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奏鸣曲》 BY E伯爵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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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特，你在吗？」是德亚律师的声音，他像是感冒了，瓮声瓮气的。

: y# Y8 P. f, u4 ]* C5 }我问他是不是已经到了看守所：「您的动作真快，玛瑞莎出来了吗？我马上就去！」

「夏尔特！」他突然叫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去了，「你……你能冷静地听我说吗？」

「怎么了？」我觉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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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u+ t& `9 s0 S5 V「……我很难过，但是你要坚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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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可怕的、莫名其妙的预感一时间顺着话筒席卷了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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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3 m* Z5 b! B! Z「到底怎么了？」我恐惧地问到，「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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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3 v8 E8 d, r4 p! R: H「……玛瑞莎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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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4 A4 V6 c" J我干笑起来：「如果您迟到了我不介意，可是不该这么咒玛瑞莎，我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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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 M# d+ s; A; C「夏尔特，」他的声音越发艰难，「……你快过来吧，他们已经把尸体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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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抖着，用可怕的力气把话筒砸在托架上，命令皮埃尔在二十分钟内赶到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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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无法忘了这一天了：

雨下得很大了。在看守所的铁门里，两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那儿，他们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全身盖着肮脏的白布。雨水已经把布弄得湿漉漉的，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我推开皮埃尔搀扶的手，僵硬地揭开那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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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瑞莎，她大大地睁着眼睛，却已经没有从前温暖的呼吸。

( d+ O$ F7 _* O  Z& Y  |我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搂进怀里，冰凉的皮肤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感到血管里流着和雨水温度相同的东西，我愤怒地质问着在场所有的人，为什么这样对她；她会冷，会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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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我，那几个穿着雨衣的盖世太保和保安队队员用惊奇又好笑的眼神望着我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皮埃尔和德亚先生抓着我的手臂要把我拖起来；我不顾一切地抱着我的姑娘——

/ E7 o4 `" p' k; L9 t. E/ m0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永远没有。

0 k5 }) e& E0 p0 O  [耳边的劝说声嘈杂又疏远，像雾气一样飘来飘去，我什么也听不清，似乎又有人来拖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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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w" l7 I* h别带走她，不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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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狂似的叫起来，像一头野兽！

3 v. O+ d' D. A+ Y9 w, J; r1 N# p砰地一声，脸颊上突然一阵剧痛！我的双眼逐渐有了焦距，嘴里尝到铁锈的味道；一张憔悴却年轻的面孔就在我跟前高声怒骂着，他的双眼彷佛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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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害死了她！别装了！你这个恶心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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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约瑟！是约瑟！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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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她！」少年又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竟用异乎寻常的力气夺过了玛瑞莎，「把姐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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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j- c5 G8 _# T: K! ^# M. t4 Z& Q- h雨一直在下，我的身上早已经湿透了，但约瑟的眼神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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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应该在今天一起回家啊，温暖的咖啡和卧室早就准备好了；多利奥小姐告诉我她做了你们最喜欢菜，安德烈把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D4 g( R7 z1 u- t我们应该在今天回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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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d/ {$ o" _" [雨下了整整一天。

' h9 u7 V, ]+ V, P, v) V; {7 |# d我坐在琴房里，反复地弹着《月光》。沉重的琴键屡屡不听话地僵立在原位，琴声断断续续，简直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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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瑞莎躺在我们的房间里，听说西蒙请来了医生要「验尸」，可他们为什么又给我打镇静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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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间或记起她的微笑和我们共有的时光。我勇敢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她死了！而我必须日日夜夜活在回忆的痛苦中！她对我做了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 _( @9 i) Y2 n! i0 P5 C3 s" G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约瑟会那么恨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竟会认为是我害死了玛瑞莎？

- Z$ h) h4 O, t5 V拉丰和德亚律师在客厅里陪着他，还有泪眼婆娑的多利奥小姐。他原本的怒气全部都转化成了地下河里汹涌的波涛，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口，只是坚持要父母马上来巴黎。

9 E4 j6 b1 G! H脸上的伤还在隐隐发痛，我轻轻地敲击着C调的「mi 」，脑袋里像裹着一团湿透的棉花，直到西蒙推开门走进来，叫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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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o* y) m0 w( ^3 x! j「夏尔特，好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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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苍白地笑了笑，「哪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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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懊悔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不起，我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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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_$ A  P  T& m「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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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g- |5 e2 ]4 n+ @( h6 g西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着身子领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这位是玛穆尔特医生，他刚刚……刚刚给玛瑞莎检查完……」

. o& p% y! Q  s- X+ w; L这个面目忠厚的男人推了推他的眼镜，简单地表示了同情和哀悼，然后告诉我他的工作成果：「看守所方面给的死亡证明上说吉埃德小姐是死于急性呼吸道痉挛，不过我从尸体上却发现了有些擦伤和殴打留下的淤青……如果可以解剖，我相信可以查到一些内脏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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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玛瑞莎……玛瑞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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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是的，伯爵大人，我想是这样；而且她身上还有些性侵犯的痕迹，所以影响到了肚子里的胎儿，导致了出血——」

我揪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摁在地上，大吼起来：「你说什么？他XX的再给我说一遍！」

$ O' h5 L% N# j' r; P. O9 e西蒙用力把我拽了起来，倒霉的医生战战兢兢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并告诉我「那位小姐」确实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然后便在我空洞的眼神和西蒙的暗示下飞快地退出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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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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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胸口彷佛要炸裂了，发疯似的的捶打着地板，呜咽全部压在喉咙里，像哀鸣的动物。

西蒙死死按住我乱捶乱打的手：「夏尔特，哦，夏尔特……」他声音里包含着担忧和难过，他撑住我的身体，把我扶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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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5 W+ v" _! B  {2 ?: j; u1 {我把头埋进掌心，泪水夺眶而出：她是被害死的！而且在临死前承受了多么可怕的屈辱和痛苦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那帮畜生怎么能这样对她？到底是谁能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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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那些纳粹魔鬼！一定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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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特，听我说，你先看看这个。」西蒙用力握着我的手臂，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包着的白纸，几根金色的发丝从里面露出来，「这是我从玛瑞莎握成拳头的右手里抽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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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金发，像阳光般闪亮眩目，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它生在了一个可恶的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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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C4 d3 \7 T: f4 }' |是他！

) g4 ^) l' H+ o# S) X, X尖锐的刺痛扎着我的心脏，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愤怒！我竟然还相信了他！我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居然相信了一个刽子手！约瑟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玛瑞莎！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她！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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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要装给谁看？」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的皮鞋无声无息地来到我面前，冰冷地讥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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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有些惊慌地站起来，「约瑟，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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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t$ S" T9 v我想不到这些天以来的变故让一个少年成熟得那么快，他的原本青涩的脸上彷佛有一层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面具，眼睛像结了冰一样充满仇恨，薄薄的嘴唇朝门边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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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7 N/ }- c6 a4 n; E+ \「吕谢尔先生，您先出去好吗？」

2 l6 y: Z2 p- r6 a4 |" s西蒙转头看着我，询问我的意思。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 s6 E; T. q+ p- q, E+ X, p, K门在我们身后关了起来。几乎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约瑟•吉埃德猛地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那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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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 }. v' w% J& Z「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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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 l0 E) D看见？

「你和那个党卫军做过的好事，难道忘了吗？」他的脸上是厌恶和痛恨的表情，「我当时就在你们背后的衣帽间里，只有一层布帘遮着，如果不是旁边那个德国人铐住了我的手，捂着我的嘴，我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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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0 E( g& Z4 Z$ ^" j我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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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少校吻我的时候约瑟在场！天哪，他把什么都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这就是他恨我的原因吗？怪不得他会那么激动！难道他认为是这件事是导致他姐姐身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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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约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本来应该呆在牢房才对！

/ q4 t, s" |- P7 g8 q我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疑问，却换来他轻蔑的嘲笑：「为什么？因为少校的副官刚好让我去办公室里签字，没想到你们却提前回来了……」

贝尔肯中士，是他带约瑟到办公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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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i! n: k突然间我忽然意识到某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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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f3 `9 L" }% R9 ^* P- j: U.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早就要我承受接踵而来的痛苦，玛瑞莎从一开始就没有被释放的可能，而约瑟必须恨我，把我当成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我的「背叛」和「道德沦丧」；至于我，则是在敌人的侮辱中把自己的未婚妻送进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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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虚弱地笑了，约瑟的表情急惊讶又奇怪，像见鬼似的。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对直出了门，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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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担心而吃惊地望着我，我告诉他们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多利奥小姐和拉丰动了动，却被西蒙拉住了。我感激地看着他，拿起伞出了门。

罗斯托克•冯•波特曼！我要杀了这个男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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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在落在伞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我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买来的匕首贴着我的手臂，被肌肉熨烫得温热。

( e- l6 T; N: N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天色因为乌云的缘故黑得更早，不过看守所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我告诉守卫我要见波特曼少校，这个脸熟的年轻人大概见过我，很快拨通了内线电话，把我放进去了。

8 d) p$ D% b9 ^0 }+ q; @0 U0 p6 m1 |我的心跳绝对没有任何的变化，彷佛这具身体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要打破一个鸡蛋。当我走进那个充满屈辱和阴谋的地方时，我甚至连呼吸都没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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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仇人就靠在桌子上，吸着烟，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的脸上似乎有发怒的痕迹；而贝尔肯中士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一脸的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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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拄着伞站在门口，雨水在地上积了一个圆形的印记。

+ Z% W4 K4 b) W: t波特曼少校把烟头丢在地下，用靴子捻熄，对他的副官抬了抬下巴。贝尔肯中士啪碰了碰脚后跟，敬了礼，转身离开。他浅蓝色的眼珠像无机玻璃似的看着我，擦过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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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8 W3 J& W7 _' l- a& }「请坐，伯爵大人。」金发纳粹把松开的领子扣好，对我露出微笑。

9 c% b$ y0 j( E* P3 ^" V* d# T4 `我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玛瑞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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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R1 h) c5 b% M; y* n. Z. T7 E「我知道了，我为你难过。」

「为什么？」我痛恨他此刻的无动于衷，「你答应过我要让她……」

「是的。」他打断我的话，「但是我没做到，很抱歉。」

抱歉？这个人竟然跟我说「抱歉」！用这个简单的词就想抵消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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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热血冲上我的脑袋，我像一头狮子一样朝他扑过去，把他撞倒在地，然后飞快地抽出匕首——

「你到地狱里跟我说抱歉吧！」

' A3 b# A4 |0 N/ z我用尽全身力气刺下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但立刻用军人的敏捷闪电般侧过头！匕首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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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接着再次抬起手，他没有给我机会，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向旁边摔过去，剧痛从那里传来，让我差点丢掉我的工具。

「该死的！」他低声吼到，反身压住我，又一次把我的手摔在地上。匡啷一声，匕首终于被抛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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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都发红了，不顾一切地扭过头，对着按在我肩上那只手重重咬下去。

甜腥的东西流进了我的嘴里，我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啪地挨了一记耳光。我松了口，眼前一阵眩晕。

无数急促的皮靴声响起，我被从地上拖起来。贝尔肯中士带领警卫们迅速地制服了我这个「暴徒」，挡在他们的长官面前。乌黑的枪管抵着我的下巴和额头，反剪着的胳膊钻心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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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R8 l% t+ |2 P8 c波特曼少校的左手上血肉模糊，脸色难看极了，贝尔肯中士想检查他的伤势，却被他一把推开。那双蓝色的眼珠瞪着我，像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充满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可怕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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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右手握住我下颌，一字一句质问到：「你要杀我？」

我朝他那张俊脸上吐了口唾沫：「是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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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刺刀还是子弹？我想我应该选择一个喜欢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波特曼少校掏出手巾拭去脸上的唾沫。他此刻的愤怒是显而易见，我不认为自己还有可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但是——

4 O% l* M( q/ s9 D9 I* Q2 D为什么会这样？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杀了他！

我咬着牙，恨恨地盯着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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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y4 R3 w0 e0 l& l8 o* v「长官，这个人要刺杀您，他一定是抵抗份子，和他的小公主一样。」 贝尔肯中士有些幸灾乐祸地建议到，「应该立刻把他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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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少校阴沉地扫了副官一眼，又看了看我：「把他给我拷在椅子上，其它的人可以出去了。」

贝尔肯中士一下子变了脸色：「但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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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1 i# r' \2 ~3 {, `9 g- z「我不想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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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中士恶狠狠地瞪了瞪我，偏偏头。于是我的手被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反扣在扶手上，卡地一声锁得死死的，然后军靴整整齐齐地从我身边踏过，门也被关上了。

1 i+ Z3 t8 b, h: I+ q0 f我忍着手腕处的剧痛，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又想玩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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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少校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打量着手背上的伤痕，然后轻轻地笑了：「真是有劲儿啊，伯爵大人。如果我没躲过您那一刀，恐怕脑袋都会被钉在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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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为了您的未婚妻还真勇敢呢！不过未免太愚蠢了！」

「我真正愚蠢的是居然会相信你！」

「啊，」他尖刻地说到，「这倒是事实！你居然忘了我是谁，忘了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是怎么样对付你的两位朋友。」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他，悔恨和愤怒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突然发现自己这时不在乎一切，甚至是约瑟的眼光，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见到玛瑞莎，而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杀了害死她的凶手。

「不用再说这些废话了！」我望着他，「这几个月来你做的游戏已经够了，都该结束了，你赢了，快点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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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9 c2 I1 _/ J8 u( t8 d「你认为我会杀了你？」他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

% h# z: h( T& A* m「就像你可以杀死玛瑞莎一样，不过别指望我会向你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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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再一次变得很奇怪，美丽的蓝眼睛彷佛被一层说不清的东西罩了起来，然后低声呢喃到：「果然……我就知道……」

我皱起眉头，对他的表演感到厌恶。他抬头接触到我的目光，似乎明白了我此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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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5 z+ r) H6 c$ I" K  X「好了，伯爵大人。」这个人的语气马上变得如同以前一般轻佻，「就我个人来说，现在并不想结束这一切呢，我觉得在这个时候让您死掉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因为我并不想帮助您实现那种痴情骑士的悲剧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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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 B& a# O2 T% ~他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轻蔑和嘲笑，让我更加地痛恨他：「你认为我来杀你是做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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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1 Q! s& s! D! I「不，不！」他耸耸肩，「您一直没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自我陶醉中，所以当然也不会认为这种行为有多可笑。」

6 D' t0 o* [4 S+ w「恶魔确实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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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他夸张地叫起来，「我居然能和他相提并论，真是荣幸啊！不过，伯爵大人，您真的认为您那么爱自己的未婚妻吗？」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愿意和他谈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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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少校没有生气，甚至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抓住我的头发使劲把我的脸仰起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让我全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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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在你们心里，一切都是得符合固定的标准，因为你们接受的是最高贵的教育，按照设定好的人生之路在前进。出生，上学，毕业，结婚，一帆风顺啊，伯爵大人。就在您拥有了事业和财产的同时，一个年轻、美丽、单纯、善良又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出现了，于是您就顺理成章地爱上她，从此一心一意要和她度过这一辈子，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您的荣誉就是让自己的事业成功，让自己的妻子快乐，保护她，把她当成最华贵的金丝雀，然后再让你们的孩子和你们一样顺顺利利地过完几十年……这就是你们的人生，对不对？」

我从来没有听过别人用这样的口气来叙述人生。

- ?) W4 l, c! J+ \3 v- E这是一种痛恨无比的口气，包含着讥笑和嘲弄，彷佛普通人追求的生活在他眼中成了可笑的闹剧。他看不起的究竟是我还是命运呢？

这个可怜的人！

9 v0 F) f2 `$ a# P我蔑视的眼神让他更加地生气，发根在他手里收紧了，连头皮都在隐隐发痛：「你是不是又想告诉我，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懂得你们的感情？你和你的未婚妻是真心相爱的？哈，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们的交易告诉她？怕她担心吗？你们都把爱情当成家家酒！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该让她和你一起承担屈辱！而她也没必要因为我的出现患得患失！所以对我来说，你们所谓的爱情——真是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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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Q( \4 S& S7 J1 z' S8 T1 w我没有用语言反击他，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他想用这番话来刺激我，那么他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我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愤怒地跳起来指责他！对死亡的觉悟和对玛瑞莎的怀念让我异常平静。

! r2 ]% M# G( C$ _6 @# {波特曼少校急促地呼吸着，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的失态。他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我拧亮了台灯，然后翻看着那把被缴了的匕首，半天没有说话。我现在是待宰的羔羊，不能为自己做任何事，只好默默注视着他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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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g0 |4 @3 p& d, ?% L7 n( e8 P2 B「我不会杀你的，伯爵大人。」金发的军官终于再次开口，「我说过我不会成全您的愿望，但您如果还要坚持来杀我只会是自寻死路——您甚至连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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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8 q: ^4 Z5 B3 n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市民，而他是占领军；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像捻死一只虫子一样把我消灭。有了第一次的意外后，他将特别防范，我的行动都会像个小丑似的被他嘲笑。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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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我会放弃吗？」
" k. u  E$ s7 s; u, t2 }+ {
4 a# g; [" R" k/ U/ I他轻轻地笑了：「不，不，当然不会。您会不停地尝试，直到成功。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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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少校走到我的身后，用钥匙打开了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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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轻松让我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我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站起来，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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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Q/ L9 {5 l; C1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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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动，惊讶和疑惑一定在我脸上表露无疑：「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醒。」这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匕首崩地一声栽在桌子上，向我露出残忍却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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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在这里……等着你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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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 \0 F& D于是我回家了。

5 v: q4 L# u$ m清冷的街道上只有很少的行人，路灯昏黄地闪烁着，虽然还不到宵禁的时间，但荷枪实弹的德国人已经走上街头。

- L( S7 d) K  _; t1 z又下雨了，冰凉的水珠沿着我的头发滑落到脸颊上。我把手揣在口袋里，还是没有感觉到一点温暖，我想我的眼泪也被这冷冷的空气冻结在了眼眶里。

一切都是老样子，我的朋友们在客厅里焦急地等着我，约瑟用仇恨和鄙视的眼光看着我，而玛瑞莎，我的玛瑞莎躺在卧室里……没有生气。

0 F7 L5 D0 D- l. O但是我知道自己改变了，我的某些想法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波特曼少校从我身上切除了一些东西，让我能下决心做很多事。
9 r/ p- h# n9 W1 n) y3 ^/ ]
+ v4 t0 I& b2 f: e!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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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R/ m" }/ Q8 o葬礼安排在五天后。我亲自给母亲打了电话，请她到巴黎来；而约瑟负责通知吉埃德先生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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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1 u" ]4 E- z. x0 A$ p我没有办法面对伤心欲绝的老夫妇，我辜负了他们。他们把最重要的女儿交给我，而我把她送给了死神，他们的哭声和眼泪让我无地自容。约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所有的悲伤藏在了眼睛里，他看我的样子让我想起四天前和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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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J  B5 M3 x* @「我会杀了那个人。」我站在琴房的窗前告诉他，「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不会轻易放过害死玛瑞莎的凶手！」

他冷冷地看着我，只是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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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s: v: }4 f9 I1 F「请你相信你姐姐的眼光，她不会爱上一个会背叛她的男人。所以，也请你当一个证人，我会实践这个诺言。如果我没办到，那么你有权力……杀了我！」

6 Z8 f* F1 F' I年轻人颤抖了一下，久久地看着我，似乎在衡量着我话里的真实性，最后向我伸出了手。当手掌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这个约定会让自己没有回头的路。

- B- g5 s! f8 ^葬礼简单而朴素，这是玛瑞莎一贯主张的风格。

黑色的棺木里有我为她写的小夜曲，只有半首，永远无法完成。当神甫念完悼词后，我吻了吻手中纯洁的百合，把它们抛洒在棺木上，潮湿而沉重的泥土很快把那洁白的身躯和我的爱情一起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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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墓旁看着工人们的劳动，脸色苍白得像个鬼。母亲靠在我身边死死抓住我的手，彷佛我下一刻就要跟着玛瑞莎离开。她一接到电话就从阿曼德庄园赶到巴黎，在刚见到我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牢牢地抱住我；而我在她的怀抱里也明白自己怎么才能获得暂时的平静。

# P, f' F6 j% ~# Z, y& }. [  Z「哦，夏尔特，夏尔特……」她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眼泪在黑色的面纱后面划出一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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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2 i7 T9 F+ A7 _) M我拍拍她的手，虚弱地笑了笑。

我能在母亲和西蒙他们担忧的目光下安排好玛瑞莎的身后事，一件件有条不紊，镇定得让他们吃惊，现在又怎么会因为简单的仪式就倒下去。

当雕刻着花冠的十字架竖起来以后，宾客们一个个走过我面前向我表达哀痛之意。我机械着回礼，但是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这个中等身材、拿着黑色礼帽、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向我露出了诚挚的眼神：「……我很难过，伯爵大人，我没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 C# s) B! _3 l3 P「非常感谢您能来，雷蒙德•戴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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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O& j* j( n* F$ E9 M「那些法西斯，他们都该下地狱！相信我，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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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u4 q# u/ t: s' y4 X「是的……」我压低了声音表示赞同，然后转过头对母亲柔柔地请求到：「妈妈，拜托您帮我送送客人们好吗？我有事必须和这位先生谈谈。」

, C# `8 t  @6 E/ C: U3 a她美丽慈祥的脸上浮现出担心的神色：「夏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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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事。」或许我的眼睛让她无法拒绝，「我向您保证，我真的没事。」

她吻了我的额头，向我们告别，和西蒙他们一起招呼着大家从停柩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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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瑞莎的墓碑前只剩下我和这个音乐出版商，空气里开始有了下雨前潮湿的味道。我蹲下来，抚摸着粗糙的石料。寂静的气氛让我身后的人感觉到诧异：「伯爵大人……」

「《巨人》的出版还顺利吧，戴斯先生。」我轻声问到。

他的表情显然很意外：「……恩，还行，至今没有什么大的纰漏，我们很安全。感谢您的帮助，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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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w' K; H% R0 F0 M8 B0 p「哦，这不算什么。」我摆了摆手，「我想可能一点点现金起的作用不大，我也许该再多出一点力。」

( A3 E1 k- y" B* g他皱起了眉毛：「我不懂您的意思，伯爵大人。」

6 g1 |+ s% q4 |0 z「你应该认识地下抵抗组织的负责人吧？请转告他，夏尔特•德•诺多瓦希望能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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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却摇摇头：「对不起，伯爵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您必须明白，地下抵抗运动不是单纯的复仇，我们是为了法兰西。」

「我知道。」看来他确实认为我很冲动，「您也应该明白我是一个三十岁的成人，早就脱离了浪漫主义的梦幻阶段，我了解自己的行动代表着什么。我不会要求你们给我一把枪，然后冲进党卫队分部！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把悲伤和仇恨都宣泄在一个有用的地方，这是为了玛瑞莎，也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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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大人，我们很感谢您的帮助，但是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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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和孩子躺在这里，您还要劝我远离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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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S0 Y+ Y- a3 d「……」
8 q3 n9 y& m* d# D* y* g* X3 P- B4 N
" n0 N5 L! L/ y) n! a. O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窘迫，然后戴上礼帽，轻轻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会帮您转达的，过几天再给您消息。不过，伯爵大人，希望您能考虑清楚，这对您而言是把生命放在钢索上的运动，摔下去就粉身碎骨。」

& H; a8 t4 r4 f3 D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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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墓碑上的花环，闭上了眼睛——

亲爱的，我会实践自己的诺言，请给我一点时间。

3 d9 M2 A8 C6 U* e& z: ]* * *

% E" }2 Q' P+ I2 v, P  Q在1940年年底，圣诞节之前热闹气氛弥散在寒冷的空气中，似乎社会上的次序在不知不觉地恢复。尽管物资短缺让我们品尝到了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冬天，但是无论如何生活也得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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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i! O$ C5 z3 k$ e8 _纳粹国防军没能赢得对大不列颠的战役，这让他们初到法国时的不可一世稍稍收敛。但他们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所有的亲善举动逐渐消失，平民百姓也对德国的灰色制服十分厌烦。敌对活动越来越多，德国人在许多服务场所受到怠慢，偶尔还有人向他们打冷枪。

  c& ^: H8 M9 G- ^8 }他们的反应是加强了对占领区的控制，我和所有人一样被敌视的眼睛监视着，邮件常常有撕开的痕迹，隔三岔五地就会有查证件的秘密警察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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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3 E7 r' v- _& V1 P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像从前一样让我感到生气和不平，我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我又重新接过了「夜莺」的管理和经营，并且把它扩大了；我请回了大部分演员，并且还招聘了「新人」；我把从前只在沙龙中进行的演出改成了在大戏院的公演，还安排了三个流动的演出小组，他们常常在靠近维希一带的小镇上表演，而且很受欢迎，只不过每次回到巴黎以后成员都有点变化，比如少了一两个人什么的。

西蒙和拉丰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他们说不出任何阻止我的话，我请求他们为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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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不想让母亲知道。」我对他们说，「这种事情了解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是『夜莺』的股东，我甚至希望连你们也瞒过去。不过我已经在那些演出小组的所有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你们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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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V2 `* Y/ X4 u' K% c2 n) z; u「去他的文件，你知道我不担心这个！」西蒙忧虑地望着我，「夏尔特，你在冒险——地下逃亡网络只要有一个人被捕，所有参与者都会暴露，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坐牢、枪毙、进集中营？我当然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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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丰看着我脸上淡漠的神情有点生气：「夏尔特，我们到时候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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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B5 G0 J# j我牵出一点点淡淡的笑意：「老朋友，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 {( M# Q) S! p9 B4 }8 o$ K他刚开始蓄须的脸上呆了一下：「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替他们送过两三次信，但这根本不算什么，德国人不会知道的。我很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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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k# I* K1 k; y, g) |「我也一样小心。」我拍拍他的肩，把脸转向西蒙，「请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的。如果我还做出什么冲动的事，玛瑞莎是不会原谅我的。」

! ?8 x' s" D1 w2 M+ Z3 N, y. q7 s于是，我做的事在只限于戴斯先生、西蒙、拉丰还有几个抵抗组织的成员知道。我瞒住了母亲和其它人，甚至连我的秘书皮埃尔也认为我不过是用「比以前多得多的工作」麻痹自己而已。

, e* D$ m* e; K' Z! h0 s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逃亡者开始传言：在抵抗组织里有一个代号为「天鹅」的人，他负责藏匿一些从盖世太保手里逃出来的人，把他们送到占领区和傀儡政府的交界处，从那里逃出国境线；或者利用演出的机会把他们送到瑞士边境。

1941年春，「天鹅」的触角第一次伸到了暗杀领域。在一次针对德国兵站的爆炸行动以后，他变成了地下抵抗组织中有名的人物。

/ s/ b! N" a2 a, d! f而我也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期待着与波特曼少校有一次实力等同的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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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2 g: r$ \6 Z+ j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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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的巴黎是德国人发财的好地方，但对犹太人来说，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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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G# k5 h4 `0 Z' B; I刚开始，他们对这个可怜的民族的反感仅仅表现在恶作剧上，比如砸碎橱窗玻璃、强迫他们在马路上向德国兵行礼之类的，但盖世太保渐渐不满足于此了，他们亲自出马，有步骤地对犹太人没收财产、隔离监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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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九日，官方颁布了一条新法令：「……凡六岁以上的犹太人，都必须用黄布制作一枚手掌大小的黑边六角星，牢牢缝在上衣左胸显眼处，上方用黑笔书写『犹太人』的字样，不得有任何违命……」

真是令人恶心的命令。

6 R9 e8 S; j9 j  a' ]2 H所以当我看见德亚律师神色憔悴地戴着那个东西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可遏止地愤怒起来——

「他们把这里当成屠宰场了，那些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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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特。」慈祥的老先生非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们在每个占领区都这样做，从巴黎沦陷那天开始我就明白这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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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f' c# [" D. Z$ @% l2 S「您真的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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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E4 W- C2 ?" U2 P; [0 b1 H* y4 `「是的。我已经托人帮忙打通了关节，下个星期就带着全家去北非，然后到美国。」德亚先生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这是办完的过渡手续：你所有的不动产和证券全部划归伯爵夫人，留在你手里的只有『夜莺』的一部分赢利和现金。」

「谢谢。」

他疲惫地笑了笑：「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工作了。孩子，好好保护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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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R" y3 s我从窗口目送德亚律师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把文件锁进保险箱。

抵抗运动比前一年更加激烈，自从我开始接手一些暗杀任务后就知道必须为母亲和朋友们做些事情，这样即使我碰到什么意外也能安心。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清楚自己做的事有多危险，德国人对付我们的手段太多了，每一次行动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就在不久前，第一批空降到法国的12名电报员刚刚找到马塞的一座安全房屋时就发现盖世太保在那里等候他们。从一个被捕的间谍口袋里找到一个地址本后，猎犬们蹲在那儿逮个正着。我不希望这样的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尽量使用单线联络，包括今天晚上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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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尔叶泰剧院的演出途中，一名来自德国国家警察局的特派员和法国警督皮埃尔•伯尼将成为狙击手的目标，后者是一名无耻的叛徒，曾经多次组织了对犹太人和抵抗者的残酷清剿行动，因此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任务是把狙击手化装成临时演员带进剧院，送到舞台上方的灯光支架上，事成后再利用同样的身份把他送出去。所有的步骤都已经排演过无数遍了，今天上场的人都是我在「夜莺」中安排好的，如果不出现意外，那么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从来都只打60%的胜算，剩下的40%得靠运气和应变能力……

; Q7 H* L2 m9 n# J&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我拿起帽子和外套，告诉皮埃尔备车去剧院。

* * *

( S  m5 ]' y' n4 S- {: t瓦尔叶泰剧院并不是巴黎最好的表演场所，但是它的大厅同样金碧辉煌，包厢里的布置充满了拿破仑三世时代的奢华，再加上为了迎合侵略者的趣味在墙上特别绣上的鹰形徽章，还是能非常体面地接待德国上层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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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后台的侧门里看见二楼正中的包厢外垂下一面大大的「卍」字旗，玫瑰装饰在扶手周围；看看舞台方向，正对着包厢的顶灯旁是个同样的标志，不过在黑色的卍字中间却多了个圆形空洞，当灯光打出去以后没人能发现里面隐藏了一根枪管和一双锐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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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F" G# w, @" R5 b  ?: [「先生，」一个女声唤回了我的注意力，「弗郎索瓦已经到了4号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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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1 L0 O- p7 @+ F「哦，好的。谢谢，戴西。」

# q0 i* \& \: {3 g) u我穿过站满演员的走廊，推开了4号化妆间的门。一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正在镜子面前戴上假发，我关上门，把所有练唱与交谈的噪音隔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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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c4 t7 a( \0 I% R5 ?/ _「离开演还有半个小时，准备好了吗？」我打量着他画好妆的脸和满是灰尘的工作服。

3 h# j& [/ l) w' Q6 A# S「好了，我把演出服穿在里面了。」他明亮的黑眼睛显出镇定的神色，「德国人刚才完成了例行检查，我现在就上去。」

2 p, z; s( t+ h& @  `「记住，开枪后立刻从小门下来，脱下假发和你这身衣服混进歌舞演员中间去，把工作服放进戴西戏装的鲸骨衬裙里。」

$ |- a2 [5 W) `4 |「好的。」他顽皮地眨眨眼睛，「但是如果不小心摸到她的大腿她会杀了我的。」

「那也得在你没被德国人抓走之前。」

我笑着转身出去，真佩服他第一次接受任务还能轻松自如。

: W: c- W) g; E, W/ `7 S9 j这次表演的《华伦沙夫人》是戴斯先生已经替我出版过的三幕歌剧，是大革命时期的爱情故事，众多的人物和华丽的服饰给了我们很好的行动空间。而拉丰和西蒙他们正在跟剧院经理谈一些事后的费用，也许不会出现在剧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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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K, T/ M7 i+ h, `  S( F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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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 g% K0 n# d2 C/ g7 [. x/ T我探出头，看着陆续进场的观众——倨傲的占领军手臂上挂着娇艳的女人，谦卑的绅士们小心翼翼，法国的老头子一下多了不少，很难看见年轻人的影子了。

$ ]/ l( t/ O8 S, S- `这时在靠近右边的一个包厢里有人冲我招了招手，金色的头发在辉煌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挺拔的身躯上那套黑色制服分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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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混蛋也来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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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接受他的问候。他似乎明白自己不可能得到同样的响应，于是非常悠然地回到座位，拍了拍身旁那位黑发美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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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和他的情妇约会？真不希望有这样的观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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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有些恶劣，但是仍然不动声色地回到后台；我不能让任何有害的情绪影响到自己。

7 w* B, C% d0 h3 e八点钟的时候舞台上拉开了帷幕，我呆在离乐队最近的在特别座位上注视着斜上方的包厢。留着八字胡的德国特派员和戴眼镜的法兰西叛徒已经入座，正在兴致高昂地欣赏舞台上的表演，丽加纳的花腔女高音有足够的魅力吸引他们的注意。

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计算着离枪响还有多久，希望弗郎索瓦不要任何意外。我又转过脸看了看对面另一个包厢，波特曼少校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表演。他是我没有料到的因素，这个人太精明了，千万别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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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感应到了我的视线，那张英俊的面孔突然转过来看着我。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我仍然清楚地感到他那双蓝眼睛好像用可怕的灼热把我的烧出两个洞。我的背后发冷，忙装作无意识的样子关上怀表，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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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l- C1 P2 |  v4 u' t+ y难道我还要怕他吗？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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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n* F3 }6 ?9 g舞台上的歌舞升平麻醉着台下的人，但是我却清醒得过分，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耳朵里似乎听到了秒针滴答作响的声音。

终于，在「华伦沙夫人」扑向情人的一瞬间，一颗子弹裹在洪大的音乐狂潮中射中了德国特派员的脑袋，紧跟着又是一枪，皮埃尔•伯尼警督的右肩挂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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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T# i" E4 N# F好快的动作，两枪不超过五秒！

我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中央的包厢里乱成一团，几个警卫飞快地把长官按在身下，还有的立刻拔出枪四处寻找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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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兀自演奏着，演员们都不知道上面出了大乱子。一个警卫朝天放了两枪，所有人被吓呆了，剧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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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0 Y8 y! k- v% x+ ?这时我发现波特曼少校已经站了起来，直直地望着我。

我镇定地转过脸，慢慢坐下，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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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身边的女人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中间的包厢里。几个党卫队员向他敬礼，他大声吩咐了几句。五分钟后三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大门和侧门鱼贯而入，一个少尉要求所有人留在原地，之后十几个士兵就冲进了后台。

一个德国军官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件事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他们满脸的恐慌，交头接耳。我只祈祷弗郎索瓦能按照计划做好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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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2 \5 p. D波特曼少校很快地从包厢里下来，带着副官上了舞台，演员们畏惧地退缩在一边，看着这个满头金发、绷着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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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7 g# q, A. O好了，这个时候是该他表演了！我暗暗地冷笑：这个人原来是担任秘密保卫工作的吗？怪不得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他工作做得可不怎么样啊！

% C. H! e& J4 |去后台搜查的士兵很快地拿来了顶灯灯架上的枪，还有那面破了洞的卍字旗。波特曼少校的脸色有点发青，他抬起头冷笑着扫了底下一眼。

" w3 ~! ~4 W( {3 j# n「很好，好极了！」他大声说到，「现在，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的同胞谋杀了一位德国军官，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请拿出你们的证件，老老实实地呆在座位上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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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开始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兵役应征卡、工作证和配给证，搜查他们的皮包，一些「可疑的人」被拖了出来带走。波特曼少校验收了士兵们的工作，首先放走了大厅里的观众和乐队，然后命令贝尔肯中士把剧院经理和所有的演员都叫来分别问话。

* Z8 \) f* I% X7 d  \- l( i看来暂时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了。但是我觉得稍稍有些安心，因为他们没找到弗郎索瓦换下的工作服，这说明他的行动很成功，已经安全的混进了演员里，他们如果没挨个去掀女士们的裙子，那就别想抓到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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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4 Q1 R4 S+ ?, C7 ]4 P0 ?1 [1 e我离开位子，走向后台，一个士兵端着枪要我跟着其它人一起过去。我耸耸肩，听从了他的建议。在应付了一个顶着一头乱发的少尉絮絮叨叨的盘问后，我终于获准回到１号化妆间休息。

「在得到命令前您不能离开这里。」他生硬地对我说。

  ~: B6 _3 Y# p; }* X, I这是当然的，他们总得有时间来面对失败，顺便拉我们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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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坐在镜子面前点燃了一支香烟，凝望着自己的脸——尽管抽了半年，但我还是没办法习惯尼古丁苦涩的味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离不开这玩意儿。烟雾把我的脸弄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可我还是发现自己瘦了，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锋利，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向上翘，带着一种讥诮的神情；玛瑞莎最喜欢的蓝眼睛也越来越浅，彷佛逐渐被薄冰慢慢地覆盖；额前没有以往不经意垂落的刘海，黑发整齐地向后梳，把整张脸暴露出来。

; d0 G  v# Y. z8 D* E8 k) N) P仇恨真的容易改变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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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地掐熄了手里的烟，这时门砰地被人推开了。

& i7 M. N* G9 f7 L$ n& T「您的礼貌越来越退步了，少校。」我根本就懒得回头。

# X# B( M- `0 i6 f& B: s: m( F9 D8 q「不知道是谁在表演前竟然漠视我的问候呢？」他笑瞇瞇地从后面对上我留在镜子里的视线。

" Z  R0 F$ A# j- t  |/ Y「我的问话已经结束了。如果您没有新的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波特曼少校没有理睬我，关上门在我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不喜欢看着别人的后脑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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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了动嘴角，勉为其难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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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5 p5 V% |- \( L' w* K; `1 z「很好。」他端正的面孔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我喜欢清楚地看到你。」

这半年来他没有任何变化，金发依旧那么耀眼，身体依旧那么挺拔，不过我还是在他的脸颊上发现了一道几乎不容易看出来的细小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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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一刀为什么不能再深一点儿？

「您来这里不是找我叙旧吧？」我现在能很自如地把声调控制在平稳的范围内，而他的神色和起初的愤怒比起来也好了很多。

+ M7 y# i0 F5 U( J. g「你还是那么直接啊，伯爵大人。」波特曼少校摘下帽子扔在旁边的化妆台上，「我得习惯您说话的方式还真困难。好吧，其实，我是来……祝贺您的。」

( O. `' }* V8 z9 V9 f「演出并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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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他笑了笑，「我不是指舞台上的东西，您懂我的意思。」

- ^. A% A+ X% \+ \「老实说——我不懂。」这个人看出什么了吗？也许他只是在试探我。

波特曼少校挑了挑了眉毛，彷佛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回答：「虽然不能证明您是主谋者，但是您一定了解内情，是吧？」

「如果您决定再次诬陷我入狱，那我也没有办法。」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摇了摇：「嗯，恩，别这么说！您难道忘了，当时是谁最先意识到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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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我波澜不惊地回答到。

8 m% q. [0 L  K他的脸上呆了一秒，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像开心得不得了，甚至站起来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看着他宽阔的双肩在面前抖动，不由得生出一阵反感——疯子。

4 Y" g" @7 ^7 t2 {) X4 l「请……请原谅，伯爵大人。」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抬头盯着我，「哦，我没想到您也会开玩笑……警卫，是的，警卫……」

7 i/ y7 |" g! V1 z& s他一副又要笑起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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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3 t9 J1 \5 C2 ^4 a「我看不出哪里好笑。」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波特曼少校做了个深呼吸，站直了身子：「实际上，伯爵大人，当特派员中弹的时候，与警卫同时做出反应的人是您。您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当时音乐声完全盖过了枪声，没有人会觉察到这个；退一步来说，即使听到了枪声，又有谁能立刻知道出事的地点呢？您倒是一下子就朝中间的包厢望过去了，难不成您的第六感特别发达？嗯，倒不如说是事先就知道那里要出事吧？」
. B" R% A" l4 K* Z6 m$ e, ~4 v& o冷汗从我的额角渗了出来——我就知道他出现不会简单！

; @8 R- h/ u% b9 W# ^「您凭什么这么说？你难道一直盯着我吗？」

7 [/ p3 `& N, d「是的。」他突然凑近我的脸，「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一直在看你，除了刚开始的那会儿我看了看表演之外，我一直在看你，一直！我看见你不时地掏出怀表，看见你把手放在扶手上握成拳头，看见你回头望包厢！」

; @/ F& M# l9 T2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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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T& U+ }* m' D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带有笑意了，我觉得他的眼神隐藏着一种类似于火焰的东西，但让我不寒而栗。

6 p1 O1 Q! o# O2 l1 h# H我不自觉地向后靠，转过脸推开他：「……那又怎么样？这只能证明我当时在现场，我是在为这次演出担心，担心您的上级会不会满意——」

「得了吧！」他粗暴地打断了我，「你认为这些见鬼的解释会对我有用？」

7 I7 K/ B1 p* w! ]2 S6 k室内突然很安静，我想他或许认为我很幼稚！

7 v( R! \6 g% b! g* \& k我又抽出一根香烟：「那好吧，少校先生，请您把我带走，以谋杀德国军官的罪名起诉我。」

他没动，只是在看见我划燃火柴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别拿话激我，你知道我现在没有证据；再说，不过就是死了头脑满肠肥的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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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C  p0 C0 D/ }2 ^8 q9 m他最后一句话让我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对他的上级没有任何敬意吗？他该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况且负责保卫的人好像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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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u4 ~. j& L# Q0 s: w, i1 d「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轻佻地翘起了嘴唇，「那个家伙不过是来巴黎晃荡一下，显示自己的尊贵罢了，一个自大而且无能的傻子，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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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话传到盖世太保耳朵里会怎么样呢，少校？」我记得他们好像都是热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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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5 f* H% D' B/ v( a8 b1 S) |金发的纳粹哼了一声，用手指弹了弹衣服上的「S•S」标志（党卫队的简称）：「『党卫队员，你的荣誉是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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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口气，彷佛是嘲弄身边的一切。我为他的大胆倒吸了一口气。

  o5 j  T7 A) k# @「整个德国都疯了，我还保留了一点清醒！」他无视我的震惊，「伯爵大人，您也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小丑在那个男人的手下狂妄地叫嚣，如今少了一个不是挺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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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视着他，好像明白了他意思。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感觉，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侵略者，没有像大多数纳粹一样对他们的元首抱有狂热的崇拜，他好像把正在做的事当成一种游戏，一边玩，一边嘲弄着自己和参与游戏的人。他对于命运的态度，再一次没有掩饰地呈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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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装清白也别穿着这身衣服跟我说！」他手上还沾着索莱尔教授，阿尔芒和玛瑞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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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您应该明白。当所有的人都在身上涂满油彩狂呼乱叫的时候，我还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坐在那儿就会让自己变得很危险；何况有机会放纵一下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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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嘻嘻的样子真是分外诡异。我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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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伯爵大人，我们的对话已经跑题了。」他走到我耳边，轻轻地说到，「反正刚才的话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就把它当成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了。」

他暖暖的气息擦过我的皮肤，一种痒痒的感觉让我觉得浑身僵硬。在这一瞬间，我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彷佛有些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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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当一起恶性谋杀发生以后，调查者和被怀疑对像在房间里进行这样的对话未免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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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注意和这个人拉出一点距离。但是身子刚朝侧面退了一些，他就像蛇一样缠了上来，挂在胸前的铁十字勋章碰到我的衬衫，温热的呼吸竟然让我觉得有一丝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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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f/ m8 t8 [+ P8 j( w「您不认为您靠得太近了吗，少校？」我皱着眉头想要推开他。

轻微的碰触只是一种暗示，但他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反感，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非常轻柔地在我耳边低语：「真讨厌你这个人啊！为什么你始终能保持『高贵』的表情呢？即使你这么地恨我，可是你还是彬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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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几拳，再拿把刀杀了你？」我冷笑到；这个人尽说写无聊的话。

「哦，那样也不错……恩，知道吗？其实我更愿意看到你愤怒，你失控，你高声大叫！这才是面对仇人的正常反映，而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粗糙的大手突然抚上我的脸，沿着鼻梁慢慢滑到了我的嘴唇上，「——你这个样子，虚伪得让人恶心。」

我的皮肤彷佛被蚂蚁爬过似的一阵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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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一年前我或许会像他说的那样立刻给予反击，但是现在的我知道对于这样恶意的挑衅该怎样办——

3 u; u3 ]+ ^% M" a* G; F) H: T「那么，尊敬的少校先生，趁您还没吐，赶快离我远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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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语调让停在我唇上的手指僵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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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3 D/ e, T4 G/ D: w% B' C我暗暗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一个有力的拥抱却把我死死地嵌进了那个人的怀里。我的心猛地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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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Z. U( O+ u波特曼少校的手扣在我的后脑上，强迫我看着他，那对湛蓝的眼睛彷佛要燃烧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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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特，夏尔特」他压低了声音呼唤我的名字，「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的表情简直会让我发疯！」

是的，我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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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6 X; V/ m. ?# m他暧昧不清的姿势令我隐隐感觉到一种压迫，某种情绪在空气中一触即燃，我从他的表情上嗅出了肉欲的味道！他想甩掉所有文明的外壳，一点儿也不打算掩饰自己野兽的本能吗？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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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推搡他，却没起到丝毫作用！他朝我压下来，滚烫的双唇落在我的脸上，盖住我的嘴，用一种食肉兽才有的力道咬着我！我的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几乎要窒息！当他的另一只手开始拉扯我的衣服时，我抬起腿狠狠地朝他踹过去！

「唔……」他闷哼了一声，却反而更加用力地把我摁在地上，「好极了！伯爵大人！好极了！我喜欢您这个样子！」

! D4 S/ g+ ]& G" Y* g$ r嗜血的蓝眼睛在燃烧，而我现在才发现以前他把自己的真面目掩饰得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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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给我住手！少校先生！」我摸索着手腕内侧的小刀，开始咬牙切齿地威胁，「我如果现在叫起来会怎么样？门外的士兵会立刻冲进来，然后发现他们的长官趴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您就等着下半辈子蹲监狱吧！」

「好主意！」他笑起来，「那么也让你的朋友们知道，你被一个纳粹强暴了！这样不吃亏吧！」

# G, H4 i3 B* {. {2 F: g「为了逼我低头还勉为其难地让您干这种事，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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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很享受这个过程的！」

: T2 o1 i, j, {1 Z' n( p0 m4 b「那么您得小心别让我咬掉您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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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w! ^; ^8 Y/ u0 |+ a# S+ _「哦，哦！」他笑得更加开心了，接着飞快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突然松开我站了起来！

3 N, [) ]4 D. F; i( }% d我错愕地愣住了，手指停在刚刚摸到的锋利的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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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个时候的您最可爱。」波特曼少校拍拍制服上的灰尘，望着我，「瞧瞧您的表情，真是活力充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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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E6 c* G% Z0 A& W我冷笑了一声；他心血来潮的游戏差点让我戳瞎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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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K* J" ~, H1 D; ^, E  N波特曼少校在化妆镜前整理散乱的仪容，然后捞起帽子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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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E6 T8 V  b+ ~' i% x/ J$ m- _「好了，伯爵大人。」他再次变回了那副英挺的军官模样，「希望您别把刚才的玩笑放在心上。」

- d/ K# i5 ~1 j. `. K' v我站了起来没理睬他，只是正了正弄歪的领带：哼，被疯狗咬过一次，早就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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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介意我一脸的讥讽，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哦，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您的恢复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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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多谢您的磨练！」我有些厌倦地朝房门那边偏了偏头：「少校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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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4 F) k1 V0 o9 [「当然了。」他举起双手笑了笑，「我也已经玩够了，非常感谢您。」

他用戏剧般优雅的动作缓缓拉开了门，又回头冲我顽皮地眨眨左眼：「不管怎么样，伯爵大人，您好像变了不少，而我很高兴能和您站在同一条起跑在线开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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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 f# i" e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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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抓起一个杯子砰地掷碎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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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这个人还真是无孔不入，随时随地都来影响我的心情。我转身看着镜子里又红又肿的嘴唇，掏出手巾使劲地擦了几下，还是觉得恶心之极，浑身每个毛孔都不自在。今天晚上回去我得好好洗个澡，把牙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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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特，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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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对待嘴唇的粗鲁动作，我连忙把手巾放回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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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在里面。西蒙吗？进来吧。」

我的朋友手里提着公文包，额头上有些细微的汗珠儿，他朝外面扫了一眼，快步走进来：「德国人把我们叫过来了，说是剧院里发生了谋杀！」

: a4 q3 c! o- a7 a+ _「是的，就在表演的时候发生的。」我把脸稍稍侧过去了一点儿，「柏林来的特派员死了，皮埃尔•伯尼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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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的脸色很不好看：「夏尔特，难道你……」

' V! T* C4 g8 A  w6 V8 z, y" M我耸耸肩：「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得看他们的调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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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_. m4 m1 y0 ^. S6 u+ R2 `$ r西蒙闭上嘴，转了转眼珠：「哦……哦……是的，应该是的。那么你没事吧，我看见士兵在外面盘问演员呢！」

1 Q$ {6 U% o* p  @7 i「我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讯问！」我无奈地摊开双手，「他们今晚大概会搞到深更半夜，你和拉丰如果被允许离开的话就赶快走吧，告诉我母亲今天我或许暂时不回去了。」

西蒙点点头，忧心忡忡叮嘱我不要跟德国人发生正面冲突。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我掏出纸写了张便条，「对了，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下面的门房老菲利普吗？我得让他重新安排明天的演员接待事宜了。」

) ~5 t3 ]# @. D7 M6 d「当然可以。」他把字条儿夹进钱包里，跟我告别。

: z; A9 _& [" r% @7 X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我庆幸西蒙非常识趣地没把我的「小把戏」讲出来。他把担忧放在心底，让我很过意不去。但他的到来也让我比起初稍微冷静了一些，我抚摩着隐隐发疼的嘴唇，又联想到了之前和那个金发男人的「交锋」。大致回忆过他的每一句话，我似乎能从中发现不少新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罗斯托克•冯•波特曼少校，或许我真的有必要再深入地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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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并没有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花了很大的时间来讯问剧院方面的人，但没有一个人值得怀疑，所以我们不过是得到通知把《华伦沙夫人》停演并且在近期不能离开巴黎罢了。至于因为证件不齐而被带走的那些人，则在拘留了几天之后被放了出来；因为「有人」很快的把剧院里事捅给了报社，盖世太保和党卫队想用无辜的人抵罪显然会激起民众的愤怒。于是他们加紧了对抵抗组织的清查，但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战士们像机警的鼹鼠一样固守着自己的秘密岗位，没让他们抓住比以往更多的线索。

我本分地呆在家里，饶有兴趣地静观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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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b2 ~1 X/ Z8 U7 y6 q% C8 M德国人气得发疯，像没头苍蝇似的满大街地乱窜，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不少，还有便衣警察。我在琴房的窗口上端着咖啡，看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很高兴地发现他们的侦察能力并没比以前进步多少。

「夏尔特，你在里面吗？」门口传来了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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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放下杯子，打开门：「有什么事吗，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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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捧着一小盘点心站在外面，淡金色的头发在日光中泛着美丽的光彩：「有位先生来找你，就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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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可您叫安德烈来说一声就行了，不用特地跑一趟。」

「哦，我刚刚烤了一些奶油馅饼，我猜你或许愿意尝尝。」她微笑着展示她的杰作。

" G4 Y; W8 s8 g「我太爱您了，妈妈。」我吻了吻她的脸颊，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片放进嘴里，「您知道吗，每次我吃着您做的东西都会由衷地感谢上帝让我成为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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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样感恩，亲爱的。」她抚摩着我的脸，朝楼下抬了抬下巴，「快去吧，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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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她手里接过那盘温热的点心来到客厅里，头发花白的守门人正在沙发上等我，他诚实的面孔和那套朴素却整洁的外套让人想起了属于过去的礼节和风度。

# \, g) I* b  n% q「早上好，伯爵先生。」他站起来，脱下帽子朝我行了个礼，「打搅您休息了，不过您上次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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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菲利普」我高兴地朝他做了个手势，「来吧，咱们到书房去谈，我还要向你推荐我母亲的奶油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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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飞快地望了望楼梯地方向，笑着点点头。

把门关上以后，我轻轻拨下了反锁的铁栓，然后把盘子放在书桌上：「好了，菲利普，现在可以说了。」

/ b! E( u7 E/ o8 P+ Y7 [+ M「您要调查的东西都在这里。」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张迭得很小的纸，「勒内先生说他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 V+ e+ d- n$ ]3 f+ J「太感谢了。」我连忙接过来，「请一定转达我的谢意，我明白要看到纳粹内部的人事档案是非常困难的，真是给他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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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保证他一定把话带到，同时向我询问起前两天事情：「不知道这几天德国人会不会来找您的麻烦，如果发现什么端倪您就非常危险！」

「请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他们到现在为止没拿出任何证据，我估计是没有什么新发现。」

「但是死的人是德国来的，他们一定会非常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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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停止了近期来的动作大的行动，蛰伏一段时间比较好。可惜的是那天没能把皮埃尔•伯尼解决掉，看样子以后还要辛苦一次呢！」我用轻松的语调说到，「菲利普，你和其它人都自然一些，不用紧张。除了那天晚上的盘问，德国人都没再上门，这说明他们没把怀疑目标放到剧院里的人身上，这正是我们计划好的。」

/ ^5 z* {; T9 O+ z9 T+ p6 C「我相信您。」他笑笑，「那么我先走了，戴斯先生那里还需要我传个信儿呢。」

3 D! c/ H1 ^7 R5 d8 E我赞扬他是匹辛勤的老马，然后把整盘的馅饼都送给他，他乐呵呵地接受了。就在我们站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多利奥小姐敲响了书房的门：「伯爵大人，您在吗？罗斯托克•冯•波特曼少校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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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

我僵了几秒钟，很快把那几张纸藏进书架里，示意菲利普不要慌张：「你是来告诉我演员们的接待安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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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收起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我一起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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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4 u! a' Z' D- n6 H9 K「多利奥小姐，请您替我送菲利普先生出去好吗？」我尽量漫不经心地吩咐到，然后朝客厅走过去。

! e' c7 [. {4 k7 B3 s那个金发的混蛋正背着双手站在窗边欣赏我母亲新载的雏菊花，而贝尔肯中士则机械地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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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q: S$ _5 G* `+ M8 y「少校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我毫不客气地招呼到，「我不记得自己邀请过您。」

, y( x1 C. V' M3 A' s$ r/ f" G「啊，早上好，伯爵大人。」他转过身，笑着回应我，「我没想过能接到您的邀请，尽管我很期望。」

这时多利奥小姐领着菲利普穿过客厅从另一头的侧门出去了。

  c& c6 O% P8 ?9 l「看来您还有其它的客人。」他敏锐地注视着菲利普的背影，「我觉得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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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G, G( W* S4 m6 `「当然了，他是瓦尔叶泰剧院的门房。」我很平稳地回答到，「他来告诉我这几天演员们的接待变动情况。」

「是吗……」少校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请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询问他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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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 h% c  k- }5 q' ]「哦，我们正在这附近调查一些事情，所以特地来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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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为此高兴吗？

. \2 D0 Y* |2 H! U1 t. W- Q: G$ p「我还以为您又要来带我走呢！少校先生，我觉得我们并不是那种可以相互拜访的关系。」

「关系？嗯，或许应该多改善啊。」他弯起幅度优美的嘴唇笑到。

7 @, p8 f7 k7 t我讨厌这样跟他闲聊，但是又不能赶他走。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还带着副官，可他这么不正经地东拉西扯让我很难套出话。我瞪着他，看着他悠闲万分地靠在对面的沙发上。

「夏尔特，」楼梯上突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为什么不给客人来点咖啡呢？」

这轻柔的质问让我们不约而同地仰起了头，我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看着一脸镇静的母亲慢慢走下楼。

「妈妈……」

7 p2 l9 Z6 e% d+ U3 ?* F/ z% ]「您好，先生。」她向波特曼少校伸出手，「我是夏尔特的母亲，玛格丽特•德•诺多瓦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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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夫人。」那个混蛋立刻换上了一副文质彬彬的面孔，恭敬地行了吻手礼，「我得说，您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一位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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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N: j8 a- b* \0 G8 P「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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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副官贝尔肯中士。」

* L1 f3 w5 L, V( }, U「欢迎您。」

我暗地里皱起了眉头；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希望母亲和这个人有什么接触，谁知道他的脑子里又会想出怎样的计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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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怎么下来了？」我轻轻地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这位波特曼少校只是来询问我一些事情，您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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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着拍拍我的手，看着波特曼少校：「先生，我希望夏尔特没给你们添麻烦，他只是一个守法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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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这样。」金发的男人露出狡黠的笑容，「至少现在是。」

我母亲并没生气：「我知道去年他和您之间有些摩擦，但是现在已经澄清了。我想您不是一个容易记恨的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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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P; W1 v9 t- C* T1 x波特曼少校的眼睛里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随即大度地摊开双手：「当然，我甚至愿意和伯爵大人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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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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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母亲却优雅地笑了，「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夏尔特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会很难过的。但是我也明白我的儿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如果没有人陷害或者胁迫他，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而一旦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您知道，一个母亲会不计任何代价来保护自己的孩子……相信您明白这个，少校先生。您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乐意听从您的吩咐，夫人。」

「谢谢。」母亲站起来，「请你们继续聊吧，我做了一些点心，希望您能喜欢。」

+ `) n2 F3 w9 [" ]+ @& I& W) a3 ^「我万分荣幸，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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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客厅里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目送她款款离去，当这个端庄慈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那头的时候，波特曼少校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您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啊，伯爵大人。」

( x. H3 a1 I, o. G1 c「是的。」我自豪地笑了笑，「我以此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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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 I4 s# ?2 u少校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和我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很奇怪他居然完全没提那天晚上的谋杀，只是对法国的一些民俗和习惯有兴趣，再来便是对我母亲的馅饼赞不绝口。这种轻松的气氛简直和平时来拜访问候的普通朋友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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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n4 `) L% I0 M) A如果说稍微正常一些的就是一直沉默着的贝尔肯中士，他始终保持着一种阴郁的表情，什么话也不说，好像他的任务就是在少校身边当个完美的陪衬。我一直觉得他的存在过于古怪，但是哪里不对劲又很难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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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波特曼少校不久之后便决定结束这次访问。

+ F  w- v0 Q  G) ~& C「谢谢您的款待，夫人。」他在门口礼貌地向我母亲告别，「真希望我还能有这样的口福。」

: A! N0 N& {$ o- _  g+ T8 r% b「如果您能成为夏尔特的朋友，那么我随时欢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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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 d; z' @波特曼少校把目光转向我：「这得看您的了，伯爵大人。」他主动伸出手，「打搅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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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些不情愿，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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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硬硬的薄片儿卡进了我的指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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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面。」金发军官戴上他的帽子，笑嘻嘻地转身离去，身后跟着那位酒红色头发的副官。

母亲望着他们钻进汽车，渐渐开远，对我皱起了眉头：「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笑，包括我故意说那些话的时候。夏尔特，他不是个好惹的对手。」

「我明白，妈妈。」

我一边告诉母亲我会很谨慎，一边把她送回了房间。

现在我的心里在为另一件事情忧心，迫不及待地躲进书房后，我掏出几分钟前悄悄揣进口袋中的东西——

! e# U( p! O/ R! V8 T波特曼少校临走前塞在我手里的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儿，只有几公分长，展开后，上面是漂亮的法文手写体：

「安泰即将倒下，不要小看海格利斯的力量！Ergo tace!(拉丁文：这么说，不要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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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L7 g; a5 t* r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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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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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C3 w2 M# S安泰？海格利斯？

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复习希腊神话？

我把纸条儿摊开放在桌子上，盯着那几行漂亮的字迹。他的字很优雅，赏心悦目，就跟他的外表一样，但是莫名其妙的内容却让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突然的来访，漫无边际的闲聊，暗地里传递的纸条儿，这些完全不合常理的行为背后隐藏着什么危机吗？

3 p" T) j+ r. ~4 n3 z/ X' q3 n% a「安泰即将倒下」，难道是一种暗示？
  I* \; j1 I% ^6 L# G8 `1 M$ O( O! F
, c- q- f8 }% j2 L我在桌子上敲打着断断续续的节拍，回忆着前几天晚上行动的细节，没发现任何可能让他找到的证据，那么他不是来敲诈我吧？让我想想海格利斯杀死安泰的故事是怎样的；哦，那个私生子把站立在大地之母身上吸取力量的巨人举起来，扼死在空中，会取巧的家伙……等一等！

我心里突然咯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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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c8 r  ], s9 a  T巨人安泰？巨人？

. Z8 _! k/ ?) n: e《巨人》！

. p2 w8 ~# t" M* Q  E5 _" q, u莫非是雷蒙德•戴斯先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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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寒意从我背后升起：难道波特曼少校是想告诉我，戴斯先生出版的地下报纸被发现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那个党卫军为什么要向我暗示呢？他怎么能将这样的情报随便透露给外人？或者……他根本是在试探我？

我捏紧了拳头——一定是这样！他没有理由给我什么好处，他唯一的目的是要我立刻联系戴斯先生，然后乘机把我们都抓起来！只有这种可能。

我几乎可以肯定，《巨人》的发行网已经暴露了，那位地下报纸的负责人现在很危险，得提醒他务必小心，可是我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面，这只会方便我们的敌人一网打尽，我必须尽可能地保存其余的人。

我咬了咬牙，烦躁地撕掉了桌上的字条儿，然后拿起电话找到了年轻的秘书。

「……是我，皮埃尔。」我用平常的语气吩咐他，「请你过来一趟好吗？我需要你把一些稿子给雷蒙得•戴斯先生送去，他答应为我出《华伦沙夫人》的第二版，我已经校订了好了……是的，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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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书桌里翻出一迭乐谱，在最后一页用铅笔淡淡地勾出一只天鹅，优美的脖子昂了起来，微微张开嘴——希望它发出的警报能及时地传到戴斯先生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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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 i, M* b# P8 {# R- s$ u. u皮埃尔很快赶来了，他没有任何疑问地把乐谱揣进皮包。

「请告诉戴斯先生，如果他拿到了稿子就给我说一声，我会在家里等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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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大人。」老实可靠的年轻人夹起包走出门。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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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7 o6 ~3 h1 p) _. E* a* U4 @$ B$ }时间过得很慢，昏黄的太阳像年迈的老头一样爬过天空，沉了下去。我按捺住心底的焦躁陪母亲用过晚餐，又回到了书房。

电话一直没响，我想听到的消息也没有传来。不详的感觉像乌云一样压得我难受；看来戴斯先生那边已经出事了，否则怎么会连一点回音都没有；难道是皮埃尔半路有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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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的空气。我飞快的抓起听筒，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了出来：「伯爵大人，糟了……」

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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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年轻人在八点左右才给我来了电话，他惊惶失措地告诉我，雷蒙德•戴斯先生今天下午突然被盖世太保抓走了，他的公寓、事务所、出版社遭到了全面的查封，据说是涉嫌「印制非法出版物，伪造和传播有害言论，煽动反政府情绪，并策划一系列暗杀和恐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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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秘书一到戴斯先生的事务所就被驻守在那里的士兵抓了起来，他们粗暴地把他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询问他的来意，并且把他的皮包和口袋翻了底朝天。他被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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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 {/ V2 v; j8 c「……那些人甚至以为我是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他们不停地盘问我，用了整整两个小时！上帝啊，伯爵大人，我真害怕……」

「他们看了我的手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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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了！是那个金发男人亲自检查的，就是波特曼少校……他好像一直呆在那个地方。他一边看，一边还在笑。」

  E7 K4 l' C( j+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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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0 n& d8 e8 d「没有，大人，他只是赞扬您的作品很出色，他很喜欢，然后就把所有的东西还给我，叫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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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h( L: `9 p「是他放了你的？」

' O  c' S+ J1 B% N, ]1 _「是的，大人。他说弄错了，我是无辜的，我当然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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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y4 ^  E. X" |9 @「上帝保佑你，皮埃尔。」我安慰他，「你本来就只是去送个东西而已，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赶快回去吧，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找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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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大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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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 X# Z  v! ^  X) O6 e% d0 n5 F我的手按在听筒上微微发抖：

! f# e; {3 H8 A# s0 K% a果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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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9 W/ b/ }0 r% `  ]* g雷蒙德•戴斯先生真的已经被捕了，也许还不止他一个，《巨人》的工作人员到底有多少人侥幸逃脱呢？德国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下刊物呢？整个发行网是不是完全被破坏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还有多少同事处于危险中？

波特曼少校果真是在试探我，他一定早就等候在那里，如果今天是我亲自去，说不定已经重新躺在了看守所肮脏的牢房里了。那个阴险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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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投身抵抗运动之后遭遇的最大变故，纳粹的清剿竟然离我如此之近。我一方面为戴斯先生担心，一方面也不可遏止地感到了一丝恐惧；不单是因为自己处在危险中，更加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把更多的人带进了这种危险，包括我的亲人、朋友和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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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柔和的灯光里看向放在书桌一角的相框，玛瑞莎在那里莎甜美地微笑着，她的眼神彷佛透过时空在安抚我。我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为自己上一刻的懦弱感到惭愧，我不该有丝毫的退缩和胆怯。我还没有为她报仇，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纳粹抓住，至少在我死之前，我要让波特曼少校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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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5 B( R2 Z: _- R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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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Z1 c: A# W6 |. u: A7 b没有预警的电话铃声招回了我的视线，我转过头拿起听筒，一个熟悉却厌恶的声音灌进了我的耳朵：「晚上好啊，伯爵先生。」

. f7 s& ~0 {) n& t7 o. d0 T自以为是的胜利者又来向我示威了吗？

, N6 k5 y7 W% h- e「晚上好，少校。您有什么事？」

「哦，只是想找您聊聊。」他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到，「一来感谢您今天上午的款待，二来也想告诉您，我看到了您的一些稿子，说句实话，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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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刻板地回礼，「我的秘书已经把您的话转告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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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 N1 T7 R, E「啊，啊，说到那个倒霉的年轻人，他还真是被蒙在鼓里呢！我也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真令人惊讶。」

9 M- t( g) K& v2 x, G* f8 v「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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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法文还写不错啊，难道您没看明白，哦，还有一些拉丁文，这对您不成问题。我知道您能很轻易地猜出我想说什么，对不对？但是您很细心，不会亲自跑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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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S' i8 ]2 C7 I$ a0 A9 I2 Y「我给自己的合作人送一些手稿，这不过分吧？」

「过分的是在手稿后面涂鸦；那只天鹅画得不错啊。」他低声笑了起来，「伯爵大人，您知道吗？最近我对这种鸟类特别感兴趣呢。」
- y: ]. a: \% v
* J+ ~& s5 E! O7 m6 {我觉得他的话里带着的寒气简直像毒蛇的信子一样缠得我难受。

「那种无聊时候画的小东西也让少校先生喜欢吗？真算是我的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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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气，伯爵大人。」他毫不脸红地接收了我的「恭维」，「我想告诉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不要忽视我这次的『关照』，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别轻易死掉哦。」

" c5 v: P: f% |* U& g' x+ g4 @「『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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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Y$ k$ L, q) V1 o3 i" K他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您认为如果不是突然发现了这份地下报纸，瓦尔叶泰剧院的暗杀行动会被盖世太保轻易放过吗？我可不想失去您这个有趣的对手。」
$ ?+ l* G, s$ L: Q
+ R% K) V" y/ Z" p听筒里传来「卡」的一声轻响，对方挂断了电话。

+ D7 Z5 C/ l1 _+ B3 c1 y% C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某种奇怪地感觉在一瞬间掠过我的神经，我像触电一样把电话扔了出去，接着感到一阵战栗。

那个人正在对我做的事似乎有一种腐蚀作用，莫名其妙的回护比明目张胆的陷害更让我觉得危险，我的对手太狡猾了，而我却似乎对他捉摸不透，如果始终对自己的对手不了解，我理所当然地会处于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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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滚落在地上的电话捡起来，我调亮了台灯，从书架的缝隙中找到之前老菲利浦带来的几张纸。我小心地把它们展开，放平在书桌上。

4 P8 y/ N. ^. h3 }  M, N5 z这是一些混合起来的材料，有一大半来自于纳粹的内部档案，还有一些则明显是从不同渠道收集到的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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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调查波特曼少校这种显眼人物的背景并不是太困难：

, @! s& M- ?1 O6 n* @( e根据档案中的记录，他在1916年生于德国柏林，原名叫汉威米诺•科罗拉德，在十八岁那年才改名为罗斯托克•冯•波特曼，陆军参谋部的汉斯•冯•波特曼将军是他的父亲。他二十岁那年参军，接着加入了党卫队，之后的便一帆风顺，那位父亲确实为这个唯一的儿子铺好了平步青云的仕途。不过他在军队中的表现谈不上特别出色，感觉上有些平庸，但是总能在需要是时候立一点功，然后顺理成章地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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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我接触到的他完全不一样；我面前的他是个极有心计的人，而且善于耍手段，如果他真的想向上爬，绝对不会手软。我又想起他不止一次显露出的漫不经心和玩世不恭，他并没有像其它的德国人那样狂热，从心底对这些不理智的日耳曼情节嗤之以鼻或许是他刻意低调而为的原因。

$ L2 z. Y% Y( W+ L, m: h但是至于他为什么在十八岁之前没有用父姓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 R; y" J7 A) {1 d$ g2 t我拿起第二张手抄的材料，这上面注明了每一条消息各来自何处，看起来大部分都是德国报纸上的东西，还有就是类似「谣言」的报道；上面说波特曼少校的母亲并不是将军的妻子，而是他的情妇，是德国国家歌剧院一个小有名气的女高音。当他诞生之后，他的父亲并不承认他的存在，所以他一直跟从母姓。不过将军在原本喜欢的大儿子死于绝症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宣布，这个流落在外的仅存的骨肉享有合法继承权，而且让他回到了波特曼家族，但他仍然固执地否认这个孩子的母亲的存在，所以看来这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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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个时候稍稍能够理解少校先生为什么会对贵族抱有一种敌视和轻蔑的态度，因为他父亲不负责任的行为让他很反感，所以他连带着讨厌我。他喜欢让我出丑、吃苦头，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能破坏贵族的优雅与矜持，让他觉得很开心。

+ z, \5 [) Y! \( G6 d, ^/ o3 b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评价这个人；身为一个私生子确实是件痛苦的事，或许在前面的十七年里他根本抬不起头，周围异样的目光不管是对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少年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在他可以对此反击的时候他当然会用所有的智慧和精力补偿自己过去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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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尽管如此我也无法原谅他的残忍与阴险，他对阿尔芒、索莱尔教授和玛瑞莎的所做的事根本不能算个人。他仇视我和我的出身都没有关系，可是利用自己的权力来迫害无辜的人就是一种罪孽！

我掏出火柴把这些材料全点燃，扔进壁炉里。

我想我现在总算弄懂了他如此针对我的原因——至少是一部分原因——那么我也应该更详细地顺着他的性格来分析，下一步他又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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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不会是要求我报答他这次的「帮助」吧？然后再进一步地给我埋下精巧的陷阱。

他啊，肯定会这么做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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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多利奥小姐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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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 u0 y" X/ {/ v「先生，您起来了吗？」

「是的，是的。」我迷迷糊糊地抓起床头的怀表，「我马上就起来，不过现在还不到七点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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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2 |0 h0 C# K) A3 P6 m「迈伯韦西先生刚刚来过电话了，问您今天上午是否有空；吕谢尔先生说他等一会儿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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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c$ [  n& [  T+ ~7 ^这两个家伙，一定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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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P' c! d1 P* D  |6 i' K" A& d我告诉多利奥小姐我知道了，然后拉开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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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空气很好，带着清晨特有的香味，街上的报童在兜售德国官方控制的那几份傀儡日报。我猜西蒙和拉丰不会从这样的报纸上得到戴斯先生的真实消息，一定是某些知晓内情的朋友连夜告诉他们的，而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我是否遭到了牵连。

我表面上还是和戴斯先生有一些合同关系，形式上的调查是必不可少的，但少校暂时还动不了我，唯一该提防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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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心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来到餐厅陪母亲用早餐，然后在书房里等待我的朋友们。不久西蒙和拉丰便一个前一个后地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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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得到的消息比我要简单得多，是社交圈子里小范围的传言，只不过说昨天中午的时候那位有名的音乐出版商在自己的家里遭到了逮捕，并且是和地下抵抗组织有关。他们并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而我也只好含含糊糊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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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v# n& z西蒙的眼睛里很明显透出对我的说法不满意样子，拉丰倒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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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N1 }' r) F" K! L「没有牵连到你最好，夏尔特。」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皱起了眉头「不过戴斯先生就很危险了！德国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没人能帮他了！」

: r# `9 B; I3 J. B1 U我心底黯然：这是肯定了的，德国人怎么会放弃这个警告民众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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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q) p, u# ]「瓦尔叶泰剧院的事怎么样了，夏尔特，他们没再来找你的麻烦吧？」西蒙岔开话题，「今天早上我还接到警察的通知，说可以在下个星期恢复我们的演出。」

「也许他们调查的结果是弄清楚了那个暗杀事件和我们没关系。」我故做轻松地调整了坐姿，「我们可以和剧院经理商量一下，按照合同继续合作。」

! J* _7 c3 o7 p「能这样最好。」西蒙点点头，「我和拉丰将出面和他谈。夏尔特，最近德国人搜查得很紧，那些流动的表演小组……还是不要『活动』得太大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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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y3 S1 _; M9 \我回避了他别有所指的目光，随口答应了。我的朋友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出声，我连忙把话题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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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5 p% V  \+ J2 M/ X* D: o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操太多的心，而且在真正的危险降临时，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我知道波特曼少校可以轻易对付这两个普通的法国商人，把他们当作打击我的工具，我要尽量降低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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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的演出稍稍低调了一些，我也得有时间来打探同事被捕的具体情况。其实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得藏起锋芒，不要给我的敌人提供把柄，但是形势的发展往往不是我个人所能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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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1 b9 x' b7 z2 Q$ V- C. `( U4 b半个月平安地过去了，我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答应了母亲明天陪她去教堂，然后照例来到书房读几本书，准备好好松弛松弛白天紧绷的神经，让自己在睡前愉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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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3 m1 I  i$ z5 u" z翻动书本的沙沙声在明亮的台灯下显得十分可爱，如果不是多利奥小姐急促的敲门声插了进来，我会非常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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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伯爵先生。」她有些慌乱地揉搓着双手，「打搅您了，不过……门口有人找你……」

) Z, t7 p; {+ l7 Z. ~7 l「找我？」我拿起平摊在身边的怀表，「已经十点了。」

/ b. ~) _$ }* b( y5 }「是的，可……」我能干的女管家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他就在门口，您最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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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_* K6 j! [/ m; k/ l7 Q. R2 ?! [我心底冒出不详的疑惑，啪地合上书，走了出去。

一辆漆黑的轿车停在我门口，穿着褐色大衣的高大男人靠在车门上点着香烟，一明一亮的火光映照着他灿烂的金发，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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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我亲爱的伯爵大人。」他远远地朝我抬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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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走上前，只是低声向身后的多利奥小姐问到：「我母亲知道了吗？」

「夫人已经睡了，所以我没有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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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稍稍安心，「这件事我来解决，不要伸张。你……先进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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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e" x' P% _" _- b+ e0 f- l「可是，大人……」

「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叫你，放心吧。」我用最柔和的口气把她劝回了房子，然后镇定地走向外面那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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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V8 A* `) o5 i& j4 H$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少校先生。」我试着表现出我的不悦，「如果您明天休假，我可还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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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您知道有时候兴致这东西就跟灵感一样，稍纵即逝。」他嬉皮笑脸地喷出一口烟雾，「您瞧，为了不打搅伯爵夫人，我连门都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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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N0 G* A) g! x8 J; G6 W( C2 b我猜我的脸一定黑了：「您到底有什么事非这个时候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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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v- B. @; Y7 o0 L8 Y- s* Y「哦，我想请您陪我兜风。」

8 q6 p7 O; V5 H3 i2 u. y* M: E「现在？」我冷笑到，「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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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黑得像绝望的人的眼睛，但即使在这可怕的穹隆下，波特曼少校的金发依旧美丽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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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我微笑着，没对我不友好的问话感到不悦：「我可没什么恶意，伯爵大人，您别紧张啊。今天晚上空气不错，我只是想找人陪陪我罢了。」

( m4 C- I5 B: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穿好外套，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我可没指望能靠口头上的拒绝简单地打发他走，让他无聊的兴趣得到满足也不是不行，可我却得牺牲一个难得的宁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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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7 q+ y/ C, B+ \年轻的军官对我的配合似乎很高兴，他把烟头踩熄，灵巧地钻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于是身后屋子里那柔和的灯光便渐渐缩小，终于不见了。

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偶尔有些女人瑟缩着流连在人行道上，『问候』着擦肩而过的男人，她们的高跟鞋在石板上敲出脆弱的声响。旁边不时还可以看到背着枪巡逻的德国士兵，整齐有力的皮靴声远远得传出去，让人胆战心惊。昏暗的路灯在夜晚的雾气中很惨淡，一排排地延伸到远处，我开着车窗，让风灌进来。

3 l- `* p& W' k4 t& @入秋的寒气刮在脸上已经开始不好受了，波特曼少校冲我偏了偏头，带着责怪的意思：「我不知道您愿意尝尝着凉的滋味，伯爵大人，可拜托不要拉上我。」

「您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壮多了，少校。」我没好气地把玻璃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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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q; A, Y3 d) ]* l他笑起来：「哦，看起来您的心情很糟糕啊。」

「那您认为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享受』这次意外的活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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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Z( R: Q+ H* B9 {% I1 T9 R5 g半夜被人拉出来在大街上闲逛还会很愉快吗？我不认为我有必要给他好脸色，并且应该让他知道我的想法。

: v% k; x( B. r6 v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少校并没像以前那样灵牙利齿地反击回来。他看了我一眼，稍稍翘起了嘴角，把全副注意力放在了方向盘上。我敏感地发现这种气氛很特别，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于是在我们两个人可贵的缄默中，汽车开过了圣心大教堂，来到蒙玛特高地，最后停在了塞纳-马恩省河边。

从挡风玻璃里可以看到墨黑色的河水静静地流过我们面前，远处三两只小船在轻轻地摇晃着，桅杆上挂着的灯像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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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我出来的男人掏出香烟点燃后，喷出一口呛人的雾气。乌云层层的天空好不容易裂开了一个角落，灰仆仆的月光照着他的脸，和烟雾一起把车厢里弄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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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会有第三个人来了。」

# g& ~" V) E8 e7 G1 i他说的是实话，原本巴黎夜生活最繁华的地方在德国人的阴影下变得冷清寂然，背后那些关门闭户的咖啡馆昭示着它们不景气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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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身子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忍受着车厢里难闻的味道：「您不会是带我来呼吸这样的空气吧，少校先生。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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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蓝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里面隐约有些我不熟悉的光彩：「……我们有必要每次见面都弄出这种气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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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该抱怨上帝给了我们一个糟糕透顶的开始。」我讥讽到，「而且是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 m  O# P& @, D「哦，我很遗憾……」他的口气中带了些懊恼，「我没想到您有这么严重的……误会。」

% s9 G7 m" h! N: E: P「我不认为有任何『误会』的成分在里面，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和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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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来跟您吵架的，伯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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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T5 N- ?「啊，对不起。」我冷笑到，「我忘了您请我是到这里来『兜风』，不过我更愿意您坦率一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少校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他摘下帽子，用手爬过那头柔软的黄金：「其实……今天是10月27日……」

「完全在正确，不过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 s: B& Z0 k4 \4 i* h  G7 _0 O「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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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h7 m& R! J" L8 ~「哈，生日快乐！」

「请不要怀疑。」他笑得很勉强，「我只是希望世界上除了自己，还能有第二个人对我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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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2 E9 `; Q. u9 Y' f* V' x7 O我的舌头一下硬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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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F6 V) p( a「找个人一起庆祝应该不过分吧。」他从后排上抓过一瓶香槟，又从座位下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两只高脚杯，「我对法国的东西不熟悉，唯一了解的就是：你们比我们浪漫，所以我就一直期望能有个地道的法国人陪我度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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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您应该安排一次更香艳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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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7 @* I+ j& @; ~4 O9 w" U0 o  Q「和谁？」他大笑起来，「莫非还有谁想到为我庆祝生日？」

我看着他优雅地打开香槟，把酒倒进杯子里，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情况，他没按常理出牌，弄得我很难想出对策。不知道是他早就计划好另有所图，还是单纯地找乐子；如果是前者我又得绷紧神经，小心应对，如果是后者……为什么此刻我觉得他像个要哭的孩子。

「您那是什么表情啊，伯爵大人。」他把酒递给我，「别用这么慈悲的眼神看着我，您知道我不稀罕这个！来，咱们先干一杯，为了我活过的二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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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U4 _1 ~. \' D2 e3 T我机械地把香醇的美酒送进嘴里，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开口方式打破尴尬：「恩……我愿意为我刚才的语气道歉，少校先生，不过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呃，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想要个快乐些的生日，应该还有别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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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诉你没有呢？」他笑吟吟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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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一个高级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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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那代表不了什么。我知道，其实包括您在内，有许多人都宁愿我根本没出生过！」

我一时语塞；他真的坦率起来倒让我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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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C$ l" W* ~- B我的窘境似乎让旁边这个男人很开心，他又为我斟上酒：「比起虚伪的『亲朋好友』，我宁可和真诚的对手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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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R0 @" i6 S「我们一直是讨厌对方的。」

「是的，从某个方面来说是这样。」他漂亮的手指摇晃着酒杯，「不过我很快发现您也有不少让我喜欢的地方；比如说您的顽固，您的冲动，您的尖刻，还有……痴情。」

3 R2 v# N( x6 X" {4 C是酒精的作用吗？我觉得他话里好像包含了一些亲昵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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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F8 M9 Y9 J$ \: E; D; r5 c「原本我见到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在和空有傲慢架子的没落贵族打交道，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很快证明我错了；您的意志力远远超过我的估计，能和您交手我非常高兴。我甚至在想，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您喝醉了吗，少校？」我皱起眉头冷笑到，「我会和一个害死我妻儿的人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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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沮丧，他很快转过了身子，把酒杯放在方向盘旁边。

* {  @+ D5 y% l「我明白。」他的语气中并没什么变化，「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不过我还是想试试，我甚至……努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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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q3 N1 l) p# M「所以你抓了雷蒙得•戴斯先生。」他对我的「善意表示」也以伤害到别人为前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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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让您第三次进警察局。」这个纳粹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过分，「得给盖世太保足够大的甜头才能保住您。相信我，我很清楚您在干什么，『天鹅肉』对他们来说是更好的饵料。」

9 @8 W# h! j* T. s2 M「……我并不会跟您说谢谢。」

6 \5 Q& L6 l5 @* y0 D3 u! |他苦笑了一下：「我没指望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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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 V1 P4 k2 Z$ u我端着酒杯，冷静地看着他面部肌肉的每一丝颤动。在灰暗的月色中，我能感觉出今天晚上的少校在我面前呈现出了另一种面貌；这种面貌正可以与我接触到数据划上等号——一个缺乏感情爱护的人，他的脆弱可以变成乖戾阴险的武器，尖锐地伤害别人和自己。

我几乎要怜悯他了……

' h( s* W6 x6 A) j另一种寂静在车厢里蔓延，这时少校的嘴角微微地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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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别这么看着我！」
; |' X# f) ~. X6 ~. F5 W- h. i
' s7 g: `! }: p, i% w* D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夺过我手里的杯子扔到外面，随着玻璃清脆的碎裂声，我被这股力量牢牢地定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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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x( _0 p2 \/ ]一张端正的脸猛地凑到我面前，我这才意识到他的上半身几乎都贴了过来，有力的双手扣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似乎在压抑着暴怒的情绪。即使背着月光，我也能清楚地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些疯狂的东西。

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一切那我就是不折不扣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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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7 l0 v4 d2 z1 s8 H$ n3 H「你……对我有欲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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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肩上的手掌一下子加重了力道，像是在证实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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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F& C& @. c2 C我反而在下一刻平静了：「假如前两次是你故意戏弄我，那这次又算什么？」我直直地看着他，「我也是男人，不要以为我会一直把你的动作当作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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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的骨头似乎快碎了。他恼羞成怒了吗？不，我可不认为他是一个有那么强烈的羞耻心的人！

波特曼少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迟钝呢？你如果装作不知道或许更好。」

1 d% [  l. O. q, o/ t) d9 R+ Z「是您教会我坦白地直面危险，而且……如果我装傻，只是令您不那么尴尬罢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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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O, n1 F! i9 G9 W) r7 L在蓝色眸子里燃烧的黑色火焰彷佛激烈地跳跃着，彷佛在竭力挣扎，终于渐渐熄灭，我肩上的力道也一点一点地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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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慢慢坐直了身子，凝视着我：「您的确变成熟了许多，伯爵大人。您现在能寻找到最好的方式消磨对手的意志来保护自己，但是您必须知道，我是个固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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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疯狂，而且我并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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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他挑高了眉毛，「我从来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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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v9 x% Z: i* o" D7 |: ]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又有了我熟悉的那种倨傲和玩世不恭。我心里很清楚，或许他压根没把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为看得有多不得了，他只是拚命得在填满空虚的欲望，不仅仅是肉体……应该是借助肉体来渴求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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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选错了对象。我既然能正面接下他的挑战，那么我必然不会让他得逞，这是意志上又一场新的较量——

7 y% [3 `- o* i1 I- U% k「好了，伯爵大人。」我身边这个男人很快戴上了他惯有的面具，烦躁地把香槟扔出车窗，「不管怎么样谢谢您今晚陪我。大概也快天亮了，我得把您送回去。」

车轮碾过芳香的玻璃碎片离开了河边，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直到汽车开进塞尔比皮埃尔一世林荫道，我远远地望见了门前挂着的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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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d7 W1 A# H5 d) P5 r* z# V「好了，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低声说，「别让马达声惊动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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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很配合地熄了火。我伸手推开门，他却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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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我得告诉你，夏尔特——无论你相不相信，害死吉埃德小姐的人……不是我……」

* * *

客厅里亮着光线微弱的壁灯。

( `: U! w* p0 f5 m7 N- b我移动着僵硬的腿来到沙发前，叫醒倒在上面睡着了的多利奥小姐。我尽力使她相信我没事之后，吩咐她不能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母亲。她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向我做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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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善良的老妇人劝回了房间，我才乏力地坐下来。

我无法漠视分别时少校说的那句话，他真正想告诉我什么我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不过我不愿意去想得太深刻。因为我有了一种新的念头，这样的念头甚至让我自己害怕。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尝试，否则就会失去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不认为少校还会像今天一样在我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既然挑明了他的目的，我也应该好好地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听见古老的大座钟滴答作响，不时地敲几下提醒我。等它连着响了六下的时候，窗外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薄霜已经凝结在了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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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伸了伸腰——我必须把自己整理好，别让母亲看出我一夜没睡，否则麻烦就大了。所以大约七点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装作和平时差不多的模样在客厅里喝着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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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妈妈。」

「早上好，亲爱的。」她温暖的嘴唇吻了吻我的额头，「你没看报纸，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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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 ^& e' }& p- u0 A8 w「一个小问题。」我亲昵地搀扶着她向餐厅走去，「主要是关于人性中的善恶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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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高见吗，我的哲学家？」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可不可能让一个坏人变好。」

% P& W' i" L: R: W! h* u她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相信我，孩子，不要简单地说一个人是『坏人』或者『好人』。你要明白即使是杀人犯也疼爱过自己的孩子，帮助过邻居；反过来即使是有名的慈善家也会因为商业上的考虑让别人破产。要是我，就不会用简单的字眼儿去判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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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睿智的蓝眼睛让我觉得心底更加明朗：「这就是父亲会不顾祖父反对和您结婚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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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她的脸上浮起幸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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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您在我身边真好。」我由衷地感谢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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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y; B# A7 F0 {# W$ K母亲的话是对的。不光是人，所有的事情也一样。

因为波特曼少校暗地里的动作，瓦尔叶泰剧院的刺杀案件被嫁祸到了戴斯先生的身上。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盖世太保相信他的鬼话，但处决戴斯先生的罪名中确实有「策划并实施对柏林特派员及高级警督的谋杀」这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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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处决。他们残忍地砍下了那位出版商的头。

3 ~! V! j7 E- @  _3 i5 M我好像安全了，可这是在戴斯先生的生命庇护下才成功的。虽然我明白是波特曼少校导演这一切，为的是卖我一个顺水人情，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将无法摆脱内疚的感觉。

「你大可不必为此难过。」事后他曾经打过电话给我，「事实上单凭《巨人》的事他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与其再牺牲一个人，他独自承担了更好。况且我向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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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R5 f: j. ~: S# h5 F波特曼少校用一种聊天似的口气跟我说到，我彷佛能看到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就他而言，只要是他不关心的事情都可以当成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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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Y, B; G于是在1941年深秋时节弥漫了一段时间的白色恐怖稍稍消退了一些。我和朋友们的剧团在德国人的监督下重新恢复了正常运作。
「天鹅」的行动也在开始复苏。

1 N' K+ \; U, C' G我一直担心戴斯先生遇害和我的安然脱险会让行动组的成员产生疑虑。因为莫名其妙地接受一个纳粹的帮助是件蹊跷的事情。我知道解释是没有用的，唯一的用处是越描越黑。好在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因为我的同事们信任我，当我告诉他们我有些新的想法时，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参与了计划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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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4 n; X9 Z* |「转化？」弗郎索瓦首先觉得不妥，「先生，您说转化一个党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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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b( s, I: [. S6 \# E3 y「是这样。」我耐心地说，「我认为我们可以把他转化成我们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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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冒险了！」戴西摇了摇头，美丽的卷发甩出大大的波浪，「成功与否先不必说，如果他有背叛的意思，那我们反而会处于最危险的情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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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得考虑到这些。」我明白他们的担心，「可是想一想，如果我们在德国人内部有一只眼睛那将多么方便。几个星期后我们将接应三个英国飞行员，并把他们送到勒阿弗尔，如果有党卫军少校的帮忙，在通过沿途关卡的时候会安全得多。这样可以大大降低露旺索他们行动时的危险性。」

「这是事实。」弗郎索瓦有些赞同，「不过，先生，您怎么能让一个纳粹军官来帮助他的敌人呢？」

$ r' P0 {. B& F. E& s「首先他和其它的狂热分子不一样，他心里对他们的元首没有起码的尊敬，他把战争当作是一场报复游戏而不是为争夺什么『日耳曼人的生存空间』。这点我敢肯定！至于怎么说服他我很难跟你们说清楚，但是我有把握。」

/ \) [  ~& m* a5 G- `「太冒险了。」

「那这样吧。」我知道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试。如果在英国人来之前我能说服他，咱们就多一份胜算。」

我年轻的同事互相望了望，终于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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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1 i$ F  H1 Q& Q% \/ I第十四章

或许是有些疯狂，但是却没有办法停下来。

( m. A) F% d: l, }! u# v" _" W我把自己投入了一场赌博，而筹码是包括了五条生命以外更多的东西。我在刀尖上的舞蹈越来越绚烂了，我没办法控制内心的变得愈加茁壮的蔓藤，或许它最终会把我拉到不可知的未来，我却不打算放手。

/ X* R( K% o/ P% E( Y- ]; g3 I; k因为现在的波特曼少校在我的眼睛里像一幅看不懂的现代派油画，众多的色彩把他弄得有些奇怪。当那个残忍的刽子手在我的面前逐渐转过身时，我惊讶地发现他那边的脸居然千创百孔……这样我便不能把他简单地毁掉，更何况从他身上我还有些急需探听的事情。

4 p4 o) p8 l1 @6 e于是在五天以后，我生平第一次向自己最恨的人发出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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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您愿意在白天和我到蒙玛特高地上去喝杯咖啡，少校。」我在电话中跟他说，「这比夜晚更有情调，您能把这当作一次必要的『回礼』吗？」

他在那头低声笑了，口气中带着往常的揶揄：「您的邀请方式还真不客气，伯爵大人。看来我没道理不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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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r' ]! r4 R1 }「那么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在『风信子』那儿等你。」

「一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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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空气中已经有了迫人的寒流，加上不景气的世情，即使在白天这一排精致的咖啡馆也是冷冷清清的。客人们大部分呆在室内，所以临街的露天座椅上空着许多位子，一眼望过去没几个人。

' ?3 T5 p; y2 y我独自在「风信子」外面品尝着比以前苦涩了很多的咖啡，熟识的老板有些内疚地对我说：「糖和牛奶都非常短缺，伯爵大人，您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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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宽容地向一脸歉意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告诉他这没什么，我觉得很可口。战争的恶果一贯是由人民来承担的，但无论如何也必须坚韧地活下去。在一年前我或许根本没有想到生活圈子以外的东西，甚至曾经调侃过法国人的肤浅和过分浪漫，对可现在我发现自己的同胞其实远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和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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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 q) e9 |9 d1 q2 B9 ?2 O3 f" O我婉言拒绝了老板「入内就坐」的邀请，因为我害怕那个人如果穿着一身德国军服出现的话会在人群中制造出惊人的效果；可能连我背上都会被鄙视和痛恨的目光烧出个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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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我远远看见他那身朴素的便服时，隐隐约约有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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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T+ G/ E「刚好三点，一分不差。」我打开怀表，「德国人果然很守时。」

) g3 o  n: _2 M「哦，这是个好习惯。」波特曼少校在我对面坐下来，叫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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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破天荒地没戴帽子，任那头金发蓬松地垂落在额角，身上也只是简单地套上了暗青色的西装和白色的长裤，除了衬衫领口露出的花色方巾，几乎没有一点显眼的地方。可我知道即使如此仍有些女士用暧昧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人就像个发光体，不管怎样都会让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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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 a+ Z" d3 E  ?而波特曼少校看着我的神情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那么自然，彷佛几天前深夜里的突然来访是我的幻觉。

「能接到您的邀请还真是荣幸啊，伯爵先生，能告诉我您打算和我谈什么吗？」他倒是非常直接。

) Y, N$ [8 Q: D8 {- q- E我微微坐正了身子：「您还记得四天前说过的话吗？」

「酒精不是个好东西，我像是说了不少话。」

「你说，害死玛瑞莎的人不是你……」

3 z8 a" Z7 D4 L: z# T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燃。

0 N; T% z$ M+ Y「别告诉我你忘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在送我到家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的。」

「对。」他承认了，但是眼睛里却渗出了一点点狡黠的光彩，「不过，伯爵大人，我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件狠毒的事，是您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啊！」

5 i3 G! A- p6 A( S, U「我在玛瑞莎身上发现了你的头发！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那又怎么样？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金发吗？」

「但在世界上和我有过不快的金发男人只有你一个，更何况你从来没有辩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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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那样的状态下会相信我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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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B  P( |5 Y8 F心脏因为他的话突然膨胀起来，我提高声音：「你保证过会救出玛瑞莎，你有这个能力！在看守所里谁敢对一个少校特别关注的犯人下手！能伤害她的，除了你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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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q, j! _少校的脸色有些难看，彷佛要发怒，但是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柔软的烟卷在指间扭曲成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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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V% _* ?; E" I+ k「真是严厉的审判啊，伯爵大人。」他把烟扔在地上，「这么说您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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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相信你，我们还有可能坐在这儿吗？」

8 l" w- i  }" f- Q5 w! r「那么您到底要怎么样？」

我掏出纸币压在杯子底下：「愿意和我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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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Q- {% A0 P7 \: D1 {/ a, N, Z穿过了乔治五世路和巴塞诺路，又从加里略路、上林苑和普里斯堡路慢慢走到了星星广场。我和波特曼少校平静而克制地闲谈着，因为某些顾虑我们都不可能把对方当成一个合适的沟通对象，但是也比以前圆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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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这个男人重新戴上面具以后变得更加难以对付，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并没如我所希望地那样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就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灵巧地运用着语言的工具来抵挡我一个个盘问，把真相藏进背后的帽子里。而我和他好像随时都处在一种较量中，甚至包括每个眼神与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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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唯一例外的就是在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门口，几个扮「骑兵」的男孩子让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脸，他们的笑声是秋风中最欢乐的旋律，令人感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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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 X9 x" C# q, D「真是让人怀念的游戏啊，」少校微笑着说，「我也曾经是个好『骑兵』呢！您大概没有这样的经历吧，伯爵大人，您的身份可不允许您和在大街上和野小子厮混。」

% V6 |0 ?% {( N4 @% j6 N「哦，只是玩耍的地点不一样罢了。」我听得出他的口气里还是有淡淡的嘲讽，「童年时我也有过很多伙伴，否则我会变成一个孤僻的小孩儿。我的父母很清楚一个人孩提时代的经历会影响他一生的性格。」

, b7 k, e% T, `8 L( J1 a' _- a0 i少校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聪明的他当然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

就在我们互相较劲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黑影从一列半高的小柏树后面冲了出来，撞在我身上。我感到自己的口袋动了一下，接着那个黑影就快地跑过了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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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h& e7 ?/ T2 ]. g「糟糕！」我掏了掏钱包，果然不见了。

  p" r, E9 v: {- G3 H6 O7 \7 l+ ?「嘿，站住！」我情急之下拔腿就追，身边的波特曼少校还来不及阻拦，我已经到了马路的那头，紧紧盯上了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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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5 f6 B! L2 `+ F避开稀稀拉拉的行人，戴着一顶旧毡帽的小偷在狭窄的巷子里钻来钻去，像只灵活的老鼠，跟在后面的波特曼少校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可我没空理他，一直向前跑。大约五分钟后，那小个子拐进了一个静悄悄的转角。

0 l$ A& H4 [1 @2 X$ I" x$ C; }, g& U他背贴着墙，直喘粗气，望着我露出微笑。我额角上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却顾不上擦，只是把身子尽量缩在转角边缘，掏出了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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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呼唤以及脚步声越来越近，当那张英俊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分秒不差地把枪指在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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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v; q: X6 p% g3 [4 C6 G& t「别动，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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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寂静的小巷里只能听见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在灰红色的墙壁中间散开。波特曼少校的面部表情由意外慢慢地转为镇定，接着笑了：

) y5 C* Z) o; |「真没想到您也能用这样的手段，伯爵大人。」

" C8 k2 [3 d/ _/ [4 d! p$ j「没办法，对付你得多动脑子。」

「如果我不追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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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当时你能站在那里等我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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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D$ @! w9 T) ~他偏了偏头，诚实地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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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 |% a5 \3 _% z" t5 B4 B$ \「很好，少校。那么现在得委屈您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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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枪柄使劲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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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与波特曼少校认识以来最有利的一次相处，我处于绝对的优势。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充满了危险性，但我知道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双手都被手铐铐在椅子背后，眼睛上还蒙着布条儿，被房间里的三把手枪指着——怎么看他都不会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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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弗郎索瓦点点头，他走上前解开了绑在俘虏眼睛上的东西。

% |/ |, b9 D; I& M! ]( h  _- E「感觉如何，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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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糟透了。」他懒懒地动了动脖子，「我的头痛得要死！原来弹钢琴的人也有怎么大的劲啊。」

( w) D4 ]0 x" L, M6 l, d" o  L「抱歉。」我干巴巴地说，「因为您很危险，我害怕您会伤人。」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是恭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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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d( Q/ l% J「我不想跟您耍嘴皮子。」他果然是个难缠的家伙，「您应该多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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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您不是要枪毙我吧，否则刚才已经有足够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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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很聪明。」我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我们可不像你们那样先成立一个虚伪的『袋鼠法庭』再来杀人。我们不杀您，是相信您能在这儿做个明智的选择。」

「我愿意听得更详细些。」

他的口气像是在和我聊邻居的花园，漫不经心的。弗郎索瓦和戴西露出了很怀疑的表情，彷佛对我的提议担心。

7 r) r5 C5 d) L/ y& e' Z1 V「好的。」我在他面前坐下来，「你在党卫队分部中担任什么职务，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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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已经了解了，我的工作就是抓住你们，然后绞死你们。」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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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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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口袋里拿出两份盖满章的身份证和护照：「据我所知这里面某个细节也在您掌握的职权范围内，是一个……」我转过来仔细看了看，「哦，对了，是一个党卫队和安全警察联合证明某人为『非敌对分子』的签名。很有用的东西啊！」

: r8 I& A! e0 D「你们想让我伪造证件？」

9 c! M5 s8 A/ p* q3 E% v3 V+ S, s1 F「没那么复杂。」我耸耸肩，「这是件繁琐的事，我们只想要您的签名，少校。将来会有很多人需要这个——哦，或许偶尔还得运用您的一些小小的特权。」

「看样子法国的地下助逃网络比我想象中的规模还要大。你们是不是接受了英国特别行动指挥部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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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6 U9 C7 R# D0 m我听到身后有人倒抽了口冷气，这让波特曼少校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语气中理智得过分了：

「其实您不觉得这次的行动有些傻气吗，伯爵大人。您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们的？如果我坚持不与你们合作，你们只能杀了我，否则就会暴露你们的地下网络，怎么看这都是极端冒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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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会答应我们。」我胸有成竹地朝他俯下身子，「因为你一定不愿意被关到达豪集中营去。」

' h6 r$ y* A" J/ R- h「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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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回答，弗郎索瓦却招招手，领着所有的人走出这个房间，并且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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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1 C2 d! ?) ?少校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点迷惑，但立刻警觉起来。

我用最轻柔的动作解开了他的衣服，纹理分明的肌肉从胸前延伸到小腹，皮肤上有些淡淡的伤痕，似乎是各种摩擦中遗留的纪念，我想也许他说的话是真的：作为私生子他确实有一个过于糟糕的童年。

. ]1 B, J& H* Z少校的呼吸突然加重了：「虽然这是我渴望很久的事，可是，伯爵大人，您不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草草开始吧。我建议换个地方和时间怎么样？」

3 W3 @3 |2 P, z/ j  N7 m1 V) q他或许预感到了什么，可是来不及了——我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了咬了一口，与此同时，指甲在腰侧拉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5 x/ ?1 Q5 [8 e5 n他结实的肌肉立刻收紧了，喉间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退开几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而波特曼少校则咬着牙，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很痛啊，夏尔特……」

我舔了舔嘴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从齿间扩散出来：「听我说，少校，这个星期之内我需要三张到葡萄牙的护照，否则巴黎盖世太保总部和党卫队各个分部将收到一份控诉，指控『某位』党卫队高级军官对同性有些不适当的行为，并且被对方在身上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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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1 i- g1 A' a& O. P, h他瞇起了眼睛：「……真不错。」

「你们一贯憎恶同性爱，对这种事敏感得要死！如果是自己的上司倒可以掩盖下来，但若是被『有心人』扩散出去，将会关系到整个占领军的面子，那就很麻烦了，不处理也说不过去。哦，对了，少校，我听说好像斯蒂尔普纳格尔将军（注：驻法国德军最高司令）与您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您认为他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帮助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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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6 ^, T: [, _" A波特曼少校那头漂亮的金发垂落下来，或许是疼痛让他皱起了眉，然后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却在急剧变化。

大约一分钟后，他抬起头：「好啊，我也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8 Q$ W0 H, u* \" }: {他屈服了！

4 q: @# Y( \. w) S  Z其实他并不知道，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因为这步棋走得太险，而手段也太过于低劣了，如果是在一年前连我自己也会唾弃的。

「替我把衣服穿好行吗，伯爵大人。」少校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没拒绝，默默地伸出了手。

「告诉我，伯爵大人，您怎么能想出这样下作的点子？我一直认为您是个高贵的人。」他在我脸旁开了口，温热的鼻息贴着我的耳朵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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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l" A& E) ~' k「战争会改变一切。」

「我曾经坦然地承认过我对您有欲望，在那一刻我是真诚的，而您利用了我的真诚。您太卑鄙了……」

1 u% _; g  I  I% e8 d「这和您的某些行为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您会后悔的。」

! [* U* r7 S/ t8 k% @" e/ Q我没有回答，只是更快地完成了手里的工作，然后叫弗郎索瓦他们进来。「好了，波特曼少校。」我避过他凌厉的眼神，「现在您可以回去了，不过请一定要记住我们之间的合作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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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冷冰冰的说到，「不过您不打算趁这个时候把您想知道的另一件事弄清楚吗？或许咱们的交易还能更深入一些呢！」

( J2 [5 W/ l$ N「不，谢谢。」我知道他将把玛瑞莎的事拿来做要挟，但我绝对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早晚我都会知道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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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x& H$ R  z6 C* {/ m「难道您现在已经没把她看得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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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一窒，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在愣了两秒之后，我挥挥手走出了这个房间。

. E/ u# K' [* R/ t弗郎索瓦他们会蒙上他的眼睛，再次把他带到原来的那个路口。然后我会安排人日夜监视他，直到护照到手。他心机太深，我不敢放松警惕，虽然他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可我知道他已经起了报复的心思，我必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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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即使掉进了陷阱，要把它驯服成猎犬仍然是个危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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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y& @2 A( C! }  N在门边看着这几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旋转的楼梯下，我突然有些疲倦地坐了下来：

少校说得一点没错，我确实很卑鄙！

我知道如果是单纯地以少校感情上的弱点来说服他加入我们的阵营未免太天真了，所以才设计了这个陷阱，可是它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让对方非常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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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y+ b4 g% K0 N- w/ m2 A; z或许我可以谴责纳粹的凶残与低级，也可以说服自己这件事是同犹太人主张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样合理，甚至干脆认为在战争时期这样的方法是绝对必要的，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明白——并不能因为别人的恶劣而降低自己的人格，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违背了自己以往的原则！为了达到目的，我把正直和良心都暂时抛弃了！

) V3 v$ ]+ A7 g0 H* V; Z. b# a难道战争真的有如此大的力量吗？
( Q% H* S* l2 U4 B/ e' f" ]  }
' }' n" [; H/ M2 b2 @5 Q我觉得头突然疼起来……

算了，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就得考虑扔掉之前刚使用过的手枪，用柔软的橄榄枝抚平少校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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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6 l; N3 i6 O第十五章

! u" o+ I  ^) A" r3 z0 }时间只有在等待的情况下才会变得漫长，特别是等着某些你所不能掌握的结果，那感觉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烤，难受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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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4 E' ^4 L" j( P% p+ Z/ B9 P/ y. r我现在就很不幸地处在这种情况中。当然了，我也明白这是我自找的——

波特曼少校头一次被我「将军」，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能牢牢地把他身上的缰绳抓稳。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乖乖当一个提线木偶的，何况我所用的手腕并不高明，甚至连我自己都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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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步计划太冒险了，但即使现在回头来看，我也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我需要他手里的特权，但他也不会轻易地成为一个第三帝国的叛徒；即使他内心深处很有这样的潜质，可他也懂得该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他不会轻易抛弃目前的高官显位而让自己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地。而眼前迫切的情况不允许我再慢慢地对他进行情感上的「熏陶」了，什么「晓以大义」更是荒谬，于是我选了最有效率却最卑鄙的方法——胁迫他。

「利用了他的……真诚吗？」

我在手指在静静地放在琴键上，却没有动，脑子里只是闪过少校当时的脸。那张英俊的脸上有非常少见的怒火，如果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认为自己看到了他眼睛里些微的痛苦。就是这样的表情竟然令我越来越内疚。

是的，是内疚；还有该死的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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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K# ]; h4 D我开始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弹奏《悲怆》，音符撞击着封闭的琴房弹回我身边。满溢而出的旋律充满了我的耳朵，但我的心却好像浮在半空中，至今我依然很难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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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剧本是不是过于奇妙了……

8 n- G; N6 Q' m" T, `「伯爵大人，花园已经修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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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了轻轻的呼唤，我停下了手指的动作请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进来，他把沾着泥的手套揣在坏里，古铜色的脸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辛苦你了，露旺索。」我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来点白兰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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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U) o8 G! w3 B「谢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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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E5 q' e4 p+ Q& P我把酒递给他，关上了门，然后斜靠在窗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对他说：「那个便衣警察看不到这儿，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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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匠」舒展开浓黑的眉毛：「我相信您这里还是安全的，大人。」

「暂时是这样，我的朋友，不过千万别以为永远都这么安全。」我朝他笑笑，「来吧，告诉我这两天咱们的『猎物』有什么反应。」

. o/ h6 Q& `; U+ s4 _8 ^「一如平常，大人。他好像过得挺好的，什么动作也没有。每天从住的地方到特纳尔广场旁的办公室工作，晚上应酬那些军官和叛徒，甚至还能抽出时间陪他的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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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过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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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N/ p0 K8 Y4 j- ]! ]「绝对没有。我们每次都换不同的人去，而且没有一次化装是相同的。」

我疑惑地抱起了双臂：「离周末还有两天，他难道不明白如果到时候没有护照的话将会出现什么结果吗？」

) w" @* h5 d8 Z- t「莫非他打算自己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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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知道少校不会冒险跟我们打这个赌，他不可能有资本来承受失败的后果。所以他一定会顺从我们，如果他借这个机会让我们急一急，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那么我是不会介意的……但是他真的如此吗？

「露旺索。」我走到他身边，「我要你转告弗郎索瓦，从今天开始再加派一个人盯着他，还有他身边的人，特别是接触密切的。」

「好的，大人。」我的同志站起来，走了出去。

少校，别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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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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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高高低低地在房间里盘旋着，就如同我此时此刻的思绪。

露旺索的消息在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里非常有效率地传到我的手里，几乎全都是波特曼少校的行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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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8 ~2 G$ ?* J; |0 R- p11月16日8：00，从寓所到达办公室；9：52乘车到巴黎警察总署审问被捕的英国间谍；12：10在「加勒亲王」大饭店与两名陆军中校共进午餐：15：38赶到凡尔塞医院慰问武装党卫队伤兵；13：34来到看守所；17：50回到寓所：20：12与情妇会面；11月17日8：00，从寓所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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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3 g# C! c. F: a6 }3 t8 k. q完全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他似乎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是——

「露旺索，」我对坐在面前的这个仍做花匠打扮的男人问到，「这段时间派去监视的人离他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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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不超过两百米，我们有时候是躲在附近隐蔽的地方用望远镜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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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E% ~6 Q" X3 I「那么你们注意到他身边的人了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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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 ?; Z7 h0 f「海因里希•贝尔肯中士是不是也一直都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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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E: r: R7 e* g' B. q5 z「您指的是……」

$ A" l8 o6 q, [. c" d2 E& z「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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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V$ y/ ^3 O2 Z我的同志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大人，我们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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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的脸一定很快地变成了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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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 C6 u+ T* Q波特曼少校，他果然耍了手段，他自己没出面，却使用着最灵便的工具！我真恨自己的愚蠢！为什么只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我应该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他到底让他的副官做了什么？那个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至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让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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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V' u9 B3 \$ G9 q; V2 R那原本存在于心底的对少校的一丝愧疚已经被刚听到的消息埋葬了，我飞快地理清思路，找到最快的处理办法：「快去告诉弗郎索瓦，暂时别把那三个英国人带进巴黎，计划有些小小的变动。我们需要再次确定少校到底具不具备危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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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g( }7 W/ s- g  C+ m' ^2 }「好的。」

' V$ O" Q; z3 X1 s% f露旺索掩饰好他的一丝慌乱，匆匆地离开了。我从书桌的暗格中抓起手枪放进口袋，拿起了大衣和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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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I! |+ _5 b' u- M9 E+ C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正要出门的准备。我皱起了眉头，在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把听筒放到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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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S0 ?6 v3 E2 V8 U; C「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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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伯爵大人。」是那个如恶魔般罪恶而诱人的声音，「今晚能赏光吗，我有三份很『特别』的礼物要给您。」

; U8 }. n1 U$ a6 o- V4 f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在耍什么把戏？突然完成了我们的要求，这会是陷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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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g, w  L. o4 |「怎么了，伯爵大人，您好像不是很开心？」少校的声音一如平常，轻佻却隐约带着力量，我却不寒而栗。我应该接受他的「邀请」吗？或者他早就准备好了手铐，但是万一他怀里真的揣着三份护照又怎么办？

我现在只有怀疑却缺乏证据，如果不去……会不会浪费一个大好的机会？如果我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也下了一份更大的赌注——

「您怎么了，伯爵大人？」少校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耐烦，「您是不是害怕了？害怕我会伤害您？」

「您在说笑吧，波特曼少校。」我控制着尖锐的口气。

. ]$ H, u. q% c「是啊。」他在那头大笑起来，「您手里握着我的前程，我们的位置可没像现在这么微妙，您大可放心。」

. f3 o& X! b$ d, K色子已经投下去了，就让我痛快地赌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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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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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 X( _3 Z! h' @2 A- b/ P「晚上七点，在圣光荣大街的奥雷拉花园饭店。我预定了座位。」

「我会准时到的。」

把听筒放下以后，我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枪重新放回了暗格——现在我身上连一把锋利的小刀都没有。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盖世太保们逮捕我的时候「刚好」从我口袋里搜到铁打的证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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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吩咐安德烈准备好车，然后穿上大衣，牢牢地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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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Y% ^! w8 a' Z希望它能帮我抵挡今夜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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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雷拉花园饭店是一间华丽却规模不大的五层楼建筑，室内装饰很有点旧式宫廷的味道，漩涡状的花饰在壁灯灯光下显得很独特，护壁板上的浮雕也很精美。一支七人的乐队在窄小的舞台上演奏着舒缓的小夜曲，每张桌子上圆柱形的台灯朦朦胧胧笼罩在用餐的人脸上，让人觉得情意绵绵——怎么看这儿都是恋人们的天堂。

少校订的座位是靠近窗边的一个双人桌，当我到达的时候他已经点了一杯雪莉酒，慢慢地翻看着菜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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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伯爵大人。」他在灯下冲我露出了极有魅力微笑，「您要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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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点了几份清淡的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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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胃口不大好吗？」他支着头调侃到，「怪不得您那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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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o6 F. V# J: K; W: P, I3 D「这个倒不需要您挂心，少校先生。我很好。」

4 C% ?0 ]6 T* d: [  O# j; A/ V* J这个金发男人的眼睛里多了一点捉弄的神色，他用手轻轻按了按脖子：「哦，但是我这两天可不大好。伯爵大人，你留在我身上的伤口可让我疼得睡不着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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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 a* c' @7 S  J+ Q  U2 m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希望您只是夸大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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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没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张硬质的纸放在桌上，「它时刻在提醒我，您吩咐的我一点也没敢忘记。」

是护照，可是我并没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拿过来。

4 k) R6 L- j' {) w  H+ K「怎么？您的表情让我觉得您似乎对此不是很满意。」少校漂亮的眉毛向上一挑，「还是……您更加贪得无厌了？」

) h, ?3 m4 y& j- L# n我看得出这三张护照是真的，因为面上那些鹰形印章、编号和签名都是崭新的，纸张的暗花在灯光下清楚极了。能做到这个的程度我实在无法再对少校提出任何要求，可是问题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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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3 K! h9 [& L( y「贝尔肯中士在哪儿，少校？」我望着对面那双湛蓝的眼睛问到，「为什么没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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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I. j4 t4 j/ f- d! o「他……最近另有公务。」波特曼少校顿了一秒钟，「您怎么会突然提到那个人？」

「因为他一直都跟着您，如果太久没看到他我会觉得很奇怪。」

' j' f) P4 e! F- h5 H9 i  `「我不知道原来您对我的副官都这么关心。」他讥讽到，「说实话，伯爵大人，您今天很怪。您是不是在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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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f* c* _0 E7 V1 d& r1 D$ c2 \* w我没有回答，因为侍者已经端上了香味扑鼻的菜，暂时堵住了下面几乎失控的话题。我内心的焦躁已经在语言中有所体现了，少校机警地抓住了我的尾巴，而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趁着这空白的几十秒，我缓缓转过脸，看着窗外夜色下的花园，让升温的气氛冷却冷却。几乎这同一瞬间，某个黑影飞快地从两株茶花旁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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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z! c3 m3 ~( N我的血液一下子变得冰冷；因为在淡淡的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人酒红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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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7 q0 [0 _) S! a) z/ ?陷阱！

少校果然已经采取了行动！或许贝尔肯中士早就埋伏在这儿了！谁知道周围的客人有多少是天杀的盖世太保！

我明白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伸手去碰那几张护照了！那根本就是定时炸弹，说不定我的指尖才碰到它，手铐就会立刻锁上来，或者是枪子儿来结束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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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C) R. X0 j: F- z1 X; I4 O我的后背渗出了些微的汗珠儿，右手轻轻地抚摩着胃部。侍者把最后一道菜放到我面前，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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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s( o6 O7 k9 ~! c「少校先生，」我尽量让脸上浮出正常一些的笑容，「其实……我只是觉得在这个地方把『礼物』拿出来太危险了，您也应该小心点。我……或许能换个地方接受您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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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瞇了起来，那样子活像一只估量着对手的猎豹；我偷偷地收缩着咽喉的肌肉。

「好的。」他终于把护照收回了口袋，「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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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P- J; [( N3 g5 ]7 @我暗暗松了口气。

. g4 T1 H' H" U3 D2 a- O' Q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像最普通的朋友一样用完了晚餐，走出大门。侍者将我的车开到大门前，我钻进了驾驶座，而少校就坐在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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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2 C/ o: h" M5 D我从后视镜中没有发现任何跟踪的影子，可黑色的夜幕不能让我完全放下心来。我发动了车子，波特曼少校竟然没有问我要去哪儿，这让我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他还没动手？如果离开这个地方，他能保证抓得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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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我把车钥匙插进去的那一瞬间，啪的一声，挡风玻璃上猛地穿了一个孔，蜘蛛网般的裂痕模糊的我的眼睛！紧接着又是连着的五声枪响，我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倒在了座位上，旁边那两只有力的大手护住了我的头部，碎玻璃像小石子儿一样打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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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2 ]4 w$ L  r: L8 S+ q  X: V车外的侍者和路人爆发出惊叫，杂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从旁边跑过，有人大叫着警察，还有人歇斯底里地尖叫！

是暗杀吗？我第一个念头就如此！

「乖乖地呆在车上别动！」波特曼少校在我耳边命令到，然后猛地推开门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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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再听到任何的枪声了！似乎开枪的人在发现自己失败后立刻离开了现场！少校急促呼吸表明他正在急于寻找那个凶手。远处有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了，还夹杂着难听的德语。是巡逻队吗？

5 w8 D8 s0 n& [  w4 A4 s我直起身子，发现自己除了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车厢内布满了玻璃碎片儿，后窗已经完全消失了，黑色的皮革椅背上也有两个洞。

少校在两三米外的地方和匆匆赶来的巡逻士兵交谈着。那些年轻的士兵向他敬礼，一脸的诚惶诚恐；长官在他们管辖的地段受到伤害可不是件小事。少校铁青着脸把大概情况告诉了一个下士，命令他们立刻四处散开搜索，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 `4 T: D  M2 g& a0 E我有些胡涂了；难道从头到尾并没有埋伏的士兵？难道这次的袭击并不是少校安排的？那么我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会是我看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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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试图整理这些混乱的思维时，少校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 I$ u# l' k1 @7 m4 X' f「你没事吧？」他专注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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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还好……」我点点头，不知道怎么为他保护我的举动道谢。

1 X8 b. ^$ O6 d# k- ~+ C8 D& ^「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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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0 z3 Q: z# i: K「啊？」我吃了一惊，「怎么，您不用留下来处理这件事吗？」

「我叫你开车！」

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我听得出来其中压抑着一种急欲爆发的怒气！我咽下翻到舌尖的恶毒词语，决定听从他的吩咐，驶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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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沉沉的天空下，昏黄的路灯帮助我看清楚了自己正在乔治五世路上闲逛。车厢里凝滞的空气和粗重的呼吸声提醒我刚才我们经历了一场怎样可怕的暗杀！但目标是谁呢？究竟是我还是少校？或者是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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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去哪儿，少校？」我决定打破现在令人紧张的僵局，「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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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没有回答，我诧异地转过头，赫然发现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上竟满是冷汗，嘴唇苍白得像个死人！他的双手用力抓着座椅的皮革，指关节泛出不正常的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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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

+ g( N7 O6 k- k% i我慌忙把车停到路边，扶住他的肩：「您怎么了少校——」

一股温热的液体弄湿了我的手，我的鼻子里闻到了血腥味儿。借助那点可怜的亮光，我在他右肩下方看到了一大片濡湿的痕迹，黑色的制服上有个几乎无法辨别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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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 ^( k他中枪了！他刚才被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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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抽了口冷气：「天哪！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是不是木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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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9 _, f  K. L0 j6 x少校扫了我一眼，似乎认为我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

「现在可不是您尖叫的时候，伯爵大人。」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到，「快带我走，否则到家的时候我的血都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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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p) J% r, G/ E" I2 @* z「你得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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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严重！」他严厉地瞪着我，「把我送到西大街的公寓，我自己会处理这点小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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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枪伤啊……」

「所以我要你别再大声嚷嚷了，照我的话去做，不要让我也拿枪指着你。」

  J3 V, U- K9 Y$ v3 t( Z$ p简直不可理喻！我怒气冲冲地踩下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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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讨厌的家伙！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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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1 j" B$ D) U8 l, q9 m+ f5 V4 m第十六章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一个身高接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个子扶上四楼，而且是在他把绝大部分体重都压在我身上的情况下。

5 C: O# J" p8 |3 H4 O5 [" ?看门人在波特曼少校凶狠的眼神中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地让我们进去了，然后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楼下的小屋。我咬着牙把这个金发男人放进了沙发，发现自己额头上竟然满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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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的脸色很难看，但还好没失去意识。虽然伤口已经用我的长围巾按住了，可濡湿的痕迹还在不断地扩大。我对他坚持不去医院的做法非常反对，而他的态度也出乎意料地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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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伤去医院……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扯下我的围巾扔到地上，然后解开了制服的扣子，「……你会用厨房吗，伯爵大人？我需要开水……」

" {- H) f7 ^0 Y1 x我很想说「不会」，但是看着他皱着眉头缓慢地脱下制服时还是心软了：毕竟这个人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保护了我，而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没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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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笨手笨脚地把水壶放在炉子上，尝试了三次以后打燃了火。等我回到客厅时，刚好看见少校脱完了上身的衣服，正用手摸索着他看不见的伤口。殷红的血糊在整个右背上，其中那个指头大小的暗红色洞口还在流出温热的东西。

: K3 c+ U; q/ ?* ^4 O我的喉头一阵发紧；尽管不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血，可还是很难正视它。

少校从衣柜里翻出纱布和干净的白衬衫，把它们撕开。「别光站在那儿。」他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吧。」

& x8 g2 c- p7 n7 U5 e+ e( p「干什么？」我的心咯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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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p% B" {) {「把刀子放在火上烤一烤，然后帮我把子弹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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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我大叫起来，「动手术该去医院！这样会感染的！」

波特曼少校用轻蔑又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彷佛我好心给他的建议一钱不值：「怎么，您的胆子小到连血都不敢沾吗？」

如果不是看在他受了伤的份儿上，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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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4 `1 H/ d9 _少校很明显没指望得到我口头上的答应，只是径直把匕首的皮套取下来。雪白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他抬起头，把那凶器递过来：「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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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没有退路。

于是我的手指如他所希望地那样接过了匕首，呼吸随之急促起来。少校把台灯拿近了一些，转过身趴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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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L/ i/ y5 Q! c我挽起袖子，洗干净手走了过去，然后掏出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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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刀尖碰到伤口时，这个男人抽搐了一下，随即稳住自己。我极力忽视那喷涌而出的热血和手指在肌肉里摸索的滑腻感，但还是无法忍受胃部的阵痛；我很想吐，可惜未能如愿，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这场折磨并不单单只针对那个受伤的人，连我的衬衫上也全是汗水。

7 G4 s: f& M9 l4 l. }5 K9 v大约几分钟后，我的指尖似乎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用力钳住它，一点点地往外挪，终于把一颗枣核大小的子弹弄了出来。

「好了！」我喘着气把那玩意儿扔到地上，然后用开水浸湿毛巾把伤口擦干净，拿起纱布死死压住，用布条一层层地把它绑在少校身上，紧紧地勒着他的皮肤。血流顿时缓了，没继续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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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一下子散了劲，无力地坐倒，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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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8 L- Y. i5 L4 f+ @少校的脸色惨白，嘴唇变得青紫，还有咬过的血痕。他漂亮的金发被冷汗浸湿了，贴在额头和脸颊旁。沙发的垫子上全是血，还有的滴在了地毯上，我的双手也红了一片，如同刚刚从案板上离开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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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那儿的伤员慢慢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用极低的声音笑了笑：「……干得不错啊，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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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s, m+ _2 c我很惊讶波特曼少校居然还能保持清醒，他的意志力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强韧。我看着他散乱的头发和发红的眼睛，勉强裂开了嘴角：「不客气……我建议您最好静下心来睡一会儿。」

" Y% f2 V8 L* r0 N' l# _% X5 H他紧紧地盯着我，带着一种很古怪的神色。我有些莫名其妙——如果这个时候他想指控我弄疼了他，我会用台灯砸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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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s2 d3 b* F, n不过少校并没有说话，他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舒服点儿，然后把闭上眼睛，脸转向了内侧。

我走到厨房洗去手上的血迹，把弄脏的领带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用凉水使劲泼在脸上，让发热的皮肤冷却一些。客厅里的伤员发出均匀而短促的呼吸，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沉睡，可我知道没有吗啡这根本不可能——他只是在尽力与疼痛搏斗。

% \: |8 F$ d1 @6 T/ a' h我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把台灯的光线调暗后抽了支烟，静静地打量着少校的公寓。这里比我想象中要简朴一些，没有花纹华丽的墙纸和镶嵌着贵金属的家具，也没有什么特别醒目的摆设和装饰，衣服随意地挂在椅背上，看了一半的《悲剧的诞生》放在茶几下，茶具很明显没有用过的痕迹，什么小饰物和礼品都看不到……这只是一个可以算得上普通的房间，与它主人的身份稍稍有些失衡；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鲜花，没有那种一早便被柔软的双手剪下来抱进房间，精心整理过后插花瓶里的鲜花。这里只是他住的地方，却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