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霖泉生命当中,再也没有一个春节象今年在一派忙乱中莫名葬送的这个春节这么难熬,所有的厄运都像事先约定好了一样的一件一件地纷至沓来,让不知所措的人们有些应接不暇,疲惫不堪。 ( |$ T* O" O1 s8 T! w6 E
0 ^! `/ A- Y8 S/ b0 o3 A% T 源于多年前上辈人的一些瓜葛,当初莲姨嫁给楚子晋并不是家人非常认可的亲事,时过境迁,两家人虽然不再纠缠往事,心底还是多少有些疙瘩存在。莲姨生下的一双儿女,嘴甜乖巧的外孙女楚蓉倒能讨人喜欢,而外孙霖泉明明很懂事,虽然有些腼腆内秀,却并不很得外公家欢心。幼时不谙内情的霖泉虽然孝顺,和外公家也就不很亲近,长大后内心更是不情愿回去看人脸色。这也正是云珏表示不想去的时候,楚子晋和莲姨并不反对的原因,连善解人意体贴听话的霖泉在那里都呆的不自在,更何况做人处事远不及霖泉,又不是亲外孙的云珏。 , S. z8 y7 K4 {- x
+ y. l) R, @! F/ \7 r* o: X4 j 过年的时候,已经瘫痪数年的外婆病情显露恶化之势,只是全家人忙忙碌碌准备过年,没有过于重视及时延请医生。楚家全家人去拜年的那天上午,外婆家里那只头天还欢叫迎接客人的大狗忽然静悄悄消失了,后来被发现倒毙在了荒僻的村祠一侧,在当地是个不吉利的征兆,莲姨家人不声不响埋了它,但话语里连带着对上门拜年的楚家人也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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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父母尽完每年例行的公事,霖泉早已准备好初三一大早就去田俊龙家接回弟弟,如果天气好的话,几个朋友还可以一起去镇上找柴焱他们好好聚一聚。可惜只是一夜功夫,身边一切都发生了不可捉摸的变化。外婆头天夜里的忽然病故,家里还没办完年节就要忙着办白喜事,难以承受打击的外公随之病倒,跟着就是延医看病。楚子晋天刚亮就不得不匆匆赶上乡里处理领导走后留下的一些杂事,外公家人不满的神情立时溢于言表。霖泉知道自己无法如约去接回弟弟了,尽管帮不上什么忙,在莲姨不展的愁眉下也只有留下来帮着打打下手,一直莫明其妙挥之不去的心神不宁,带着对云珏的牵挂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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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7 v0 |" n$ `. K6 I9 r5 }! T q2 k 霖泉差不多是最后知道云珏生病住院消息的人,那已经是在大年初六上午,云珏已经离开医疗条件过于简陋的镇卫生院,被心急如焚的伯父和舅舅星夜兼程送往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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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A3 R0 i% i 已经不大记得田俊虎如何告诉他云珏在田家昏倒,又怎么送到县城医院去的情况。更不记得自己使怎么和阿妈说,又是怎么和田俊虎来到县城。当时脑中轰得一声,霖泉整个人完全蒙了。后来一直在想前两天自己亲手把活蹦乱跳的弟弟交给田俊龙,怎么才三两天不见,就弄到县城医院去了,上次小云病得也很厉害,也不过请医生上门开药都没打针就好了,而这次小云的病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天没有亮就立刻送到医院,霖泉真的不愿再往深处多思索。 " `+ _3 m. ]( J. t3 t
* j4 M$ `4 J+ m" W2 r 卧病多年,对待自己不算亲厚但也并不刻薄,昨夜还笑呵呵陪着一干儿孙吃饭的外婆,一夜之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一刻内心还是一阵悸痛。山道上匆匆赶路的时候,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前天分别还好好的弟弟会不会像外婆一样突然离开自己,霖泉真的不敢设想忽然就此再也见不到相依相伴半年多的弟弟,一路上刻骨铭心的恐惧一直缠扰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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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很久,即使后来众多名医的话证明云珏此病发作只是时间问题,霖泉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如果那天自己如约而至接回弟弟,是不是云珏就不会遭受这场大病的折磨。这也成了他很长时间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片阴霾。就像一枚芒刺,时时刻刻地刺着他的心。 5 Y/ h, K& ]& f8 \-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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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云珏心情和山里的天空一样,一直灰沉沉的。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回故乡花溪的春节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病床上艰难度过。这不是第一次住进医院,过去身体不好一直时好时坏,对于始终有着不愉快感觉的医院并不陌生,只是这次似乎住院的时间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都要难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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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o) t) o# S9 Q; q! U4 a 被送到县医院后没多久,按照资深医生的转院建议,云珏很快就转到州府中心医院。那里有来自京沪和省城为边疆医院培训本地医学人才的援边专家坐诊,云珏幸运的成为备诊案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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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接受各种身体检查,数次会诊,面对云珏这样的疑难杂症,医生却各执一词,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和县医院一样,仍旧不能诊断出个究竟病因来。儿科专家论断母亲怀孕时候跋涉千里导致小孩先天不足,在天寒地冻的北方冬季出生种下羸弱病根;中医专家则说这是因为体质偏弱,从北方平原迁徙到高原山区引起水土不服,丧母之痛郁结于心,风寒侵袭深入脏腑,才导致迷厥;流行病学专家则认为系感染不知名病毒,并发呼吸系统感染,需长期住院治疗。而家里奶奶等人专程从苦竹寨请来的老毕摩则认为,小孩年幼在山中招了邪气,于是为玉珏在家作了法事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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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州府时,楚子晋在过去老同学的帮助下,拜谒了一位从鸡足山来的高僧,高僧亦深通医理,在当地极受尊敬。按照高僧的说法,云珏先天禀赋不足,后天又失于调养,本非永寿之象,此番离开原来生活的环境,在气候变化剧烈之际,诱发隐疾,这次大病仅仅只是开始。老和尚虽未明言,却暗示了照此下去,除非出现奇迹,云珏平安成年的希望有些渺茫,对于早早失去双亲的孩子再背上这样的厄运实在有些残忍,这番言语对于本就心急如焚的楚子晋一家更如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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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n4 O7 Q 所有关心云珏的人都围绕着他转,忙得天昏地暗,各种猜测性诊断,林林种种的药物、治疗方案和民间偏方多管齐下,终于不知道是哪一种医疗方案,还是哪几种药物发挥了效果,或是高僧的赐福,毕摩的法事显示出奇迹。一段时间后,云珏的病情终于有所缓和,众人悬吊空中很久的心也总算稍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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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后来告诉云珏的是,如果不是因为病情好转,他差一点就要再次踏上漫漫旅途,南下广东求医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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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t3 H! y# F+ t' v2 {0 ^ 其实早在孟欣病重时突然请托孟珏把云珏送回故乡时,孟珏就很希望外甥能跟着自己去广东生活,亲自守护着云珏在南方长大,守护他完成早逝父亲的心愿,在远方那片自由的天空展翅飞翔。可是这个打算被孟欣毫无余地的拒绝,她丝毫没有把儿子交给自己弟弟照料的打算,而是指明要他把儿子送还花溪。回到故乡,楚子晋对云珏胜似亲生父亲的宠爱,云珏霖泉兄弟俩仿佛曾经相识般的亲密无间,让孟珏的想法渐渐改变了。确如楚子晋所说,花溪毕竟有一个完整的家,更何况小云在他哥哥身旁过得那么开心,即使自己不能一直陪伴在外甥身边,即使这小小的心愿无法实现,也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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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面对云珏来到花溪以后一直不好的身体,楚子晋忧心如焚,终于动摇了原先的坚持,同意孟珏带小云离开,甚至准备他病好就留在那里继续读书,那里有更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也有远胜边疆的教育条件。所幸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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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云珏终于来到了舅舅度过后半生的那个南方海滨城市,回想起那时候自己因为身体不好,差点就要离开刚刚开始熟悉的家人,离开那束生命里最暖的光芒。或许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真的在护佑自己,没有让自己背井离乡,踏上另外一段想也不敢去想的人生,没有哥哥伴随的人生。 ; |% ]3 A2 c% c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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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州府中心医院回来,云珏住进县城医院的干部病房接受康复调养,那个年代普通人很难享受这样的待遇,为了这个他感觉亏欠太多的侄儿,一向坚持原则的楚子晋首次利用了手中的特权,调动了一些社会关系才定下这样的病房。而在这之前,楚子晋更违背了自己多年来一贯秉承不麻烦人的原则,动用了几乎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四处寻访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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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z# w) L g2 s$ l% q% x% P 对于云珏而言,这次生病也不能说一点好处也没有,除了在床边无微不至照料自己的霖泉,在医院跑前跑后的田俊龙以外,柴焱、刘子骥,丰恺……甚至有些云珏自己都不大叫得出名字的同学和老师也接踵摩肩来到医院探病,忽然从无人问津变成众人嘘寒问暖的对象,享受着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脉脉温情,这是住在北方医院从早到晚了无人气的寂寥病房里,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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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云珏开心的是,这段时间田俊虎对他逐渐友善起来。由于云珏是在田家作客时候生病,山里人朴实,实际上一点责任没有的田家人不但帮着出钱出力,田家两兄弟也跟着无数次前往县城医院帮忙,田俊龙的热心自不必言,就连田俊虎深入了解云珏后,对他的喜欢和同情完全超越了原先对云珏占据田俊龙偏爱的莫名嫉妒,他们俩的关系因此大为改观。 " o% }4 e$ G" {- G5 ?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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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很少离开花溪的奶奶在小姑和莲姨的陪伴下先后两次颠簸到县城,探望了云珏,虽然奶奶待他始终都是有些客气的关爱,云珏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身体向来不算健朗的奶奶因为路途劳累,第二次看过他后,回到家里就病倒了,直到云珏基本康复回家奶奶的病也没有好利索,忙于理家以及照拂奶奶,小姑和莲姨也再没办法时时过来照看他。霖泉自然责无旁贷的留在县城照顾云珏。 4 x2 Y% B% x(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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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晋虽然忧心如焚,但没有办法规律的来县城医院照看侄儿,家里的事,亲家的事,乡政府的事,都聚到一起,事事他都要操心,如果这次没有孟珏留下帮着自己打理家事,没有儿子霖泉代替自己照顾云珏,楚子晋真不敢设想自己独自能否同时应付好这么混乱的局面。 ( n5 O* k# q" V$ f7 N&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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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家忙忙碌碌照顾云珏从县城辗转到州府又回到县城这段时间,学校寒假已经悄然结束,初三最后一个学期的课程正式开始。发生在少年身上的历史惊人的相似,因为这场大病,和暑假结束时候一样,云珏又连累霖泉不能按时报道上学,不同的是,上次假期是住在家里吃药,这次是住在县城医院吃药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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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冬已到尽头,虽然进入初春,山里依旧春寒料峭,寒气袭人。医生终于批准,再过两天云珏就可以出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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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天光幽暗的有些暧昧,窗外又飘起了夹着雪籽的冻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点点滴滴落在县医院的住院楼前面葱茏繁茂的树叶上,一下一下,仿佛也敲在心中有所牵挂的人心间。 5 Q+ \# ^% T# i2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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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散着幽幽的寒气,孟珏从县城小有名气的德和园端了热气腾腾的粥菜径直走向病房。这些日子,看着云珏在几家医院进进出出,那张秀气脸上不能称为健康的苍白,脸颊同样不正常的晕红,以及现出的隐隐痛楚,以前那么明澈的眼睛有些黯淡地望着自己,孟珏只有深深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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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并没有关紧,伸手轻推,无声的开了一线,看到似曾相识的情景,孟珏的脚步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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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v& T6 F* v9 G; b/ ?& E 霖泉这些天确实也累了,迷迷糊糊地靠在床边,云珏就躺在床上垫的不高不矮的枕头垛上,头挨在霖泉脸颊旁,身子也半依偎在霖泉怀里,一小截瘦弱的手臂为注射点滴露在被子边,霖泉一只手揽着弟弟,另外一只手小心地轻轻握着云珏插着输液管的手背暖着,手心下面垫着楚子晋特意找来的小暖水袋,那冰凉点滴造成的一阵一阵凉意显然被驱散不少。 ( W1 C H$ h+ F4 W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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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泉伸手摸了摸他苍白冰凉的脸,替他把微微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拉高落到胸口的被子,看着药水一滴一滴从透明的塑管流入白皙瘦削的手背上的静脉血管,看着那因为发热而微红的天使睡颜,心中有些慌乱无措的心疼,同时更升起有莫名的愤怒。冥冥中如果有安排着人间之事的存在,自己一定要问问他,小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他受这么多折磨。如果一定要由一个人承受的话,就让自己来好了。霖泉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哥哥都是这么对弟弟的,只知道看到他生病就会伤心,看到他健康快乐就会开心,抱着他心里就能塌实,就像是一种习惯,只是没人教过他,这感觉有一个什么样的名义,仅只是兄弟情深么。 ' \0 Y6 g3 e" q+ e! G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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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个声音想告诉云珏:小云,快些好起来啊,哥一定会兑现承诺,陪你去看我们山里最好最美的风景! + I! q: |4 b6 k7 ~
5 { d) s% Q: @0 H1 Y; P 云珏此时已经醒来,这些日子的精心调养,虽未痊愈,精神却恢复了很多,只是从哥哥怀抱和手心传来极为温暖的感觉浸润到心田深处,缱绻着柔柔的流遍全身,眯缝着眼睛不肯睁开。只愿长久的留住这份宁静。想起刚来伯父家生病的那个时候,哥哥也是这样的暖着自己,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不知不觉伸出去,把霖泉的手拉过来,贴在胸口上。县城在山里,寒气上来的早,室内没有北方常见的暖气,甚是清寒,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似抱非抱的躺着一起,却都感觉十分暧和。 & c0 t& q: B' {7 ^, i* R, u1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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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云珏那带着浅浅酒窝的纯真笑颜,霖泉内心某个柔软的部位颤动了一下,像以往一样,忍不住将嘴巴凑过去,轻轻的吻,轻轻落在那个可爱的酒窝上,只是很纯粹的不带欲望的吻,像是爱极了什么,一定要亲密接触一样。像是兄弟,却比寻常兄弟的感情更加深厚,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自然亲呢动作背后的深意,仿佛都是与生俱来没有任何杂质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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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 L) ?' T& B' Y0 V9 s# J* Q! ` 霖泉呼吸间一阵阵悠长的气息吹到云珏发上,静静地,把两个人裹在淡淡无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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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的情景,孟珏托着保温饭盒,微微怔忡了一会:仿佛看到多少年前,坐在他的床边,用执著眼神守候着他的那张年轻面庞,满脸灿烂笑容看着他,对他说着温柔的话,心脏抽痛般,突如其来的涌上来一股甜甜暖意,那种暖意仿佛悄悄地融化了什么东西,流入喉头,溢满心头,自己的眼中却满是酸涩。 / U4 ` K9 Z5 {5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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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 Z% Z N+ c& ~5 z
]3 L& m" V. j8 r5 ?+ f( G 看见舅舅进来,两个人也没有改变姿势,云珏的手依然紧紧扣在霖泉手心,向舅舅轻轻打声招呼,孟珏一走近床边,刚才不知道在神游什么的霖泉立刻回过神来,一边松开攥着云珏的一只手,一边手忙脚乱起身给孟珏腾地方。 ; T! {; T; T$ t$ s& Z$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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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霖泉感觉自己失礼,胀红着脸对自己小声说着抱歉的话,孟珏不禁莞尔一笑,这小孩原来在自己面前很落落大方的,怎么越来越腼腆。孟珏嘱咐两句,把饭盒放在床头柜,就出去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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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8 s- | M2 v4 F' [ 因为云珏的针水还没有滴完,不方便自己动手。霖泉扶着云珏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驾轻就熟地打开保温盒,热气腾腾的鸡糜香米粥,撒着翠生生的青菜米和酱色的腌大头菜丝,如果不是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扑鼻而来的香气会更加诱人。霖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云珏笑眯眯的望着他,目光示意他尝尝,霖泉尝了一口,粥的味道意外的好。云珏一边张着嘴,霖泉伸出调羹舀着粥,一勺一勺,特别认真,很有经验地往云珏口里送,显然以前喂了很多次,两人的配合已经熟能生巧,默契无比。 ! J/ `5 H7 o/ z3 i j* |
1 O# J8 N# c" W& C6 M 不多一会功夫,孟珏打完电话和楚子晋一起进来的时候,保温饭盒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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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晋带着霖泉出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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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8 R6 w2 I4 S* H 知道舅舅有话对自己说,敏感的云珏有些黯然,为了照料生病的自己,舅舅在这里耽误了太长时间,这次是要说离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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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在北方相聚时间很短的舅舅这回一直陪伴在身边,知道以往孟珏在家乡通常停留最长也不过数天,这次不但过完一点节日气氛也没有的午终,又过完了元宵节,到了雨水节气,足足逗留了近一个月,舅甥两人一次有这么长的相聚时光前所未有,在过去简直难以想象,以后也很难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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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 H& j' t3 ] 孟珏有些踌躇,亲眼看到云珏的病有了好转,纵有万般不舍,但在广东方面日复一日的催促和楚子晋的宽慰下,终于还是要离开了。遗憾又难过的是,这么长的时间,却不是带着健健康康的小云自在旅行,而是一直陪着他住在不同的医院里受病痛煎熬。 ) y# {& a7 L2 ?- t- j$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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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进来取下注射完的针水瓶,又离开了。 & c4 z7 e3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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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珏紧紧地搂着云珏靠在自己怀里,迟疑了好一会,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声,愿不愿意和他去广东生活,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云珏愿意,楚子晋在州府看病时候既然松了口,一定会成全。那样的话,云珏的未来的人生图画就会完全不一样。 3 v S( _; ?# f% t( K$ G) T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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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珏愣住了,如果是大半年之前,母亲过世的时候,刚刚离开北方的时候,云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舅舅去任何地方。但是现在,云珏秀气的眉好看的蹙了起来,如果……舅舅可以留下……如果哥哥可以和自己……但是没有如果……他刚刚适应了这大山深处安静的乡村生活,有了一个温暖的新家,有了热情的喜欢他的新朋友,更重要的是,有了哥哥,这个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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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珏的年龄还很难知道自己的答案会带来什么样的幸福,抑或是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事物。 # V6 m8 E3 e+ s% z. c0 e
4 o q8 k* A) U' F' K# ?- x 云珏没有想多久,只是有些艰难地,轻轻地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敢说话,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感觉到舅舅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却不敢抬起眼﹐不敢去看舅舅失望的神情,也就没有看到孟珏眼中那有些感伤更多却是欣慰的奇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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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5 k9 B% {: _* b0 ]7 t% m 病房里开始沉默,又过了一会,云珏那双透着些微不安的水亮黑眸偷偷看了一眼舅舅,却发现舅舅脸上什么神情转瞬即失,舅舅只是微笑注视自己,一点生气地意思都没有,似乎刚才的问题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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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一点,云珏是始终不明白的,有时候,尤其是后来回想的时候,云珏觉得舅舅看着自己的神情之中隐藏了一些感慨,仔细看去,却稍纵即逝。有时候舅舅会沉默下来,恍然凝视自己,思绪却不知飘往何方。日渐长大的云珏能感觉得到,舅舅那时候不是在看自己,他似乎透过自己的脸,看着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一个人……只是太少世事历练的他并不了解舅舅眼里一掠而过的深沉心恸。 1 x$ o- I# Z0 o+ f2 Z
* j" m! S W+ N 那一刻,云珏只记得舅舅脸上一抹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淡去尘世浮华的情感,眼波荡漾着只是简单的欢悦和放心,就是当面对自己所关爱的人开心快乐时候,发自内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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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黎明,天气依然清寒,云珏还在睡梦中,恬静的和哥哥依偎在一起。 ' ]9 Q" K9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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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云珏看到舅舅清瘦颀长,无论多累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和楚子晋高大稳健的身影一起越过花溪后面的青青山峦,渐渐消失于视线之内,一片浓得化也化不开的云雾从山中涌起迅速遮去眼前的景物,也吞没了云珏站在花溪浅滩前的身影。 ( l; L- W% I% w7 X$ ^, C$ A# S( h
/ X" B1 R: [; |9 d+ R" r4 v 孟珏没有惊动他们,悄然离开病房,楚子晋在车站挥手送别,深深望向孟珏,放心走好,有我楚子晋在的一天,就不会让小云受一点委屈,小云以后就是我的第二个亲生儿子,只是你要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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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珏那张清俊依旧的面庞浮出会心微笑,对楚子晋点点头,这次我真的放心把小云托付给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