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年》 BY 张跃【完结】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5:31

　　我每一次在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例行公事的把整个城堡走一遍，希望见到我想见的那个人已坐在某个地方用好看的眼睛微笑的望着我说：“卡米隆，你这个小懒猫又起晚了，你的那份早餐已经给我吃了。”
　　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失望了。

　　整个城堡始终只有我一个人，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陪伴我的只有那不离不弃的脚步声。空荡荡的脚步声伴着回音一下一下的捶在我心上，捶着我的心一阵阵抽搐的疼。

　　在这空空荡荡的城堡晃荡的日子里，我最喜欢在家族画像前流恋，嘲讽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丑态，并大声的嘲笑他们自以为是的贵族做派，底子下一个个都是胆小怕事的懦夫。在这条画廊里并没有我和他的画像，对于这一点我才不在意呢，谁想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挂在一起，那才简直是耻辱呢。其实我更认为在这世间不存在一个画师能把他的风采在纸上再现出来。唉，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比我好看的多，无论在哪里都是人们目光关注的焦点，虽然我在人前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

　　其实我有一幅没有挂在画廊里的画像，那不是那些装摸作样画师的作品，是他亲手画给我的。在这些漫长空虚的时光中，我不时拿出来欣赏，用手指摩挲着画像上的线条，想象着那人落下笔触时的神情，只有这样才让我没有在岁月流逝中变成行尸走肉。

　　这一天，我惯常想取出画来怀念，不在我收藏的地方？我满房间的寻觅，心中大为焦急与害怕：我找不到他给我画的肖像了，怎么会找不到的。这样想着，突然一股怒气蒸腾上来，我高声怒喝：“拉布雷，你又在乱收拾东西，我的画被你弄哪去啦？”

　　拉布雷如往常般立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满脸无奈的望着我，（自从他来这个城堡望着我时总是这副怪神情），他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望着我摇头。

　　“又是这副古怪样子！不是你收拾掉的？好了好了，你走吧，我自己找。”我挥挥手把拉布雷打发走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拉布雷在这个城堡里算什么，是我的管家还是我的朋友，我想他自己也许也不明白。他的全名叫拉布雷曼斯，是离这儿不远的非拉特城堡中葛兰西伯爵的儿子。本来已经受勋了，但不知怎么他忽然来到这个城堡，死活不肯离开，就在这做些打扫的事。反正城堡这么大，也需要一个人经常做些清洁，要知道我可一向懒得干这些小事。

　　但在我眼中，拉布雷等于是透明的，整座城堡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我终于找到了那副画。

　　看着画上的我是那么神采飞扬，笑容不羁，心中不免一阵悲凉，现在的我可能再也不能笑得那么得意了。思绪不由自主回到了那一个愉快的下午。

　　那一次做画模也许是在躁动不安的十六岁最乖的时候，依自己的性子本不可能安静的呆在椅子上做那么久的。但想到自己能和哥哥在一起一个下午，就心甘情愿的做起了模特。

　　十六岁的哥哥已经开始忙起来了，长辈们要他学习作为一个贵族家徽继承人所要掌握的一切知识，礼仪，以及所谓上流社会的优雅兴趣。他整天的学习，而我就只能一个人无聊的去调皮捣蛋，反正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多余的影子，次子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呢？谁都不喜欢浪费无用功。

　　而这一天我感谢那个教画的老师，他把哥哥暂时还给了我。

　　我开始时不停的乱动，不停的耽搁着绘画的进程，使哥哥很生气。现在想来，也许那时的好动其实是我潜意识中不想他太快画好而离开我。

　　后来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威胁我说既然我坐不住，那他就要另找一个模特练习画肖像去。我顿时有种惊慌失措的感觉，我立马痞下脸来，笑得很狗腿的告诉他这点小事哪能难倒我。

　　那个下午，我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奇怪的是竟然一点都没有累的感觉。我就那样一直看着他绘画的神情，那专注而又认真的眼神不瞬的盯着画板，几缕长发在这过程中调皮的飞到了在前面，嘴角时不时微微上扬一个优美的弧度，这样美妙的景色让我对着其发了很久的呆。

　　那时的我只觉得那天下午特别短暂，虽然过后我的肩膀和腰僵硬了很久。

　　看到那副画成品，我简直就是惊呆了，一个活脱脱的我跃然纸上。那副画让我爱不释手，我就央求哥哥把它留下来给我。

　　我满以为哥哥一定会笑着答应，可没想到哥哥是笑着拒绝了我，说这是交给老师的习作，老师需要进行修改和点评。这是什么不通的理由嘛！

　　看着哥哥不在乎的样子，我真是满心伤心失望，又不能表现出来。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哥哥对那副画真正的处理。

　　我不知道我在这城堡中晃荡了多少年，没有任何客人来拜访使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我和这城堡早已经一起被人遗弃了，家族亲戚们象躲避瘟疫一样抛弃我，只因为我是他们眼中家族的毒瘤；城堡周围的那些平民也离这儿远远的，也许觉得这家贵族已被上帝诅咒了吧。

　　但我永远不会离开城堡，连少时的骑马打猎我都放弃了，因为它让我离开了城堡。城堡里有我所有的爱恨情仇，不论是欢乐还是痛苦我都一遍遍的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每当夜晚，我喜欢坐在楼梯上俯瞰底楼的大厅。这个时候，耳边总会响起若有若无的音乐，似乎即将开始的舞会将在大厅上演。而我这一生永远记得十八岁的那次舞会，那是我生命的转折点。

　　十八岁的我依旧张扬不驯。不是我不想学得做事成熟优雅，但我试图安静的学习时，我总发现哥哥的样子象是压根忘却了我的存在。所以我在城堡外纵马飞驰，不停闯祸。这时哥哥就会跑过来看我，拍拍我的头：“卡米隆，你还真是个任性的孩子。”然后去帮我把问题摆平，向父母求情。然而，渐渐的，我发现哥哥还是越来越不理我了，虽然他还是会帮我把祸事解决。

　　我想哥哥可能不想与我生活在一起了，但我不想死心，我想哥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我身上。我当时只是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没有深思其中的问题。

　　那一次的舞会是哥哥正式踏入上流社会的成人礼，所以格外的隆重热闹。

　　灯火流溢，觥筹交错。

　　哥哥在那些贵族老爷夫人，名门小姐中应酬自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总是能让那些所谓的名媛们趋之若骛。

　　我站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哥哥，当然在这其中哥哥没有向我看过一眼。

　　我一向不介意被人冷落，但被他冷落在一边使我心情异常不舒坦。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叫拉布雷的不知为什么却老缠着我，在我耳边聒噪个不停。望着场中言笑晏晏的哥哥，我心中暗自决定要做些什么。

　　我推开拉布雷，从仆人手里随手拿了一杯酒，向哥哥走去。

　　我让向他示意到僻静的地方去，我有话要对他说。他仔细看了我一眼，礼貌的向那些夫人小姐们说了抱歉和我一起走上了露台。

　　我一下坐上了露台的栏杆，深吸一口气：“沙米奥，”我决定以后不再叫他哥哥，我要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你要讨厌我，嫌我给你丢人就和我明说。你若我喜欢我在你眼前晃，我不会死缠着你的。”说完我舒了口气，但我怎么觉得我要说的似乎不是这句。

　　沙米奥的眼里似乎升起一层薄薄的雾，他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望向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只是比较忙，没空多关心你罢了。”

　　不讨厌我？闻听此言，心思单纯的我就一阵欣喜。我就知道他不会讨厌我的，就这么一激动，我把手中的酒全灌下肚，完全忘了我不擅喝酒。天，这酒怎么会这么烈，冲的我脑子一阵发晕：“沙米奥，你知道吗，如果你不讨厌我，我想告诉你……”话没说完，我只觉得头脑一阵晕旋，身不由主向后倒去……

　　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我看到沙米奥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来拦腰抱住了我。他把我抱下来，我的脑袋偎依着他的胸膛，我不由一阵心慌意乱。我挣扎着说话：“沙米奥，我想说的是……”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好好睡一下，我叫人去拿醒酒茶。”沙米奥说着，用嘴轻轻碰触了一下我的额头。

　　他知道？我的思维已经迟钝。我没想到我那么容易醉，但醉倒在沙米奥怀里是我最幸福的一次醉酒，我沉沉的昏过去，没有看到沙米奥眼中复杂的神色。

　　我那次酒醒之后发现自己已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我一直不敢问沙米奥是谁帮我换的，我怕不是令我失望，但我更怕答案是是，那样很可能我会很没形象的在他面前晕倒。毕竟六岁以后我们就没在一起睡觉洗澡了，这也是贵族仆役众多的麻烦。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5:42

　　这几天我突然发现城堡里不太对劲，似乎存在着什么不明的东西。过去我曾听说宅子废弃久了，会很容易招惹野物盘亘。但这城堡虽然大，好歹也有我这个活人在不停的游荡啊，再说还有那象影子一样的拉布雷，怎么还会吸引奇怪的东西呢。蛇虫鼠蚁在这里倒还不多见，我想我感觉到的可能是鬼物了了，也就是说城堡里住进了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记得拉布雷说过现在外面好象因为宫廷政变而战事连连，连累各地都死了不少平民，会不会他们一时没有在神甫主持下埋葬，生魂不息，不小心看我这儿空间大，就暂时来借宿几宿？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疑惑的叫来拉布雷，向他问起了这件事。

　　“你真的确定你看到鬼魂了，卡米隆？”

　　“当然，我前天看到两个，今天又看到一个。他们在这里四处走动，但一会又突然不见了。不是鬼魂，难道是天使不成？”

　　“那他们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当然是人的样子。先出现的是两个棕色头发的小男孩，今天的那个是一个年轻女人，可能是他们的妈妈吧。”

　　拉布雷听了我的描述，满脸忧虑的望着我，“既然这里不平静，卡米隆，我们离开这座城堡吧，这空旷荒凉的地方不值得我们再待下去了，而我们也呆的太久了。”

　　“人被鬼吓跑？如果你害怕，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我本来就没让你留下来。我可不会离开这儿的，我卡米隆怎么可能会被几个小鬼吓跑。”我鄙夷的对拉布雷说。我以前可没想到他这么胆小。

　　那天晚上，我在塔楼顶上吹风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两个小鬼。他们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块不大的面包鬼鬼祟祟的走上来，边走边小声嘀咕。

　　“哥哥，我真的很饿，为什么我们不能多拿点上来？”

　　“不行，艾里亚。你乖一点，今天妈妈把附近一些流浪的难民都聚到这个大房子里来了，他们都很可怜。我们应该留下多点给他们吃。”

　　想不到这个哥哥才十岁的样子，就这么老气横秋的考虑问题了，又是个老好人。我不禁想到要是沙米奥，他会怎么做呢？他一定一如既往的扮演天使的样子，善良高贵，不过同时他也一定不会让我饿着。

　　看着这两个小鬼对着我只能塞牙缝的面包狼吞虎咽，我可以肯定这一家三个鬼一定是在逃难中饿死的，所以死了之后还念念不忘要拼命吃。我虽然有些可怜他们成为孤魂野鬼，可我家里毕竟不是养鬼的地方。我打算做做好事让他们能得以安息。

　　看那两只小鬼吃得差不多时，我走到他们面前，努力作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对他们说：“你们的尸体在哪里，快点告诉我，我可以去给你们找神甫为你们念悼词，让你们好快些安息去。”

　　两个小鬼看到我出现就愣在了那里，一副惊骇欲绝的模样。拜托不要一脸见鬼的神情，我都没有表现出他们夸张的样子，我才是见鬼的人吧！我皱着眉头想了会，也许鬼突然遇到人也会害怕的吧。那个小的叫什么里亚的张大着嘴，似乎想尖叫，被他哥哥一把捂住嘴，拖了下楼去了，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真是没礼貌的小鬼。看到他们一会就没鬼影了，我不觉暗自好笑：鬼小，果然胆子也小。

　　鬼跑了，世界又恢复了宁静，我重新靠着塔楼的墙垛望着星空陷入了冥想。

　　我关于塔楼的回忆并不欢乐，中间甚至夹杂了几丝痛苦。我和沙米奥在这里曾爆发过我们之间最激烈的争吵。

　　那次成年舞会过后的一段时间沙米奥对我很不错，虽然不象小时候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但也算做到了感情和睦。那时无论他怎么忙，在他的时间表中都会有时间和我在一起或是聊天骑马，或是躲在塔楼顶观看夜空的群星，或是在图书室里边看书边喝下午茶。这种愉快的日子让我既乐在其中又有着隐隐的担忧，总觉得看不见的危机在暗处伺机而动。

　　果然事实证明了我的预感。有天下午，格立安大公来访，无意中走到了花园中的僻静处，看到了我正懒散的斜倚在沙米奥身上用手指玩弄他的长发时，大公的脸色一紧，沙米奥在看到格立安的同时立刻伸手推开了我。后来我就记得大公把沙米奥叫走谈了很久的话。

　　从那以后，情况变得比舞会以前更糟。只要有其他人在，沙米奥的眼神从未在我身上扫过，站得更是离我有多远就多远，只差没有一见就我绕路走。活似我染了什么可怕的瘟疫。

　　当时的我很不明白，不明白一个人的态度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前一刻还能和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形同路人。我要让他亲口对我说出原因。

　　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用尽方法接近他，他跑我追的景象也许在当时城堡的仆人眼中是一道很诡异的风景线吧。最后，黔驴计穷的我无可奈何的发出死亡的威胁才得以把他约上塔楼和我好好的谈一谈。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仅是对我不理不睬，更变本加历把我当透明的了。你不要和我说那些最近很忙的借口，这些骗小孩的话不要拿来糊弄我，其他那些贵族可都时间充裕的在骑马打鸟玩呢。你瞧瞧，现在又站得离我那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站得那么远也不怕跌下塔楼去！我可懒得拉住你。”为了掌握主动，谈话一开始我就发起了气势汹汹的质问。

　　面对我的一番话，沙米奥沉默了一会，蓝色的眼睛里似乎笼上一层烟雾，显得有些迷蒙（见鬼，我观察这么仔细做什么！）：“卡米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而我又想要什么。我看现在是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真正想要的东西又是什么呢！”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长得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长久以来我对沙米奥所怀有的感情呢？那不仅仅是兄弟间的依赖和信任！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6:01

　　沙米奥悠悠叹了口气：“那你难道就不知道这是为主所不容的魔鬼般的事么？”
　　“主？是什么东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贵族们吃饱了饭没事做编出来让平民听话的玩意！他根本不存在，就算存在这种困难时找不到他快乐时跳出来破坏的家伙根本不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在我看来，我只知道沙米奥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够永远在你身边守护你，尤其是每当你那见鬼的优雅贵族风范使你对那些小人以德抱怨的时候，我就要用我的方法让那些敢欺负你的混蛋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些行为哪怕因此让我死后下地狱，我也是毫不在乎的。这也是那次舞会我真正想对你说而最后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激动的情绪使我一口气把我心中所想都吐了出来。

　　对于我这情绪激昂的大段言辞，沙米奥似乎听了以后，似乎漫不经心，仅仅是默不作声的一直盯着墙瞧，似乎那墙上有什么奇怪的事物值得他好好研究。我突然对于沙米奥的心情心里没有把握起来，沙米奥怎么想的我可从来不完全了解，对于我的言行他一向是沉默纵容，但那究竟代不代表他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呢？舞会那天的一句“我知道”也不能真正代表什么意思，我突然对他的即将要说的下一句话感到害怕起来了。

　　“所以你上次偷袭罗迪子爵，就是因为他曾经说过我长的根本不拥有传闻中的那样美貌。你就把人家打得象个猪头？他向以美貌自负，那样说人已成习惯。那次时间幸亏他不知道是你做的，否则闹起来恐怕很难善罢甘休啊。”沙米奥叹息着缓缓说。

　　我大吃一惊，当时我做的那么秘密就是怕给他带去麻烦，没想到居然还是给他知道了。“那个仗着家里耀武扬威的家伙到处损人结仇，被暴打一顿他自己都不能肯定是自己得罪的人中哪一个做的，”我虽然不敢面对他会对我的问题做如何的回应，但我还是坚持要得到那个答案，“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沙米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把头转过去望着低矮的墙垛：“我们当然是高贵的哈贝马斯家族的后裔，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都是。”

　　“就这样？没了？”我极度不甘心，这算什么答案！

　　“卡米隆，以后不要再这么孩子气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无论将来我们各自过着怎样的人生，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这次，我正好和你说件事，父亲已经给我找了门亲事，我下个月就要和和罗尼特公主的女儿订婚了。这桩婚姻是由格立安大公做的媒，对于我们家族而言，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过些日子城堡还会举行一个舞会，到时你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你钟意的小姐……”沙米奥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这些话语已经成为一片嗡嗡声，刺得我脑子一阵阵生疼，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背对着我说这些我看来乱七八糟的话。

　　似乎过了很久，我才用费尽力气张开嘴说话，嗓音嘶哑的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原来你已经决定做那些愚蠢贵族们手里的玩偶了，呵呵，既然你决定了，看来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那我就不妨碍你了。不过你要记住我卡米隆不是向人摇尾乞怜的人，我不会再对你纠缠不休。不过，如果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尽管开口，看在亲兄弟的面上我不会对你不理不睬的。”

　　的确，我怎么忘了沙米奥是家族继承人呢？也许我不是忘记，是故意不想想起吧。我是可以放肆的嘲笑那些所谓神明们制定给这世界的规矩，但沙米奥不行，他是所谓身负重望的长子，他生来的使命就是扮演规矩完美无暇的化身。

　　我有些狼狈的跑下塔楼，不敢多留。我怕沙米奥看到我那不争气的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心情抑郁的从塔楼的回忆走下来，却发现大厅里站着一个神甫打扮的金发年轻人。

　　我很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神甫，而后想到塔楼上的两只小鬼，突然间恍然大悟：“你是拉布雷请来驱鬼的吧？”

　　真是的，需要招待客人的时候，拉布雷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神甫听了我的话似乎一愣，但立刻微笑的回答：“是的。你是这城堡的主人么？”

　　“不错。我叫卡米隆。真不好意思，可能让你白跑了一趟，那些小鬼好象都让我吓跑了。”

　　“你把鬼都给吓跑了？”那神甫露出玩味的笑容，仔细的看着我说，“最近不能安息的生灵很多，我还是来念些祷词可能会更妥当些。你在这住了很多年了吧？”

　　“不错，不过只有这次才见到有幽灵出没。既然你认为做个仪式更好，那也好，省得那些孤魂野鬼把我这当成他们的乐园，经常来窜门什么的。你现在就可以开始驱鬼了吗？”

　　“不，这次我还没把工具准备好。我是先来查看一下情况的，过两天我会再登门拜访正式趋鬼的。对了，我好象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附近教堂的兰顿神甫。”说完就转身告辞离去。

　　只不过那个叫兰顿的神甫最后临走时意味深长的朝我笑的那一下，竟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送走了那神甫，我环顾了下大厅，没有看到拉布雷，不知道那莫名其妙的家伙又溜到哪里去了。没心思找他，我还是上楼去吧。我还没迈上楼梯阶梯两层，就听到背后大厅里又有人进来的声音。我这城堡是有大门的吧，怎么是人是鬼都能不打招呼的擅自进来溜达两圈？我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望了一眼，只一眼就让我顿时让我呼吸窒住了！

　　我是在做梦？还是最近回忆过头了，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大厅中央竟然站着的是沙米奥！我以为有生之年在也见不到的沙米奥！他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6:48

　　我曾经幻想过多次再见到沙米奥时，我会做何反应？是欣喜若狂，还是形同陌人？而事实的情况是，我只会呆呆的看着他，仔细的看着那我已在脑海中描绘过千百回的眉眼，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沙米奥瞧，不敢眨眼，就怕在我的眨眼的瞬间他会如到来般突然消失。眉眼依旧是那英俊的眉眼，只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竟比我沧桑很多，不，也许应该说更比我记忆中的沙米奥更加具有成熟的魅力了，不愧是我喜欢的沙米奥。
　　他竟在微笑着望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不敢立刻向他扑过去虽然我很想这样做，因为我怕这只是我朝思暮想的幻影，在我抓住他的那一刻，他就会在我眼前立刻如雾般散去。

　　“卡米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过来？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么？”沙米奥用他那一贯优雅悦耳的嗓音在叫着我的名字。

　　我再也忍耐不住，向他奔了过去，即使是幻影我也想要再拥抱他一次。

　　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竟没有消失，我不由欣喜若狂！

　　“沙米奥，你终于回来了。”我有些哽咽。

　　“是的，回来了！”沙米奥轻柔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好了，不要还象孩子似的又哭又笑的。”

　　我把头埋在沙米奥的胸前：“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会再离开了，也就意味着以后我们可以永远的一起住在这城堡里了？”

　　沙米奥轻轻捧起我的头，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有神，但是却变得有些深邃的让我看不见底，我的心一紧。“卡米隆，你不可能永远住在这城堡里。和我一起出去吧，我们离开这儿。今生你的愿望可能已经无法实现了，但我们还有来世的所有希望，我答应你以后我决不会再丢下你一人。”

　　我猛的推开了沙米奥，“来世？原来你又开始说这些话来骗我。你连今生今世都掌握不了自己，又拿什么来保证来生来世？原来你这次是来骗我离开城堡的，骗我离开我唯一能拥有你的回忆的地方！告诉你，就算以后这城堡闹鬼闹的满屋子都是，我都不会离开！哪怕城堡成为了废墟！”

　　沙米奥忧伤的望着我，眼角竟溢出了泪水：“隆隆，你还不明白你在这执著里已经陷的太深了。你一定要把自己永远封固在这座城堡里么？你为什么不能走出来呢？”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8:57

　　走出来？以为我不想么。如果你对我的心意就象我对你的心意一样，我还要待在这城堡里晃悠做什么！城堡里拥有的只是你曾经留下的身影，而如果有了你的真实存在，我还要影子做什么！我在心里呐喊着，嘴上却说不出一句。我生气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 除了要我离开城堡，如果你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的话，那你就走吧。 ” 虽然内心心如刀绞，我还是硬起心肠下了逐客令。原来冷酷的话语是那么容易的就说出了口，我答应过不纠缠不休，我的骄傲又岂容我食言而肥。

　　 “ 卡米隆 … … ” 对于我的态度沙米奥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转过身去不理会，他这副令人心软的样子又做给谁看呢？他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废话我已经听够了。其实我内心深处明白我必须转身不去看他，否则我怕我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软。

　　沙米奥见我背转身后就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以后，我听到他默默的走了出去。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我出离愤怒以至于没有深思为何不知何时出现在厅角的拉布雷竟跟在沙米奥身后离开了大厅。

　　这两天，拉布雷突然喜欢沉默的坐在大厅里冥想，我虽有些然奇怪，但因为沙米奥的来访心情不好也没有去理会他。

　　今天，是那个叫兰顿的神甫如约来进行驱魔仪式的日子。

　　作为神甫，他果然准时到了。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驱鬼，神甫定的时间还真有点奇怪。我在内心暗自嘀咕。

　　我在塔楼顶端看到神甫的到来后，我下楼来到了大厅，发现那个兰顿神甫还让人搬来了一个大的木箱子，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驱魔用具有这么多么？更奇怪的是，那一个女鬼和两个小鬼已经紧张的待在那个兰顿身边。

　　拉布雷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我的身后，我发现他正奇怪的望着神甫。那神甫不是他请来的么，怎么拉布雷见他的样子这么奇怪。

　　“原来你已经把那三个鬼给找回来了。”我觉得这个神甫可能还真有点本事。

　　兰顿微笑着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叫什么里亚的棕发小鬼，本来正紧紧的把头埋在那个女鬼怀里，此时他突然把头抬起来，紧张的看了看我，对那神甫叫道：“神甫，我见到的就是他！”

　　我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顿示意我先不要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竟有一种让人心境安宁的力量。

　　他柔声问那女鬼：“你们怎么会住进这座城堡的？”

　　那女鬼有点畏缩：“我父亲和以前这儿的看门人布诺汉老爹是老朋友，是布诺汉老爹看我们因为打仗无家可归，告诉我们这城堡自从很多年前死了人之后就被废弃了，一直没人住。老爹认为那家贵族人死得差不多了，肯定不会再要这房子了，所以建议我们可以到这里来住一阵。但没想到，这里竟然……”说到这，那女鬼又害怕的望了我一眼。

　　我听着那女鬼罗里罗嗦的话，突然头疼起来。我一点都不想听下去，我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我不由自主的捂起了耳朵。

　　兰顿有些怜悯的望着我：“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啊，卡米隆。”

　　“现在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兰顿边说边打开了身边的那个大箱子。

　　我探头向里望去，那里面竟是一块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墓碑，墓碑经过了风雨的洗濯已经有些旧了。更可怕的是，那个墓碑上竟然刻着我的名字！

　　我呆了，彻底的呆了！

　　“你放心，这事完了以后我一定会帮你重塑墓碑的。要不是因为你的执著已经彻底隔绝了你的感知，使你绝不离开城堡，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兰顿似乎有些歉意的喃喃说些什么。

　　我已经不在意他在说些什么，在看到墓碑的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我以前一直拒绝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汹涌的包围了我。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而且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一直拒绝相信自己的死亡，也就同时拒绝相信时间在身边的流逝。就象这么久以来，窗外花开花落了很多次，我都从来不去想我身上为什么没有时间的痕迹。

　　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沙米奥！

　　因为我不想再也看不见沙米奥，不想和他真的这么快诀别，更不想就这么去跨过冥河，把有关沙米奥的一切记忆化做彼岸之花。

　　但无可否认的是我真的已经死了。

　　“那我死了有多久了？人间又过了多少年了？”我从来没有在意数过窗外的季节交替，现在我却很想知道我把自己的时间凝固了多久。

　　兰顿小心的望着我，似乎怕我会因为真相再死一次似的：“八年了，从你去世至今已经八年了。”

　　原来已经八年了！

　　我把自己固定在十八岁的冬天已经八年了！

　　现在时间大神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我又跌回了我死亡的时刻。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它的冬天，那个雪下得特别早的冬天。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9:17

　　我终于又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随意的把笔扔在了桌上，抬眼去望窗外。窗外密集的雪花正在风中旋舞。
　　不知不觉来王都已经快两个月了，我也没想到我的这次离家之行的境遇竟会如此奇迹般顺利，与亲王布诺的相遇竟会使我成为王城百年来晋升最快的新贵。也许长时间躲在沙米奥的身后也使我自己渐渐忘了自己的能耐，我只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个主意。

　　王都，君主，我嘲笑的一切，我现在居然在为他们服务。不过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沙米奥，这在沙米奥和我最后一次谈话后我用一整天的时间才想出的最后能挽救我们的唯一方法。但是，计划的唯一缺陷就是时间，我怕时间太短根本不能完成这个宏大的计划。

　　今年的初雪下得如此之早，十一月就已暴雪漫天，我只希望我的暴风雪能真的席卷全国，动摇王廷。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我可以感觉到那静静注视我的目光。我叹了一口气：“拉布雷，有事么？”

　　拉布雷当初执意要和我一起离家出走既让我惊讶又使我有些许安慰，孤独的旅程上有个忠心的朋友毕竟是不错的。他现在在这儿，凭借着家族的名声在王公贵族中混得还颇得人缘呢，想到这我转过身去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拉布雷见我转身对他微笑，样子呆呆的竟说不话来。他这副傻傻的样子，不由让我觉得更加好笑，我推了推他，“究竟有什么事啊，你不说的话我可要去睡觉了。”

　　拉布雷努力吞咽了一下：“是格立安大公，他想明天请你去他府邸晚餐，你去么？”

　　“还请了哪些人？”

　　“没有其他人，就请你一个。”

　　这么奇怪？这个大公是我在王都唯一没怎么交往的贵族了，他好象从来就看我不顺眼，一直都和沙米奥关系密切。他怎么突然想和我来个单独约会？哼，我不喜欢他，但我不怕他。

　　“大公是显贵，我怎么也要赏脸一下吧。你最近和他好象常来往啊？”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不是让我多参加这些贵族们的聚会么，好几次在聚会上碰到，他都主动和我说话。我看他的人好象挺好的。有问题么？”拉布雷有点不安的问道。

　　拉布雷每次都这样，做事都太在乎我的反应。我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暂时没有。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发现我拍他肩膀时他有点发抖，我心中诧异，难道受凉生病了？就顺手拉起他的手，是有点冷。“拉布雷，现在入冬了，你应该多穿点。告诉你，我可不会照顾病人。”

　　拉布雷的脸突然又红了，轻轻说了一句：“我这就回去多穿点。”就飞似的跑出了房门。

　　我不禁失笑，拉布雷傻傻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旋即我的心又沉了下来，格立安这只老狐狸想做什么呢？

　　从进入格立安在王都的豪宅起，我就受到了贵宾的招待，格立安在晚宴时和我谈笑风生，把酒言欢，好象我们是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似的。见鬼，这种虚伪的融洽让我浑身不舒服，我真想拍案而起，让他给我明刀明枪的说清楚。

　　终于他把我请进了书房，摒退了所有仆人。

　　我坐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终于要摊牌了么？

　　格立安坐在了壁炉前的另一张椅子上，悠然的用拨火棍拨了拨壁炉中的柴禾，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卡米隆，你的野心可不小，做了那么多事，想让我怎么告发你呢？”

　　什么？我心中大惊，难道他知道我要干什么，怎么可能？

　　我镇定的迎上他的眼睛：“大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格立安饶有兴趣的端详了一会我的神色，我也无所畏惧的盯着他的脸仔细研究。看他也是有蓝眼睛的挺漂亮的一张脸，但怎么看都感觉到虚伪讨厌。

　　“不错嘛，卡米隆，看来以前我是有点对你看走眼了。你近两个月在王都神话般的崛起，人人都以为你终于醒悟到也要步你哥哥的后尘，致力于提升哈贝马斯家族的贵族地位。我本来也这么想。”格立安说到这朝我笑了笑。

　　我依旧面不改色的听着他徐徐道来。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你的一些举动有些奇怪。你似乎更喜欢与军队的高级军官们交朋友。你的社交能力再一次让我很惊讶，你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赢得了那些高级军官们的信任与喜爱。而且，你帮助我们亲王殿下处理政务似乎并不那么在意，你简直好象在琢磨着如何使我们的日渐衰弱的朝政更糟糕，不过你做的很巧妙，最近连着两起贵族与平民的严重冲突事件，你的激化作用我想除了我恐怕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恩，让我想想，好象还有你对去军部任职似乎有很大的兴趣，对不对？”格立安突然凑近我问道。

　　听着格立安把自己做的很隐秘，很不着痕迹的事数的这么清楚，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我心里已笑不出来了。现在听到格立安的猛然一问，我立即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我最天真的笑容：“大公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一些小事，大公就会认为后面有大阴谋。大公可真是忠心耿耿。不过这些毫无根据的话传出去的话，我是不介意被误会，可这样损害大公名誉就不好了。”

　　“卡米隆，原来你不仅是聪明人，还懂得为他人着想啊。可要是我把这些疑点一一剖析给亲王殿下听，殿下固然不会全信，但对你以后的行动必会有妨碍吧。”格立安一脸假笑的望着我。

　　“是吗？那大公就去和亲王殿下说吧，看殿下会不会象你一样多虑。”我虽然对格立安这家伙能看破我的行动而吃惊，愤怒和着急，但我不觉得这老狐狸绝是真的忠君爱国之人，他要真把这事到处嚷嚷，早就去做了，还请我来干吗。况且他这种无凭无据的猜疑，说出去固然对我不好，但对他也无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小人绝不会做的。

　　格立安站起身来，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我微微泯了一口，等着格立安的下文。

　　格立安一口喝干了酒，“卡米隆，你知不知道你在哪出错了吗？”他得意的望着我，阻止我的反驳，示意听他说完，“你太心急了，你太心急你要做的事。以前你隐藏在沙米奥的背后，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你，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积极以家族名誉地位的提升为己任的人，你不是一个那么忧国忧民的人，你实在不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人……”

　　“等等，你想夸奖沙米奥的话，这些话留着到他面前去说，我本来就不是他那种拘束无趣的人。”听他提到沙米奥，说到那些我最讨厌的优点，我就忍不住出声打断格立安。

　　格立安无所谓的笑笑，接着说，“所以我奇怪你的行动，一直暗中注意着你，看你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那你猜想了这么久，有什么结论？”我很想知道他到底猜到了多少。

　　格立安沉吟了一下，“我想你可能想证明什么吧，毕竟你以前在家里也被忽视太久了；或许你想报复，故意破坏你们家族在王国的势力，毁灭比创造容易多了，同样是让你家族注意到你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或许你根本看不惯沙米奥能继承你们家族的领地在那呼风唤雨而心生不忿。”

　　我不由大笑起来，“大公，真劳您费心想了这么多理由。那你现在打算把我怎么办呢，你已经帮我罗织了一堆危害国家的可疑行为，还帮我想好了动机，接下来呢？”

　　“接下来？”格立安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我想帮你。”

　　这一次，我真的大惊失色，帮我？开什么玩笑？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9:35

　　格立安似乎很欣赏我惊讶的表情，“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开诚布公，我就真的会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你既然认为你的假设是成立的，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字斟句酌的问他，我可不能掉入他的语言陷阱里去。

　　“因为现在我很欣赏你。”

　　“那你现在不欣赏沙米奥了吗？”我可不上他的当。

　　“依旧欣赏。但对你们俩的欣赏是不一样的。”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想帮我？”我步步紧逼的问他。

　　格立安俯下身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我们的理想，秉性是相似的，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我们是同一类人。真可惜我到最近才发现我们的共同之处，以前我把你看成一个愚蠢莽撞的孩子是我的错，到今天我才真正看到你的野心魄力以及刚才完美的冷静。我们都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你不用否认，”他止住了我的抗议，“以后你会慢慢承认的。……”

　　我感觉想做梦一样听着格立安的自我解剖，以及展望我们的美好未来。格立安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嘲讽的望着他，“大公的话这么奇怪，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格立安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我今天对你说的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知道你一时不会相信接受。我欣赏你也花了一段时间，所以我也会给你时间接受我的话，我会一直等你的。”

　　那天的夜谈就已格立安的这句话奇怪的结束了……

　　此后，我花时间仔细研究了格立安，并从他有意无意间透露给拉布雷的一些情况来看，终于明白他的话还是部分可信的。我相信他是一个觊觎王位很久的人了，从他过往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一些小动作来看，他正在谋划着漫长的篡位计划。我不禁有些放心了，这只是一个谨小慎微的篡位者寻求同盟的一次合作，我们的目标的确有部分是重合的。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些隐秘的合作，让现任国王威信下降的事是我们最愉快的合作，虽然看到布诺因此更加忧锁眉头时有一点歉疚，但我很快就不去想它。

　　拉布雷现在成了我和格立安之间的联络人。在这儿，我最信任的人的就是拉布雷了，寒冷的冬天真正来临了，有个人陪着一起在壁炉边烤火还是不错的感觉。

　　在十一月中的时候，我收到了家书，他们希望我回去参加沙米奥的订婚仪式。哼，多拖了一个月，竟还是要订婚了么。我的心感觉被扎了一窟窿，从那深洞里冒出无尽的悲哀与寒冷。那一天，我大醉，那是我来王都后第一次大醉。

　　我倒在没有生火的壁炉面前，用手机械的拨着一个个酒瓶。我以为我会醉死或冻死在那一天了。

　　但是，没有。

　　拉布雷居然出现了，他为我生起了炉火，把我的酒瓶都拿走了，最后他从地上扶起了我，与我一起跌坐在壁炉前。

　　房间内暖意荡漾开来，我靠着拉布雷的肩，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伤感。我突然大哭起来，我居然在外人面前哭起来。在酒意的影响下，我知道我说了很多，但我却不记清我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那一次，拉布雷第一次双臂环起抱住了我。……

　　窗外，又一场暴雪。

　　我始终没有回去参加沙米奥的订婚仪式，他会感到失望还是高兴呢？我在心里苦笑。幸而还有拉布雷陪我度过那痛苦的日子。

　　几天后，我收到了格立安的单独邀约，又是一次晚宴。

　　书房里暖洋洋的，我懒散的陷在壁炉前椅子里，悠闲的品着餐后甜点。格立安家的晚餐还是那么精致可口，也许因为不用像第一次那样满怀戒备之心，这一次我吃了很多，也欣然同意餐后去他书房小坐片刻。

　　我突然发现格立安自坐下来起，就一直在侧着身望着我，那眼光，天，我觉得我被他打量的已经毛骨悚然了。

　　“格立安大公，你怎么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你刚才不是说我们的行动迄今为止没什么问题吗？”我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目光检视。

　　“一切顺利，我们一个月的合作比我预想的更好。”格立安并没有收回他的目光，“你优秀的让我惊讶，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们很契合，我们兴趣相投，志向一致……”

　　“大公，你现在欣赏我，我已经很明白了。不用这么厉害的夸奖我，我可不敢与大公比肩。”我立即中止他那让我起鸡皮疙瘩的叙述。格立安今天酒是不是喝太多了？

　　格立安突然凑身靠近，“我觉得我们的关系现在可以有进一步发展了，我可以慰藉你空虚的心灵。”

　　我在大惊之下，连忙把自己更深的陷进椅子的软垫里，以拉开与格立安的距离，“大公，我们的合作已经够密切了。”

　　“不够，”格立安朝我笑了一下，“沙米奥已经投入了女人的怀抱，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更强壮的男人。”

　　在这时候听他提到沙米奥，我不禁浑身一紧，立即坐直了身子，却无意间差点撞上格立安的脸。我和沙米奥，除了拉布雷，应该不可能有人知道了。难道拉布雷告诉别人了？我一阵心寒，但随后，我模糊想起格立安在某个午后不受欢迎的出现。

　　“现在听到沙米奥的名字还是有这么大的反应啊，”格立安按住我的肩膀，“沙米奥订婚了，你伤心的都不肯回去了，是吗？我可去了，在典礼上沙米奥可高兴了，因为你没有出现给他捣乱。”

　　“你胡说！”我愤怒，但却感到心里的那个洞在裂开。

　　“你不相信？”格立安一副理解的神情，“一般人对不幸的事情总不肯轻易承认它的存在。不过你不是普通人，你不应该再对你和沙米奥的未来有任何幻想，我们的结合才可能给这个帝国带来新气象。你不要指望通过推翻帝国，弄得天下大乱，贵族崩溃，你就可以和沙米奥远走高飞了。”格立安的语气越来越严峻。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格立安以前还不知道我的真正目的，怎么他这一次对我洞若观火？难道在这期间他发现了我对沙米奥的痴恋？他怎么知道我对沙米奥并没有死心？以前是他叫沙米奥离开我的么？……我在脑子里不停的思索，假设。不过，格立安怎么会对我有兴趣？

　　格立安象是知道了我的迷惘，低头靠近我，右手拂过我垂在额际的发丝，“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欣赏沙米奥的美貌，但他太正统了，少了点味道。后来我发现了你，我喜欢你傲睨一切的气概，你有一种吸引力。不要再去想沙米奥了，我们在一起会更快乐，我们会拥有一切。”

　　被他这么说有吸引力，我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沙米奥怎么从来没感到呢。我冷冷的说：“可惜我不这么认为。”同时用力打走他那乱放的手。

　　但那一刻，一阵恐惧笼住了我的心，我的手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有力！

　　格立安得意的观赏着我的表情：“我欣赏你的桀骜不驯，但我可不喜欢你有粗暴的反应。我料想到你开始可能会抗拒，但我不喜欢被人拒绝。所以酒里放了点别的。”

　　居然会被格立安算计，这一次我可是阴沟里翻船，让他一个月来貌似真诚的行为放松了警惕心。被下了药，而任人宰割，我真恨不得骂死自己。

　　“原来大公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还要来霸王硬上弓这招。”我对格立安讥讽道。拖延时间，想办法，我拼命的思索。

　　“我是对你信心不足，”格立安一脸假笑，“你太倔强了，有时候很明显的事，你也要过很久才明白。就像我们合作一样，你一开始也难以置信。同样道理，你以后会发现我们是最合适的。本来我也不想这么着急的，我的耐心一向很好……”

　　“是很好，就像你想王位这么久了，都没有行动。”我点穿了他的图谋。

　　格立安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正常，“你很聪明，这样更有利于我们将来的一致行动。”

　　“那怎么这次对我没耐心了，给我点时间，说不定我会接受你呢。那样我们的相处岂不是会更愉快？”我决定小心不激怒格立安，用低姿态换取今天的脱身，来日方长！知道格立安对我有意思，也许以后可以更好利用他。不过，今天我可不想被强暴！

　　格立安歪着头看了看我，似乎对我的建议有点动心。“我认为你可能急需要一点安慰，我可不想见你为了沙米奥的离弃而封闭自己。我原想先给你一点快乐尝尝，你会更快摆脱沙米奥，投入我们的事业中来。可你现在真的确定你会好好的考虑我？”

　　“当然！”我的回答是不是过于热切了？

　　格立安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寻出撒谎的痕迹。“你现在怎么看沙米奥？”

　　怎么看？我是不是应该立刻想点恶毒的字眼来诅咒他呢？我不能犹疑。但我刚张嘴，格立安就把一只手指放在了我唇上，“你在思索，恩，那可不是好现象。所以，我还是坚持己见……”说着，就不由分说压上我的唇，堵住我的话。

　　这只老狐狸！我别过头去推开他，该死的药！我再一次诅咒自己。我和格立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开始上演全武行，两人从椅子上一起跌落到地毯上。

　　“想不到你还是蛮有劲的嘛，真象一只抓狂的小狮子！”

　　“你还没见识到我厉害的样子呢！”

　　“我现在真庆幸已经下了药，否则可能还真不行呢。今天我一定会降服你的。”……

　　我们此刻也没有忘记打嘴仗。只可惜口中的狠话对我并没有实质的帮助，格立安已经开始解开我袍子的扣子了。

　　“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踢开了。

　　我没想到此时居然会有人来救我，虽然我知道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我还是对他的及时出现感到由衷庆幸。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39:52

　　罗迪！我和格立安在那一刻都愣在那，呆呆的看着来人。但我立刻反应过来，此乃我的天赐良机，我无暇仔细观察罗迪进来看到我们的神色，我抬起膝盖狠狠对着格立安的下身撞了一下。格立安猝不及防，痛哼了一声，倒在了一边。我乘机站起身，向门口奔去。
　　罗迪似乎从进门那一刻就惊讶到现在，他愣在门边，不确定的问我：“你是卡米隆？”

　　我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拦我？”

　　“才不是！”罗迪似乎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的向格立安吼道，“难怪你急急忙忙甩掉我，要立刻赶来王都呢，原来你……”罗迪有点气得说不话来。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格立安，“大公，看来你今天晚上节目很多啊！”

　　格立安此时已倚着壁炉站起来，对眼下的情形似乎有一点懊恼，但立刻恢复了冷静，“看来你今晚运气不错，只是我不明白，那药对你的效果为什么比别人差了很多？”

　　“我说过，我不容易对付。而且我讨厌被人摆布。”

　　说罢，我不理会那两人的反应，扬长而去。我知道，事情演变到这种情况，今晚格立安是不会对我再有举动了。我也没想到由于我对酒在外人面前的小心谨慎能有朝一日救我于困境。

　　我顶着些许发沉的脑袋回到了寓所，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床上，准备明天再思考这个混乱夜晚所发生的事。

　　自那天之后，我和格立安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仍旧相互合作，但其中多了外人无法察觉的戒备与试探。

　　政局在那个寒冷加剧的冬天，变得格外诡谲变幻。有一天，拉布雷突然神情紧张的来找我，告诉我一个他从格立安那打探来的绝密消息：格立安要在三天之内对沙米奥采取暗杀行动。在闻知讯息的那一刻，曾经在沙米奥订婚后保护我的坚强立刻碎了一地，心彻底乱了。

　　“为什么？”我瞪着拉布雷，我实在想象不出格立安要除掉沙米奥的理由。诚然，格立安一直在做清除异己的工作，但以沙米奥的精明理智的处事态度，绝不可能这么快成为格立安黑名单上的人物。

　　“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我认为应该是最近你家族的几个长辈们贪图一些利益，卷入了前几天的卡尔卡松城堡之变，在其中破坏了你和格立安定下的计策。格立安随后暗中会见了沙米奥，我想沙米奥会不会在此之中严重得罪了格立安。”拉布雷一脸忧虑的望着我。

　　“那些混蛋！”我不由有点咬牙切齿，那些愚蠢的人自己想自寻死路，不要拖上沙米奥，真是一群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沙米奥现在在哪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应该在你们的家族城堡中。”

　　“格立安派的是他手下豢养的刺客吧？”我心中盘算着如何尽快拯救沙米奥。

　　“我打听到这次任务的执行者是隆奈迪斯。”拉布雷担忧的望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这恐怕是隆奈迪斯的最后一次任务了。”我听到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冰冷语调。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容易解决。虽然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了隆奈迪斯，故意留下的线索让人绝不会察觉到我身上。当拉布雷又一脸凝重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不觉揪紧了，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我，我……”拉布雷看着我不善的面色，不由有点说话打结，“我打听到格立安秘密派了两路人马去找沙米奥的麻烦，恐怕沙米奥的麻烦还未完。”

　　“为什么？为什么格立安一定要置沙米奥于死地呢？沙米奥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胁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的吼了起来，“拉布雷，赶快给我准备快马，我要回去！”

　　拉布雷受惊似的望着我，“卡米隆，你是不是太不冷静了？你想立刻与格立安撕破脸么？”

　　我一把抓住拉布雷衣服的前襟，“你叫我冷静？我现在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沙米奥有危险啊？无论如何我都要赶回去！”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实在是方寸大乱，毫无谋划的在凭本能行为，实属不智。但那个人是沙米奥啊，沙米奥，注定是我今生的命中克星。

　　当我和拉布雷日夜兼程赶回我那个所谓的家的时候，我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味，但我满心念叨的就是沙米奥，没有注意到利剑已经高悬在我的头顶，只等待嗜血的那一刻的来临。

　　原来我只打算不惊动众人的悄悄在家中寻到沙米奥的所在，但我在跨入庄园的那一刻，原本偏僻的小径上突然出现一群侍从时，我在讶异之余还不忘对他们冷然的一笑。我在他们的簇拥下走进了城堡中的休息厅，现在想来那是我在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见到拉布雷了。

　　见到厅中聚集了哈贝马斯家族现在的宗长们，还有附近领地与我们家族有姻亲关系的一些颇有名望的贵族，以及此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格立安。没有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我说不出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虽然对将要发生的事不是很了悟，但这阵势也让我对情势有了不妙的估计。

　　我对那些正襟危坐的人们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自顾自的在室内寻了一张舒服的椅子坐下。

　　“卡米隆，你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散漫的态度，成何体统？”一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亲戚见到我这副样子，忍不住向我咆哮起来。

　　“披着华丽的锦袍，用高雅的礼仪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这种体统我一向继承不来。”我对着那个似乎快要喷火的人懒洋洋的说道。

　　父亲皱了一下眉，拦住接着想说些什么的亲戚。我不禁暗自好笑，到底是父亲，在我长年的荼毒之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父亲深深的盯了我一眼，字斟句酌的说道，“卡米隆，你一向顽劣，不堪造就，也就罢了。本来我也就对你不抱希望，”听着意料之中对我的考评，我已经丝毫没有感觉了，父亲的语气突然转为愤恨，“但你怎么可以伤风败德，对自己的哥哥产生非分之想，你妄图引诱沙米奥，难道你想毁了我们家族百年的荣耀么？”

　　什么！引诱沙米奥？我是有此心，但他们是如何得知的？他们怎会知道我心底最深的秘密？我扫向一直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格立安，他应该算是这里唯一知情的人，但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又惊又疑。

　　父亲看我沉默不语，双眼射出冰冷的光，“你这算是默认么？”

　　“你们有想听我说么？恐怕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会坐实我的罪行了。你们不都是早已经认定了么，处理办法不都想好了？这一套假惺惺的仪式在我面前不做也罢。”我太明白贵族们的游戏了，他们无论是如何得知我对沙米奥的心思，无论究竟手里有何证据，他们会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相信与不相信，辩护是他们猫捉老鼠游戏中有趣的一环而已。如今，他们既已掷出这样的话，摆出这样的阵势，必是打算在家族内部处理我了。

　　“你！”堂叔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了，“果然是不知悔改的东西，是我们家族的败类！我早就觉得你这个恶心的家伙是魔鬼！应该把你一生下来就弄死！”

　　“哼，你们打算执行家族私刑了么？”我站了起来，狠狠的扫视了面前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你们这些人只会无知的自掘坟墓，但愿不要连累沙米奥的好。我想你们也不会告诉我今天这个家族会议是谁的安排，背后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沙米奥现在在哪里。我只希望你们将来被人除掉的时候莫要追悔莫及的好！”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盯着格立安，直到他收起脸上那得意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整了整衣衫，傲然的看着他们，“怎么？还不向我宣布我的下场么？我等的也很累啊。”

　　父亲右首边的一位伯爵有点窘迫的望了父亲的一眼，“咳咳，你先回房，恩，待会会有一杯酒送过去。”

　　要毒死我么？说得也太含蓄了吧。我朝着那人微笑了一下，“我能指定酒的品种呢？”满意的看到那人被吓到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从容的在那些神色紧张的侍从的护卫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静静的伫立在窗前，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未理出完整的头绪，就听到房门一声轻响有人进来了。终于要来了么？我冷笑的转过身，抬眼望向来人。

　　一个仆从托着一个银盘向我鞠了一躬走进来，把上面的一樽酒杯放在几案上，退了出去。站在仆从身后的格立安待他出去后反手关上了门。

　　我和格立安互望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

　　终于，格立安牵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卡米隆，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镇定自若啊。”

　　“惊慌失措于事有补吗？”

　　“对于今天这个情况，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格立安颇有趣味的望着我。

　　“你不说，我也略能猜个一二；但既然你必定会向我炫耀的，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我冷笑的望着格立安。

　　“哦？”格立安有点意外，“你能猜到些？”

　　“我已经妨碍了你的大计了么？这么快对我下手？大事未成，就想兔死狗烹了？”

　　“你很想不通这点，是么？”格立安的语气竟然有点伤感，“我本来一点都不想伤害你的，但你的威胁实在太大了。我发现你固然能助我成就功业，但恐怕你毁起来比任何人都干脆利落，我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这真是个好理由，我不禁在心里自嘲，“什么时候你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内心真的有点疑惑。

　　“从你为了沙米奥不惜破坏我们的计划！”格立安的语气突然变得凶恶起来，“沙米奥太能左右你的行为！一切的计划，只要有可能伤害到沙米奥，你都会不顾后果的变更。你的变数太大，而沙米奥有不是我能掌握来控制你的，我也很不想出此下策！”格立安的眼光变得惋惜，“我不喜欢有变数的东西伏在我的身边，让我寝食难安。其实，你若肯把自己交给我，我就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但你愿意么？”说着，格立安就欺身向我靠来。

　　我微侧了身子，避过他伸出的双手，坚定的望着他，“不可能！”同时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我放弃了最后的生机。但我的心绝不容我做出这种事。

　　格立安叹息了一声，“果然如此呢。卡米隆，你真的很高傲啊！”目光一转，格立安恢复了他的凌厉霸气，“但你就要为了你的高贵殉葬了！而且，你还是抱憾而亡呢！”

　　我扬了扬眉毛。

　　“哼，你不想知道沙米奥现在在哪里么？”格立安玩赏着我的脸色，“其实他被国王派到南方去巡视灾情了。你临死都不会见到他最后一面，等他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他亲爱的弟弟暴病而亡的噩耗。你说，那时候他会为你悲伤么？”

　　再也见不到沙米奥了，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抽疼，上一次见面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温和的笑容，悦耳的声音竟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么？哀伤就这么席卷而来，嘴里只有苦涩的味道。大概我悲伤的神色已经全显露在了脸上，格立安开始面呈得色。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格立安，“好歹我们也算合作一场，彼此照应惯了。我会在冥河边等着你，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说着，我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灼热的燎烧感从腹中升起，疼痛模糊了我的视线，格立安的脸淡淡逝去。朦胧中，沙米奥置身在一片光芒中向我微笑，我努力的想去接近他，却无论如何都碰触不到，我绝望的看到我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些许的距离。沙米奥转身似要离去，我想抓住他，想留住他……我的意识终于消失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

猫瞳 · 发表于 2009-1-31 21:40:42

　　眼前的光芒似乎仍在飞舞，我从茫然中清醒，不由有些怔仲。游目四顾，厅中众人都在担心的注视着自己。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我已经死了这么久了。”

　　兰顿轻轻上前几步，“你已经觉醒了么？”

　　“是啊，”我无奈的望着已呈颓势的城堡，“我原来是死不瞑目……”我倒退着撞到了一个雕塑，不由趔趄了一下，拉布雷连忙上前想要扶住我，我瞪视着拉布雷，“你怎么回事？”

　　拉布雷苦笑了一下，“我在你死后不久也死了，不知怎的，灵魂竟然没去冥界，跑到这儿来找你了。”

　　我皱了一下眉，“是格立安做的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沙米奥呢？他有没有事？”

　　拉布雷露出了我难以理解的痛苦的神色，他突然向我跪倒，“对不起，对不起……卡米隆，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你……”说着，拉布雷哽咽了起来。

　　“拉布雷，你在做什么！快起来说话！”我上前拉住了拉布雷的胳膊，心中隐隐觉得，当年心中一些未解的谜团也许要着落在拉布雷身上解开。想到这，握住拉布雷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

　　拉布雷反手抓住我，身子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卡米隆，这都是由于我没有早日认清格立安的真面目……，还在你和格立安开始合作的关系亲密的时候，格立安经常很关心我们，我就对格立安没有了戒心。……他经常邀我过去饮酒，当时你为了沙米奥的事很伤心，我在酒醉之时不小心向格立安吐露了你们之间的事情。……要伤害沙米奥的事，是格立安邀我过府时我偷听到的。后来想来，是格立安故意透露给我听，试探你反应，故意设计害你的……”拉布雷说着，从眼中沁出了泪水，“卡米隆，我后悔恨不得杀死自己，我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那你是自杀死的？”听这过往的一切，心里突然没有了感觉，我并不恨拉布雷，我知道拉布雷决不是有意的，如今追究这一切也毫无意义。

　　“不是，”拉布雷眼中露出遗憾的神色，“我知道自杀也不能赎我对你犯下的罪行。我就在得知你死讯的第二天借机想刺杀格立安，但可惜……”拉布雷捶了一下地板，“只是让他受了一点小伤，我却被逮了。”他苦笑了一下，“后来，我的家族就遗弃了我，我很快就被处决了……我只恨未能替你报仇！”他抬眼望了望我，“卡米隆，我很没用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卡米隆，你是不是很恨我呢？”

　　望着拉布雷黄玉色的眼睛染上了悲伤痛苦愤恨，我心中百感交集，“你这个傻瓜，真是个傻瓜啊！你何必如此呢？拉布雷，也许今生是我对不起你！”

　　拉布雷不相信的看着我，“你，你原谅我过去做的事？”

　　我摇了摇头，“你从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拉布雷对着我默然半晌，最后笑了一下，“在你心中，最记挂的仍是沙米奥啊。当年我没有看到从南方回来的他，就已经死了。真是遗憾的很。”

　　我不敢问沙米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希冀着什么，害怕着什么。希望他能回应我的感情？希望他的心底有我的一方天地？希望他为我报仇？抑或害怕他也会遭遇什么不测？对了，前两天不是在城堡中见到过他么？他是活着来见我这个鬼么？他只是想象兰顿一样度化我灵魂？我有点惊惧的望向兰顿，含混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看着他。

　　兰顿似乎很明白我的心理，用着神甫特有的安定人心的语调叙述着，“根据我所了解的资料，沙米奥在你死后，按计划和他的未婚妻结婚。”他望了望我苍白的脸色，“之后，他开始积极的介入政界，在公主的支持下，影响日隆。他居然有办法同时与布诺亲王，格立安大公关系密切，王国政局也由此陷入更混乱的境地。两年前他支持格立安的谋反，各地燃起战火，在格立安似乎成功之时，他又倒戈相向，给于致命一击。格立安全族被灭，格立安本人的下场惨不忍睹……”兰顿似乎不愿过多说杀戮，停顿了一下，又叙述了几个被沙米奥灭掉的家族，我注意到他们都是我死的那天聚集在我家的贵族，而我家似乎沙米奥对他们也没有太多的留情。

　　我不能置信沙米奥竟做了这么多事，王国被他翻云覆雨，现下恐怕都给搞的千创百孔了吧。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替我报仇么？

　　兰顿最后叹息了一声，“我不大明白以前的沙米奥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他对王国的所作所为是地狱里的撒旦，暗夜里的修罗，嗜血的恶魔。”

　　我心中激荡着各种情感，各种声音在叫嚣着，其中最响亮的一个是，沙米奥为什么要做到这样？他毁灭了一切他所信仰的啊？家族的荣耀不再，贵族的责任消殆，沙米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向着兰顿喃喃低语，“沙米奥不是魔鬼，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他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天使。不管怎样，”我微笑了一下，“他还活着就好。”

　　“是么？”兰顿有点哀伤的望向我，把手向我伸过来，在我的讶异中他的手穿过了我的手，仿佛我就是虚空。不，应该说我这个鬼本来就是虚空的存在。

　　在那一瞬间，我心中犹如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我不曾注意的细节：我能触摸到拉布雷，不能触碰到兰顿，我曾碰触过前两天的沙米奥；拉布雷是鬼！兰顿是人！那沙米奥，沙米奥，他……

　　我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为什么他会死？谁杀了他？”我的声音沙哑了。

　　“在你所有的仇人的被除掉后，他在书房中饮毒酒自杀了，就在半个月前！”兰顿说完这番话，似要再想些话语安慰我，但终究没有出口。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旁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节哀顺便的话对一个鬼来说很可笑；恭喜能死后相逢的话又怎么听都不合适。其实，我的心里此时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沙米奥，沙米奥……，泪水不经意的就溢出了眼眶。

　　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注视，举目向门口望去。沙米奥！是沙米奥！站在门口一如过往的微笑着望着我！是狂喜？是惊愕？我想向沙米奥奔过去，却怎么都抬不起脚，只在那呆呆的看着他。

　　沙米奥不是被我上次赶走了么？他怎么又回来了？我难以置信的瞪着一步步向我走近的沙米奥。他的手终于覆上了我颤抖的双手。

　　“卡米隆，我们走吧。”

　　“去哪里？你又想把我丢哪里？”我如梦初醒的冷冷的甩开了沙米奥的手，沙米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沙米奥不以为意的重新抓住我的手，“我这次绝不再放开你的手了。我以前曾以为我放开你的手，你会得到更大的幸福；我以为那样对所有人都好。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的真的很离谱，卡米隆，在我得知你死讯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变成了碎片，我才发现没有什么比卡米隆你的存在更重要了。我知道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不好。但我要把所有害你的人送入地狱，现在一切都完成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这个，这个，真是沙米奥么？沙米奥在这里当着众人面向我告白？那女子和那两个小鬼眼睛瞪的有铜铃大；兰顿低头紧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偷笑；拉布雷则一副了然的表情，抱着双手看好戏么！

　　我看着从没见过的深情的沙米奥，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我再一次甩开他的手，奔出门去。沙米奥似乎一惊，立刻紧随着我奔了出来。

　　“卡米隆，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沙米奥在城堡外的草坪上终于一把拽住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我挣扎着想脱开他的手。

　　“卡米隆，你从小生气就是这副表情，我怎么会不知道？”沙米奥按捺住我的反抗，“好啦，卡米隆，不要乱动了。”

　　“沙米奥，你既然在我死后你已经想通了，那为什么上次你来见我的时候，还不肯与我在一起呢？”想来这八年来沙米奥的功夫增进不少，我既然挣不开他，就转而面对他进行质问。有时候梦寐以求的事突然降临反而让人无法相信，更何况还有沙米奥上次来的表现，我怕现在的这一切又是沙米奥安抚我的谎言。既然从八年的梦中清醒，我就不想再沉浸在任何甜蜜的谎言里了。

　　沙米奥闻言立刻端正神色，用手捧起我的面庞，“卡米隆，看着我的眼睛。我以前的确对你说过谎话，但今天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口会说慌，但我的眼睛，我的心不会对你说谎的。”沙米奥的眼睛清澈明亮，晶亮的蓝色瞳孔中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那一刻我选择相信。

　　“上次来，看到你沉迷在自己的幻觉里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真的很心痛。”沙米奥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唤醒你，我想让你和我去冥界转世，在下一世我们好好的待在一起。但我又错了一次，我本来发誓决不再对你犯错了，但我又一次没有理会你的想法，真的对不起……”沙米奥转而展颜一笑，“幸而拉布雷提醒了我，没想到你这个朋友有时候说话还蛮有气势的……”

　　“拉布雷？”我跳了起来，什么时候拉布雷又去和沙米奥联系过了，他们俩背着我商量些什么坏事了？就在这时，我发现拉布雷不知何时也从厅中出来，立在墙角。

　　“拉布雷！”我怒视着他，要是他对沙米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哦不，是死不如生！

　　拉布雷望着我们这边，缓缓的说道，“我只是对沙米奥说，他要是放弃了现在的你，你就是我的了。”

　　什么？拉布雷居然这么说！太过分了，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他的？！我暴跳如雷的想冲过去揍拉布雷一顿。

　　沙米奥拉住我的胳膊，右手安抚着抚摸我的头发，“卡米隆，拉布雷激我很成功呢。”

　　“那你怎么回答的？”

　　沙米奥眨了一下眼，突然用双手环抱住我的腰，“我说，你是我的！我不要再瞻前顾后，我们从今以后做一对快快乐乐的情侣鬼！”这一瞬间，我看见沙米奥的脸上显现出令人眩目的光彩，这一刻他在向天地自信骄傲的宣告我们的关系，这么神采飞扬，这么气势如虹的沙米奥，是我未见过的。真是八年魔鬼生涯熏陶出来的么？我不禁心满意足，他会为了我毁灭整个世界，其实我又何尝不愿意为他如此而为呢。

　　这么想着，笑意不禁在脸上绽放。

　　“卡米隆？”沙米奥望着我的神情让我想到了大灰狼看着小绵羊的姿态。

　　我脸一红，皱了皱眉，“拉布雷还在呢。”

　　沙米奥立刻转头去望拉布雷，我惊讶的发现拉布雷的身影竟在夜雾中渐渐逝去。拉布雷见我的目光转向他，露出了明快的笑容，“卡米隆，我要走了。我的心愿已了，已没有再逗留的必要。我希望我的来生莫要再见到你一个人在面前晃的好。”

　　“你在说什么啊？我得罪你这么深，弄得你都再也不要见到我了？”我有些生气了。

　　“我是用另一种方式祝福你和沙米奥永远不分离啊，卡米隆，你什么时候变笨了？”拉布雷大笑了起来。那个欠扁的家伙，竟然也学会了开玩笑，我对着最终隐去的拉布雷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隐痛。

　　“拉布雷……”

　　“好了，”沙米奥扭过我的头，“现在剩下我们两只孤魂野鬼了。”

　　“是啊，你说我们一直不肯去转世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嘛，有两个，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那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坏的就是大概我们要在世上一直做鬼了，好的就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真正的永远！”

　　“永远么？沙米奥，世上真的有永远么？”

　　“我们可以一起验证啊。”

　　“其实想想拉布雷对我一直太好了，不知道以后，我们能不能找到转世后的他。”

　　“卡米隆，你给我专心点。这时候，你居然在想着拉布雷，看来得给你点教训。”

　　“什么……唔唔……”

　　柔软的唇印上了我的唇，封住了未出口的言语，甜甜的，软软的，心在空中飞翔，天际远处太阳车正整装待发，新的一天开始了……

END

硬性的男人 · 发表于 2009-1-31 21:41:29

很好很漂亮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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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是何年》 BY 张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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