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温度计从东东的胳膊底下抽出来,周建无声的叹口气。摸摸东东没有血色的脸,这孩子真是给糟蹋苦了。可是又不敢带他去医院,他这一身的伤人家不报警才怪呢!他们的家庭,真是无法想象。天远已经到家了吧?他,没问题吧?忧心忡忡的周建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 m, |2 H9 c/ N* j
+ R" Q3 Q! |, b5 M' n9 X4 ]$ f' F: j T+ h “周大哥?”怯生生地招呼让周建回过神来,东东已经坐起来看着他的脸小心的问:“我哥哥,是不是回家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家里空空的,两个哥哥都走了。只有桌子上做好的饭菜和一张要他照顾自己的纸条。可是现在只有周建回来,哥哥去哪了? 2 |& B1 D3 z9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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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东东忐忑的眼神,周建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再有事了。你哥哥是回家了,他要帮助你的妈妈解决一些事情。”周建沉吟了半天,低声问:“东东,你恨你妈妈吗?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她虐待的。”东东先是惊吓一般的摇摇头,然后垂下头,密密的睫毛在眼睛上遮出一片阴影。 % I6 v+ T+ d' E% j @. B! h0 j
+ u4 S# p# C) Q& k 周建怜惜的揉揉他的头发,努力的说些轻松点的话题:“东东,你打算重新上高中吗?”东东点点头:“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北京上学?”周建托着下巴:“恐怕不会很简单,你的学籍就是问题。不过托人办理一下应该也不是太难,不过你的成绩要好。”东东苦着脸:“我怕我不行。这两年我都没怎么看书,还有我以前读书也不是很好。不象我哥。。。。。。。” " G. x* ^" O9 z, C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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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是人精!”周建笑着说。“嗯,我们那的人都这么说,我哥从小就哪一样都好,他特别骄傲。”东东直起身子,精神放松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大多了。“他是不是特刺,跟刺梅似的?”周建凑过去小声说。“你怎么知道?好多人都叫他刺梅。”东东笑了起来。从走进这个家门以后,东东第一次露出笑脸,可爱的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周建不由得伸手捏捏他的脸:“叫我建哥哥就行。”“嗯,建哥哥。你和我哥哥是不是特别好啊?”东东小声地问。“对,特别好。就是最好最好的那种。”周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东东笑了:“我说呢,我哥哥从来都不会跟谁那么接近的。今天早晨我找东西,看见你们的袜子都放在一个抽屉里呢!”周建突然心跳加速。 3 E; h' z; r9 E( T8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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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东东,跟我说说你哥小时候的事,他根本不告诉我!”天远的事一点一滴都想知道,可那个倔强的家伙嘴严着呢!哄好了东东,就不愁没有消息来源了!东东想了想:“不行。他要是不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要是他知道了我告诉你准得掐我。”“我不说还不行啊?我还给你做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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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东咬着嘴唇:“那,我带着我们家的照片呢,你看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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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t, L0 \7 B# t. \ 东东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相册。跑出来的时候曾经想过永远也不回去了,可是还是抓了一本小小的相册放进书包。翻开第一页,东东指着一张全家福说:“这是好几年前拍的,那时候我们过得很好。这个就是我爸爸,抱着我的是我妈。我哥哥那时候还没到北京上学呢!” 5 L7 J2 D. {8 \* J6 \) _
v) i8 Y4 H; Q; J2 f 照片的背景是豪华的客厅,欧式的大沙发上挤坐着开心地笑着的一家人。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笑了?周建看着照片上还是小小少年的天远,为什么承受磨难的总是你,什么时候你能真正自由的飞翔,开心地笑?手指拂过照片上天远的眉宇,周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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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c: q; x" T/ V4 N+ } 还是那个客厅,还是那张沙发。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这里不再有家的温暖。天远僵直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抽烟的妈妈。妈妈干瘦的只剩了一个架子,烟酒的过度伤害让她的脸色黑里透黄。夹着烟的手指被熏得乌黑,粗糙的皮肤变形的指甲显示着生活的压迫。就是这双手曾经创造了他们富足美满的生活,也是这双手曾经因为仇恨用毛巾差点勒死了他的父亲,也是这双手在无辜的东东身上留下了恐怕永远也没办法消除的伤痕!然而现在这双手在微微的颤抖,几近绝望。 & i, p, c. ^& i. K$ M
6 x5 M+ }* U, n3 E" F 天远的妈妈终于按熄了手里的烟,抬头看着两年没见的儿子。语气冷淡:“你回来干什么?这里的一切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天远舔舔嘴唇,干涩的声音并没有得到滋润:“妈,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声,东东在我那里,您不要担心。”天远的妈妈忽然冷笑一声,然后点点头:“我也知道他没处去。也好,养的儿子都大了,一个一个地离开我。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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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k! V# ]9 c( F3 [ 天远两只手用力的绞缠,强忍着胸口激荡的情绪,平静得说:“妈妈,我知道您怪我离开,作为儿子不能为妈妈分忧我也很愧疚。可是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和东东都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妈妈你也一样,你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有资格要求你为了爸爸放弃这一切。我回来也是为了告诉您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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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X o6 _7 \$ _ 天远的妈妈倏得抬起头,两道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瞪着天远:“这是你一个当儿子说的话吗?他再混账也是你爸爸!”天远深深地吸口气:“事情总有个是非公理吧?他做错的就应该自己来承担。是不是去救他妈妈您自己做决定,如果要救,就别指望他会回报。如果您为自己打算,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如果您心里不好受需要发泄,我在这里。” + b& p' [9 ?7 h' K' @ D
7 W g) `3 l* A' B8 ^ 直视的目光渐渐的暗淡下来,天远不是东东,这个孩子身上有着鲜明的骄傲和强势。自己身上不服输的血液灌注到了他的身上,可是他比自己看得更高,走得更远。妈妈深深的勾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痛苦:“你知不知道,如果不还上这笔钱,那个混蛋不但要判重刑,也逃不过那些追债的!妈妈这两年就是被这群人搅得。。。。。。。天远,妈难哪!” ' |$ M" \" p4 y# T. r/ {. G
8 T, t8 O3 `6 P* t( w 刚强的女人埋着头呜呜的哭了。天远动了动,他知道现在应该抱住妈妈让她哭个痛快。可是母子俩从自己记事之后就没有过这样的亲密,天远尴尬的扶住了妈妈的肩膀。心一搅一搅得疼,想起了周建。周建是那样亲昵地抱着妈妈说啊笑啊,周妈妈开心的孩子一样的笑脸,周爸爸爽朗的笑声。周建,我心里有你永远无法理解的阴暗,我的骄傲是因为我自卑。可笑的是我竟然以为我已经和你一起生活在阳光里。 . q4 p- F6 S/ u) y0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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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厚重的铁门隔绝了阳光,人踏进去,希望就被隔绝到了门外。天远神色凝重地被引领着走进接待室,坐在木板凳上等待着。本来不愿意来,但是妈妈说看在父子情份上,临走之前见他一面,也让他安心。妈妈到底还是放不下,她心里记挂的是那个几十年前和她一起打拼世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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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肥胖的男人猥琐的佝偻着,被警察推了进来。长期放纵的生活摧毁了他,监狱的铁门又吓坏了他。看见天远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进走两步来到桌前急切的问:“你妈怎么说?她答应了没有?你告诉她别心疼钱,等我出去我还给她挣回来!” 3 n/ p, c$ b5 z4 n y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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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远看着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爸爸的人,一股奇异的情绪在胸中翻滚。慢慢的站了起来,突然抡起胳膊在那张靠过来的胖脸上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5 g$ \) a3 w/ A5 |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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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被自己儿子打得滚翻在地以后,天远的爸爸手捂着脸,惊呆了。天远拼命的挣脱了警察的牵制,冷冷的对坐在地上的人说:“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妈,替东东替我自己给你的!你不但给了我们耻辱,也给了我们灾难。你不配我们叫你爸爸,你不配妈妈为你作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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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夺眶而出,天远再也顾不得这次是来做什么,转身走了。被打傻了的男人呆呆得坐在地上,看着儿子悲愤的冲出去。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儿子,老婆,家,曾经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拥有,这个世界就是为自己造的。儿子一巴掌打过来,突然发现,什么都完了。突然,男人嚎啕痛哭起来,绝望的声音传出老远。 6 c# X. x' _/ R& a. |1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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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天远颓然得靠在竖着电网的高墙上,眼泪不争气的流啊!慢慢的蹲下来,天远失声哭了。 ) f* Y4 ^+ T6 T( F.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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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妈妈已经收拾好了小小的行李,恋恋不舍的挨间屋子察看着。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她看着搭上去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一家人生活的影子。如今,要换主人了。 + Z6 q7 W! `6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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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远挽住了妈妈的胳膊:“妈,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妈妈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 r8 a! S+ ]1 Z0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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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周建在做晚饭。天远走了快一个星期了,每次打电话总是说事情还没有办完。看来家里的事真得很麻烦,天远疲惫的声音让人好心疼,周建恨不得一步迈到他那去。手里拿着个白菜发愣,东东已经洗好了黄瓜放在案板上。好奇的看着他:“建哥哥,你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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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没什么。”周建掩饰着尴尬。东东说:“你歇会儿,我做吧!”周建笑着拍拍他:“你会吗?”东东笑着说:“会啊,在家都是我做饭的。妈妈顾不上。”东东忽然的打了个冷战,不说话了。周建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东东低着头摆弄黄瓜,怜惜的推着他:“去去,外边看电视去。饭一会就好。” . p4 P( @* ~9 V# S5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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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周建走不开对东东说:“去看看谁来了?”东东答应着走出来,打开了门。猛地一抖,东东象被定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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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感觉出不对急忙走出来:“天远!”天远身边还站着一位瘦高的中年女人,锐利的目光让周建也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天远的妈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