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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4 V% O$ f7 U5 x阿兰说，有些事情当时虽然想到了，但是不能写在这本书里。他坐在床垫上， 3 J |! s+ k8 X# ?2 L2 p5 u6 e
回味着自己的书。这本书并不完整——书不能是完整的想像，想像也不能是完整的 3 `6 N8 f+ U# P( E
书。其实，阿兰的想像还包括了那个衙役的性器，坚硬如铁，残忍如铁，寒冷也如 + l3 Q3 v* ]% \8 H, p2 ~/ u- N
铁，正向他（她）的体内穿刺过来。这是刑讯，也是性。但是，这个想像就在他的
9 Q* }2 D' I5 T* B, ?% H书里失去了。阿兰想到，也许他还要写另外一本书，直言不讳地谈到这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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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1 p6 N# y% G5 e/ r0 D* z阿兰说，这本书当然产生于他对小史的爱情，甚至可以说，完全产生于他和小 6 m1 L+ T* V: W, \1 M& `* P$ ^" n
史在派出所里度过的漫长的一夜，虽然已经失去了很多，但还是原来的样子，只要
. l, ^6 p+ p5 b想到这本书，就能把那一夜全部收拢在胸。而把那一夜完全收拢在胸的同时，他就 : h! N2 m- g% C) d5 M. q: w$ ?
勃起如坚铁。阿兰把毛巾被撩起了一点，看看自己的那个东西，又把它盖上。这东
. C, m. W( N3 z0 I! \西好像是爱情的晴雨表。阿兰觉得它并不是很必要，因为他是这样的柔顺，供污辱，
8 Q8 h; B* y- Y1 B9 Z供摧残；而那个张牙舞爪的器官，和他很不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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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s- t6 P/ x3 H; _9 M阿兰的中学时代就要结束的时候，公共汽车被逮走了，送去劳教，当时的情景
0 E X5 l3 \5 \; N5 w$ d d他远远地看到了。她用盆套提了脸盆和其他的一堆东西，走到警察同志面前，放下 $ F& T- i5 u6 h3 q% R4 G
那些东西，然后很仔细地逐个把手腕送给了一副手铐。这个情景看起来好像在市场
3 W. s# {) J. z4 R, `上做个交易一样。然后，她抬起并在一起的两只手，拢了一下头发，拿起放在地上 " R* K/ X+ F7 B) S; j
的东西，和他们走了。这个情景让阿兰不胜羡慕——在这个平静的表面发生的一切， ; i5 @/ V8 W: R9 [+ \/ ^9 U
使阿兰感同身受，心花怒放。 - m- K6 A. j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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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兰的书里，还有这样的一段：那位衙役用锁链扣住了女贼的脖子，锁住了 + l2 J. T0 B, E- v2 C& K
她的双手，就这样拉着她走，远离了闹市，走到了河岸上。此时正是冬去春来的时 5 A3 o2 Y6 {6 n& f6 S! |% e
候，所以，河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河床，河堤上是成行的柳树，树条嫩黄，在河堤下 i9 t& V- i z. W
面背阴的地方，还有残雪和冰凌。这个景象使女贼感到铁链格外的凉。这个女贼不 3 a1 \: s4 m D* h6 O5 B
知道衙役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只是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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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情况却是大不相同：公共汽车那一行人走到学校门口，围上了很多的学生。 , A3 y# g* @* [: x) T
他们就在人群里走去，她双手提着自己的东西，那些东西显得很沉重，所以她在绕
x( k; ~ `$ p/ e. ~# a5 I: l# D着走——除了走路之外，她想不到别的了。后来，当她钻进警车时，才有机会回头
( a( q( C: v' ]) F* G环顾了一下，看到了人群里的阿兰。因为看到了他，她微笑了一下，弹动几根手指，
! O+ V& N9 L" e$ i; x9 [: j, q作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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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7 j. n7 s2 B. E6 V! Q" }( V阿兰说，他觉得公共汽车是因为她的美丽、温婉和顺从才被逮走的。因此，在 : g) X9 _0 e% w& p, T8 _
他的心目里，被逮走就成了美丽、温婉和顺从的同义语。当然，小史逮他，不是因
" Y* R3 X) ?0 L% d为他有这些品行，而是因为传闻他手上有电，吃过双棒，等等。但阿兰愿意这样来
3 [ O; n6 V: x% u }理解。也就是说，他愿意相信自己是因为美丽、温婉和顺从被小史逮了起来；虽然
- I# E( ]$ A3 D! Y% x他自己也知道，这未必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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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说，公共汽车对自己会被逮走这一点早有预感。她对阿兰说过，我现在贱
, f* _1 r1 l( U3 D* S' h* M得很，早晚要被人逮走。而后来阿兰感觉自己也很贱，这是中学毕业以后。 . B5 Z$ \; N"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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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到农场去了（也不一定是农场，可以是其他性质的工作，但这个工作不在
+ C& M, Y) E* ~) F' e) y城里面）。他这个人落落寡欢的不爱埋人，这种气质反而被领导看上了，上级以为
; X: t% {- c: j+ L# Q他很老实，就让他当了司务长，给大伙办伙食，因此就常去粮库买粮食。以后，他
, {7 W3 f1 J& V5 W) n在粮库遇上了邻队的司务长。那个人也显得郁郁寡欢，不爱埋人。出于一种幼稚的
: L# c. i9 e3 J想像，阿兰就去和他攀谈，爱上了他。这个故事发展得很快，过不了多久，在一个 8 E4 m! x; X# y o
节日的晚上，阿兰在邻队的一间房子里，和这位司务长做起爱来。做了一半，准确
: M# |( |7 T M- o8 T: |9 N地说，做完了阿兰对他的那一半，还没有做他对阿兰的那一半，忽然就跳出一伙人 : o5 C+ u$ e( h3 E+ n7 l1 P
来，把阿兰臭揍了一顿，搜走了他的钱，就把他撵出队去。然后他在郊区的马路上 ' m$ [; U6 c" w3 l8 [/ o6 H1 b8 O( V
走了一夜，数着路边上被刷白了的树干，这些树干在黑暗里分外显眼。像一切吃了 - a0 P8 |; E" t: f& M* f7 Z o3 i
亏的年轻人一样，他想着要报复，而事实上，他决无报复的可能性。谁也不会为他
# E% P* d% O7 r$ h/ K" i出头，除非乐意承认他自己是个同性爱。到天明时他走进了城，在别人看他的眼神
/ j: V$ I& F: S4 G7 n中（阿兰当时相当狼狈），发现了自己是多么的贱，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
; e. E5 }, Z& Q' K贱的人了。从那时开始，他才把自己认同于公共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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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9 f+ |, b7 D# f4 ~阿兰说道：初到这个公园时，每天晚上华灯初上的时节，他都感觉有很多身材 & ~1 u& A, b# ~- c4 K# J( t
颀长的女人，穿着拖地的黑色长裙、在灯光下走动，他也该是其中的一个，而到了 / ]3 O! e) Z) ^
午夜时分，他就开始渴望肉体接触，仿佛现在没有就会太晚了。夜幕降临，华灯初 . [8 o9 h4 ^$ c) `$ l, U7 i
上，使他感觉受到催促，急于为别人所爱。小史皱眉道：你扯这些干什么，还是说
' H% G9 t7 D- h- g) C2 f: `2 I$ B' ^3 e说你自己的事吧。阿兰因此微笑起来，因为这是要他坦白自己的爱情。一种爱情假 $ C8 n$ i8 Q( i& _, J# Y+ y
如全无理由的话，就会受惩罚；假如有理由的话，也许会被原谅；这是派出所里的 4 r) t5 q! m b, O1 I+ c2 Z
逻辑。公园里却不是这样，那里所有的爱情都没有理由，而且总是被原谅，因而也
% m4 N4 z1 ^8 H; r7 {, A就不成其为爱情。这正是阿兰绝望的原因。他开始讲起这些事，比方说，在公园里
" W0 G3 q, ?, [$ S追随一个人，经过长久的盯梢之后，到未完工的楼房或高层建筑的顶楼上去做爱，
. G) C9 Z$ S. C# |3 d& q或者在公共浴池的水下，相互手淫。他说自己并不喜欢这些事，因为在这些事里， 2 _1 J n1 O X9 E
人都变成了流出精液的自来水龙头了。然而小史却以为阿兰是喜欢这些事，否则为
4 ^+ |) h/ D) X" n3 j8 |什么要讲出来。作为一个警察，他以为人们不会主动地对他说什么，假如是主动他
, x. J3 a- O; F" ]$ [! Q说，那就必有特别的用意。总之，他表情严肃，说道：你丫严肃一点！并且反问道：
) T+ G5 O& L. T% ?你以为我也是个自来水管子吗？阿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这样被岔开了去。他只 ( c& S6 k( G; y7 W8 S9 h
是简单他说，爱情应当受惩罚，全无惩罚，就不是爱情了。 2 K6 d: @) k' ]3 f5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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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对阿兰做出了这样的论断：你丫就是贱。没有想到，阿兰对这样的评价也
) w4 ?; Y/ `9 f( ?泰然处之。他说，有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告诉他：贱是天生的。这个女孩就是公共汽 ; I$ J1 |. \% i
车。在公共汽车家里，阿兰和她坐在一个小圆桌前嗑瓜子。她说：我这个人生来就 S9 t2 \4 @. H; d8 n
最贱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搞过破鞋就被人称作是破鞋，没有干过坏事就被人
% V" ~* z/ ~! ]. N送上台去斗争，等等。后来她说，来看看我到底有多贱吧，然后她就把衣服全部脱
& D. R7 }) t, N; T; I/ h* \去，坐下来低着头继续嗑瓜子，头发溜到她嘴里去，她甩甩头，把发丝弄出来，然 0 n& ] V- B2 x: A- ?
后她看到阿兰没有往她身上看，就说：你看吧，没关系。于是阿兰就抬起头来看， ( _4 d% c! O9 |/ A. k
面红耳赤。但她平静如初，把一粒瓜子皮喷走了以后，又说：摸摸吧。阿兰把颤抖 % T. ?' p# s% t7 b
的手伸了出去，选择了她的乳房。当指尖触及她的皮肤时，阿兰像触电一样颤了一
+ P8 o- V8 k" J# A4 d下，但是她似乎毫无感觉。后来，她把手臂放在桌面上，把头发披散在肩头，把自 2 h& `7 H* J( R. v( g: w
己的身体和阿兰触摸她的手都隐藏在桌下，平静他说，你觉得怎么样啊。忽然，她 # `! s' h5 H. r' S, y6 o
看到一只苍蝇飞过，就抓起手边的苍蝇拍，起身去打苍蝇。此时，公共汽车似乎一
0 ]2 r4 v! L4 W4 ]; I5 |, `8 L p点都不贱，她也不像平日所见的那个人。因为她有一个颀长而白亮的身躯，乳房和
& t4 m3 `: Q/ O小腹的隆起也饶有兴趣。只有穿上了衣衫，把自己遮掩起来时，她才显得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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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汽车对阿兰说过，每个人的贱都是天生的，永远不可改变。你越想掩饰自 , t1 {" d+ J7 p- F9 L1 c4 ?
己的贱，就会更贱。唯一逃脱的办法就是承认自己贱，并且设法喜欢这一点。阿兰
8 c3 {8 M9 D" C9 X( P2 n, v小的时候，坐在水泥地面上玩积木时，常常不自觉的摸索自己的生殖器，这时候他
2 F& d6 x6 i$ _. F( g" F# y母亲就会扑过来，说他在耍流氓，威胁说要把它割了去，等等。后来她又说，要叫
, w" a0 s/ H2 |6 d* ^5 w警察叔叔来，把他带走，关到监狱里去。在劝说无效时，她就把他绑起来，让他背
/ O9 a8 a# R3 ?( Q% x: r, T着手坐在水泥地上。阿兰就这样背着手坐着，感到自己正在勃起，并且兴奋异常。 - \1 Z. k4 | |0 J `' G( O0 A
他一直在等待警察叔叔来，把他带到监狱里。从那时开始，一个戴大檐帽，腰里挂
4 d9 U8 q+ d; n. l! n$ H着手铐的警察叔叔，就是他真正的梦中情人了。一个这样的警察叔叔就坐在他面前，
3 y* f: W, ~# h% S+ G3 ]6 a1 ^不过，小史比他小了十岁左右。他承认自己贱，就是指这一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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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想到公共汽车在自己面前裸露出身体的情形，想到她像缎子一细密的皮肤， + r9 x: U* \0 m0 b4 e1 `2 i$ Z. [/ S; c
就想说，这一切也该属于小史。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来——但是他没有说。 , l$ U7 e, K3 J5 ~
首先，公共汽车已经没有了十七岁的身躯；其次，这种奉献也太过惊世骇俗。于是， 4 f# o1 N6 ?7 o5 ]4 |/ J
这个念头就如一缕青烟，在他脑海里飘散了。阿兰说，刚从农场回来时，他曾想戒
0 \% a" f2 U$ f6 v& k r掉同性爱，也就是说，不要这样贱。所以他就到医院里去看。那里有个穿白大褂的 ! S6 X* f! q8 B+ C6 w9 j
大夫，坐在桌边用手拔鼻毛，并且给他两沓画片，一沓是男性的，另一沓是女性的； 5 v, D& T0 H8 W7 n7 _
又给了他杯白色的液体，一杯是牛奶，另一杯是催吐剂，让他看女人的画面时喝一
) d7 L, O* w! F- I# f6 g: V口牛奶，看男人的画片时喝一口催吐剂，就离去了。阿兰就开始呕吐起来。但是这
$ F% d1 _' X3 a, f1 x: w- U0 r" L里的环境和他正在做的事使他感到自己更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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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浏览了整套画片，那些画片制作粗劣，人物粗俗，使他十分反感。他并不 5 T; R- e: I) t# @# ]0 t- c. f$ a
是特别讨厌女性，他也不是特别喜欢男性。他只是讨厌丑恶的东西，喜欢美丽的东 + {; `& o/ A# q) c4 L
西。后来，阿兰放下了画片，坐在水池边，把那一杯催吐剂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3 Z) t, M8 J& Y他呕吐的时候，尽量做到姿势优雅（照着水池上的镜子）！他甚至喜欢起呕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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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对阿兰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这就是说，没有人承认自己贱。所以， " G8 \) t* o6 M! ]$ a7 H5 d, F
这就叫真贱。在大发宏论的同时，他没有注意到阿兰容光焕发，并且朝他抛过了一
( T r( s8 ^- E( ?) m/ U7 z个媚眼，也就是说，小史没有注意到、阿兰爱他。他只注意到了表面的东西：在这
5 z6 Z+ h8 d5 Y间屋子里，有警察和犯了事的人，有好人和贱人，有人在训人。有人在挨训；没有 6 S( g9 @# a+ l
注意到事情的另一面。 ; _ ?& _$ E5 D0 u7 O* ]! X
! t6 O% b: R% n7 @阿兰坐在派出所里，感到自己是一个白衣女人，被五花大绑，押上了一辆牛车，
# Z; _$ U; h6 J. @2 o3 H M载到霏霏细雨里去。在这种绝望的处境之中，她就爱上了车上的刽子手。刽子手庄
# U' A6 y5 O& M |; o; t2 e. }严、凝重，毫无表情（像个傻东西），所以阿兰爱上他，本不无奸邪之意。但是在
) h, O! o* N {% j5 W, e; L% e这个故事里，在这一袭白衣之下，一切奸邪、淫荡，都被遗忘了，只剩下了纯洁、
6 S* u+ B1 V: _9 j. v楚楚可怜等等。在一袭白衣之下，她在体会她自己，并且在脖子上预感到刀锋的锐 : x3 r4 H/ R! {8 b2 o
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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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谈到了自己的感觉，他常常无来由地感到委屈，想把自己交出去，交给一 4 a6 m$ I4 d( ]' }- d$ R \9 V
个人。此时他和想像中的那位白衣女贼合为一体了。那辆牛车颠簸到了山坡上，在 " w1 }# S' L3 F* H' e
草地上站住了，她和刽子手从车上下来，在草地上走，这好似是一场漫步，但这是 ( S% p. N* W ] x" y; N
一生里最后一次漫步。而刽子手把手握在了她被皮条紧绑住的手腕上，并且如影随
* s; d6 t7 W# A% G形，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她被紧紧地握住，这种感觉也是好极了。她就这样被紧 ; N' X3 F! e, e% N. Z
握着，一直到山坡上一个土坑面前才释放。这个坑很浅，而她也不喜欢一个很深的 ) d0 H+ D J& o. o" H ` I
坑。这时候她投身到刽子手的怀里，并且在这一瞬间把她自己交了出去。但是阿兰
2 R* k6 J4 K S: n( N9 i6 F7 L1 g没有把这个感觉写进他的书里。一本书不能把一切都容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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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兰讲的这个爱情故事是这样的：几年前，他还十分年轻，英俊异常， . L1 X& A+ u; v
当时在圈里名声甚大。有一天，他和几个朋友，或者叫做仰慕者，在街上走着的时 ! D, F; Q1 A+ U7 W9 v: R1 G. D
候，有一个男孩子远远地看着他，怯生生地不敢过来搭话。后来当然还是认识了， 7 w, O5 l- M' l9 P" z4 v
这孩子是个农村来的小学教师。他仅仅知道城里有个阿兰，就爱上了他，走到他面 * [- v7 v& S( Y- P4 H: P
前，说：我爱你。并且又说，你对我做什么都成。这是一种绝对的爱情，也是一种 ! [* }. C3 H, T) _
绝望的奉献，你不可以不接受。但是这种绝望比阿兰的绝望容易理解，因为它是贫
0 ^1 z' r7 o! i穷。阿兰到他家里去过，看到了一间满是裂缝的黄泥巴房子，一个木板床支在四个 ( ]7 E- Y. g9 D( T. \4 l0 }. H2 u
玻璃瓶子上，还有两个被贫困和劳作折磨傻了的老人。在那间破房子里，阿兰像一 ' `8 E6 E7 o: Y7 n' u
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一样爱上了这位小学教师，并且在那张木床上，请他使用他。他
2 N/ m1 D' M) z% y: |4 Z) ?' b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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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j& g) J$ R9 |3 |+ B5 d9 e阿兰还想说：那个男孩穷到了家徒四壁的程度，身上却穿了一套时髦的牛仔裤，
( S+ r) t2 g- E7 p- x1 [% D8 g骑了一辆昂贵的赛车。他像一切乡下来的人一样要面子，但他走过来对阿兰说：我 ! h. _: b* k/ s- j
爱你，我只属于你。他让阿兰看到的不但是他漂亮的外表，还有他破破烂烂的家，
- O+ w G7 l) A; E' A% D+ C% X) c0 a他走投无路的窘态——也就是说，提示了一切线索，告诉阿兰怎样地去爱他。但是
4 l. J6 x3 \/ S# R: J- L0 l阿兰的决定完全出乎他的意外，他要像爱一位百万富翁。爱一位帝王一样爱他。所
* ~4 _% E/ A/ \: D+ r. ]以阿兰想说：自身生而美丽是多么的好哇——就像一个神祗一样，可以在人间制造
# e% `1 U, k& d+ p3 Y2 S. m' r) S种种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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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阿兰还讲过他和这个男孩之间别的事，比方说，他和他在河边上张网捕
$ |" v( S$ H& I$ S- b鸟，但是逮到的却是一些不值钱的老家贼。或者，他们长途贩运服装，结果是赔了
2 I# ?& [; l8 B7 V" Q* c6 a' d钱。这些故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在那间破泥巴房子里，阿兰摊开了身躯，要求那
7 s4 I8 O7 ]7 p' n; w3 R* U男孩爱他，并且把心中的绝望宣泄在他身后。那间房子里总是亮着一盏赤裸裸的灯
a+ ~/ C! }# Z; S- Z4 @泡，而布满了裂缝的墙上，总是爬着几只面目狰狞的大蟑螂。午夜里，雾气飘到房 # V# y- c0 e# t4 |/ [, d
间里来了，在床边上，堆着那些旧书籍、旧报纸——穷困的人连一张纸条都舍不得
7 S! f* W0 F( n4 w. b7 x9 G; p扔——能被绝望的人爱，是最好的。但是小史对这个故事一点都不理解，他说，你
5 X" f9 l( T; r6 D丫讲的，就叫爱情了？阿兰只好把这个故事草草讲完，后来那个小学教师想让阿兰 & g6 z. q6 J3 P8 ?$ T8 I" E
娶他妹妹，这样他们三个人就可以在一起过了。阿兰对此感到厌恶，就拒绝了。他 1 P5 u3 d3 s% B# |
可以爱他，但不想被拖到这种生活里去。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怯生生地看着他，或者 9 k8 g7 e+ `. a: e
因为绝望走过来说：我爱你。年轻、漂亮、性感，有时候也是一种希望。但是这些 . @) U& O" b3 M9 `" T$ A% E
东西阿兰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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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的样子现在看起来还是可以的。不过他已经开始化妆了，眉毛是纹过的，
/ r8 G, \4 c* u* ~4 A脸上也涂了薄薄的一层冷霜。最主要的是他的皮肤已经发暗，关节上皮肤已经开始
6 d+ t8 H9 E' J4 [打堆。他想拥有一个又白又亮的修长的美少年的身躯。小史以为，他这是变态，但
3 ?* J, P. `) G, t他自己不以为是变态。这样的身躯在男性和女性都是一样的，都可以称之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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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在派出所里，阿兰还谈到公园里有一个易装癖。这个人穿着黑裙子， % S7 b( W4 |! ^' v2 S2 V% y3 O
戴一个黑墨镜，看起来很像一个女人，假如不看他手背上的青筋，谁也看不出他竟
x; O: H9 v2 O1 T) Z是一个男人。这个人就在公园里走来走去，谁也不理。他也许只想展示自己。也许 6 `. L4 U2 v* B4 v. k; s
别人不容易注意到他是个男人，但同性爱者马上就看出来了。阿兰对他很是同情，
$ G4 a* `" _+ `: v& d曾经想和他攀谈一下，但是被他拒绝了。这是因为他拒绝承认自己是男人，哪怕是
5 \8 F5 a0 |' w$ J) ]承认自己是一个同性爱者。这使阿兰感到，他的绝望比自己还要深。 ' X- N/ H! F* L9 w: r Y
( Y1 t# R3 k/ Y这个人的事小警察也知道，他拉开抽屉，里面有此人的全套作案工具。这件事
, k; Z4 x0 [6 C( W+ Q& v& R是这样发生的：此人身上的曲线是布条绕出来的，除此之外，他也要上厕所。有一
2 ? `5 r( P! p0 J3 @% g天，他在女厕所里解布条子，被一位女士看见。可以想见，后者发出了一阵尖叫， ) ^; M8 @( w5 \ |9 E0 N" K
这个家伙就被逮住了。在派出所里，小史自告奋勇地给他解开了布条，并且兴高采 # U- x/ w+ H4 e8 Y
烈地告诉他，你丫长痱子了。他们就这样缴获了此人的头套，连衣裙，还有很多沁 7 A# j0 [$ P/ A) M ?1 ^
满了汗水的纱布，足够缠好几个木乃伊。小史谈起这件事，依然是兴高采烈，但这
0 b; @! d+ C# z* m* k3 T F/ ?使阿兰感到一点伤感，因为那一天他也在派出所外面，看到此人穿了几件破衣烂衫 + G% t8 h# s. o! {) R6 C
狼狈地离去，在涂了眼晕的眼睛里，流出了两溜黑色的泪水。这件事有顺埋成章的
( v# j, b7 U+ v! _$ p一面，因为此人是如此的贱，如此的绝望，理应受到羞辱；但也有残忍的一面，因 ' r! i/ W+ k; b+ W L
为这种羞辱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世俗。就连杀人犯都能得到一个公判大会，一个
4 } |! r6 [6 B6 @% A% B u执行的仪式。羞辱和嘲弄不是一回事。这就是说，卑贱的人也想得到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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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说，小史听到这些话大大地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些贱人也想要得到尊 6 Z0 d$ C* ^* r
重，就有哭笑不得之感。因为听到了这么多闻所未闻的事，不管怎么说，阿兰好像 1 T9 ~& i0 C' r
很有学问，虽然是肮脏的学问。他也想要尊重阿兰，很客气地和阿兰重新认识，互 " n0 G) C2 [" g5 E" L5 }+ P
相介绍，并且把他叫做阿兰老师。虽然这样做时不无调侃之意，但是阿兰也接受了，
7 L. n5 j% y0 m) {$ F这是因为被叫做老师，和这种受凌辱、受摧残的气氛并不矛盾。 |
狗仔卡
发表于 2009-2-20 04:34:59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抢沙发
显身卡
发表于 2009-2-26 16: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