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来到学校。一进大门,就被早早守候在这里的老赵叫到办公室去了。 办公室里坐着几个警察,个个表情严肃。 不出小刚所料,他们是为了‘螃蟹’的事儿来的。‘螃蟹’这家伙平时经常在这所学校门前出没,截住低年级的学生要‘烟钱’,所以门口卖包子的老太太一直以为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今天一大早,扫大街的清洁工发现了‘螃蟹’的尸体,连忙报了案。警察来封锁现场,正巧给卖包子的老太太碰上,就连忙告诉警察说死者是某学校的学生,警察于是就一大早找上门来了。 ; h" m3 C0 e( d) e# O8 W" D4 `
老赵想到昨晚小刚回家的时间和螃蟹死亡时间接近,就自然而然地找他来问话。小刚自然不知道卖包子老太太的事情,所以心里还着实吃了一惊,搞不明白为什么警察的动作如此迅速。不过,听他们问话的口气,好像知道的也不多。想起昨晚李宝山跟“刀疤脸”说的话,小刚干脆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什么也没遇到,什么也没看见。 , G) q% X5 _$ e! ]3 h! ]
其实,警方对‘螃蟹’的背景早有了解,象他和‘刀疤脸’这些混混,派出所里早有备案。警方正在调查“螃蟹”犯的另一个案子,恰恰就和“刀疤脸”有关。一旦查明了尸体的身份,多半儿会锁定“刀疤脸”为最大嫌疑犯,不过只要他和小刚守口如瓶,还真没人会想到这里面有李宝山的份儿。 # n1 K2 m6 r/ u# e
警察们问了小刚老半天,看没什么收获,只好把他放回教室。 紧接着,公安局里来了电话,说尸体的身份查明了,根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一群人只好两手空空打道回“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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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4 ?8 g" T- U& T+ {! L一走进教室,小刚就听见高胖妞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座位旁边围了一大群人,显然又在发布新闻了:
( y3 d2 n$ I8 d: D- m“你们是不是还都不知道呀?咱们班可出大事儿了!”高胖妞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半儿,卖了个关子。 ! m. I# N/ F% w p! q) T
大伙立刻七嘴八舌:
. L" g0 |: n7 ~$ I- E3 E0 a/ z1 j“什么大事儿呀,快说呀?” " f* W* O8 N, m) R$ c1 O
“就是,是不是你和李宝山定亲啦?” 1 T2 z- Q8 A% x, R* p I0 v
“呦!那可恭喜啦!什么时候办事儿呀?”
# B6 `0 U: C7 _# L% m“他妈的烧鸡别胡说!”偏僻的角落里,李宝山吼了一嗓子,可并没有就此淹没了“烧鸡”甜的发腻的声音。
9 _' r1 @3 N5 U0 p9 b& G0 E, l“哎呦宝山,我可没胡说,没见人家胖妞都害了相思病了吗?” % |! w( E. q9 ^2 U6 J
看到大伙不买账,高胖妞赶快又接过话碴儿:“烧鸡你别犯贱!我说真的呢!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1 b" g- j5 X0 y0 G这下着实钓起了众人的胃口,高胖妞得意起来:“想知道吧?我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探听到的!” % O/ a& n6 r5 y% ?
“偷听到的吧?” 5 Q/ G; U" g8 U/ o
“管你怎么听到的,你到快点儿说啊?” # E% F: c5 t' f* h3 T
听众里有人不耐烦了。
' J i+ `4 n9 `3 \8 S7 `2 Q“你们别急呀,听我慢慢说!今儿早上,我来得特别早,一进教室,就老赵一人儿,蹲在许林的座位底下,拼命地擦!”高胖妞讲得有声有色,“老赵一走,我就赶快过去一看,哎呀!不是一滩血是什么?”
! s% p- r6 F$ V6 i4 b大家纷纷回头用目光搜索许林桌旁的地面,果然淡淡一片殷红。
/ p4 E3 b5 C, N) S+ ^( L“后来,我偷偷跟在教导主任和老赵背后,你们猜听到了什么?”
/ `; H- b; q7 y9 w( i/ u大家秉住呼吸,生怕错过了下文。高胖妞摞了摞袖子,干脆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 r: m9 Z, \; q" h' c7 _# h
“我听见老赵跟刘主任说,许林昨儿晚上割腕啦!” 0 k* B: H) k. @
教室里一阵惊呼。 8 }' W2 @' z5 V b+ f) B- E
“不会吧,他为什么自杀呀?学习好,人缘儿也不错呀?”
8 y H& E- F3 o% p+ I0 [“就是,他平时虽然不怎么说话,可也老是乐乐呵呵的呀?怎么会好端端的割腕呢?” 8 f- }# q0 G, ~0 _0 S/ Y6 ~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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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蒙你们!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亲耳所闻!而且,我还听说,那小白脸儿是因为早恋,给人家甩了,就寻短见!我还听说,小白脸儿还跟人家爬到下水道里约会呢!我还听说……”高胖妞说得口沫横飞,两眼放光儿。 5 H; c, b8 M6 W' ^) a2 i7 @4 H; \
一鼓无名火冲上小刚心头,他飞奔到高胖妞面前,提手给了她一个大嘴巴,没想到在那看似棉花糖一样的胖脸上,竟也打出了些许银瓶乍碎的清澈声音!不过好听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刚的手掌心儿立时生疼,而高胖妞圆溜溜的腮帮子上也已留下了几条清晰的指印儿。一教室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惊呆了。 I5 m2 o5 Q( n: v( `
“啊!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啦!”胖妞清醒过来,撒泼似地尖叫。她一手死死纠住小刚的衣袖儿,另一只手疯了似地在他身上胳膊上又拧又掐。 6 R/ a7 D. x$ V9 D8 J" c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有拉架的,有起哄的。 " C: `$ U8 O! T$ A
小刚被高胖妞摇晃得头晕目眩,他无力反抗,四肢好像都麻木了,倒也不觉得被掐的地方如何疼痛。
$ j" y% ^, V/ ]+ F4 i- f" p' a$ k“你们干什么?太无法无天了吧!”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老赵走进教室来,班里立刻鸦雀无声。
0 [8 o! r' P1 F! k高胖妞也松开了手,小刚一下子瘫坐在身边一个空座位上。
' q8 P _4 W: c y' h老赵沉着脸走到小刚身边,转过脸向着全班:
7 ?1 y6 B4 m9 ]0 @% H. `: H: y D1 A“昨晚出了紧急情况,我会向大家讲清楚,不过,多亏王小刚同学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会更严重!” ! G7 x" R+ P- Q9 x8 p c0 E x/ u
说完,他转过身,把手放在小刚的额头上,关切地说:“你发烧了,我先找个同学送你回家吧?” 8 V) D+ A& R" A p
“赵老师,我去吧!”小刚的人缘儿今天真是出奇的好,老赵话音未落,就有人自报奋勇了。
' l# c: L+ I: s- x: Z' [不过听到这积极的声音,小刚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感动。相反的,他差点儿没晕过去:是李宝山!他为什么要送我?是不是想灭口? $ P$ W8 M9 T$ [1 j7 g- ~
“赵老师,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家!不不,我不回家,我要留在学校继续上课!”小刚忙不迭的推辞,可李宝山已经冲过来从座位上架起了他。 . G( c& b8 M8 l
“你生病了,身体更重要!李宝山,就你吧,送他回家,快去快回。”老赵一句应允,小刚仿佛被判了死刑。回哪个家?不是回“老家”吧?他真是一千个不情不愿,可又无可奈何。他生怕被老赵看出什么破绽,只好硬着头皮给李宝山架着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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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学校大门,李宝山加快脚步,架着步履蹒跚的小刚拐进一条僻静的胡同。 + R4 {$ q! l- u6 O) o
小刚忐忑地扫视着胡同里禁闭的大门,猜想着“刀疤脸”随时可能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一定是李宝山后悔昨晚把我放跑了!他肯定和‘刀疤脸’约好了一起收拾我!他们会怎么收拾我呢?臭揍一顿吓唬吓唬?我也想得太美了,哪能那么便宜? 多半儿...多半儿干脆象对“螃蟹”一样一刀捅了我?难道... 难道今天我王小刚就这样完蛋了? 2 |) E7 z! d, w3 k1 r2 c9 l; H+ P+ h
小刚脊背上一凉,滚烫得几欲干裂的额头上居然渗出几滴冷汗。也许是心脏跳的急了,突如其来的一阵头疼几乎把他撕碎。小刚转念:死就死吧,反正现在难受得快要虚脱了,最好一刀结束了所有的痛苦!连小林子都不怕死,更何况我王小刚呢?嗨!小林子,真想和你说一声:‘我王小刚从来都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可惜,好像没有机会讲了!
6 b" E+ d8 G( s0 t/ ~/ J/ P* y& q6 M小刚想起许林惨白的脸,想起昨晚骇人的梦境,心里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仿佛有千百只手在拉扯。这烦躁的心情倒是驱散了恐惧,他努力甩开李宝山的手臂,在原地站定,冷冷地说:
% P5 g# n6 O% B" f+ _“要杀要剐你开口吧!我等着!” # \3 `/ Q( v$ x: K8 f
“你说什么?” . o6 ^% P8 I3 Y0 \" k2 C
面对小刚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李宝山倒是好象有些手足无措了。 + K. y( M: P( F" [+ ?; q; G
“反正我跑不了,也没劲儿打架,你们不就是想杀人灭口吗?还等什么?赶快动手吧!” 7 `! B( k$ p, r$ y3 S) [1 I
小刚使劲儿扬扬头,一顾豪气在胸中荡漾,那架势,要多悲壮有多悲壮。 : ]9 K/ r% u& o. r) O! s0 l8 F
“这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呀!”李宝山急得直跺脚,脸涨得通红: & ~. J. I$ M6 I
“你咋这样想咱?我一早见雷子找上门来,心里还真捏了一把汗,可见他们审了你半天,连正眼都没看我就走了,就知道你没出卖我,可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哩。我看你病得不轻,真心实意地想送你去医院,可你怎就吧咱看成乘人之危的小人呢?” 2 {2 B5 E) N M( d" o! i
小刚长出了一口气,面色也缓和下来。 想到刚刚错怪了李宝山,他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 U: r) X( c& R9 ]6 v. @) S“对不起,那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V V! Z4 {, i“啥个小人不小人,君子不君子的,咱可担当不起!”
9 }" O. {/ g# S' a: S李宝山傻笑了几声,憨憨厚厚地:“我就觉得你挺讲义气,象‘老大’!对了,‘老大’就是你昨天见的那个‘刀疤脸’,实实在在的英雄,对兄弟最讲义气!就可惜心眼子窄。嗨!”他常常叹了口气,象个中年人似的。 ! F4 ~: A" n8 b* F
看着李宝山一脸憨态,小刚心里升起一股好感。不过,这么虎背熊腰的人,“螃蟹”多半儿不会劫吧? 小刚不禁问出了口:“可你们又怎么会和‘螃蟹’有过节?”
4 C8 F/ l/ v/ @“你咋的...也认识螃蟹?那小子真他妈不是人!”提到‘螃蟹’,李宝山虎木圆睁,愤怒得象要喷出火来。 / H, C5 W+ b+ j, v
“他是我小学同学,毕业后再没联系,我可跟他没关系。”小刚早知道“螃蟹”声名狼藉,又看见李宝山恨他恨得牙根儿痒痒,忙不迭地替自己辩白:“我也常听说他不是东西,欺软怕硬,不过怎么连你也招?” 2 T8 z0 T# v5 `/ a
“他倒是没招我,要不然雷子今儿早上也不会一句话不问咱就走。不过,他招了老大!小子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在校门口劫老大他弟弟! 小孩子平时有哥哥撑腰,也挺霸气,不给钱还敢和“螃蟹”动手,结果给“螃蟹”捅瞎了右眼。你说老大多利害的人物,前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怎么能吃这个亏? 昨晚,就带我一起憋着那小子,找他还一只眼睛。妈的这小子忒不是东西,左一个好老大扰了我吧,又一个我出钱给你弟弟治眼睛吧,还把他残废在家的妈抬出来做挡箭牌。大哥还真心软了,让他赔五万块钱了事,可没想到咱一转身儿他就暗算咱们,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连咱皮儿都没碰到,就给我一下子按在地上了,大哥也忒急,手起刀落,就把他给宰了。”
( a3 W/ Q6 {9 @8 @' z4 Z“螃蟹”有个残废的妈?不会吧?他妈早死了呀?这小子,还真会撒谎。不过,李宝山还真是个讲义气的人,“螃蟹”又没得罪他,居然这等苦大仇深的样子。可他和老大又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会这么‘磁’?小刚心中疑惑,不禁开口又问:“那你又怎么会认识老大的呢?” l/ }& H1 E3 u: f1 Q5 U8 o
“我在北京上高中,住在我大爷家里。他家开了个小卖部,我平时也在里面帮帮忙。我从乡下来,一群小流氓欺生,老找我的碴儿,专捡我一个人看店的时候来捣乱。我常和他们动手。我人高马大,他们虽然人多,却占不了多大便宜。可这帮混蛋,占不了便宜就毁东西!这招还真毒,为了这个,我大爷没少揍我。后来有一次,老大正好到店里来买东西,碰到这帮家伙捣乱。他一瞪眼,小子们全溜了,他拍拍胸脯打了个保票,后来就真的再没人来捣过乱。你说老大帮了咱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能不报恩呢?从那儿以后,我就经常帮他点儿小忙,嗨!人家是大人物,哪儿用得上咱这号的,我也就是硬往上凑!反正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 Y" N2 e4 _3 s# r: Q小刚心想:真是个老实人儿,这么容易就给人家收买去了!怎么不动动脑子,那帮小流氓多半儿就是老大的弟兄嘛! * u3 U4 a* {$ I
小刚正要开口,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点破的好,这个李宝山这么讲义气,你点破了他还不一定听你的,于是连忙改口:“可老大有那么多弟兄,怎么昨儿就只有你一个跟着?”声音囔囔的,他抬手捏了捏鼻子,里面儿热辣辣胀得满满的,一点儿风儿都不透。
5 d' ^7 [9 R( k$ e$ _' T& V0 G“老大他讲义气,和我说这次是自家的事要自己处理,不牵连弟兄们。他原本也不叫我来,是我不放心偷偷跟来的。嗨!这么好的人,现在弄得有家不能回,真让人揪心!我真没出息,怎不替老大承担了算了?” 4 V0 s# x/ E* U# ~5 h
小刚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以为然:老大他讲义气?也未必! 我看,倒是就会欺负老实人!真讲义气告诉你干吗?你这么实诚,知道了能不跟着?还自家的事自己处理,分明是要拉上你这个垫被的! 0 w& f: ?2 C6 ^; e, R$ L* Q
看李宝山自责地皱起眉头,小刚心里有点儿不忍,正想劝劝,张开嘴却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鼻子舒服了不少,可又是一阵头晕,眼冒金星,身子一趔趄。 4 _: f+ k+ [- C$ Z% |7 m9 O+ ^
李宝山赶紧一把扶住小刚,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是护送病人,于是架起小刚往巷子深处走。这会儿小刚才想起来这是去医院的近路,昨晚救护车就是从这儿走的。这个李宝山,蔫儿有准儿的,原来是要去看医生啊!刚才还以为人家要暗算自己! 他更加觉得有点儿无地自容。不过没人看得出来,反正在发烧,脸早就红得跟关公似的了。这会儿小刚心里没了别的事情,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酸软无力,想想去医院人挤人实在受罪,于是坚持要回家。李宝山不敢怠慢,尽职尽责地把他交给了王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