- D7 i4 f, N　　“你想治水吗？很好。”共工扬起冰寒笑容，“从此，你有很多水可以治了。大神。”

6 J$ _2 i( o5 [6 k1 Z　　“等等！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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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k: v, j2 F! b; @9 m　　一纵身，水神化为红鬃青龙没入水面。禹也化身黄龙入水追赶，却怎么也无法在水中赶上神通广大的总司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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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S: ^1 Z) Q8 ?/ X* B　　地上大洪水又起了，代表着共工失落和愤怒的眼泪。水神在大地上无助的四处游荡，一波波的水患随着他的脚步泛滥。禹想是自己做错了些什么，却追不上共工、不知从何补救起，只好消极的亦步亦趋跟着水神脚步，着手解决他崩溃情绪造成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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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着息壤的帮助，禹堆起一座座高山阻挡泛滥的四方水流；有了天上诸神的帮忙，他轻易击败地上作怪的共工残党。同时，他开始有系统的整理大地。

! J& A$ m9 q8 }$ V　　跟来自天上的鲧不同，又有了之前碰壁的经验，禹了解水性，知道治水不能光靠堵塞。他了解原本温和的水受到压迫不会凭空消失，只会到别处引起更严重的暴乱，因此派应龙在地面划出河道纾解水压，导引河流沿着地势东流入海。

$ j8 |6 J+ s. z　　共工一开始往北奔逃，所以当时为水患最严重的是黄河流域。有段时间水神留在伊水洛水附近，禹追着水患来到这里，却在洛水边上遇到和自己一样的面貌。

　　洛水波涛中，浮出一个水神，人首、长身，下半部却是鱼尾。那神无论音容相貌都和禹一模一样，手中捧着大块青石，身旁带着只神龟。禹看着那神，心中了然，世上长这样貌的除了他也只有另一个神了。

　　“父亲？”禹颤了中肯正直的口音。

. m- e# o+ Z$ w% L2 r" D4 u　　“我是河精，听说你要治水，特来相助。”那神面无表情地捧上青石，“这是黄河水图，依水势而行，可导河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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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真的是我父亲吗？”禹皱眉接过青石，“如果你还活在世上，为什么不现身？共工……”

$ w# y" k5 T3 C" p( w. k　　“另献此图。参透此图，可治水、可救天下。”河精依旧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推上大龟。“禹，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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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z7 U/ v9 P4 T9 i　　禹不解地低头看大龟，龟背上有纹如字。而还不待他参透个中奥妙，一旁惊呼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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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

　　水涛翻涌立起如山，巅峰上赫然立着水神共工。他脸上又是那日惊喜的表情，可是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次他没再欣喜若狂的直扑而上，只是乘着水波慢慢接近。

　　“这次，真的是你吗？”共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伸手试探那半鱼的形体，“你……变成玄鱼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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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 H. d; z' c/ o8 R　　“水神，你有心病。”半鱼河精没表情的眼看着水神，再转头看回禹，“禹，治水，治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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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F8 s' j, s% B9 L　　“鲧？”共工不解地看着爱人冷冰冰的脸，“你到底怎么了？”

; U( m5 U. b8 }. N　　河精没有回答水神的话，只是凄然一笑，突然化回大鱼形体沉入水中。洛水上仅留下一股黄烟绕着禹的头颈，持续着同样一句话：“禹，治水，治好水……”

/ S* b5 v8 i) Z) o# ]　　共工追着那尾大鱼下水，却只逮到一条惊慌的普通大鱼。最后他木然浮回水面，戒备、近乎憎恨地看着捧着龟的禹。

　　“他对你说什么？”共工冷冷地问。

　　禹一五一十的转达“河精”的话，只换来水神一声冷哼。

　　“治水？不用那么麻烦，什么依水势而行？”共工傲然站立水面，“杀了我，是最快的方法。杀了我，天下就不会再起大水，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禹苦笑。

& V4 P* x* h3 ~" Y　　“那，动手吧！”共工背后翻起黑冷的大浪，“杀了我，你就可以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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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B: Z" W! v　　“可是我不想。”禹摇摇头，“我要治水，不想杀你。”

! b8 U) Y! ~4 V8 |　　“懦夫。”水神冷笑。

　　“参透了这张图，一定可以找出宣泄水流的方法。这样，你就可以尽情地哭，不会再造成水患了。”禹温和地说，“上次是我太急了，是我的错。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不用你管！少自以为是了！”共工怒吼完，一下返身钻入水中，“你们这些神，管尽天下事，别人心里想什么也要管吗？”

. F1 j0 q3 Q* i: L  A' o' S; a　　“我从来没把自己当作神啊……”禹苦笑，对着那已然空荡荡的水面。

8 _1 {$ Y2 K4 l　　禹把龟背上的图案抄下，于是洛书问世，传出人间没有的神秘知识。依着水图的指示劈龙门斩伊阙，治好黄河、淮河和汉水，分了九州岛。他让益分发稻种给人民种植，又要后稷分发粮食赈灾。地上人民渐渐生活好了，有了笑容，可是禹依旧马不停蹄的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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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I; D- l3 R" }7 C8 @4 q2 W　　数百年陆续泛滥的大洪水殃及四方，禹前后治水治了三十年。他日夜四处奔波治水，没有一日停歇。可是再累他也不在乎，因为他一直追着共工、一直在想着要如何让他离去时那种冰冷的怒意消失。他心中只有共工和天下的苦难，什么其余的也没有。工作归工作，禹没有一刻停止过寻找共工的身影。同样的，名义上作对的共工也没有一刻停止过注视着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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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 p$ n8 h% d) ?　　过去共工的旧属中有一个叫做相繇的怪物，他蛇身九头、贪得无餍，以九土为食。凡是他碰过的、吐气呼到的地方就会化为一滩毒水，寸草不生、禽兽不长。当年大战时相繇的毒性让他成为水神的得力助手，可是在共工放手不管之后，他就转为祸患。

4 i) x- q2 x( ?5 I# q: W　　禹听说过这个怪物的为祸，于是带着属下前往除害。他在昆仑山北边追上相繇，展开一场大战。可是相繇不只身形巨大、毒性逼人，九个头还异常灵活，没多久禹带来的部下就死伤殆尽，只留下他一人孤身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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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V! W( e- ?. G　　荒野中，禹握着剑跪在地上，毒气让他头昏脑胀，毒涎伤了他的臂膀筋骨。相繇嘶叫着逼近，而禹全无抵抗能力。

# z' w+ S, }% m2 @8 L3 L　　就在这危急的场合，突然一股强烈的水流逼开了怪物，红鬃青龙从空中落下，硬生生亘在禹和怪物之中，

3 u. \8 K5 S9 i" V. |　　“共工？”禹失声。

　　“不要告诉我，鲧的儿子这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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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冷冷的落下这句话，随即运起大水，纵身上前和相繇缠斗起来。毕竟是过去的从属关系，共工太清楚相繇的弱点和身势。大水洗去毒液、水雾卷走恶气，青龙矫健的身影远快于九个头的窜动，相繇只能忙于应付共工一个，当然无暇他顾。

5 s/ w0 \0 b" O  m* i. U　　“还在看什么？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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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 y. T1 h- t6 }% O* {0 y　　共工怒声唤醒了看呆的禹，让他醒悟现在身在战场。水神水刀斩下相繇九个头的同时，禹的神剑也穿过了怪物的心脏。毒血喷了出来，有九股被水刀洗去，但穿心血流来得汹涌，就这样溅了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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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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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S' G& n8 z　　随着共工怒骂。当头大水对着禹摔来，一下淹得他喘不过气。等水退去，湿淋淋的禹才发现身上毒血已被洗去，而共工化为人型冷冷立着，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地上的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禹开口便问。

　　“有空问这种蠢问题，先管管那个吧！”共工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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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神手一扬，指往背后相繇的庞大尸体。相繇血液又腥又臭。流过的地方草木死尽，并且化为恶臭的沟水。禹急忙用息壤掩盖怪物的血和肉，可是盖了三次，地往下陷了三次。禹一筹莫展的望向共工，又换来另一声嫌他没用的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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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骂归骂，共工还是唤来大水稀释毒血。于是那地方成了一个池子，禹招来诸神在旁边搭起一座高台，镇住这相繇的恶气。看到这里，共工满意的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禹一把拉住。

　　“干什么？”水神语气恢复冰寒。

　　“你受伤了。”禹拉起共工的左袖，露出一块被腐蚀的筋肉，“是刚才被血喷到的吧？你为什么不管？”

+ N/ d# ~3 M6 H+ v  i- ^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救你？”共工哼笑。

　　“比起你的伤，那不重要。”禹温和的说，伸手自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你先治好自己的伤……”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共工抽手转身跳上凌空水波，面无表情的说，“你是鲧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为了鲧，我不会让你被别人杀死。相繇是我养大的，当然要由我来杀。”

" y8 [$ t/ m. N7 d; B. o/ a/ r　　“所以，你专程来帮我？”禹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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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作乱的水神共工啊！我只是借你的力，方便而已。”水神又化为红鬃青龙，随着水波消失在荒野中，“别忘了，我可是跟你对立的，治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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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一样，共工还是四处引起大水。那一度相助的手依旧不断跟禹捣乱，地上的水淹过一处又一处，于是禹的足迹也走过了一州又一州。

　　杀相繇之后，过去大战时共工的旧属大多收敛了不少，还有许多归顺了舜禹这侧的势力。所以当禹来到梧桐山、遇到强烈的抵抗时，他也不能说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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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桐柏山一带，当年共工最得力的、统称五伯的五个手下占据着河川，并且跟当年祝融一派的天界叛军勾结一气。

　　禹到时，桐柏山刮着骇人的狂风、鸣着巨大的爆雷，岩石和树木都在各种异相下共鸣着，发出惊心动魄的轰响。水路被阻隔了，在山脚下纠缠成夺人性命的漩涡；气流和地形都是紊乱的，造成鸟兽不生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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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水期间规模最大的战役在这边展开，禹召集百种神灵、龙和各种神兽，并找回原管辖桐柏山的山神，起兵讨伐水神余党。压倒性的兵力下，天军连战连捷，并俘虏了鸿章氏、章商氏、兜卢氏、犁娄氏等四个水族首领。但最后一役，就当大军包围住残余的最后一名敌将时，却遭遇意想不到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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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伯之中最后一个叫无支祁，是半猿形的水神。他缩鼻高额，一身青色的毛皮，却有雪白的头发。即使失去了所有党羽，力大无穷又敏捷的无支祁还是让禹军吃尽苦头。他不但聪明通水性，又熟悉地形，光要追逐他的去向就得花上很大的功夫。

3 y9 A# `, R! p1 r4 @8 U　　在原隰间追逐许久后，大军终于把无支祁水泄不通的包围住。禹站在千军之中，皱眉看着圆圈中走投无路的敌将。千弓万弦都绷得死紧，一声令下就要万箭齐发，戮无支祁于荒野之中。

" m: i: }- C) ]9 v　　而在这时，禹却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包围圈中传来。

. R. y( g9 ~9 Y$ D5 K, v4 u　　那如江水般温温凉凉、有些冷酷却又带着哀愁的声音说：“你要杀我吗？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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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忘不了的嗓音让禹一挥手制住大军，也顾不得统领的威仪失声大喊：“共工？”

　　“对啊……我该知道的，你不是鲧，所以你要杀我……”

$ i+ e# \  P( n3 U+ u7 K　　禹讶异地排开左右走向前，往包围圈中探视。在他行走间，共工的声音还是冰冷的指责着。

2 q' p! {8 d) h- r7 e% |　　“因为我们是对立的，治水英雄，杀了我吧！”包围圈中的身影说，“杀了我，天下就不再有水患……”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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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大喝一声拔剑出鞘，狠狠架在那个青色的人形颈间。

" V" ]8 U; C, s- o) p' Q　　他看清了，那不是共工，只是只金目雪牙的巨猿，正瞪大眼哆嗦着。共工的声音的确由他口中发出，可他不是那条红鬃青龙。

　　“你是谁？”禹克制着熊熊怒火，沉声质问。

　　“我是你心中最想见到的身影、你耳中最想听到的声音。”无支祈咧着两排雪白的牙齿笑着，声音还是水般冰凉，“杀了我，鲧的儿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康回的心思……”

　　“你知道什么？”禹的剑刃往无支祈的长颈移动半寸，“你知道什么？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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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o. [2 q3 B) |! y, P+ c3 }　　“我知道很多啊……水神的秘密。”无支祈还在笑，恍神间禹竟然觉得那张脸变成了共工。“你所不知道的、康回做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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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H  h( J; ]8 h% Z　　“够了吧？无支祈。”

　　一旁又传来那水波般的嗓音，让禹反射转头。这次在凭空漩涡中落下的不再是仿冒品，共工带着天地间最丰沛的水气出现在无支祈和禹之间，用一股水波推开了禹。

　　“共工？”禹不解地站稳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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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N+ L1 s: s1 ~　　“很抱歉，治水英雄，我不会让你杀他。”水神冷冷地运起大水，让无支祈爬上他的肩头。“让路，不要逼我动手。”

8 s/ ~8 g  S8 Y# |; a5 z　　“等等，共工！”禹大叫。“你不是帮过我吗？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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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c; l. D5 h; \1 V, h& j$ }　　“如果你在说相繇那件事，显然你会错意了。”共工冷笑，“我说过我是和你对立的，我爱杀谁就杀谁，爱救谁就救谁，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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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懂。”禹吸口气，恢复平时沉稳的说话步调，“你过去的属下大都是为利而聚的恶党，你也不在乎我对他们如何，为何独独无支祁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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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与你无关。”共工回答，“叫你的军队让开，不然别怪我滥杀无辜。”

5 h) f" I- F' @& X4 {: p　　禹皱起两道浓眉，挥手下令军队让路给水神。大军窃窃私语中，共工微一颔首算是道谢，运起波涛准备离开。

  ~/ k% k! n2 h　　“等等。”一个箭步向前，就像某个熟悉的场景重演一样，禹在流水中扣住了共工的右手，把他硬拉回来，“告诉我，这跟无支祈知道的秘密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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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扶住肩头的无支祁，同时也制止他往禹扑去。水神脸上浮起一抹表情，竟然不是谁都很熟悉的那种冰霜笑法，而是极微妙的苦涩。那表情让禹不自觉松开了手，放任共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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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Y7 \( j! |& h  w- z7 |) d　　“不管如何，都与你无关。”

　　这句，是共工最后留在原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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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这次公然反叛的行为引起广大舆论，于公于私禹都不可能放任不管，于是他派出探子寻找共工和无支祁，最后得到他们藏身在包山附近一个山洞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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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刺激共工让不明的状况升温，禹决定独自前往探查。他在夜色中接近不深的洞窟，留神倾听其内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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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 T8 |, d0 o6 D& X　　寂静的山洞中，轻轻响着两个声音的对话。透过岩壁回响，那音波竟有种暧昧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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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L. I& A" N  j& y　　“康回，别哭了。我在这里不是吗？”

4 S  ?. ^, w+ R/ A9 X7 ?0 C　　共工的抽泣声中，一个温厚的嗓音柔柔说着。禹凝神倾听，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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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听我说。我会带你走，找个地方让你安安份份的藏好。”共工说，“别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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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似乎很伤心。”那声音疑问。

7 D4 V% U+ f, n% Q- Q6 w　　“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别哭，我会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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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A* g+ c* J- s: L  \  G+ ^: ^" e　　“不，你不懂，事情不一样了。”

  z/ d1 c. u. |- j/ A　　“哪里不一样？你还是很孤独。当年你离开我，我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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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冷光中，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和共工交缠着。禹还是沉着气，据报这山洞中应该只有共工和无支祁，那……那个陌生的身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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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 t; T/ u' W4 k　　“告诉我，这样你还那么孤独吗？”

　　“别再说了……我不是因为这样才救你的。”共工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推开身上的重量。“啊……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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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J7 c; k/ l) D( T6 t　　“我不是重生的他，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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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7 f* E+ g2 f　　“什么？”共工倏然把怀中躯体推开，禹可以从声音中听出他的惊讶，“为什么你会说这句话？”

　　禹看清了，洞穴中共工身旁的那个人影当然熟悉。那是洛水畔他见过的河精，也是他在镜中水面可看见的倒影。那像鲧，也像禹，却谁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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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映你内心的渴望，共工。”那形体卑恭屈膝，恍惚间闪动着青猿的轮廓，“你希望见到此人、希望听到这些话，我只是顺从而已。”

　　“住口！”共工倒抽着冷气，“变回去！变成鲧！”

2 l5 f$ k5 j8 q6 T( e, E  J　　“抱歉，我做不到。”巨猿用假的口吻和形象摇头，“我只能变成你最想见的样子。”

! y3 N1 s- @& M/ S　　“无支祁，不要逼我杀你。”共工口气冻成烟雾，瞬间水刀出现在他手中，直指着无支祁的胸口，“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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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这样呢？”

  R' N. C; q' F& e1 u　　无支祁变回原形，伸手从背上拔下一根毫毛。巨猿朝手中吹了口气，毫毛落地时变成了挺身直立的青年，这人不像禹那样身上有户外操劳的刻印，一身白中带金的衣袍中规中矩，活生生是天帝长孙当年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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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唉！”共工收起水刀，无奈地看向旧属和鲧的复制品，“我救你真的不是为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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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毛变成的鲧向共工靠近，温柔搂上水神双肩。共工长叹一口气，闭上眼，享受着肌肤上的温柔触感。抚上他的手越来越多，水神不用睁眼也知道那是更多无支祁用毫毛变成的分身，其中应该也有无支祁变成的禹吧？他懒得管了……

　　“放开他，无支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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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的话让共工全身一颤，他睁开眼，瞬间无法辨识那个持剑的身影是谁。满窟伪物之中，只有一个是真身。禹的神剑指着共工身上的假禹，利刃架着对方的咽喉，及时止住了正向水神颈项张开的满嘴尖利獠牙。

　　“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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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他，把你的分身收起来。”禹冷冷的对自己的复制品说。

　　假禹变回了白鬃青猿，在剑刃下退开。鲧的复制品变回一地猴毛，山洞中只剩下每个真实的形貌。共工不敢置信地看着禹，愣愣听着青年低沉的喉音。

　　“我不懂，你明明就谁也不信，怎么独独困于这种障眼法？”禹背对着共工说，“你为了包庇这种巧言令色的怪物，宁可跟百万天军作对？你竟然没想到他会想杀你？”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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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s# Y4 n　　“狗急跳墙吧？因为你拿刀对着他……”禹说，“你自己说，无支祁？”

% b# Q% a9 t8 r3 ]$ X) h4 t; z1 f　　“小的不敢、不敢……”无支祁在剑尖下颤抖着。

　　禹没说话，共工也没有。山洞里只剩下无支祁一再重复的“不敢”和牙齿碰撞颤抖声，直到禹的声音再次打破单调的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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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救无支祁，是因为他可以变成我父亲对吧？”禹低低的说，“没有我父亲的期间一直是他用这种方式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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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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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仍打算这样继续下去，我无话可说。”禹叹一口气。“只是你得把他管好，他再作乱下去我也无法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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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4 l* G6 t8 C* h3 D　　“你看到了多少？”

6 H/ n! F+ ?) G& F) z8 c　　“从他变成我前开始。”

　　很难说禹平板的说完之后有没有期待什么响应，不过当听到共工的脚步声响起，往洞口走去的时候，他的确是意想不到。

! }* H6 L' ?9 M: \　　“等等，你不管了？”禹转头愕然，“你不是要救他吗？”

　　“我只是不希望无支祁落入你手中。”共工的脚步停下；“不过现在，没什么差别了……”

  f$ e9 P  j- L. `　　“因为他代表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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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叹了口气，在不强的光线下再度笑出苦涩。禹不是鲧，他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比鲧聪明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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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Y, a. q9 k7 B0 J. O  |+ b　　“那不关你的事。”

3 e. L1 g( c* m2 U( a　　“可是你也不愿杀他？即使知道那是最好的守密方法？”

　　“我说了，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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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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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6 U& A: n+ m7 T　　“因为我跟你们这些神不一样。”共工冷冷的笑，“我不会忘恩负义，我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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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f: P8 I( K! X& o　　“因为他曾经安慰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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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跟你无关！”共工几乎又要暴怒起来，抖着声音回答，“他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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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 {1 k6 P$ _　　水涛一响，走远的共工消失在洞口。禹依旧持剑架着无支祁，没有起步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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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8 X' K; A. T% k　　“你想知道吗？康回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很多……”

! u" g/ N* X3 V2 |' a" Q' g　　无支祁又起变化了，这次变得像刚离去的水神。禹不会上当，正直的青年只是苦笑，看着那反映人心的白发青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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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F4 T$ Q& q　　“不用你说。”他说，“要的话，也要他自己跟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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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1 O6 }5 x7 q1 j, J　　禹后来没有杀无支祁，只把他用大索锁上，用金铃穿过鼻头，镇压在淮阴的龟山足下，要他让淮水永远往海中平稳的流动。

　　而治水工程还是继续，因为那是天下的事，也是水神的事。

　　春风三月，禹年三十，独身漫步在涂山一带。名义上他为了黄河下游的整治工程在此视察，事实上他在寻找不知去向的共工。熏风中，一只九尾白狐悠悠出现在禹面前，衔着颗石头就地一放，挡住了他的去路。禹奇怪地看着狐狸，白狐脸孔似笑非笑没有攻击之意，却坐在路中央不走。

　　“你有什么事？”禹试着跟他说话。

5 Z: w- P2 X; j- Z3 f6 M9 h　　可是如此问话全然无效，白狐只是看看禹、又低头看看地上的石头，全无表示。既然沟通不成，禹只好往旁边走想要绕路。没想到白狐跟上来缠着他，在他四周徘徊不去。禹一筹莫展间，突然听到了一旁民家传来歌声，字字清晰，是这地方的民谣：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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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嘉夷，来宾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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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i" U6 W! i1 G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民谣伴着孩童妇女的嘻笑回荡在山间，和风花融合成温柔的芳香，禹不解的回头看白狐，却发现狐狸不见了，不远处慢慢走来一个女子。那女子态度娴雅、容貌秀美，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她走到禹面前，盈盈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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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支民谣的意思是说，谁见了白狐，娶了本地的女子，就能当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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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禹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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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7 |' ^# x! [+ W　　“涂山氏女娇。倾慕治水英雄已久。”女娇柔柔一笑，“如不嫌弃，小女子愿作糟糠，助您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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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禹这下呆了，他心中只有共工悲伤愤恨的面庞，从没想自己，“对不起女娇姑娘，我没想过娶亲的事，也不想当王。我的脑里只有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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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i' }2 W/ h+ H- w- T! B　　“还有水神共工？”女娇笑着打断禹，那笑容让禹心中升起一股冷颤，“女娲娘娘派我来嫁您为妻。如果您不娶我，女娲大人将会上报天帝您和共工私通，说您为了放任共工才用疏导的方式治水、玩忽职守，让地上人民多受了二十几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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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2 E: \0 M( q, J　　“不！不是那样的！”禹慌张的说，“我是……”

) s% m5 M# r7 ^　　“不是那样，您就娶我吧！”女娇依旧温柔微笑，“这样，天帝什么都不会知道。您也可以成为地上的帝王……”

　　于是禹被迫娶了女娇，也真的在舜的禅让之下成为人间帝王。可是禹没空陪一个自己不爱的妻子，更不可能留在家中。他只急着工作、工作、工作。新婚四天，禹又离开家门投入治水工作。娶妻生子是责任的话，治水就是他的生命。

　　只要共工一天在山野中游荡，他就一天无法安心。

　　像是为了祝贺禹的新婚一般，婚礼后四天某条河边，共工突然出现在禹面前。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禹娶妻的消息让他胸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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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娶人类女子为妻？”共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感情，他不知道女娇是谁，只知道自己不满，“你是神，迟早要回天上的。为什么还要在地上留着牵挂？”

　　禹苦笑在心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告诉共工他是受威胁而娶妻的。他知道共工重视他，如果让他知道他娶女娇的理由，只怕水神会找女娇麻烦，进而造成更多祸患吧？禹曾经从女娇口中得知当年女娲补天后的事情，不希望再让共工激怒女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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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 V7 b' p9 {　　“我从来不把自己当做神。”禹平静的回答，“身为一个人，娶妻生子是必然的事情。”

0 ~9 a/ R5 t, h! {　　“你的妻……”共工咬牙，“你爱她吗？”

　　“我的妻子是我的责任。”禹淡淡的笑，“就跟治水是我的责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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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答的认真而诚恳。听到这句话之后，两股泪水竟如涌泉般淌出共工的眼眶。而水神背后，河水也不甘心地哭泣起来。

2 @3 X  s" m6 q' ^, T　　“你哭了，共工。”禹皱眉拉过共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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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共工抹着泪吼，却没推开禹，“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你娶谁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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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不说自明：他早已不再讨厌禹，三十年的光阴让他看清禹是什么样的人。禹不是他口中骄傲自大的神，也不是正直到有些不知变通的鲧。禹就是禹，不是别人。他多了点凡人的味道、敢爱敢恨，不强、聪明、有些小缺点，可是这些远比任何神性都吸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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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M3 i% t, u& M3 I! n　　因为禹一直追着他，共工从没想过那执著的眼光会离开自己，所以他有太多时间心力犹疑逃避。他不知该不该推开那个强壮的怀抱，他从没想过……或许有一天会失去。

, e4 R7 v( ^' {" d" }; g+ U　　“不要再把心放在别人身上就不会痛，我受够了！”共工狂吼着，把心中的伤痛化为怒气。“反正你们这些神都一个样！我讨厌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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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 T0 s" A7 n. i2 V　　“这次我不会放开，我也说了我不自认为神。”禹固执的说，“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也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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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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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3 }$ ]2 q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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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什么谎？”

- L3 T" G1 K& B　　“你说你讨厌我。”

　　禹那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共工愕然。不如他自己预期的那样，水神心中没有被这句话侮辱的愤慨，只有一股奇异的轻松。因愤怒而止的眼泪又开始源源不绝，被常识和武装挡住的秘密决堤而出。终于。

* l" `! f; d& L　　“为什么……”共工喃喃一句话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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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你跟着我，我也看着你。要治水，得先了解水，如果真讨厌我你不会一次次出手相救。”禹说，“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在哭，努力求证你为了什么哭泣。我花了三十年追你，这点事我不会不懂。如果你愿意，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 Z# S) u5 I0 l: r7 O  ~, _　　“我为了治水而生。”禹继续说，“我花了三十年时间想通，那代表着我是为你而生的，不管我是鲧之子或是鲧的化身，我就是我。无论你如何抗拒、如何逃避，我不会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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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u9 l! y$ X, A2 ~; \& J  E, h- d　　曾经这样执著的感情会引起共工反感，可是这么多年对禹的了解让他知道此话绝非出于自大，而是真心诚意。禹一直追着他，他也早已倾心。只是有个原因让他不愿接受禹。无论再怎么样他都不愿。

- @, p6 b+ f; _4 R$ F5 @　　共工知道，他都知道，所以……

% M% ^* u3 x. X, E$ N　　“不……不要……不要打破我的距离……”共工在禹怀中挣扎着、痛哭起来，“不要……不要逼我和父亲犯一样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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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禹愕然。

4 y# l) T) ?5 G1 W" u0 ?　　“你是鲧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共工终于讲出心中最大的痛，“我多想抱着你啊！可是如果我拿你当代替品，那我和我杀死的那家伙有什么不同？我也是你的父亲啊！”

0 q: }: u, R9 Q$ [" \　　原来共工是在想这种事啊？禹轻蹙起眉头。

　　“不，那绝对不同。”青年笑了起来，轻轻拍抚着共工的背，“不管你是不是我父亲，不同的是我爱你，光这点就让你和你诅咒的人不同。”

8 C! {/ g# L/ y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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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我是鲧的儿子，也有人说我是他的化身，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禹说，“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是我，而我爱你。”

3 u' Z( U" C2 S  p' c　　四周澎湃拍打河岸的浪花平息了，共工站在河边呆呆看着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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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一不一样的关键在你手上，关键不该是我怎么想或我是谁，该是你是否只把我当成泄欲跟排遣寂寞的工具。”禹直视入共工的眼睛，“唯一能决定这件事情的，只有你而已。”

　　共工打从心底开始颤抖。无论禹是鲧或是鲧的儿子，那都不重要了。即使犯下和父亲相同的罪行又如何呢？共工心里知道无庸置疑的他需要这个人，他已孤独太久了，没办法再继续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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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x" j) M% m7 @) D( O　　“我可以相信你吗？禹？”共工颤着声音问。

　　“你可以帮我治水吗？水神？”禹反问。

+ x1 i: W+ x9 i" W  o% U0 ^/ ~　　天地间没有回响，只有不再汹涌的水声悄悄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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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ｆ～ａ～ｎ～ｊ～ｉ～ａ～ｎ～

　　于是，天下大水一半由水利工程导引出海，另一半自己驯化了。只要共工不刻意捣乱天下水就好治，更何况现在神通广大的水神反过来帮忙？千军万马、再多的工人斧凿都比不上和他并肩出现的红鬃青龙。

( P2 m2 G- j, `. F2 t　　于是禹也用不着许多部下了，站在他身旁的总司水神身影具有无比说服力，没有神或人敢质疑或介入治水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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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水变成禹和共工两个的事，他在地上开路，共工在水里引导水流，一下施工变得迅捷无比。

　　共工心伤好了，天下大水也变得顺从。现在横亘在禹及共工之中的只有一件事——女娇。

( j4 g' f( L9 M/ ?　　新婚后四天禹就离家治水，从此没再见过妻子。女娇被送到禹的都城安邑，禹为了怕她寂寞，在城南搭了个高台让她远眺故乡。可是新婚妻子哪堪这样被冷落？没多久传出她怀孕的消息，女娇开始吵着要跟禹四处治水。

　　那时禹和共工正在打通轩辕山，虽然不愿女娇前来打扰，却又怕她搬出女娲来威胁，只好让她跟来。到了驻扎地女娇又坚持要天天给丈夫送饭，让共工闹起很大的别扭。看到她水神就躲得远远的让水乱流，到后来都影响了工程进行。两头不是人的禹只好跟妻子推说工程危险，准备了一面鼓，要女娇听到鼓声才送饭来。

　　这种安排女娇满意。共工可反对极了。一日禹才开始挖山，共工水流就把他卷了到旁边，不让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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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 ~, X7 s4 A　　“共……”禹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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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共工眯起眼睛，“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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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康回。拜托你别再闹别扭了。”禹皱眉头看着水神，“你也知道这轩辕山一天不打通，水一天无法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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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 H1 f* k3 p9 I, K# K　　“我可没妨碍你挖山。”共工脸几乎贴到禹的脸上，“我只是不帮你先挡住水流而已，有错吗？”

) l  u4 A+ x& m7 p  p: v; |　　“没、没错……”禹根本不敢反驳水神无理的行为，“你不帮忙可以，你至少放开我，让我工作。”

! C" u# U6 N& ~" ]4 a- d) L8 A　　“喔，好啊！”共工一甩头，水流把禹抛向刚才挖山的洞口，“去吧！快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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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回……”

　　“快去啊！你不是要开轩辕山吗？”共工一边说，一边用水流把各式工具一股脑全摔往禹的身边，“干嘛？工具都给你了，怎么不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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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回，你别闹了。”禹无奈的闪过一辆推车，“你知道我是为了责任，她怀了我的孩子，是我的妻子啊！”

　　“是啊！所以我也是你的责任而已嘛？”共工冷笑着，一把镰刀飞了过去，“那你为什么不去多陪陪另一个责任？我没关系啦！你也不用每晚在外面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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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回。”禹无奈地叫。

　　“叫我干什么？”共工冷哼，“去叫你老婆啊！我又不会帮你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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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回！”禹一个剑步向前，扣住水神正准备操纵另一波水流的手。“我说过我是为你而生的，我心里只有你。”

9 J7 i1 d1 U- l' a& S' z2 B" A% t　　“看不出来。”共工把脸转开，不肯看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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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回，我爱你啊！”禹几乎哀求的说，“女娇是我的责任，你是我的生命。拜托你别再为这种事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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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O3 N: N2 _4 X& H! s5 S2 n1 O　　“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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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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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V' m" t) s( u　　突然餐篮落地的声音打断对话，禹和共工同时回望，竟然是不该出现的女娇。一时人神都愣了，女娇带来的餐篮掉在地上，食物洒了一地。而她的脸上表情又像哭又像想大笑，让禹手足无措。

5 g' I* T' `! u* N2 f$ _) X& S　　“我……我……我听到鼓声……”女娇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僵住的禹和共工，“我以为是你要我送饭……”

+ l0 {* v6 V$ J% X+ Z　　共工这下尴尬了，八成是刚才他乱抛东西打到一旁的鼓，鼓一响女娇就误会了兴冲冲跑来。好死不死，她这一来就刚好见到气氛暧昧至极、僵持不下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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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Z9 J- I7 z; `4 }　　“女娇，你冷静点……”禹抛下共工，忙着安抚妻子。

　　“所以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女娇脸上扭曲的笑意深了，“你跟共工……”

　　“女娇……”

　　“不用解释了！”

. N4 c' y- R9 @4 v. d; r' ?　　女娇大叫一声，甩开禹伸出的手回头转身就逃。禹生怕女娇去跟女神告状，急忙抛下共工追了上去。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俩人一路跑到了嵩山山脚下，最后女娇看自己快要被禹追上，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块大石头。禹又惊又急，不知道女娇这样还能不能告状，转念又想到女娇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忍不住捶着石头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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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R  c$ \) m& n　　“女娇，我有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禹大叫，“还我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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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他这么一叫，大石朝北方破裂开，里面生出了一个男婴。因为是破石而出的，这个男婴，后来被命名为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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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w$ y, w5 r) H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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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p' p& v+ H1 ~　　禹回到工地，光那表情就让原本还在赌气的共工结舌以对。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复杂的感情更是让俩人都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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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该怎么办？”最后共工终于问。

　　“你问我也……”

* ^, A# y0 p+ P7 T/ D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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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 J" R/ T# A) V2 C/ c9 \# t. i　　禹和共工同时叹了口气，各有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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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l! W4 U; S" i　　“不管了，找人带孩子，继续工作吧。”最后还是共工说，“光烦恼也不是办法，就跟世人说女娇看到你变成黄熊开山，受到惊吓变成石头好了。”

7 x0 h" U2 l5 h; J. x　　“这是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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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 Z3 r$ W" I# }$ V: V; Q　　“那你想公开事情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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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工冷冷地问，得到摇头的回复后，甩袖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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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P7 H8 T　　“所以，你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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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话让禹哑口无言。的确，也不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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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女娇化为石头，并没有解开共工和禹之间的心结，反而造成相当尴尬的局面。禹既担心女娲得知此事上天告状，又觉得对不起妻子；共工则是自觉得害死了一个女人心里愧疚之外。又为了其他心思一肚气闷。治水工程依旧默默进行着，可是禹和共工之间气氛冷冰冰的。每天除了公事谈不到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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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4 ^9 ?7 J; r6 o$ E7 j. q, u0 @　　日子就在冷战中过去，直到有一天他们治水治到巫山脚下，见到了瑶姬。才见面，漂亮又活泼的年轻女神就是对着他们一阵大笑。

　　“你们俩个在蠢什么啊？根本不用愧疚啦！”笑完之后，瑶姬终于笑着这样说，“女娇本来就是女娲娘娘当初补天剩的石头，她只是恢复原形而已。”

　　“可是女娲派她下来帮我，我却把她逼回原形。”禹皱着眉头，“女娲娘娘不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你们这两个笨蛋。”瑶姬忍不住又笑了，“女娲娘娘是看不下去你们在那迂回了三十年，才逼大禹娶亲。

　　一方面给禹在人间留个后——喔，对了，我们决定以后，要把地上的事情交给人类自己，所以就是你儿子管了——另一方面要共工面对自己的心意啦！可不是要你们因此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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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禹和共工面面相觑。

5 ?8 T! e1 s2 u% t5 X8 D8 G　　“咦什么咦？两个呆瓜。”瑶姬突然脸色正经起来，“女娲娘娘很后悔当年自己意气用事，因为共工一时气话就不帮他伸冤，间接害死了鲧。”

  p7 U- [! J2 q, F8 R  U% L. f　　“女娲她……”这次是共工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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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或许你会嫌我们多事。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只是希望你幸福而已。”瑶姬走上前，握住共工的手，“希望你能原谅我们，其实有很多神是很想帮你的，只是当年我们不知道、也无从帮起。”

& z1 z$ I$ ]4 x8 ^# _　　“你们都知道……”禹愣愣地看着女神，一时错综复杂的感觉纠结，让他惊讶无比。

/ t/ p) Y! j5 |2 K, ?/ n) v　　“我们当然都知道。”瑶姬白禹一眼，“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天帝可以容着你治水治三十年不闻不问？不然为什么水神明明失职作乱，却没被撤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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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2 r  a$ @: J* H  Q( d　　“你不记得了，我们都还清楚得很。当年是你自愿用承自鲧腹中的记忆化为神力好成人形，是你信誓旦旦要成为人，因为共工讨厌神。是你说即使没有神的帮助也要用人类的方法给人们自己的年代。那时开始所有的神就知道，天下只有你能治水。而天界错过了太多机会，不会再错过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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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禹不解。

　　“因为你跟鲧、和这个水神。”瑶姬晃了晃共工的手，“一样难搞，知道有人帮忙搞不好还要向后逃。所以这是众神讨论出、我们觉得最好的处理方法。”

　　“我……”共工突然模糊了视线。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幸的、孤独的。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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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你都听到了。”瑶姬严肃地把禹的手拿起，让共工的手交叠而上，“要是你敢再让共工哭，全天下的神都饶不了你。”

0 A' f* d, v& h# ?# {　　“我知道了。”禹紧紧握住共工的手，终于释怀地笑起来。“我一定不会让天下继续闹水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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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旁的水神共工，只是流着泪默默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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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3 O4 a8 h: {' K- R" a/ {　　于是天下水都治好了，大地也变成了后世子孙看见的样貌。禹又铸九鼎、定制度，使人民都能安居乐业。后来他的儿子启继承了他的位子，开创了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夏。

3 f0 C( _# s. L+ R1 ], l* @　　从此时间走入了历史年代，传说和神明都渐渐远离了地上，远远观望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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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J0 D; [4 Z0 {  W& p' t; P　　至于禹，大家都说他死了，后来葬在会稽。事实上他没有死，即使他的一生都像人，他也把自己当人，毕竟还是神。

; P# S) S8 e% T. i( }　　禹结束了地上的工作之后，还是摆脱不了神的职务。他既是管地的社神，又是管水的水仙尊王。而共工呢？他终于如愿放弃神的身份和职位，把水神一职让给玄冥，从此一直形影不离的跟在禹身边。

/ ^8 U- {  g+ Q0 V9 r　　可惜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后世人在雕塑水仙尊王像时，应该不会忘记在他身后加条红鬃青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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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 }. [, _8 S! a/ J　　“爱人？唷喝？爱人？”

; I6 |8 Q- u! E6 i$ H　　室内响着小小鼾声和狐狸的呼唤，白灵哭笑不得地看着一旁应该在听故事的人类。辛艾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正斜倚在沙发上打着比猫还轻微的呼噜。

/ \! V+ Y" D% N　　“爱人，醒醒，不能在这睡，会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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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灵边这样说着，边用鼻头蹭蹭辛艾仁的手。不过手的主人睡熟了，一番又蹭又舔竟然毫无反应。于是他歪了歪头，摇身一变成为白衣青年，凑上去靠在兽医耳边下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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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T* j' R, J! D3 X+ _　　“爱人，你再不醒来我要抱你去床上啰？”白灵说，“你知道，我抱你上床之后……”

" P1 C  V9 l' S/ n' {　　“嗯？什么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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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 ]8 ?( v6 {; @  [　　辛艾仁似乎听到了关键词，一下张眼醒来，有些迟钝地看着眼前青年，动作显示着他还没全醒。

　　“真是的，听故事听到睡着，你是小孩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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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故事说太长了。那么长的故事谁听得下去啊？”辛艾仁睡眼惺忪的一看手表，转转僵硬的脖子，“到底从几点开始讲的啊？这么晚了……”

　　“不知道耶，我也没看时间。”白灵眼中闪过一抹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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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没听到，到底妖狐族跟女娲有什么关系啊？”辛艾仁半点清醒意识勾起了原主题。“到底是你没说还是我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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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狐狸无奈的叹气，“为了让九尾狐送补天石下凡、并且变成女娇，女娲娘娘给了他特别的法力，并且能够代代相传。之后妖狐族就一直在帮娘娘做事，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匪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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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挺像某种利益输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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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C0 {0 R- u6 k　　“不要用你们现代人的眼光来评断这种事。”白灵刷地一下又变回原形，在沙发上蜷好，“好啦，要睡去床上睡，睡这里会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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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Y+ J! k( u/ M* V2 V　　“呦？你今天不吵着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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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t1 p; X2 u　　“我累了，今天懒得跟你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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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q5 ?+ i! ~" k, i　　“好吧！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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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a) V/ j/ F$ J% ~% ^" X, Z　　于是辛艾仁打着喝欠，澡也没洗就上床睡觉去了。

7 n# k& b9 T( f5 X) o, S. U　　对，澡也没洗。白狐在沙发上偷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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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wstc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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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Z8 R+ |汨罗
! N9 j: J3 f9 |) w$ o 　　五月五日·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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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C! Z; O( h- |, Y6 ^　　端午节和春节、中秋并称为中国民俗三大节日之一，又称五月节、蒲节、诗人节及女儿节。五月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毒月，五月五日更居九毒日之首，因此端午节有许多辟毒祛病的习俗，例如洒雄黄、饮雄黄酒、佩戴香包、挂菖蒲与艾草、贴五毒符等。端午又有端阳、重阳、重五等称，盖五月乃阳气炎盛的开始。依照五行阴阳论说，五为阳教，五月五日，取五双重阳而故名。

　　端午节民间流传最广的，莫过于爱国诗人屈原的故事。屈原是战国时代楚人，官拜三闾大夫，官位仅次于宰相。当时秦国有侵吞六国迹象，屈原多次上书襄王，建议联齐抗秦，奈襄王昏庸无能，听信奸佞谗言。屈原有志难伸，因才学出众而遭妒陷，反遭削职放逐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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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1 y( D( C( p　　不久楚国为秦所灭，屈原眼见家破人亡，痛不欲生，于公元二七八年农历五月五日抱石投汨罗江而亡。渔民得悉屈原含恨投江，争相捞救，却怎么也捞不起屈原的尸首。只好年年在五月五日当天，以糯米饭或糕饼投江吊祭，并划舟驱赶前来取食的鱼群。而后改用竹叶包米饭投江祭祀，并于五月五日隆重举行龙舟竞渡盛会来纪念屈原，衍生成今日端午吃粽赛舟的习俗。

　　
3 Y; ]: c7 h/ w4 y1 O2 D　　“爱人，爱人！起床了！”

　　低纬度的亚热带都市夏天闷热烦人，不开冷气夜晚很难入眠。开冷气睡觉有些不良效果，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肯起床就是一例。今天休诊的心爱动物医院二楼，白狐正在主卧室床头努力推着懒惰的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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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R0 E! b$ E) N3 T9 y　　“爱人，起床了啦！快十点了！”白灵站在枕头上，皱眉看着赖床的兽医，“我都买菖蒲艾草挂好了，你还不起床。”

　　“下去，白灵。不要上床……反正今天休诊，多睡一下会怎样？”兽医半睡半醒地回答。他昨晚做了很多操劳身体的事情，非常不愿意起床。

　　“要上你床我昨晚已经上够了，这样哪有差？还有，拜托，年轻人，要正常作息啊！”白灵老气横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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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我得洗床单……都是毛……”

　　“快起来，我饿了。”

+ J$ j% D: z7 @$ I9 A1 c　　“冰箱有粽子，自己蒸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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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8 t8 d  r4 U! f/ n　　“早就蒸好了，等你起床啦！快起来，今天是端午节耶！”

　　“端午节又怎么样？没人规定端午节不能睡懒觉吧？”

　　开了整晚冷气的室内凉凉的，辛艾仁一伸手把白狐抱进怀里，闻着白毛中檀香粉的气味。就算整个脸埋在狐毛中他也知道，那是昨天他挂上去的香包，白狐从不愿意戴项圈，只有端午节前后为了挂香包例外。

( P/ X4 h+ l6 e　　“起来啦，我们去看划龙舟。”白灵乖乖给抱着，嘴上还是啰嗦。“你昨天答应我的。”

　　“你要是真想看龙舟赛，昨晚就不该害我那么晚睡。”辛艾仁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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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呦！起来了啦！”白灵转过头去，可惜因为角度而看不到辛艾仁的脸。

　　“不想动……你干嘛老不去找你的主人要在这里烦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灵尖尖的狐狸脸上一瞬间闪过愤怒的表情。不过他吞了口口水没发作，好脾好气的说：“不然我讲屈原投江的故事给你听，讲完你就要起床。”
, H/ ^: ^  q% A! f7 O; E- T7 g
, H5 `+ `# a8 U8 L5 S! V1 X3 ]/ i　　“一般人讲故事是睡前催眠用的吧？”

　　“到底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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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B1 L: M3 j; h; o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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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2 k1 r# b+ A$ Q1 B　　战国末年，楚怀王不听屈原的劝告执意前往秦国，最后被扣留客死异乡。楚顷襄王继位，却因为身旁小人谗言而放逐了屈原。抑郁不得志的屈原只好远离都城郢，东行下江南，徘徊在沅湘一带。
: P6 Z/ U6 ~8 j0 m% S  _/ @; ^
; g$ C3 U1 |. ]  ?7 {' |6 ]5 E+ I　　初夏四月，草木茂盛。湘水畔芳草萋萋，芝兰随风摇曳，在夕阳下和香气一起绚幻出绮丽的颜色。在如此动人景色中，却传来一声无法克制的长叹。憔悴人影沿着江边漫步而行，背后散乱的灰白长发随风飘扬，已不合身的袍服挂在瘦削的身躯上迎风招摇。屈原看着水量增多而混浊的河水，一声声叹息如同悲鸣般回荡在江边。

3 i2 w- Z3 L. W, L/ f　　“咦？您不是三闾大夫吗？怎么在这种地方？”清亮的嗓音从江上传来，唤住了沉浸在忧思中的屈原。随着语尾落下。江上一叶扁舟靠岸。操桨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穿着粗布短衣，显然是附近常见的渔夫。如果仔细打量，就会发觉这人仪表不凡，脸上也没有太阳和狂风刻划下的痕迹，完全不像普通的渔家人。

　　不过屈原没有多看这个年轻渔夫两眼，也没有质疑这人为何知道他的身份。反正这是战国时代，奇人辈出，也有更多的高士遁隐山林。他不在乎这渔夫是谁，即使是秦国派来的刺客也无妨。

% U6 h0 Y; u4 w) z0 |1 D) ?. i　　可是，谁又会要杀他这无力的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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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u& W2 k9 j# {　　“你是谁？”平板没有好奇的语调，只是单纯礼貌地询问。

　　“我叫汨罗，就是汨罗江的汨罗。”年轻人充满活力的嗓音也仿佛江水一般，“您还好吧？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呢？”

4 {& Q) q  |( G3 o" X　　“举世污浊只有我是干净的，所有人都醉了只有我醒着，所以被流放到这里。”屈原自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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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7 Y0 G; I) d- S/ t2 I　　年轻渔夫沉默了，在江边默默靠岸，跟着也长叹一声。屈原的喟叹是忧愁结郁的，而这渔夫，连叹息都充满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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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圣人不拘泥于外物，应该要能随着世道的移转改变。”汨罗一指，指向浑浑湘水，“如果全世界都像这水一样混浊，那你干嘛不搅和泥水推波助澜？”

　　屈原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这种思想，可是他也痛切地知道如此思想充斥了这个乱世。也就是这样，所以楚王能够与杀父仇人结为亲家，只为了自己好，只为顺应这个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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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d# _& Q' p5 x9 F: k+ _7 y　　“如果大家都喝醉了，那你何妨吃吃酒糟、喝点小酒？和他们一起醉也不错嘛！”可是，年轻人的口吻是真挚充满关怀的，“你何苦自命清高，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 N# {8 r9 `9 {) F5 k- t4 t# y　　“听说，洗过头要把帽子掸干净，洗过澡要把衣服抖整齐，谁能忍受用干干净净的身体去沾染污泥？”诗人慨然望向江水，“我宁愿跳江葬身鱼腹，也不要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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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渔夫微微一笑，扁舟漂向了江心。随着桨击船舷的节奏，江水般清脆又不失雄浑的歌声传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 ?. M/ v- `  t) }' v9 r　　屈原眉头深锁望向江上，小船转眼之间只剩下一个不大的黑影，可是汨罗的声音却依旧随着江风飘来：“你甘愿跳水，可看到这江也是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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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原一愣，再转眼渔船已消失在江波之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屈原以为他不会再见到这渔夫。可是他错了，两天后的深夜敲门声在月色中响起，本就辗转难眠的诗人起身察看，门外竟是汨罗。

　　“抱歉，打扰您了吗？”

+ x& S: f0 e7 a. q- ], a& Z　　应门的屈原一时没认出来人是谁，汨罗一席白衣沐浴在月光下，宛如月神一般。夜晚银白光线笼罩着精壮修长的身躯，竟像他本身就散放着柔柔光霭。是神？是鬼？屈原即使是俗子，也知道眼前的绝非凡物。

　　“我是汨罗啊！屈大夫可忘了我？”汨罗笑着摇动手上酒壶，“今夜月色极美，恰得美酒一坛，特来邀大夫共饮。”

/ a9 W  T3 `- I6 o" ]　　“国丧在身，不可作乐。”

　　“唉，干嘛呢？”汨罗扫兴地仰头叹息，宽松衣襟露出年轻的脖颈，“楚还没灭呢！您这是在触霉头？”

; R: s4 L( g4 `$ a# v7 U2 O　　屈原看着那年轻饱满的身体，不由得痴了。他也曾经年经体壮，也曾意气风发。当年活跃于宫室庙堂的他，哪儿去了呢？那个参与合纵与秦斗争、两度出使于齐的他，又哪儿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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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吧！我还有点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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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诗佐酒吗？”汨罗跳了起来。

　　“少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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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6 r- E: W7 o/ ?9 j# ]7 v　　那天之后，开始了一老一少奇妙的友谊。汨罗似乎总是知道屈原何时寂寞难耐，选在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或在江边、或在原野，有时是沉闷的午后、有时是万籁俱寂的夜间，汨罗的出现永远契时，而屈原发现这忘年之交渐渐变得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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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7 k3 y) J# u9 @　　汨罗显然身分不凡，对于文学和历史的造诣惊人。学养丰富、思路敏捷，兼之思想豁达，的确是能和屈原相唱和的好伙伴。总是不请自来随意翻阅诗人新旧作，他也帮屈原修文润稿。

　　因为俩人都固执，再加上汨罗某种程度死皮赖脸的个性，以至于俩人常出现以下类似对话。

　　“我说，这边用‘木兰’比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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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以为‘芝兰’甚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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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啦！”汨罗表情每次都很夸张，“跟你分析一百次原因了。”

　　“也跟你解释一百次芝兰好的理由了。”

　　“可是我那边都是捣木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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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v) \+ ?7 N　　“芝兰用途较广。”

　　“木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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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h7 t/ A. B+ u3 z0 T  S/ C　　“芝兰。”

5 o2 d+ r) v9 o, U2 q' W/ V　　“木兰。”

* i4 i6 I% \0 {' q  N/ v8 c　　“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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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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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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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常有这类争执，俩人还是感情越来越好。唯一不完美的，是俩人观念实在天差地远。

　　“我总是很担忧，秦国目前只是假装和我楚国交好，总有一天会对我们露出獠牙吧！”屈原总是在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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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是这样。”汨罗毫不在乎地啜一口酒，这事举世皆知，而且他早就听腻了，“你很无聊哟，一说再说不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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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说风凉话，我可是真的很烦恼啊！为什么王不听我的话？为什么天下就是这么多小人？为什么王者总是爱听小人的话？”屈原每次讲、每次愤慨。

; B  G( @- Y% B( z3 g3 I3 H　　“世道如此，你就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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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如此，就该试着改变啊！”

　　“你能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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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

& W& T" A" _* ?9 G( X( r2 g" x/ x　　“既然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感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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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P$ E, M) C; j' H" J. }8 w* i　　“……”

3 y! r7 Y% F* F　　“算了，跟你讲也讲不通。”

+ R( P, {7 w2 D( S  a: \　　“我才要那么说好不好？”

0 \( e. f# f8 Z3 V; [8 f　　当然，屈原也有问过汨罗怎么认得他的，却换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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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L' z. i2 ~6 _/ }　　“你在我们一族中非常出名。”汨罗笑答。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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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t9 }  c+ k, F　　“因为你润《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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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身巫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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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a9 K1 a. u& _1 Y# M　　“啊！类似啦！”

  `) P2 ~' f4 z2 D1 N　　“什么叫类似？”

　　“就是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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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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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k/ o+ i6 G% ~9 g# A% r; D　　于是，话题总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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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汨罗就这样陪伴屈原过了几个寒暑。屈原打听过，方圆百里的民家没人知道汨罗住哪，也没人见过汨罗的家人妻小。屈原心里早已有数汨罗不是凡人，便也不追究他究竟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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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z6 K, F' x, ~; N2 ^　　公元前二八一年，楚顷襄王十八年。因为楚王约诸侯意图重订合纵，激怒了秦王，来年秦国举兵伐楚。楚军大败，割上庸、汉北两地予秦，从此两国之间又兴战事。远在江南的屈原悲不自胜，但也无能为力，只好一度又一度忧愁地徘徊在湘江畔。

　　晚秋九月，旋风或停滞或呼啸而过汀旁原野。兰、蕙等香草的香气和白色花絮一同飘落，拂过诗人的衣袖，眷恋也似的在他四周环绕。鸟歌兽鸣此起彼落，忽远忽近地相应合，连水中游鱼都闪动着鳞片反射着水中阳光，似乎快活无比。可是失意的人在美景中更为郁结，澄黄秋色只勾起更多的忧思。

! Y6 B* |. o2 i* A3 V3 x　　“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物有微而陨性兮，声有隐而先倡。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

5 \# r! t& h% ~6 e　　“唉，就跟你说了。你的文句很美，但想点正面的东西不是更好吗？”汨罗的声音又从江中传来。

" v0 Z$ g  m. D% `8 T. R% v: T0 F　　“鸟兽鸣以号群兮，草苴比而不芳。鱼葺鳞以自别兮，蛟龙隐其文章……”无视于朝这边漂来的熟悉渔船，屈原继续吟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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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n9 h: V) v　　汨罗把小舟靠岸，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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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汨罗啊汨罗，你也是蛟龙，为何总是甘愿在水底隐藏？”诗人突然停下了，有感而发。

- Y  Z5 X6 R9 z: p　　很难得的，年轻渔夫这次竟然没有再出口争论隐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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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z; f5 U　　“今天不想争论，你就抱怨吧！”汨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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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O- [9 o8 O　　屈原微微一笑，汨罗是知道他心情低落，让他发泄个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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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3 K3 f2 ?3 W　　“求介子之所存兮，见伯夷之放迹。心调度而弗去兮，刻着志之无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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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一赋终了，身旁的汨罗早已上岸坐在一旁，视线同样远眺湘江。

　　“所以，你又想不开了？”汨罗闷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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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t, [9 o2 Y9 k　　“我好恨，恨佞臣小人荣华富贵；我更哀悼，悼当代人们自私自利。”回风卷过，白发拂面，屈原没有动手拢络，“我一直在想，干脆随着江淮之水入海，跟随伍子胥一起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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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知道，我看到那边沙洲想到什么吗？”汨罗搔搔头，“我想到那个苦谏纣王没人听，最后跳河的白痴申徒狄。活着的时候说破嘴都没人要听，死了还会有人要听吗？他抱着石头沉在河底，只改变了那天鱼虾的菜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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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汨罗似乎因为自己讲的笑话而吃吃笑了起来，可是屈原笑不出来，这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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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我只是要跟你说没用的。”汨罗止住笑，“人死了，无论上天下地都是一缕幽魂。你活着或许现在不受重用，可怎么知道未来不会时来运转？”

( T5 U3 ^, B9 ^6 g+ f　　诗人望着湘江，而汨罗望着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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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J' P" m* [0 O0 C　　“活着，不一定会有改变……可是死了就绝对不会有改变。”年轻人认真地说，“所以无论遁隐也好、遥谏也罢，你都该努力活着。怎么知道再过个一甲子，不会出现个新王重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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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t8 M) {6 ^) W　　“我五十了，你以为我还能再活六十年？”

# N7 T* N, Z- s( A　　“要是你整天想着要跳水自杀，那是铁定活不到的。”汨罗一翻身站起来，拉着屈原往船上走。“走啦！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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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O  y% Z: B& G  m/ N( Q　　“去哪？”

- M0 c! R) ~" H5 q$ l　　“捕鱼去啊！在这吹风可填不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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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会捕鱼。”

　　“放你在这我怕你跳河。”

. w$ {; I- O9 ~1 C8 d( z　　“喔。”

　　“真是的，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要让人担心。”汨罗一边把诗人推上船一边抱怨，“还真是不能放着你不管。”



: O. F+ q# b7 J: {  l　　从那天开始，汨罗死皮赖脸地住进屈原家，硬是挤在诗人床上睡。屈原起先抱怨过，可是数次未果之后也就任由他去了。

2 H; h: J: V9 I9 R- i　　于是一转眼秋去春来，随着秦国大军一路进逼楚都郢都，屈原也一天比一天抑郁。现在，连汨罗的笑语都无法让他振作起来。他想死，时时刻刻都想死。唯一阻止他的，是身旁那个死皮赖脸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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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j3 ]% T: _( a/ G　　又是一个初春的夜晚，木门再度在月色下响起。屈原疑惑地起身应门，他想不透。除了身边的汨罗之外天底下还有谁会在半夜敲他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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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X: r( i% L　　咿呀门开，月色下是个陌生的蓝衣童子，看到屈原深深一揖。

　　“拜见屈大夫。”童子说，“我是江家人，奉主母之命传话给主人。”

　　“江家？”屈原疑惑，“这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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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我的。”

' i, L' V% W  P" \5 R　　诗人回头，原本坐在床上的汨罗已到了他身后。非常少见的，汨罗年轻的脸庞上出现了凝重的表情。

　　“抱歉，我可能要出去一下。”汨罗出门前还是回头挤出一抹笑容，“别趁这段时间自杀喔！”

. E6 ~3 j  ^4 l* K' h: s0 h　　汨罗随着那小孩离开了，不过显然离得不够远，对话还是随着风声飘回屈原屋中。基于礼貌诗人不想听，可是又不是不想听就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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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四年未归了……大小事无人作主……”

( r2 b* L4 d# `! A# O& L' n2 s' x　　汨罗的回答很小声，听不到。屈原心中起疑，汨罗住进他家也不过数月，何来四年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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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母说，日常琐事可代您管理，可是今年端午祭……”

　　“你小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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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听不清楚对话，只有细碎的气音。然后，是汨罗愤慨的吼声：“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不回去老家伙就得死？！”

　　童子不知回答了什么，汨罗的怒气有增无减。

% g4 U( ^# u$ k* X0 p# p1 j) E+ e9 H/ U　　“那些人都疯了吗？老家伙是我看过最高强的巫师啊！”

8 T& k# f& Z9 y+ T; r0 H& U　　童子不知又说了什么话，夜终于寂静下来，然后汨罗推开门回到屈原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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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 `5 e, U9 |　　“抱歉，我必须回家一趟。”年轻人勉强一笑，“家中有事，不能再继续烦你了。”

　　“明早就走？”

　　“不，现在。”汨罗苦笑，“不瞒您说，我家在汨罗江。更何况，端午祭典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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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了解。”屈原体谅地拍拍汨罗的肩，“巫师一族在祭典前有许多事要准备吧？现在溯流而上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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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是绝对来得及的……”

) j& y) i  X* w) l+ A3 y, j9 X　　汨罗又一长叹，随手收拾起随身细软，然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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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先告辞了。谢谢您这段时日来的照顾。”汨罗向屈原深深一拜，“如果哪天想要找我，就到汨罗江畔呼唤我的名字吧！”

　　屈原没有问汨罗为何这样就可以找到他，也没问他回不回来，只是默默向年轻的挚友道别。于是泪罗走了，住人的小屋又恢复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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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二七八年，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夏。秦国大将白起破郢，楚东迁都陈城。就在汨罗离开后不久，消息传至江南。屈原深感大势已去，悲国悲民之际又加深了厌世之意。他写下最后一篇遗作《怀沙》，决定不再留恋如此乱世。汨罗曾经重新燃起他对人世的依恋，可是星火轻易被扑灭，年轻人走后空荡的小屋把诗人逼向比从前更寒冷的边缘。

  G& c& |1 p& _/ h% n　　生离死别。人世无常，何苦留连？

　　投江前，屈原来到了汨罗江畔。他觉得该见汨罗最后一面，就算无法向汨罗交代遗言，也要传话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他不愿汨罗回到俩人曾同住的小屋，然后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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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也不清楚。也或许……他在期待见到汨罗后能改变什么？

* N4 ~1 A! Q1 J% F0 H; R0 n9 {3 x/ X　　这天刚好是端午，汨罗江水反射正午的艳阳，闪着粼粼波光。江畔祭水神的仪式正开场，装饰华美的龙船停泊在码头旁，巫师在祭坛上舞着，两旁鼓乐和谐。屈原无法在盛装的巫师群中认出汨罗，询问四周围观路人却得到“没听过这个人”的答案。当然，无论如何向江上呼唤，年轻渔夫也都没有摇着扁舟出现。

　　“那么，如果有一天遇到那个人，请告诉他屈平对不起他，枉费了他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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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屈原只能这样向路人交代，然后离开了祭神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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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落而寂寥，又寻故友不着，连祭典的管弦在诗人耳中都像悲乐。即使不悲。也让人意冷。国之将亡，人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祭神拜鬼上，这怎能让人不心如死灰？如果神能经由巫师听取人们的祈愿，谁会来传达忠臣义子的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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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N* L- C2 f0 e% U1 o　　那一泓碧绿的潭水，可是映照着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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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大夫投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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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如同号哭般传开时，祭典正进行到最高潮。祭典的主角江神降临在主祭巫师的身上，对众人传达着旨意。噩耗打断了回音袅袅的神语，整个祭典会场突然混乱了起来，细碎的消息如风声般传开。不少人群丢下祭典往江边跑，更多的人开始哭泣和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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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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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V, V5 c6 _- a* J　　荒乱中，主祭巫师一声怒喝镇住了人群，随手抄起台上祭品、旌旗拔空飞起。在惊呼声中巫师停在江心，凌空飘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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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p, J1 w( u, c& y4 I6 X' V　　“汨罗江水听令！”巫师似乎在包肉竹叶上写了些什么，“即刻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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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包着竹叶的祭肉落水，奇迹似的情形发生了。原本滔滔不绝西流的汨罗江水，突然像冻结了般凝住，宛如一片厚冰。

　　接着巫师抓起一把糯米，猛力洒往江中。他大喝：“虾兵蟹将！速寻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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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音方落，整条汨罗江都吵杂了起来，仿佛有无数的生物在窜动、交谈。岸上人们不由地捂起耳朵，巫师却毫不在意，心有所悟地往江岸某侧笔直飞去。

　　“勒令！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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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 B" r8 y　　如同意图刺杀水中猛兽一般，巫师手持黄旗直插水中。人们屏息了，静止的江水竟以旗竿为中心分开，瞬间出现一个空洞。而旗子悬空直立在原本河面的位置，巫师在破水瞬间失去所有精力般落下，只能紧抓住旗子以免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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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4 s) j# s- Z; p; |　　原本艳阳高照的五月天突然涌起密密云层，轰隆雷声劈开了天空。明明还是正午，突然天色就有如傍晚般阴暗，并在瞬间下起了滂沱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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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不久，终于都找到避雨处的人们在惊骇中发现江水又合拢了，并且开始流动。一切水相恢复平静，只有那旗竿竖立水面上，勉强让大巫师不致溺毙。几艘比较大胆的龙船摇桨向前，捞起了巫师和旗竿。而巫师得救的那一瞬间，是痛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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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j1 v' {- `8 a7 q, {　　“大人、大人，您还好吧？”桨手这样问着。

. k! ^! w2 c, o: @1 R; O7 f% `　　“我很好。”主祭巫师抹去脸上的雨和泪，“不是我在哭，是汨罗江在哭。”

4 m, F& ~& G4 I　　如果这时的人能潜水，他们就会看到江底发生的悲剧。一尾白龙正缓缓下潜，以江底某物为中心盘旋而下。江底沉着史上最伟大的爱国诗人，一颗大石用粗绳绑在他的腰际，让冰冷尸身无法上浮。黑暗的江底，屈原的衣袍和白发随波摇曳，宛如迎风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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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果有人能通阴阳，便能看到大石上坐着一抹幽魂，赫然正是三闾大夫屈原。而四周，围着各式鱼虾小将，和被鱼虾挡开的两个鬼差。

　　“你终于来了。”屈原的魂魄笑望白龙。

! e. n0 }/ H  V3 t( j. C6 n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寻死？”白龙哭泣着，转眼化为白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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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5 j' V8 M# E2 {3 u# b, Z　　“我说过了，这世间无我归处。”屈原说。

2 z: T; L/ ]9 C+ k' w　　“难道……难道我还不够吗？”汨罗一把搂住诗人魂魄痛哭，“为什么你就非得寻死？我不是说，这江水也是浊的吗？何苦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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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o* m5 p1 Y3 W9 x9 l: O# N　　“你的部下告诉我了……我早该知道，你是条美丽的龙。”

% ~, P1 D9 \+ i; ~: @　　屈原抚着龙神的黑发，轻轻地笑了，“既然你不是人，那为什么总希望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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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凡人的生命多短，总是活着的。活着，就会产生变化。”汨罗的眼泪溶成一抹清流。“可是凡人死了，鬼魂就不会再产生变化……”

　　“别哭了，汨罗江神。”屈原魂魄安慰着龙神，“我不值得你流泪。”

　　“哪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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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值得。”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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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h! v; ?' g/ b' u$ e/ x5 g　　“不值得。”

　　“值得。”

" G( K; Y  V" S; b$ H$ F  v　　“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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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

. @7 D3 m( D% [　　“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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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我说值得就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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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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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四周的鱼虾鬼差似乎都在掩嘴偷笑，汨罗江神恼怒地推开屈原，往四周一瞪，止住整片窃笑。

　　“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的身份？”汨罗问。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屈原苦涩的笑，“早有感觉你不是凡人，如果你要瞒着我，我宁可相信。”

+ S3 W8 r# u) B# I' [) i( o　　“你……”汨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在江底闪闪放光。

　　“别哭了，那我就在这江里陪你，不老也不死，这样不好吗？”屈原安慰地拍拍汨罗肩膀。“这样不是正好吗？”

. V) F0 U+ W( n7 _* \3 p　　“你也真会选时间，偏偏挑在我没空救你的时候跳江。”龙神一抹眼泪，似乎没听到屈原说的话，有点恼怒地抱怨起来，“我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去，你就不会在原地等我吗？找不到我，你就不会等一下？”
8 y) E, `  n; {# B% F
. Z" Y- Y) E3 s: }/ P　　“我……”

6 T$ U2 C; o4 @, B+ p- D　　“这个时候忙都忙死了，跟你鬼混四年，江里积了水鬼水妖一大堆，不然我干嘛回来？”汨罗几乎气得大骂，“好不容易快要忙完，祭典结束就可以回去，你给我投江！你可知道，侍奉我多年的大巫师来不及让我离开，直接借我身体救你，差点被我这样搞死？”

　　“好好，对不起，那我就化为水鬼在江里陪你谢罪好了。”屈原安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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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9 k% X& t　　“不行，不准。”汨罗断然拒绝，“你不准成为水鬼，你给我转世投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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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7 a5 i  |' I* T* f& f- Y　　“为什么？”屈原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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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死人只会积聚不祥之气，最后化为妖物。”不知为何，龙神似乎一字一句难以出口。“所以你必须走，我不要如此妖物在我江中。”
; V( H3 N0 V2 \: a
) o8 p: z* e& S- m　　“汨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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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我受够你的抱怨了！说也说不听的凡人！”白色身影转身背对那抹幽魂，“你走吧！我不要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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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h! m, Q1 y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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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他走！”龙神对鬼差下令，接着喝令一旁部属，“赶他们走！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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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U6 P* y5 S: f1 x3 ~　　虾兵蟹将对鬼差一致鞠躬致歉，接着让出了道路。两个鬼差终于上前套上锁链，催促屈原离开。

+ R9 C3 V) a# d+ ]5 c, G　　“等一下，拜托。”屈原离去前，回头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如果你方便的话，是否能派一些小鱼小虾回去我的故乡，给我姐姐报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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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Q5 ^8 b+ ?/ ^9 c5 w　　“笑话！”龙神依旧背对诗人和鬼差，语气颤抖着，“为什么我必须要帮凡人做这做那？你作梦吧你！”

　　于是屈原的魂魄走了，进入水神无法管辖的阴曹地府。所以他没看到，就在他消失之后，龙神用身上配剑斩断了系着屈原和大石的粗绳，转眼化成白色大鱼。百里水路，对水神来说只是咫尺而已。

　　岸上楚人的招魂歌声中，白鱼摇曳长尾、舒缩他的鳍，顶起了屈原的尸身。水路艰险，但水底没有暗流胆敢侵袭，江面也没有狂风勃起浪头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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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3 }6 U6 |  l! a4 d- h" }+ B　　从汨罗江起，白鱼载着屈原下过他们相遇的湘水、接着入洞庭。洞庭一碧万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白鱼无暇而且无心留连，只顾载着诗人前行。出湖口，白鱼入长江，将斑斑点点湘妃的泪竹抛在后头，就如同每一个被他疾风似抛下的景色一般。

9 q6 J: v  v* H) J　　然后他溯流而上，蜿蜒千里。过公安，渡江陵，略过夷陵宜昌，终于到达了长江北岸那个屈原归不得的故乡。

　　屈原的姐姐在洗衣江畔发现白鱼送回的尸体，因此传开了各式传说。而江南人记得了当年巫师欲救屈原的咒语，年年五月五以竹叶包肉、糯米投入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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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G+ z( S3 b$ G8 i　　可惜龙神来不及救起投江的诗人，粽子也浮不起不存在的尸身。屈原的遗作传开了，人们一代代传着投江的故事，如同人们保留了划船抢旗的仪式。可是时代巨轮向前推展，死人再也无法唤回。

　　公元前二二三年，秦灭楚；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统一天下；公元前二零六年，项羽、刘邦推新楚王灭秦。历史不断向前走，永远不会回头。可是乡野村夫口中保留了这个传说，世世代代文人吟咏着楚辞，流传这种固执又不知变通的忠义。更有人说，屈原精神构成了中华文化最精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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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就说。过了几甲子总有人会了解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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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a( }& C) A! f' U& B2 Z/ V( Z　　据说泪罗江畔，直到今日还会在深夜听到这样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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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那是个年轻男子清亮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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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的故事好像特别感性耶？”

　　很捧场的，故事讲完辛艾仁不是处于睡眠状态。年轻兽医早已清醒，靠在床头半坐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楚辞鉴赏》。

7 y+ U! C: R7 D! C; T6 Z# \. P2 M　　“毕竟是讲屈原的故事嘛！”白灵舔舔嘴唇，“讲他的故事没有这种程度的感性和雕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中华五千年文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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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e, a3 J! @　　“其实只是你昨天看了这本书，现学现卖对吧？”辛艾仁翻过书页，推推眼镜，投给白狐好笑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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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3 c& u: R' l& _( {6 Z$ b8 V　　“这是侮辱！”白狐跳起来，“讲得好像我活了四百年，昨天才念过楚辞一样！”

　　“我可没那么说，是你作贼心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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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

; P( O' k* r* @& \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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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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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 Q  O( E! o　　“没有。”

　　“你有！你有就是你有！”

' c8 s! C6 p# G; }/ B8 ]# \+ h1 c　　“等等你不觉得这对话有点耳熟？”
- U$ `- n, [6 U( A! q, `
　　白狐哼了一声，负气转身跳下床。兽医还靠在床头，翻过几页书，又想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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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白灵。之前我好像听说过屈原和楚怀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耶？”

8 e" y2 n' Z. ^' r/ ~　　“我对人类之间的故事没有兴趣。”白灵摇身一变又成为白衣青年，“你到底起不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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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6 X& m( T& S' x　　“对人类的事没兴趣？那你看什么划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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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起不起床？不起床我自己下去吃粽子了。还是你希望我抱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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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

　　感到人形妖狐态度中的威吓感，辛艾仁终于投降，把书本放好下床。

　　可是现代人还是不懂，不过就是过个节嘛……干嘛讲究这么多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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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wstc

第九章
- D) q3 r) Q; G, y' _& S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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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E/ r: f, J　　七月七日·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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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q6 n% c1 J; e　　每年农历的七月七日，即七夕，又称乞巧节。因为传说中织女的手艺极巧，能织出云彩一般美丽的天衣。为使自己能拥有织女一般的巧手，在少女之间，遂发展出了一种“乞巧”的传统习俗。

9 @0 F6 Y. v/ [2 D6 m3 @　　据说牛郎是个贫苦的少年，俭朴勤奋，以替人放牛维生。他的父亲留下一头老牛给他，却没人知道这牛是天上的金牛星被贬下凡。一日老牛开口对牛郎说，东边的山下有个湖，每天会有仙女下来洗澡，只要藏起其中一件衣服，那个天女无法返回天上，就会留下来当他的妻子。

7 h$ J$ C* T: D8 w* q* p5 q+ p　　牛郎照办了，留下的是年纪最小的织女，含羞答应了求婚。

　　织女嫁给牛郎后给他生了一对儿女，俩人过得非常幸福。可是好景不常，天帝发现负责织云的织女私自下凡嫁给牛郎，派王母娘娘把织女抓回天上。此时老牛已死，牛郎披上老牛的皮，用扁担挑起一双儿女，飞也似的追上天。

　　王母娘娘看到牛郎追了上来，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地上一划，划出了一道波涛汹涌的天河，把牛郎远远隔开。牛郎见追不上妻子，和一双儿女站在河边大哭，哭声惊动了天帝。天帝觉得俩个孩子很可怜，又感于牛郎的深情，就让他们全家每年七月七日相会一次。

　　于是每年到了七夕，就有无数的喜鹊飞上天玄，在天河上搭起一座鹊桥，让牛郎、织女一家人渡河相会。据说每年的七夕，人间的喜鹊就会变少，因为他们都飞上天去搭桥了。又说七夕当天晚上一定会下雨，这是牛郎、织女重逢后喜极而泣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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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D& @$ p. q/ `　　据说七夕夜下的雨别有涵义，是牛郎和织女重逢喜极而泣的眼泪。今夜心爱动物医院门外又从傍晚起下了一个多小时的大雷雨，不算干道但车流量也不小的路上车马交错。个个大小不一的金属箱子湿嗒嗒的在两线道柏油路上横冲直撞，四处溅起脏兮兮的水花。

　　兽医诊所大门内，白灵坐在长长的后诊椅上，专心一意的看着外头。隔着落地窗，外面的雨响车声还是隐约可闻。白狐黑亮的鼻头贴在透明玻璃上，沾湿了本应干燥的落地窗内侧；一双尖尖的耳朵竖个笔直，晃也不晃地直指着窗外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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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H( u, H5 C5 W/ p% x　　“在看什么这么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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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艾仁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一手抚上白狐的头顶。白灵两只尖耳朵往旁边分了一下，又集中起来往前指，还是朝着外面。

( Y/ y# l7 t2 ^7 }% }& y6 s　　“那边有只鸟。”白灵说。

　　“哪里？”

4 U# C( |# N/ f: |　　“路中间，分隔的黄线。”白灵哈出来的气在玻璃上凝结成雾，他不耐烦的人立起来，脚搭在玻璃上往外看，“啊！笨蛋！不要往那里跳！”

2 x7 [  r( N4 a  j" Z, b　　顺着狐鼻指着的方向望，辛艾仁也看见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中问，有一个小小黑黑的身影在路面跳动。那体积不像猫狗，路旁两侧店家的光线下，可看出一只小小的鸟儿在两个方向的车流间吓呆了。他试着想飞飞不起来，跳几下，还差点被驶过的车轮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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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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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D' u4 O5 F　　门上铃铛响起，辛艾仁推门走进雨中。年轻兽医抓准了车流间断的瞬间通过，一下就站到和那鸟儿一样危险的路中央。

. L( g0 w, u$ {: P　　那是只全身湿透的小鸟，看大小体型应该是麻雀，不知道是受伤还是纯粹被打湿而飞不起来。辛艾仁在路中间跟鸟面面相觑，这才开始埋怨自己走出来时竟然忘了带网子或什么工具。虽说要扑上去制住一只不能飞的鸟轻而易举，但同时也很有可能会把他压扁，或着让他跳出去被车撞到，那还不如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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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9 T4 n- T$ Q9 h　　“乖，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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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艾仁朝鸟走近，小鸟惊得往另一侧飞跳，还好是沿着分隔线。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路中间不是可以久站的地方，要是来辆偏一点的公共汽车，或着来辆违规钻缝隙的机车，在路中间的无论人或动物都逃不了。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紧张，而路旁等着的白灵在看到辛艾仁蹲下的时候，颈毛整片竖了起来。

3 m( P3 \6 E9 ?' y　　“艾仁！”

　　白灵适时吞下大叫的冲动，只小声惊呼。在他转头确认没有路人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同时，路中央惊险的马戏还在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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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i- ~) k+ B% v0 f4 ~　　“乖，别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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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J/ ^* ?- W- ^  H2 [　　辛艾仁低低地说着。蹲着靠近小鸟。麻雀飞跳了一下，让人和狐狸都倒抽口冷气。不过还好没有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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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g1 z: j; y& U* t　　“别怕。别怕，我要帮你。”兽医继续低低地说。

) i  {" j; @1 x5 `0 g　　说也奇怪，刚伸手时小鸟还会跳开试着飞行的，说着说着他就在原地站着不动了。辛艾仁用两只手掌包住他时他稍微紧张了一会儿，可是也乖乖的让兽医捧起来，在手心里一路抖到没雨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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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I, u7 e7 d1 e9 \: }) i6 ^: X　　“靠！你吓死我了！”白灵迎上来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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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D7 k/ t$ s* X' S6 ]; ?　　“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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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N" l4 c+ e. g! B6 [5 C& C　　辛艾仁白了狐狸一眼，在诊所落地窗旁蹲下。狐狸心虚的凑上来，小小声问：“他还好吗？”

　　“好得很，没受伤，看来只是被雨淋湿了飞不起来。”辛艾仁在骑楼的灯光下检查起手中的小小生命，然后又瞪白狐一眼，“我把他放在这里，你不准抓。”

% h3 C, g  v5 w2 }  y( j* |) C　　“拜托，我看起来那么饥不择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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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晓得，动物本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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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0 _1 u+ v* |0 L5 s* I/ H$ M8 u　　“不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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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O, n% V" M2 Y6 C4 Q: x　　辛艾仁终于检查完，把麻雀放在墙脚地上。松手时那小鸟还眷恋着兽医手上的温度不肯离开，是狐狸鼻子凑上来，小麻雀才往后跳了几步，戒备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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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K3 g; f4 L　　“好啦，你也别吓人家。”兽医一把把白狐抱起来，走进诊所里，“我们仁至义尽了。”

　　“对了，你刚才怎么让那笨鸟不逃的啊？”白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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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2 }* R* l9 L2 U$ ?　　“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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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a! K5 p1 V  K' ?* N; r) a+ j  P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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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6 v7 @0 H- N　　“对啊！他好像听得懂一样，真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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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真的有跟动物沟通的能力？”白灵突然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辛艾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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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K" z: c/ g0 u, M! i5 R4 U　　“什么叫‘真的有’那种能力？讲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一样？”

　　辛艾仁被那眼神看到有点不舒服，“什么能不能力的？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不是正在跟一只动物沟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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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 d% N+ I! k3 \1 x　　“这是讽刺吗？”

$ `% b: ~# o1 j3 N6 ]　　“哈哈！”

2 p  `( s# H( j/ }0 j$ y' D　　辛艾仁把白灵放回候诊椅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用衣角擦拭起沾满雨滴的眼镜，没注意到妖狐若有所思的在看自己。眼镜擦完戴好，一人一狐不约而同地转头，盯着窗外正在梳理自己的湿麻雀猛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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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Z. x8 @/ E1 a# O　　“唉，爱人，你知道今天是七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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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不知道？广告从上个月就开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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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这只是喜鹊，八成是从鹊桥上掉下来的，因为织女吃太肥了。”

# N- j/ ~3 c; d9 m& L1 L　　“你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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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 Z: q" u2 Y& Y/ o5 w+ x　　“唉，你知不知道？”白灵又人立起来，两条前腿搭在玻璃上，可是这次他看向落雨的夜空。“七夕，其实是证明鸟这种动物很白痴、而且为人类奉献是超级蠢事的节日？”

$ @1 [  _4 U3 i- d: x　　“呃？”

　　“就是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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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O* k. X% u　　就像许多民间故事的开头一样。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可怜的男孩在父亲死后受到兄嫂的欺侮。很传统的，男孩的兄嫂瓜分了所有值钱的房屋和财产，没有分给男孩丁点房屋和田地，只留给他一头老到没人要的黄牛。一贫如洗的男孩只能住在牛棚中和跟那条老牛相依为命，农忙时赶着老牛代人拖犁拉车。

0 {% ]$ ?  v( ]. F7 C, y5 g4 z/ e3 {" F# \. R　　闲时替人放牛。因为他无时无刻不靠着与牛相处维生，所以被人叫做牛郎，名字也被人忘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穷困中男孩渐渐长成了勤奋努力、人见人爱的好青年，而那头老牛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 r" ]  N4 z5 A  ~　　只是牛郎并不知道，他养的那条老牛其实是天上的金牛星因为犯了天条，受罚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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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p# A; d7 z- n　　某个一如往常的郊外傍晚，牛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老牛回到牛棚。天色已暗，简陋的牛棚中伸手不见五指，虽然灯油昂贵，牛郎还是点起油灯，细心用稻草替老牛和自己铺好卧’铺。没有晚餐可吃，所以青年铺好了床随即熄掉油灯，卧在老牛旁边，没多久就发出规律的喘息声，沉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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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牛棚陋壁遮不住刺骨的冷风，再厚的稻草也挡不住地面寒意。牛郎身上补了又补的薄衣不足以保温，睡梦中蜷缩着哆嗦。一旁的老牛长叹一声，转瞬间化为披着毛皮、古铜色高壮的年轻男子。男子粗犷但温柔的面孔上浮现宠爱与不忍，用自己肩上披挂的毛皮裹好主人，极其小心地躺下，环抱着青年稍嫌细瘦的身体。

. F5 X; K' o2 `# D　　不知是毛皮的保温作用、动物的高体温、还是沉稳强劲的心跳起了安慰作用，睡梦中的牛郎很快就不再颤抖。带着微笑再次深眠。而化成人形的金牛星只是用牛特有的温厚情感注视着青年，一刻不舍阖眼。

　　万籁俱寂中突然传来清脆啼声，窗边出现了一只如此夜晚早该在窝中好眠的喜鹊，钻着从窗缝闪了进来。男子皱起眉头瞪着喜鹊，轻轻嘘了一声要他闭嘴，以免吵醒睡梦中的牛郎。而喜鹊发出短促的笑，落到地上变成着白襟黑袄的美少年，投足间充满了鸟类特有的轻灵和活泼，嘴中啧啧有声地向这边走来。

　　“小声点，喜儿。”高壮男子坐起身，很不高兴地低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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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嘛这么紧张？老金。”喜鹊变成的少年咯咯轻笑，“他正睡得像头牛呢！才不会醒的。”

: Y8 A! g4 a$ c( A# S5 ~7 R  t4 e　　“你小声点就是了。”老牛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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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天上的金牛星恋上一介凡人，而且还是男子，这件事还真是有趣啊？”喜儿走到俩人旁边蹲下，轻戳牛郎的睡脸，“老金，看来你忘记自己为何被贬下凡了？”

, T1 l( C+ d1 ?4 P" M9 n: I　　“别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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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o( N% P8 K& m0 W6 f　　“他流口水了。”

6 B6 e3 R( ?  Y, N& w# I  P4 O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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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边啊！还能有哪里？”

! g4 i/ B" P8 W0 l* V/ y　　喜儿嘻皮笑脸看着忠心护主的老金小心翼翼地擦去牛郎脸上唾液。虽然想狠捏牛郎白嫩的脸蛋，但看在金牛星要杀人的表情份上，只好作罢。

# b& I4 k" a/ S　　“啧啧啧，因为爱上仙人求爱不成被贬，然后再爱上人类男子，你还真是没长进啊！”喜鹊嘲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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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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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好命的小子。喂！小子你知道吗？金牛星为了你，刑期满了还不肯回天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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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 u' o& H! Z- e　　“小声点，喜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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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3 f% I6 v0 H, P　　习惯被称作喜儿的喜鹊神一派轻松盘腿坐下，挥挥手做出“算了”的动作。

* C  l. E2 k$ W# z, C/ K5 a　　“唉唉，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别这样叫，多见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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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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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牛星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主人枕在自己腿上继续沉睡，冷冷地瞪着喜鹊神。他的眼神可完全没有喜鹊神表情的轻松。

3 e/ d: l. M9 }' Y4 E% l: v　　“你是专程来讲这些废话的吗？”他冷冷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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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呦……这样就生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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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 k7 H  R3 m1 x8 T8 J　　察觉到老友已经放弃了叫他小声说话的企图，转而想赶自己回家，美少年只好耸耸肩，转回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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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我查的事查到了。”他故作轻松地看向旁边，“织女明人下午会在河边洗澡。”

　　“真的？”老金瞪大眼睛揪住好友领子。

- k/ x" M0 U$ ]- N7 v- |) Q　　“嘿、嘿！别激动，当心吵醒你的主人啊！”喜儿笑着扭开，“看，他要滚到地上了。”

9 _) @8 B  h) |; _( V, W, ~　　“这消息是真的？”金牛星连忙扶好牛郎，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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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9 w# b% r4 }& U% W　　“对啦！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消息呢！”

7 C8 K6 m1 W) D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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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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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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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啦！小事跟你开玩笑，真要办事我还闹吗？”喜鹊埋怨。“你这牛脑袋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 F" [: P& ?. _　　“承蒙相助，在下金牛星感激不尽。”金牛星说着就上半身深深一揖。

3 l, t- A7 f$ @0 p! b, `: ~5 y* W　　“去，正经什么？”喜鹊神毫不在意地挥手。“别客气别客气，老朋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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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对话后，不知为什么，突然小小牛棚就陷进一阵尴尬的静默。最后，还是喜儿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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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5 M6 \, b% f1 w: F0 O7 q  o　　“喂！老金，你这样做真的好吗？”他试探地问。

　　“嗯？当然好啊？牛郎是勤奋的好青年，再加上有你我说媒，天帝一定会同意他们的婚事的。”金牛星认真地说。

3 [. x# U% ]2 j1 _8 A/ h　　“我不是说那个，你这头笨牛！”喜鹊神骂着，突然语气一转声音沉了下来，“我是说，你的心情啊……”

　　“我？”

! A5 O$ J" E, V: J5 S2 x! {  o9 P　　“这样藏着感情把自己爱着的人放开，真的好吗？”喜鹊说，“因为爱着所以为他做牛做马、把他推给人家，这样真的比自己陪着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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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少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被问话者没有察觉。金牛星沉默了，静静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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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他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意，也没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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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0 s( h+ t　　“这样对他是最好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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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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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牛星棱角分明的深色脸孔低垂着，看不到究竟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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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女喜欢他。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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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 \  T+ S' D4 I9 z) k7 [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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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3 L% Y, s　　“织女可以帮他织布、理家、生儿育女，这些我都不行……”

　　“那不是重点啊！”

　　“那就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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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牛星激动下忘了克制声音，低沉大嗓门吵醒了熟睡的青年。幸亏两个兽神够早察觉，等到牛郎睁眼一看，只见到皎洁月光洒进牛棚，喜鹊和老牛在微光中盯着自己。

　　“奇怪……”牛郎喃喃说着，“我明明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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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郎拍拍老牛，拢好身下的稻草准备再次入眠。但他还没闭上眼睛，老牛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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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 E; ], K# \$ _7 B, X　　“亲爱的主人啊！明天到河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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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Y4 j& l3 R8 W　　“什么？”牛郎吓得跳起来。

+ F1 Y) V$ s7 T1 T　　“明天下午织女会在河边洗澡，藏起她的衣服，制造跟她独处的机会，她就会答应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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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黄说话……”

- T4 B7 e, g) k　　“是的，我在说话。”老牛温和的说，“别害怕，你照顾我这么久，我不会害你的。”

　　“这是……这是我在作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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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梦，我是天上的金牛星下凡，报答你多年照顾的机会来了，您就去吧！”老牛眨巴着眼皮，瞳仁旁似乎有了泪水，“娶了织女，成家立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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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 t! W% g: z1 M: Z9 {- E　　牛郎露出一脸不可思议，反复问了老牛好几次又捏了捏自己脸烦，以为自己在作梦。而喜鹊呢？他啁啾一声飞掉了，似乎在抱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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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牛郎半信半疑来到河边，第一眼就恋上了美丽的天帝幼女。他依言行事，藏起最美丽的那件羽衣，对被伙伴抛下的天女羞怯地提出近乎无赖的请求。织女果然答应与他成婚，因为她早对这勤奋的青年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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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d; Q8 Z8 Q8 q　　牛郎带着织女回到破牛棚，赫然发现，牛棚变成了安适的小屋。喜鹊落下一阵轻啼，带来天帝对这桩婚姻的允许。牛郎知道这是老牛的帮助，抱着他喜极而泣。而从此，老牛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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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8 v) e　　五个年头过去，织女替牛郎生了一双儿女，并且夫唱妇随恩爱无比。一切都是如此幸福美满，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r; |! E" o9 F# Q/ s" L　　牛郎的工作是放牛，织女的职责是编织天上的云彩，天帝当初看在俩人都勤奋的份上答应这桩婚事，但没想到这对夫妻婚后就忽略了自己的工作。从他们成婚的那一天开始，织女随意放云、牛郎不再工作。地上没有了肥壮的牛只，天上也看不见美丽的云彩和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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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漆黑的深夜，久久不见的喜鹊降落在小屋旁牛棚里。斗室中臭气冲天，低处卧着骨瘦如柴的老牛，正粗声在铺满秽物和烂草的地上喘着气。喜鹊幻化成少年在牛头旁蹲下，少年美貌如昔，而黄牛却虚弱得连改变形貌都办不到。

　　“老金？”喜鹊神担心地问。

　　“喜儿……”老牛看到好友，牛尾巴甩了甩，“可以帮我弄点水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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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喜鹊愤慨大于惊讶，恶狠狠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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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q6 Q) ?% a" P　　“没什么、没什么……主人只是没空照顾我……我只是几天没吃了……也没水……”

8 Q. p: R1 B# _　　“怎么会……”喜鹊神的手抚上牛头，不自觉颤抖起来，“我只不过几天没下来……怎么会这样？”

  E  r& ?2 `; @) `' \　　“天上凡间的时间不一样你也知道的。”老牛苦笑着，“别碰我，喜儿。我很脏，好阵子没洗刷了，别污了你的手。”

　　“那家伙……你不是说他很勤奋努力的吗？怎么会这样？”

  b& a: P7 ~% M8 ~  t5 |( L　　“不过就……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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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o: c$ x: @% N- c　　“忘了？忘了多久？”

　　黑袄少年霍地站起，全身气得颤抖，一把推开牛棚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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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8 S* Y! _0 Z9 r　　“走！我们走！踏出去外面就有饮水青草，你何苦待在这？”

9 Z; Q# ?% s1 j% B* X　　“他看我不见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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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o" v& I8 K4 m5 B% n　　“担心？他多久没来看过你了？”喜鹊神尖着嗓子大叫，“看看你这样子！你骗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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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i2 U; X7 ]5 Q/ \: J　　“好好，我走就是……”

　　老牛试着爬起，无力的蹄子却在污物中打滑。喜鹊还来不及乏搀扶，黄牛沉重的身体又跌回地上。老牛再次试着站起，却只能虚弱地抬抬头。他无力的对好友笑笑，那笑容简直切断了喜鹊神的神经。

+ E- ]+ H* \: o$ ?$ |% D' Z　　“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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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3 n1 ]) Y) B* x　　喜鹊神用力把牛头压回地上，转身再变回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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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B3 S) k$ q; u  v/ s) K5 b　　“我受够了！我禀报天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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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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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我要禀报天帝，那对夫妻虐待你！”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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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9 \4 r6 W; {　　“反正你早就可以回去了，是天帝特许你继续待着。我跟他讲清楚！叫他让你回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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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需要说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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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主人？你是当牛太久奴性根深蒂固了是不是？他只是个愚蠢的凡人而已！”喜鹊神尖叫，振翅欲飞，“不讲他们干了什么好事我怎么解释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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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0 ^1 E% m1 r- h: O# e　　“不要！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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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D+ K; r/ Y, p" t　　出乎意料之外的大手一下限制住喜鹊身形，金牛星全凭一股毅力变成人貌，伸手捉住小鸟。喜鹊被握在粗糙大掌中，痛心地看着老友剧变的样貌：昔日健壮的男子如今只剩一副骨架，从前再重的耕具也轻松背负的身躯，现在连捉住一只小鸟都有困难。

* d3 P1 S" ?5 @; o7 P7 \" n6 c　　“到这种地步你还为他说话？”喜鹊尖叫着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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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T; ?& M7 K) _+ P5 H　　“不要……喜儿，算我求你，让他过好日子……”

, S# `4 @' U  N　　“他过怎样日子关我什么事？”

　　“他受苦了大半辈子，你就闭只眼，让他们享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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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X) n, w, b0 M　　“他享福，你就得受罪吗？”喜鹊还是尖叫，“你为什么要替他付出至此？笨牛！他不值得啊！”

4 f, q# k0 \( w3 g' W& @　　豆大泪珠滚下金牛星消瘦的脸庞，他轻轻把喜鹊放在牛棚窗沿，自己无力跪坐回墙脚。低沉的嗓音哽咽了，粗大的男子泣不成声。

1 @/ C7 l  ]1 j6 O9 o　　“没办法，喜儿。我爱他啊……我为他死也甘愿……”

　　“你这大笨牛！”喜鹊神再次变成美少年，怒气冲冲对着金牛星大吼：“你为他死？那爱你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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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儿？”

　　“爱你的怎么办？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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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a7 H: h. J8 {/ N" N　　美少年狠狠揪住呆愣的傻大个，俯身粗暴的在于皱的唇瓣上留下一吻，随即转身化为喜鹊，朝天际飞去。临走前，他恨恨撂下一句话：“我不会让他害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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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8 i1 X) \. _! Z　　喜鹊神说到做到，隔日天帝果然派人来查看他的控诉，并且在证实无误后带走了织女，要把两人分开以继续工作。牛郎抱着一双儿女大哭，在求助无门后终于转向病弱的老牛求救。金牛星得到了许可可回天上，他大可甩开那双手的，可是他没有。

　　“主人啊……你只要好好工作，天帝就会原谅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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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m7 e( L; N# x5 m  f　　老牛终于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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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牛郎说不听，哭着、闹着，硬是要老牛帮他。老牛看看旁边焦急盘旋的喜鹊，再看看主人，无可奈何说出最后的方法：“我的皮，保有我的一切神力……”

1 |; x- _  D/ y% O6 x; A8 t- n　　这话一出，喜鹊发疯似地冲到牛头边，阻止他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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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V0 s1 ^$ F2 i. j& E　　“杀了我，披上我的皮，你就可以追上天庭……”老牛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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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8 V, k& ^4 Y7 k4 M: |　　喜鹊急着、扑着，环绕牛和主人团团转圈。他用爪和喙攻击着黄牛，嘴里凄厉地啼着。那个啼声，只有老金牛星听得懂。

　　“你想永远消失吗？不要丢下我！”喜鹊尖叫，“我是为你好！

- S2 v) S; i. v- K* _8 D　　不要让我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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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U/ K0 o0 \1 x% R% y4 ~　　金牛星在心中戚然一笑，那样他会神销形毁没错，可是凡人只会想到神仙能提供的帮助，谁晓得他们有什么付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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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顾于喜鹊的劝告，老牛衔起刀子交给主人，悠悠吐出最后一句话：“动手吧！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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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喜鹊只能发出最后一声悲鸣飞开，不忍看到这出惨剧。
　　牛郎披上淌血的牛皮，用扁担箩筐挑起一双儿女、跨过天河，直直飞上天庭。天帝看着金牛星的皮和为情昏头的少年人，替金牛星感到哀痛，也对牛郎非常不谅解。天界最高权力者威严地下了判决：既然他的感情足以让他失去理智和人性，牛郎没资格拥有这份恋情。牛郎被命在天上孤独的替天帝放牛，织女则回到机房中继续工作。这对夫妻必须分隔在银河的两岸苦苦相思，作为他们无知的惩罚，除非有人愿意搭起桥梁，不然牛郎和织女从此永远不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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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i, a5 I( x) ]　　没有人愿意成全这对自私的爱侣，除了喜鹊神。每年老牛为主牺牲的那一天，喜鹊神都会想起自己好意铸成的大错。他责怪自己不该帮忙撮合牛郎织女、不该隐藏自己的心意、也不该错估了金牛星的臭性子和深情。

3 n# O2 `: {, R" _' w: A, X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为了成全故友爱人的遗志，喜鹊洒泪咬牙搭起鹊桥，背负着这对夫妻就如同背负自己的罪和情，也如同背负着他始终没听到的、金牛星生前最后一句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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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儿，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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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他的羽毛好像干了耶！”

1 n6 h9 M% u% T! g3 ?  L* T2 w- G　　“拜托你不要上一句还在讲故事，下一句突然这个好吗？”

0 b" }0 Y: `8 M$ I　　兽医抱怨，“连个语气都不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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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吗？”白狐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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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3 ?, z$ v  @4 D* Y7 q9 \　　“听到的瞬间还以为你在讲那只喜鹊，结果你已经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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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m0 X) ]# G. k　　“唉呀……这种小事就别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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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跟你计较。”辛艾仁离开坐了半天的候诊椅，起身伸个懒腰，“真服了你，一只麻雀也可以让你讲老半天的故事。

　　都几点了还没吃晚饭……”

　　兽医边念着边往诊所深处走，白灵还在原本的椅子上，好像为了什么原因沉思起来，呆呆看着兽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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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现在我们还在庆祝的民俗节日中也只有七夕跟鸟扯上关系了吧……”辛艾仁突然发现一向最贪嘴的狐狸没有跟上，停步转头，“白灵？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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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白灵突兀的转头往窗外看去，“麻雀不见了，飞走了吧？”

' Z; p( |" ^! F　　白狐的语气和背影巾有那么一点异样，辛艾仁察觉到了，又走回门边。

　　“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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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i: U  }2 d9 ~; k　　“也好，他搞不好是要替某人送信的使者，还赶着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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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4 |1 p" r" m: g4 S5 V　　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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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的喃喃自语最后被打断，因为兽医跪了下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那拥抱紧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爱人你干嘛啦？这样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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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_/ f5 g4 K' x+ V) H* h! n3 q　　“难过的话，要讲啊！”辛艾仁一笑放松了双臂，但还是抱着那纯白的毛球，“讲故事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N9 o! e! y$ V: Z! `" L$ b　　“嗯……也没什么啦……”白灵嘴上说得轻松，耳朵却是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只是突然觉得，那样付出和错过……那句谢谢你……或许、或许我也跟他们一样白痴吧？”

$ Q8 v( V$ `. x. I　　“你是蛮白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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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 T# O9 u5 i3 b  H: l+ ]　　“不过别搞错了，人不是都那么自私。”兽医揉揉白狐的头，“笨狐狸，我不会丢掉你、也不会不管你，当然也不会为自己牺牲你的。”

6 c/ W( t$ a2 i+ F8 S　　“真的？”

　　“真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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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 y- r6 O9 o0 E$ H　　“在你找到你主人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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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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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牺牲了你好像也弄不到什么好处。”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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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7 q7 b/ e/ I$ f' Z5 W+ A　　于是不大的室内寂静起来，窗外，烦人的雨好像停了。

. S% s1 l4 \, {5 h: n　　牛郎织女不哭，是因为见到想见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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