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追寻》BY宛波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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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BY宛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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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流樱，让我们回到那硝烟弥漫的年代，一同追寻那段鲜为人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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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S6 K: ~$ U. l: I楔子

- D$ m3 r7 T. U这样慑人心魂的眼瞳，是伊藤泉一郎生平仅见。于是他决定，从它为起点，来场危险而致命的驯服。
魁七的命运便陷入无垠的屈辱和血腥，面前如斯俊美的人呀，每一抹笑，都是修罗的嘲弄，他能与之抗衡的，唯有不逊的目光……
但是他不懂，在残忍背后，为何有丝丝温柔流荡？
泉一郎也迷惑了。在这狩猎的驯服里，他已离不开对那眼瞳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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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7-5-12 09:26 编辑 ]

美丽神话889

怎么什么也没有啊，看什么？

寒塘渡鹤

内容呢,感觉好像有点儿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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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U0 B. ?' s! @0 ?+ X9 m　　天津日报头条号外：猖獗多时的大盗魁七在天津落网！  

　　「根据日本驻京大使馆发言人声明指出，一年来横行各国租界的盗贼?魁七，已于六日晚间在天津日租地就逮！……此次逮捕规模浩大，日方获线报后共出动三支警察中队，并请派相关军方人员协助，一番惨烈械斗之后，终于拿下了顽劣凶狠的人犯。初步估计在这场行动中，共有四名日警殉职，二十七名人员各受轻重伤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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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着脏污石墙，魁七强忍着全身的抽痛，瘸着大腿一步步挪动，试图在这窄小的空间里觅个舒服些儿的位置。

　　好不容易蹭到门边的泥地，他挨着墙面慢慢坐了下来。

　　魁七有些困难地咽了口口水。才走不到几步路就喘成这样，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力不从心的一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地底下特有的潮湿霉味，斗室里除了粗重喘息与角落处断续传来的几声鼠吱外，寂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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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g2 f7 w4 r3 a& \6 {2 F5 ]　　呆滞的目光在结实的牢壁上来回扫着，蓦然地，一股杂合着焦躁的愤怒在他胸口暴起。

- a; p) W4 S* x7 y/ C　　格老子的！！他恨恨地骂了句。他魁七何曾受过这种窝囊屁！想当初绿林道上谁不尊他一声大哥，凭着两手开枪的神准威力，哪个油面冤大头不是怕他怕得腿软，抢着把家当细软奉上？就算是绿毛金眼的洋鬼子，要碰着了他，也只有哀叫救命的份儿！

　　可，偏他就是栽了！而且还是栽在自己一时淫念上！！魁七懊悔万分地想着，当初要不是见色意起，强拉着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在身下快活，如今他也不会在这鬼地方挨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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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5 Z/ `8 S, j; j) R" q8 ^　　越想越悔恨，他重重地捶上了地面，真恨不得切了自己那根不听话的东西去换来时光倒流。

　　捶地的动作引来了一阵激烈抽痛，魁七不由得皱起了脸。胡乱包扎的左臂上，一道浓稠液体正滑出布外，是创口迸开了。

& s9 g* D; `  {9 f4 f　　动着僵硬的手指，他赶紧撕下身上的布料压住伤口。好不容易缓了缓不断渗出的鲜血，望着扎缚的臂膀，他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几天来说不尽的无奈一股子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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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抓至今十来日也有了，前三天他在警察所里不停地挨拳、挨棍、挨黑鞭，接着就蹲在这不见天的苦牢里吃霉。莫说是这一身的伤口痛楚了，接下来等着他的……恐怕也只剩下那黑亮亮的枪弹子了吧。

　　望着微弱光线中飘浮的尘埃，魁七对自己惨然摇头。都罢了吧，他活了二十五年也算够了。行抢劫掳长久下来，隐约中，他也有了自己会死在牢里的心理准备，只是他从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样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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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叹了口气，其实自己并不怕死，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没有就命一条，他顶可以潇洒大方地走进刑场洒热血！只不过……没法在死前见义妹一面，该算是他最后的憾恨了吧……想起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白娃，魁七不禁一阵黯然。

　　他俩同样都是没人要的弃儿，不知什么缘分，众多乞儿里就他们特别相投。为了生活，十一岁起他跟着盗贼伙出入，而她也不得已地卖身到花巷，等他能独当一面时，白娃也在青楼混出了名声，成为楼子里首屈一指的红牌。这几年他们不曾断过联系，但碍于彼此身分，每年好不容易才会一面，魁七这次被捕，恰就在他们见面前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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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想着，魁七又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大意失手了。

　　正出神的当儿，一阵军靴的声响传来，空洞地回荡在地下牢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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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满铁锈的小卷门从外打了开，胳臂粗的方形空隙里出现了一张日本兵的脸，他发现魁七之后，随即用日语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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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门打开后，第一个进来的日本兵持着步枪瞄准魁七的头部，另一个士兵手上则端着一盘多碟的食物。

　　是最后的一餐了吧，魁七对自己笑笑。日本兵退去之后，他撑起疼痛的身体靠往那盘饭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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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有鱼、有肉、还有酒呢！勉强算合格了吧。魁七拿起那一小瓶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瓶酒，他会好好享受的！

　　呸！这算什么酒，连水都比它有味儿！才喝了口，他就火大地直想摔瓶子，可马上又忍了下来。这时候了还有的选择么？权当是解解渴吧！无奈地皱着额头，他慢慢喝着死前的最后一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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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的醉意中，魁七突然想起了适才窥视的日本兵。一丝不茍的平头，笔挺直稳的军服，还有那探试性的态度，如果再加上一双冰冷无温的眼眸，感觉上……可不就像极了那个男人么？那个逮捕行动中的指挥官，那个擒他到案最大功臣的日本军官，那个叫做……伊藤泉一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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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t, @. d, |( k0 _+ x( _' c7 |[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7-5-11 14: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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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丝围住的军式卡车里，上了铁铐的人犯排排坐着，粗长的黄麻绳把他们紧紧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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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正是雪融的季节，泥泞多坑的湿路不好走，车子一路上晃动得厉害，车上的人随着颠簸左右摇晃着。

- y- P1 I- ~- }7 F' H8 ]% m　　叽的一声，车子无预警地紧急煞车，魁七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猛地推挤向前，接着又往后倒去，前方的一堆人也顺势倒过来，他无路可闪，只得硬生生地承受夹压在铁丝网和人堆间的巨大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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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A5 }" F: J! b6 e$ {3 |! f8 v- J4 Y( q　　去他XX的狗司机！铁网上的一根突刺狠狠地扎进了臂肉里，疼得魁七龇牙咧嘴，心里直操遍了那开车司机的祖上十八代。

2 u/ H% ^) {1 k( U  m　　忍着锥心的痛楚，他咬牙想抽出手，可那铁丝仍牢牢勾住不放，他只得用脚踩住车边藉力，好不容易才拔出铁丝。

　　正庆幸之余，忽不意地一拐子枪柄当头敲下，痛得他硬是眼前黑了两三圈才回明，抬头一看是个横眉竖目的日本兵，嘴里正大声地吆喝，听了几句，魁七才知道原来他以为自己想借机逃脱。

" R  q% l3 J- n+ @% J　　你日本鬼啥跩的？魁七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副惹事找碴的模样。反正是去刑场的途中，左右是个死，图个早晚罢了，还怕你的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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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V3 V# v/ U% y　　见魁七不屈反强，日本兵也上火起来，托起枪管就要瞄准的瞬间，前方传来继续开车的讯号，日本兵不得已停了手，泄怒性质地给了魁七一巴掌，忿忿然转回岗位。

　　日本兵走了后，魁七正想瞧瞧手臂，腕上那连着数人的麻绳却传来一阵震动，他反射地望向身旁的犯人，不意地发现后者掩面啜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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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我……我不想死啊……不过偷一只牛就要被枪毙……呜……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啊……妈……快来救我啊……」最后竟是失声嚎啕。

" S0 R% Q6 L2 _4 Q" \　　颊上残留着火辣辣的掴痛，魁七听到身旁的人哭得一把鼻涕眼泪，心里着实厌烦到了极点。正想吼的时候，却听到那句「妈……我好想你……」一瞬间他不禁呆住了，那笼罩在死亡阴影底下赤裸裸、毫无任何掩饰的强烈思念烫得他的心头一缩，他，可不也有挂在心上舍不下的人么？登时一阵气软，到口的大骂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8 F% P2 ~% ~' Q  ~　　给这么一哭，车上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死亡的压力像支无情的大钳紧紧攫住每个人，相对无语的沉重叫人喘不过气来。

& \3 s# [' H8 t# L* ^4 u　　不愿看那一车子几近崩溃的男人，魁七转过头，努力让自己摆脱那困兽无生的绝望。

　　旁边铁丝笼上，一个不寻常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根锐利的铁丝正高高地突出笼外，上面还残着血淋淋的皮肉。想必是刚才勾到他手臂的铁丝，拉扯之后脱离了原有的位置。

　　望着那根铁丝，他心中不觉萌出了某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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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囚车驶入一座环着高墙的部营。数个检查哨之后，卡车来到了一栋建筑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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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密麻麻的铁丝笼格，魁七窥望着这近三层楼高的建筑物，黑沉沉的外观给人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耸入云霄的巨大烟囱像把锐利凶狠的武士刀，再加上北方的夜晚一向来得早，此时日头刚收，暗云四起，幽晦暧昧的气氛更衬得这栋大屋森然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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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XX的，就算传说中的鬼门也比这怪地方好得多！魁七在肚里暗骂着，同时感到一阵不知哪来的阴风吹得他浑身体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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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粗鲁地拖下车之后，他们来到大屋前的空地。空地上早蹲了十数列的人犯，看样子他们好像是最后一批。

: j9 f7 H, T# k( }　　清点人数之后，几个士兵走近那屋子，打开入屋的大门，接着一列列人犯就被拉进那间大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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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瞪着前方的入口，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幻生的错觉，彷佛那是某种恶兽饥饿的大嘴，正不停地吞吃着自动送上门来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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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隔壁的人站起身来，准备迈入那黑不见底的入口时，魁七已紧张得手心里全是一片冷汗，耳中几乎可以听到血液从心脏被用力挤压出来的声音。这时，排在前头的男人动了动，他似乎也想跟着身旁的人站起来。

& z! }1 u5 e" {+ @7 v　　四周的日本鬼子马上注意到这不安分的举动，两个荷枪的士兵围了过来，亮晃晃的刺刀二话不说就往男人身上扎去。

　　男人痛得闷哼一声，接着不稳地倒下，刚好被后面的魁七接个正着。

　　只不过给捅个两刀就不行了，你个没吃过苦的娇嫩少爷！倒霉地当了男人的靠垫，魁七心里不爽到极点，却也只能任男人的血沾了自己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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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一列，连推带拉地进了黑色大屋，跌跌撞撞的同时，魁七讶异地发觉这屋的料儿似乎不是一般的砖土，感觉起来……竟像是铁锻的钢一般！

2 i2 G# |1 w9 W' H; {) m' }　　正疑惑着，他踉跄地沿着一个陡坡滑了下去，随即一道刺眼的光线从上方暴出，魁七不习惯地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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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约八、九米长宽的小房间，但天花板则高得吓人，墙上布满燃烧过后的白色烟灰。人犯挤在房间中央，彷佛待宰的畜生，周围则分站着约二十来人的日本兵，每个手上都是德国制的零点八八长射枪。

7 U- h" L, T1 q/ o. X　　诡异的沉默在室内飘散着，毫无预警地，一个日本鬼突然高举右手，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密如雨林的枪扫随即疯狂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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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O, [. H7 _9 f% N  T　　被推进房间时，魁七早留意着四周动向，日本鬼发令的瞬间，一股本能驱使着，他立刻矮下身子，尽可能地以前方的人来掩护自己。

* R2 H7 D" x* c" L# N% Z" Q　　枪管冒出的硝烟在空气中呛鼻地散开，火药爆炸的激光闪动着。只能束手待毙的囚犯们发出垂死前的哀嚎，高亢而凄厉，那满怀恐惧的嘶声，盈载痛楚的悲鸣，都在连绵枪响中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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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这漫长得近乎一辈子的大扫射过去后，魁七躺在地上不作声。多亏先前那男人做为肉盾，把他要害全罩住了，除了腿上狠狠地中了两枪，他这条小命还算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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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多脚步在身旁来回着，日本兵正巡视结果。强忍着痛楚佯装死尸，魁七只咽着气一动也不动。

　　带点腥味的温热液体从满是窟窿的尸体中流出，不停滴到他的额上，他偷偷开了眼觑着，白稠里带点血丝，是脑汁。不知是谁的头壳开了花，魁七在心里暗暗唾了声。

7 z6 Q( Q. p( J7 S5 j　　静了约四、五分钟后，他听到日本兵的皮靴往出口处移动，顶上的灯光也暗了下来，接着是一阵碰撞声，似乎是一包包重物被掷了进来，最后，砰的沉重一响，入口的铁门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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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7 p4 P& ]* z　　尖起耳朵竖着，直到关门声传来，魁七才放下心来，接着也没敢多歇，他把压在身上的尸体推到一旁，每推开一具他都停下听外边有没动静，毕竟谁也拿不准日本鬼会不会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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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障碍物搬开后，魁七摸向自己腰侧，一番费力后，他从裤档拉出贴肉而藏的一根铁丝，一丝从死亡囚车里得到的生机！和每个将死的人一样，他从未放弃过希望，而这根铁丝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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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着那根细丝在小洞里左右撬动，不久，喀的一声微响，魁七脸上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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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7-5-11 14: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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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机括松了的手铐，腕上的麻绳也就不是问题了。牙齿手指并用着，皮磨得破了也不管，魁七使劲地咬开上面的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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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挣脱重重枷锁，魁七先从衣上乱撕了块布，把还不住渗血的腿伤扎死起来，便急忙跛向入口的铁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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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耳朵贴在铁制大门上，魁七仔细地听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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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静悄悄地，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状况。魁七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虽然很细微，不过他似乎听到机器的声音不停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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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对劲，魁七感到心里一股寒意泛了上来，隐约地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越早逃离这鬼地方越好！下定了主意，魁七伸手推门，却发现铁门一动也不动。啧，该不会他虚到连一扇门也推不动吧？再加把劲使力，却还是不成。一阵不小的惊慌登时袭上他心口，这门是外头给死锁了的！

6 T* X4 n% b0 P0 K9 }　　没关系，ri ben gui 总有会用到这间屋子，总有会开这扇门的时候，抑下不断滋生的恐惧，努力不去想自己也许会饿死渴死在这的可能，魁七咽了咽口水到干烧的喉咙里，胡乱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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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8 a" v4 M: u7 m　　拖着受伤的腿，他一瘸一拐地绕回原来的小室，想看看有没别的出口，走着走着，脚下不留神绊上了一个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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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1 C3 N4 l/ a! d　　那不是尸体，但那若是尸 体的话魁七还会感觉好一点。那是一袋用来助燃的柴薪。

　　他双手发颤地摸了摸，没错，干燥质硬的触感，这的的确确是柴火，再往旁边几袋摸过去，结果也是一样。

; V2 p( m; N; K. t' I0 f　　魁七只觉全身一阵恶寒，脑袋瞬间变得异常清明……这间屋子，恐怕不只是普通的行刑场吧，它甚至也不能被称作屋子，它真正的用途应该是座燃烧废物的大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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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T7 [6 D! P: o0 ~　　这下该怎么着，魁七心乱似麻，他想起了以前同伴曾说过的故事，说ribengui在东北建了间诡异的大营堡，到了月中的时候，一根黑漆漆的大烟囱就会吐出烧焦的肉臭味，味道历久不散，几里外都闻得到，当时他还曾对这件夸张的传说不屑地嗤之以鼻，想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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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5 k* _0 F, Q  B　　不！不会的！他绝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前所未有的惊悸一齐涌上，魁七像疯了似地绕着整间小室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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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没有……没有出口！慌乱地转了几圈，发觉徒劳无功之后，魁七颓力地靠着墙边倒下。

5 ^( m- p; n- m' J9 r! o　　他……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不是被枪毙，也不是饿死渴死，而是活生生地被烧死……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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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3 B: y' Z0 u. t9 J3 F+ c　　满是尸体的室内，魁七听着机械运转的声音越来越大，清晰地彷佛就在耳边，热腾腾的气流在身体四周回绕着，他心里不禁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拍门大声叫喊救命，可想了想，自己又觉得好笑起来，那喊了救命以后呢？莫说ribengui不会理，就算理了，开了门还不是给自己补上一枪！

2 K" ~* Y7 m* H( r　　既然走前走后都是条死路，他……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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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b8 K/ S5 w* {& W$ S　　手里紧握着那根救他活命的铁丝，魁七想着竟然马上又用它来结束生命，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他原以为自己已逃过了死劫，却终究还是走不出阎王爷的手掌心！

" M! S# e0 ]- q　　咬着牙，他举起钢丝就往心口插下，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响声，铿铿铿地，他缓下手注意了会儿，那声音是从门口处传来的！就在这当儿，吱嘎的沉沉一响，入口的铁门竟被打开了！

1 Z/ g2 R; ^0 f. i+ \% `+ Z- `　　微微的亮光从外面射进小室，一股凉风也跟着吹了进来，带着春天夜晚里特有的爽气，把整室浓得发涩的血锈味冲淡了些。

　　「……啧……妈的……臭……这些zhongguozhu……要快点……那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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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等……马上回来……」

5 D9 y  |' V* }$ k: I, @, l　　语声断续地飘来，接着一道强烈的光束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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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_0 N' O* o6 a. f* c　　那手电筒射出来的远光圈在墙壁上忽近忽远地摆动着，手电筒的主人却迟迟没有进入小室的打算，他只在走道上来回地走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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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 [5 L- k3 R　　躲在小室入口旁光线照不到的暗处，魁七只觉得嘴里发干胸口紧抽，心里不停盘算着，到底他是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好呢，还是忍气俟下机会行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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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G% L/ k% G' A　　正犹疑不定的当儿，脚步已朝着陡坡走来。

4 l0 |0 q/ b' X) d- @3 r　　望着那印在壁上的光圈越来越清晰，魁七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根筋都绷拉到疼痛的地步，斗大的汗珠不断从眉上滑下，让他的视线晕成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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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兵踏入小室的瞬间，魁七抓紧时机长身暴起，使尽全力扑向来人，两只手狠狠扼住日本兵的脖子，尽可能用力地、深深地掐入对方肉里，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

　　日本兵没料到死尸堆里居然有活人，冷不防被魁七扑倒在地，又惊又慌下，他一边挣扎想发出声音求救，一边笨拙地拔出腰间的配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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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日本兵的手往腰边摸索着，魁七马上加强了压在日本兵身上的箝制，他的额头和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暴出几条粗大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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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弱的光线下，只见日本兵的嘴不停地一张一合，像是离水的鱼儿死前的喘息，缺氧的慌乱让他使劲抓扒着掐住颈部的大手，指甲在魁七手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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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t& n$ X$ \. R- ]　　不会儿，喀的一响，日本兵的颈骨被生生地捏碎了，一阵明显的痉挛过后，那凸着白眼的头颅软绵绵地垂下，大量带血丝的唾沫从那微开的嘴角缓缓溢出。

　　喘吁吁地伏在日本兵的尸体上，魁七只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彷佛都被一次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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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m9 u) K6 t- X% X- a! l/ p　　歇了口气后抬起头来，他看见日本兵的眼睛还大大地凸睁着，彷佛不能明白自己为何遭到如此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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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_3 F3 f) _) L6 |. P+ F　　瞑目吧老兄，虽然我们无冤无仇，可为了活命，也只得请你勉强一下子了。带点微微的歉疚，魁七把日本兵的眼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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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J0 F) S! G6 ~5 y: z& P　　此时，身后又一阵脚步声杂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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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村下，你到底找到了没有？酒宴已经开始了，你再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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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0 i, T% f) T) x+ L　　话还没说完，那个日本兵倏地住了嘴，手电筒的亮光底下，他没有看见他的同伴，只见到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他呆了会儿，就这样和魁七愕然相觑。

　　可是马上他就见到他的同袍了，一具尸体，正直挺挺地僵在地上，就在对方的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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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日本兵掏出枪来，但他快魁七更快，在愤怒的语尾还没来得及结束前，一道鲜血从他的额头狂喷而出。

　　看着日本兵缓缓倒下，魁七得意地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白烟。

　　迅速剥下日本兵的制服往自己身上套，末了抽起配刀，魁七胡乱把蓬乱发须一把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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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装完毕，魁七又捡起另一个日本兵的左轮揣进怀里，拿着手电筒就要走出，要迈出小室时，他忽然又觉得不放心，想了想，退回来在角落里沾了些烟灰往脸上抹。

/ V1 d, M3 U$ l6 d# t2 f: [　　大大方方地迈步走出这座本来应该是自己葬身之地的黑炉，魁七的心里实在有着说不出的畅意。

- c. ^. G: U# q' [8 M　　屋外已是黑漆的夜，没有闪烁的星光，只一轮银月高挂穹苍，风，轻柔柔地飘着，像姑娘家那娇嫩的小手，温顺地抚弄着地面上的一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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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风过，魁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三月春里大地回生，草木初兴花儿含俏，到处是蓬勃昂扬的生命力，这股子欲欲旺盛的味儿，即使是夜里也丝毫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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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清新的空气充塞了自己全身，虽然腿上伤口正作痛不已，但满心喜悦的魁七真想大声地笑出来，多好，这就是自由的味道，这就是生命的滋味啊……

+ H( B3 P# `! T8 ~* A5 a　　「喂——」此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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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他警戒地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从大焚炉旁的一间小屋传来的。

9 r, j7 u+ s+ X　　一颗有着灰白胡须的头颅探了出来，是个年纪颇大的日本兵，「找到了吗？找到恋人的信物了吗？」同时，他从头到尾扫了魁七一遍，「……怎么了？这样狼狈？」他指着魁七身上满是皱痕的军服和脸上的煤灰。

+ j9 S' T- b# X1 e, t　　「……不小心……跌了跤……」用着蹩脚的日语回话，魁七压低声音。

, U  d1 K2 A; }( q$ H　　「小心点嘛！」日本兵斥责似地皱眉，接着又问：「找到了吗？」

2 B. a9 c2 a7 K- H, P. X+ [1 e$ M　　「是……」魁七努力装得像副样子，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发现。

! Y; F! ~, ?' Q! [　　「那就好，别再这么胡涂啦！」老兵又望向他身后，「刚才陪你来的人呢？」

6 R6 t, y1 S% q: e　　「……酒……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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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9 T$ W9 |$ P6 _3 `( [; H　　「嗤！这也算是朋友？」老兵发出一声类似不屑的嘟囊。

  G2 f& n, D2 \% X0 S　　「快走吧！为了你可耽误了许多时间，这下子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明天的进度呐！」摆摆手，老兵回到小屋里，拉动一个扳手，大炉里又传出了那种齿轮机械声。

1 J+ Y2 l, F% P. j  T　　巨大的黑囱头再度喷出冉冉烟气。一阵风来，灰白色的烟雾扇状似地四处飘散开，暗夜观来，有若无声无息的鬼手在搜寻脱遗的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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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幅诡异的景象，一会儿，拖着负伤的腿，他一瘸一瘸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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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瞄了下四周，魁七往大炉的后边走去，以避开前面几个检查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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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J6 e/ k. U8 N8 w$ x　　炉后方是一片野生林子，因为砂砾地质的关系，这些树木长得不怎么丰茂，就连高度都只有他身长的一半。

5 ^9 g, f# {. s! S( P7 z) K　　从矮林里拨出一条路，他踏着匝匝作响的石砾子前进，不多时，一道土灰色的石墙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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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清冷的视线下，魁七抬头望向眼前的高大石墙，心里直挢舌不下，乖乖，这几约有四个人身高啊，莫说他现在手腿上有伤，就算全身好得活蹦乱跳，他也爬不上这道墙。

　　啧，就差这么一步了的，他愤愤地啐了句。向两侧望了望，凭着心里的一股感觉，他扭头朝左边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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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墙边快步走着，沿途里，魁七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可许这儿竟是部营里的偏僻角落吧，他连只猫狗鸟都没碰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地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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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W+ v! v. p0 [' I4 q　　反射性地躲到一丛矮灌木下，透过杂生的枝枒，魁七看见一个日本鬼脚步凌乱地走过眼前，嘴上正又笑又叫地大声吆喝着。

　　「喂……换……换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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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  u7 j& o5 J　　魁七顺着方向一看，赫！一道小门！一道嵌在石墙里的小木门！他胸上登时热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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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u: H/ c& b　　守在门前的日本兵看到交接的人来了，面上露出喜色。

　　「怎么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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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 ]5 L3 L+ M% z& x) d) Y# q　　显出等待后的兴奋猴急，日本兵一连声地问着，来人对此则竖起大拇指以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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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卸任者欢天喜地地离去后，接替的士兵懒洋洋地靠在木门上一动不动，彷佛浓浓的酒精被风一吹就发酵成了睡意。

8 ?% l  {4 e3 U1 U　　嗝——！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日本兵倏地惊醒，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无奈脑袋还是重得像水泥块似的。

* R- Q3 r, \- C! i　　这样不行哪。他摸索着上衣的口袋，许久之后终于掏出一根烟。

5 c0 M* F  s. @4 E　　这不算违纪，他是要给自己提神一点。为着这个好借口得意地笑了起来，日本兵拿起火柴棒往石墙上擦去。

　　没有点着，他举起手想重试的时候，一不注意，火柴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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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 ^+ }5 w　　士兵眯着醉眼，刚弯下腰捡的当儿，身后冷不防一记重击袭来，他像摊烂泥似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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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Y+ \% g. Z9 y, m　　魁七也得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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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本兵身上搜出了钥匙，还顺手牵羊地捡了那根烟叼在自己嘴里，他的心情比那醉陶陶的日本兵更爽利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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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晃着钥匙准备开门时，一抬头，他看见了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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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泉一郎感觉胸中很是烦躁。

　　热闹的大厅里，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烈酒像水一样地灌入喉中，助兴的节目也达到了最高潮，表演的艺妓正挑逗性地拉下和服，露出了细嫩的肩膀和白皙的双腿。

　　他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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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座的中佐只顾随着众人吆喝快脱，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低声地对他评论女人的大腿有些过粗。

　　讥讽地扯起嘴角，他把视线移开，不意却看到了侧边正座上的主人，正紧盯着艺妓的胸口不放，那喉头不住颤动着，明显是在咽着快流出来的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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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石井那副下流涎脸，一股强烈厌恶在他心头升起。抽起身，不理会中佐询问的眼神，他走出吵嚷的宴厅。

　　守在厅外的副官见到他走出，弯下腰一躬，持敬地奉上御寒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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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退了欲随侍的副官，他朝着空旷的中庭走去。

　　随意漫步着，春天夜里的风还隐着些许寒意，足够让人的脑袋清晰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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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来到满洲，表面上他是来慰劳皇军的，实际上他和中佐是代表参谋本部来视察含菌剂的制造状况，以评估对华作战的胜算，而其结果……他望了下灯火明亮的宴厅——双方都很满意。

* L0 ?6 a  V' [2 ?3 B　　看着黑夜里通亮明彻的彼方，他感觉胸口中那股烦人的躁闷又再度滋长起来。

　　不快地撇开头，他朝更深处走去。像是要发泄自己的情绪般，他刻意向偏僻的小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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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上似乎是为工作而烦恼，但其实他心下了然，那股不断侵袭着他的狂躁风暴，既不是针对那无耻下作的石井，也不是对这粗心大意的部下中佐，而是……完全对于他自己本身的焦躁不安……

　　轻轻叹口气，这真不像他啊。

　　些许语声随着风向飘来，缓下步伐，他望向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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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N! W9 r3 Q- f* l8 m! _# E; q　　远处的几个哨岗里，交替的卫兵在接班了，挟着烈焰再度昂冲天际的青色营火就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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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n* e+ _; }2 x# L! i　　遥望着黑夜里那熊熊高闪的火光，不由自主地，他忆起了那双眼眸，那双在他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黑亮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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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C, G! f, m9 O0 F0 |- G　　骄扬不逊地，桀傲不屈地，虎视眈眈的目光，就如同深山隐林里张着尖爪利牙随时准备扑咬上来的野性山猫，危险而致命。

　　其实，像那样的人他也不是没有遇过，顽劣无知，凶残恶暴，如此的低贱废物满地皆是，可是，像那样慑人心魂的锐利眼瞳……他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那闪着黑曜光芒的眸子，有时是峭料寒意的冷冷嘲讽，有时则是傲慢无畏的烈性倔硬，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燃着一股彷佛要融掉一切、吞噬生命的炽热光芒！被那样的眼眸注视着，他竟有股自己将被吸入吞灭的错觉。

　　他无法确切地说出自己对那双眼眸的感觉，虽然那是种深刻又刺痛的感觉，但当仔细追究下去，它又变得朦胧不可知，就像一根细小的针刺进身体深处，虽然隐约察觉痛楚，却找不到那根针的真正所在。
……算了，想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又如何，他望向营部后方的黑色建筑，高矗的烟囱正缓缓吐出长条状白烟。

! h+ W2 g9 n4 S3 d　　大概连灰也不剩了吧，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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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走回大厅，他不意地瞥见了一个鬼祟人影。

1 g: B: s, Z, S1 Z& y/ W　　是一个下等兵，正蹑手蹑脚地走向搬运补给品的小门，看那偷偷摸摸的样子似乎不是来换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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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记枪柄重击之后，守门卫兵应声倒下，偷袭的人则在他旁边蹲了下来，似乎在搜找些什么。

  ?2 z2 x" t) o& Z/ m& G' X. B　　伊藤嫌恶地皱起眉头，他对这里败乱的军纪实在不以为然，不过，既然有像石井那种将领在的话，下属的放荡恣纵也就不以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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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P  H% L: x' @( \5 U1 c　　偷袭者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待要出声喝止之时，一瞬间，他看见了那双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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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洒了满地的银光下，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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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 K9 E6 i# I; |' I; o　　好一晌之后，魁七才猛然醒觉过来，一股热血满满涌上心口，他想也不想地抽出腰间的左轮。

　　偏是路狭冤家相逢，这个杀千刀的日本鬼，老子今天若不宰了他名字倒过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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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他虽拔出了枪，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既没有掏枪应战，也不出声唤援，他只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4 ^/ l# t! N& A- G# y' E3 h　　魁七见状不觉又楞住了，遇上这种毫不反抗的敌人还是头一遭，莫不是给吓傻了吧？还是让惊呆了？可在他印象里，伊藤泉一郎这男人绝非是束手待毙的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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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K' F7 ~4 C　　这么一楞的瞬间，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

8 b6 N3 R; ?9 }' Q1 f　　「大佐！大佐！」

　　是来寻伊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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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逐渐逼近，魁七愤恨地咬牙，他心里清楚得很，现在哪管得了什么寻仇报复，当务之急是要逃离此处！他绝不能让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反手开了锁，枪口对着依然不为所动的伊藤，魁七一边退出木门，心头暗暗发下狠誓——贱鬼子别得意，这笔算不清的恶帐，老子非加倍向你讨回来不可！！

! r8 U$ U0 K6 O0 R  N9 l　　「大佐！」

　　焦急的中佐带着副官赶到。

/ P  |' k$ V, S" f( O　　「您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我担心——这是怎么了？」

+ H# Z- n+ e" |- j　　看到躺在地上的卫兵和半开着的木门，中佐一阵呆楞。

　　随后奔到的石井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着还一边道歉，不料却在看到现场后膛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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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大佐，抱歉招待失周，我……啊！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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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w$ S9 g  [0 l3 R8 p- t3 |. Y% p　　不理会众人的惊愕，伊藤抬头望向夜空里的银白轮月，一抹奇异的微笑，在他嘴边轻轻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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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7-5-11 14:24 编辑 ]

skwstc

人间四月天，北京热闹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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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着春末儿的四月，暖暖的风，舒爽的气候里，花木正兴，浅紫的深红的粉点的嫩白的，多娇多媚，重瓣的单圈的小楚的大硕的，百妍争艳，悠悠古城在四飘的粉甜香味中迷了醉、转了头。

　　衔着夏头初的四月，蓝蓝的天，无瑕的白云儿下，是亮如明镜的几个小海子，水边的杨柳青翠欲滴，无风自拂，再衬上那晒得人懒洋洋的日头，湖面上是一片洒光涟漪，倚悠不止，在这闲适舒懒的气氛下，肃然大城也展性徜徉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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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8 K9 _5 O  e& X  l9 A5 ]　　城醉，人亦痴；古城一流连，京人也跟着慵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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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5 a  |4 y5 a0 Y　　绿意水波，春色旖旎，暖阳下，晴空底，鸳鸯相栖，燕燕双飞，直撩拨得人心荡漾难止。

　　夜里白日一般热络的八大胡同脂粉街，馨香远播，众多花儿精心装扮费意梳理，招的可不是那翩翩起舞的丛间翅蝶，有怀有凭的访欢客才是所寻。瞧那环肥的燕瘦的娇小的丰盈的，看那雅致的秀美的俏丽的风艳的，或倚门巧笑，一倾国城，或临窗送波，媚态横生，怎能不叫人徘徊忘返、驻足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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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l+ m1 R, b& G　　金钗玉梳、织锦罗裙中也分有高下，八大胡同的艳名所以远传，不仅因为京城最有名气的四大院在此，更是源于赫赫有名的四朵花：醉荷花、小凤仙、小桃红、水芙蓉，四大美人齐名花榜，拥者皆众，难分伯仲，各有千秋，但推色艺双全者，非流风水榭的水芙蓉莫属。这四朵娇花让八大胡同熠熠生辉，更是寻欢客络绎不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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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锵铛」的一声铜锣大响，低垂的夜幕拉开了八大胡同最热络的时分。

( n" @% ]- V- H2 |0 D$ M　　各宅院窗前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的是遍地生辉、宛若白昼，每屋室梁上檐下，七彩华带悬悬落，端的是富丽堂皇、美奂非凡。

　　阁子里楼座间，调笑娇声不绝，脆得像银铃轻晃，清得像玉笛宛鸣，悦耳舒畅，直叫人酥到骨子里去。宴厅中筵席间，纤纤身影，婆娑交错，香气袭人，一动一静里，玉步摇轻颤楚楚惹怜，镶珠簪回晃顾影生姿。好个忘忧解愁的美人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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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同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守候在门口的老鸨、皮条自是希望客人全到自个儿的院子里来，他们嘴皮儿动得勤，那手上可也不马虎，这么一瞬的时间里，客人还没弄清楚呢，就发现自己已坐在装饰华丽的大厅里，胡里胡涂地给灌下了几盅花酒。

  t% J* d0 K# A/ s$ h/ L! K　　客人拉的是快，可众家院里抢的也凶，瞧呢，几个皮条正围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大男孩不放。

. o0 m7 N! L$ J# f. j　　「小兄弟，初开荤是吗？来咱这儿准没错！」

　　「哥儿，您别信他，他院里的姑娘可辣呢，铁把你吃个精光，来我们绣阁好，秀秀气气的女孩子随您选！」

　　「秀气又怎么着？全是假扮出来的老手！小哥儿是要原封货吧，到这楼里才正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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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 l1 U* ]3 M　　众人七口八舌，嘴上力贬了对家，手里强扯着恩客。最后那不知所措的男孩让一家人多的院子给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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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飞了到手鸭子的皮条正失望着，还在撇嘴哀气的时候，一辆崭新名贵的汽车在胡同口停了下来。

3 l# f( p6 ^$ H+ U" S( {4 _　　车上的乘客下了车，是个装扮极为体面入时的男人，那身行头让皮条们见了不由得眼睛一亮。

　　男人的年岁莫约二十五、六上下，身穿一袭三件式的高级洋服，镶着的袖扣、夹边的领夹是晶莹的象牙白，胸袋边儿上还露出一节金质表链，真皮皮鞋在他脚上闪闪发亮。灯笼烛影下，男人手里那根雕工精致的紫檀手杖散发出一种黑木独特的润泽光晕，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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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肤色黝黑，身材高大匀称，体态极为颀长精瘦，充满肌肉美的动作流畅而有力，一举手投足间，展露出的骄傲自信，彷佛一切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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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1 M8 X; E6 A) K4 v$ W; I　　男人有着一张不算英俊但极为性格的脸孔，微微上扬的浓眉，时刻都带着抹讥诮的薄唇，还有那一双火热的眼眸，彷佛宣示自我存在般，向胆敢迎视的人强烈射出熔岩般的炽烈高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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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隔着浏海扫了扫四周的状况，接着戴上手中的宽边黑帽，对开车的司机吩咐了几句。待车开远之后，他也走入灯火灿烂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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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走起路来步伐极稳，但从他不时用那根手杖支撑自己的情况，可以看出来的腿脚似乎有所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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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男人迈进胡同，这般气阔派头的人物，皮条们岂有放过不拉之理？众人兴冲冲地抢了上来，把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都异口同声，赞自己院里美盛人间、好上了天。

' `  P0 P/ E# K$ K) Y' @　　面对这庞大阵仗，男人只微微地挑起了嘴角，不发一语。众皮条见没个反应，嘴上没停歇，暗底儿可急唤着自家院里的人来抢这头肥羊。

　　几个有势有力的院里来了帮手，那暗门子、小家小院的全都得让了开。数帮人马就这么展开拉锯战，没准儿说僵了谁也不退，那仗着人众的就要抢客。可一堆人扯来推去，却不知怎地，竟是动那客人一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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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得嗓哑，拉得手软，主角儿是丝毫不动、没个声响，要舍了走么，却又是不甘不愿、可惜至极，两难之下，一干人等只好围在那儿面面相觑。

5 C6 ?9 s1 O7 v! L0 L- l8 l　　看到原本热络络的气氛静了下来，似乎是觉得有趣一般，男人眼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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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会儿，一个鸨母出了声，打破了无语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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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我说这位爷，瞧您仪表堂堂、威猛不凡，准个是有来头的主儿！今儿大伙儿混嚷了些，无非是想盛迎着爷，望您赏个光到院子里坐坐，」说着的同时，她也细觑着男人的表情，「当然呐，像爷儿这般大人物，那寻常的俗物自是看不上眼的，妈妈我且斗了胆，请您到阁子一游，听听凤儿姑娘的琴艺，谈天叙茶，也算成了咱们阁里一大喜事啊！」花花轿子人抬人，这鸨母究竟是见过世面的，几句得体的场面话一出，化开了僵局不说，更得了个好势头。

% ?! S( z9 _! q$ b3 ?$ d8 p$ M　　对方都抬出了红牌也给足了面子，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男人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志得之色。

　　一笑之间，两块亮晃晃的银元扔到了老鸨手里。

4 c3 {" g4 r" y( h% a& o4 Q　　那鸨母以为事已竟成，捧着意外之财正喜呢，男人却已轻巧地穿过了人群，径自朝胡同的深处走去。

　　不易得的金主却巴巴地溜了走，任谁能忍受？一票子人马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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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1 w: W  b5 x　　察觉到众人的跟进，男人回过头来，厉目而视，同时挥起那华贵的紫檀手杖隔绝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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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杖凌空划出的声响咻然，众人不禁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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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跟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略哑，带着一种威胁般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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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1 Y2 {! H% m. g6 o　　众人被气势震慑住，男人回身继续前进，刚才那鸨母却快步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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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脸色一沉，就要发作的时候，鸨母低声地问了：「爷儿可是要到流风水榭去么？」

3 H; K; x6 Y: R+ L1 [8 j# ~# l; k　　男人还没回答，鸨母急急地又说了：「爷您不知道么！现在那儿可是禁区，有一堆子的日本鬼日夜在巡逻着哪！」

/ d( j1 \9 Q$ L3 z; ], t9 _　　男人闻言一楞，登时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定地注视着鸨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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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鸨母点头如捣蒜。男人听了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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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V" i, f) _  h/ G$ t8 `　　最后，在众人急切不解的目光下，男人还是走进了胡同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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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底，沉沉夜色笼罩着。

　　流风水榭，这座京城最有名的妓院，本该是这胡同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该是门庭若市、往来不绝的时刻，可是现在全只剩下一片寂寥静止、不断扩大的无声黑夜。

　　远远望着这幕景象，男人的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眼底的神色也跟着复杂了许多。

- j3 l# H* M1 o. E& y- a　　正想再走近之际，他忽然发现侧旁来了一列队伍，凭着那吆喝的队令，可以清楚知道应该是一列日本兵队。

0 M8 d% `* i5 M　　脚步没有稍作停留，男人随即走向了一旁的茶馆。

! @, d# e5 m& Y. I; w　　小小的一个茶馆里人倒不少，男人瞄了瞄，竟有九成的位席是满着的。戏台上两个双簧正热，却没人搭理，大家只径顾径地磕牙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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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上了茶馆二楼，男人在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安顿下来。一个土里土气的跑堂慢慢地踅了过来。

% Y  i1 D( a/ W: Q: a" |　　胡乱选了样跑堂报出的茶名，男人视线没有离开过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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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的位置不是顶好，望出去只勉强能看到一小块子街景，不过巧的是它却刚好正对着流风水榭的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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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也是一片黑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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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4 F5 B: Z" q; W2 F& y4 V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侧门的两个大红灯笼仍然亮着，或许是为了给门口站岗的士兵一些方便吧，但在这夜里，那象征着喜闹意味的红灯笼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却和这冷清惨淡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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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m- {# @0 ~　　男人目光停留在门前的日本兵身上，他极为专注地看着他们，以致于跑堂送来了茶点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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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磅的清脆一响，一个盖碗杯被粗鲁地摔到桌面上，其中一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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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_% G; D( `　　男人听到这一声才回过头，漫不经心的跑堂装着有些歉意地低下头：「爷，您要的龙井来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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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 b6 u1 \6 b　　蓦地，男人伸手抓住了要走的跑堂，面容严厉异常。

　　跑堂这才开始紧张：「我……我给您换一杯新……」

# }; k0 Q- a" Z" M4 E7 L& Y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这流风水榭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几乎是从喉头里发出来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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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堂的听着一楞，随即脸色一板，眼皮子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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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Q0 I' X& j. G) w% e　　「这事儿不多说，惹祸呢！」他一反身又要走开。可男人手中一紧，跑堂的硬是给扭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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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堂又惊又怒，正要喊嚷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多了沉甸甸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迭十来个的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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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R) [$ b( _: R　　有了钱好办事，跑堂登时眉开眼笑，一打迭的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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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d! v+ H4 M3 @　　瞄了瞄左右之后，跑堂的刻意压低了声音，「爷呀，这事说起来可真麻烦，简直没个好完……」看到男人不耐的眼神，他赶紧收起废话，「总之，就是，听说是水姑娘和反日份子有来往，那群人好像在背地里搞了些玩意儿把鬼子惹毛了，所以四处搜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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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1 G6 O! T) M5 P# k　　男人目光一凛，手里不由得加了劲，「反日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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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D. b- S0 \. c6 o　　「唉唉……您别……」跑堂的腕上吃痛，乖乖应话，「……好像是个叫什么严清棠的家伙吧。三星期前来了一大队的鬼子兵，翻遍了流风水榭说要找这家伙的同党，扰了半天人没找着，鬼子囊气不过，就诬水姑娘窝藏罪犯，硬是把她给带走了，末着连流风水榭也封死了。」

　　男人听了一阵沉默，忽又抬起头来，精亮的目光闪动，「三星期前到今儿，少说半月有余，难道都没人去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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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堂皱起了额头，「给了啊，我的爷，谁舍得水姑娘让鬼子掳走呢，几个有脸有面的大爷都出了头，就是没个着落。哪，您瞧瞧，这馆子里每天磨着这么多人，可不都是在盼水姑娘回来么？」

　　跑堂向四周指了一圈，男人看了看其余座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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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男人没了下语，跑堂的可神气了，他夸张地叹气，「其实水姑娘也真是可怜哪，她这摆明是被牵累的，那帮贼子实在害人不浅，我说爷儿您……」

　　像是受够了跑堂的多嘴，男人皱起眉头松开手，「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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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讨没趣，跑堂歪了歪嘴皮。临走之前，他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才贼头猴脑地跑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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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M1 p8 ^9 I1 i& D6 K+ T　　没多会儿，男人起身离开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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