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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xcvbnm3047

《官渡》 BY 静静行走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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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05: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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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7 c' R8 T8 P  吃过午饭,月辉回到水云的房间,开始低头收拾行李。水云吃惊道:“怎么,你要走了?附近还有几个很好玩的地方,你还没去啊。” - y$ k0 l, r) s2 I7 a
  月辉苦笑道:“本来是想多住几天的,可是……现在跟你一起,我感觉很不自在。小云,哥对不住你。” 6 y9 }( H  m8 o: }
  水云拉住月辉的手,急切道:“你不是说要做我哥哥的么?哥,你要这样走了,我会很难过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呢。” 3 f8 e. _# J' Q, z: `
  见水云真的很难过的样子,月辉手里的动作停下了,一时沉吟不决。水云摇着他的手,央求道:“月辉哥,你多住几天,行吗?”水云恳切的眼神,令月辉无力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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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月辉和水云去了官渡。母亲叫水云去一趟官渡,请干爹或是小龙明天过来,家里的稻子该收割了。月辉正好想去趟官渡乡,给单位和家里打个电话,于是两人结伴出了门。 
3 g# o* f& e; l0 V9 e% U  f  走在路上,月辉问水云:“你不是说,有事情想问我么?” 
9 g7 P/ @1 D: @3 r' h$ s; ]  水云想了想,问月辉:“哥,你是啥时候晓得自己喜欢男人的?” 
: @' V* U2 Z' X/ o6 }  “上中学的时候,那时别的男同学忙着追女孩,我却对女孩子提不起兴趣,反而是一看见顺眼的男人,就激动得不行。” . G3 T! H. T. ], X
  “那……这不会影响你结婚么?” , {3 `2 l2 \7 h  q: e/ y6 u6 W
  “当然会,在我所有同学中,我是结婚最晚的一个。你不晓得吧,哥今年都34岁了。” 
0 i" [2 y8 U* p* Z7 V  水云央求道:“那你后来为啥又结婚了呢?哥,能不能把你的事情跟我讲讲,我想知道。” " Z' `* Z: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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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辉便告诉水云,长期以来,他一直找各种借口,拖着不结婚。虽然自己也曾交过几个女朋友,但那都是为了敷衍家里人,同时也好堵住别人的嘴。月辉说他对女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谈婚论嫁的事,一提起来就让他感到恐惧,他难以想象,如何去个一个毫无感情并且毫无感觉的人生活一辈子。 
8 m+ D7 o0 Y9 d8 D: b  U5 O  月辉说,小云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爹了,是母亲一手把我和几个姐姐拉扯大的。当年读书的时候,我功课也很出色,不是我聪明,而是我比别人用功得多。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好好读书,将来好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可等到工作后才明白,不管自己工作如何出色,终究不能将幸福塞进母亲怀中。因为母亲想要看到的是我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我的幸福才是她最大的幸福啊!可我却怕结婚,也根本不想结婚。认识到这一点,我痛苦极了,也绝望极了。 * A. t/ m1 t( N, e
  与母亲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听着她训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着她不住地叹息,我只能劝她或跟她开玩笑,说你儿子相貌、人品、工作哪样都不差,还怕找不到老婆么?背过身,心里却愁闷得不行,我知道,母亲也愁闷。日子每过一天,这愁闷就会在我们母子二人心中增加一分。我一直担心,总有一天,它会将我们中的一个或两个都压垮。 . w; ]; Y  S8 O5 e
  有时姐姐们抱怨我不孝,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东游西逛,不抓紧点找个人成家,也好让母亲放心,难道你想让她老人家愁死啊? 
, b4 O( q; m# P  \! n1 K  小云,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我最最亲的人了,你说我怎么会忍心让她愁死呢?可如果我要是真的去结婚,我就得彻底放弃自己的天性,放弃自己的感情。为了安慰母亲去付出这样的代价,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也太惨了? 
: t4 P8 W( X0 O1 p, x! Q6 s: C! s  是的,小云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我也有过深爱的人。这个人是我大学的同学,与他认识到结交的过程,我就不讲了。总之这个人让我相信,为了他,我付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我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3 C, m+ s3 J" ^, ]4 q* M  几年前,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借口工作忙,从家里搬出去住了。这一方面是为了逃避母亲悲哀的眼神,更主要的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和他在一起住了两年多,这两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一段时光。每天晚上,我们能拥着心爱的人睡觉,能以我们所能想出的任何一种方式做爱。(哦,对不起,也许哥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不过那两年哥真的很幸福!)有时我想:不管以后的生活如何荒凉,可至少在我生命的原野上,曾经有爱情开放过--这辈子我也算没白活了! 
& ~) r+ |$ B5 a8 H5 O0 Z  我与他在一起时,大家都避口不谈各自家里的事。不是我们不关心亲人,而是一想起亲人,我们爱情的天空中就会乌云滚滚。我们都没有办法将这乌云驱散,所以我们只能逃得了一时便算一时。我们用尽了一切方式,给对方快乐也给自己快乐。假如一个人要过生日了,另一个必然会早早计划,费尽心思给他准备礼物,好在生日当天给他一个惊喜。平日里,我们在各自的单位经常抢着加班,为的是能把所有的假日集中起来,每年能一起请个长一点的假期,到时候我们就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旅游。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亲人关注的眼光,也没有旁人居心叵测的窥视,我们可以自在一些,放纵一些。 " Y7 @2 j7 K/ `) x$ z( m8 J
  然而我们再用力去逃避去驱赶,悬在我们头顶的阴云其实始终没有消失过。我们就象那掩耳盗铃的人,以最可笑的姿势,将自己的耳朵紧紧捂住,以为这样铃声就不存在了。等到某一天不小心松开了手,才发现那铃声倍加刺耳。 8 T. D3 I. \  {
  三年前,首先是他终于抵挡不住来自家庭的压力,与一个女孩子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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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云,我当时的心情,不用说你也很清楚。这次来到官渡,我本来没想住这么久,只想随便转转就走的。可自从碰到了你和小龙,看到你们的情形,我决定多住些天。自从了解到你的身世,又隐隐猜到你和小龙非同一般的关系后,我已经在心里决定了,我要陪你些日子,至少要等到小龙结婚后,我才回去。 
. k3 N4 V* Q+ N( E, ]+ _  小云,我是过来人,我非常清楚,婚姻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它是一个最恶毒的诅咒,一个永远无法逃避的死结啊! 5 B! r  Y8 j5 r4 A+ k$ R' p. L
  我也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也许什么也帮不了,但我还是想陪着你走过这段路。这些天,每当我看到你眼里的痛苦,我都感觉自己在照镜子,镜中痛苦的眼神不是小云你的,而是我自己的。于是我已经麻木的心又开始作痛,仿佛自己又走进了往事。 ) @# N. u6 r, O: x
  今天上午在苦竹沟,我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了,抱着你的时候,竟然冒犯了你。小云,哥那时感觉不是想要安慰你,而是要安慰我自己。你相信哥的话吗? : u" r) R7 u4 N4 _
  小云你别哭,你一哭,哥也会跟着难受了。小龙这大傻瓜,他还对我说:小云很倔很犟,就算是挨了打,也从来不哭。我猜你是象我一样,即使要哭,也尽可能不在他面前哭吧。 7 H' t( b' Q  p5 j& G
  记得他离开我的那天,我将他送到门口,还冲他微笑呢。可等他走出了小巷口,我一关上房门,就一头扎到床上,用还留着他气息的被子死死捂住头,嚎啕痛哭起来。被子再厚实,也未能挡住我的哭声。不料这时他又折返回来了,“咚咚咚”敲门让我放他进来。我没去开门,他就不停地敲。我怕吵着别人,走到门背后对他说:“你还是走吧,你反正是要走的,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见面了么,你进来又能怎么样呢?” , E# X6 N- m9 C& E8 g+ j
  他说:“我不管,现在我只想见到你,你要哭就让我抱着你哭吧,你快开门!” 
8 F+ {% O9 x% p  我说:“如果你要进来,那你就再也不要走了,如果你进来了还是要走,那还不如不进来。今天你可以让我在你怀里哭,可明天呢?后天呢?还有以后呢?你能一辈子抱着我么?你做不到的,你还是走吧。把你迎进来,再把你送走,我会更伤心啊。” ' L) B- B, B# q* f
  他在门外哭了,说:“可见到你这样,我难受极了,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地走呢?你快开门吧,我求你了。” 
0 G, |" L; t" {, g% C  那天我到底没给他开门,他哭着走了,走之前要我答应他,不能做傻事。我对他说:“你放心吧,我还有妈妈呢,我不会去死的,我要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的。” . X: O, i* }. c
  他知道我说话是算话的,稍微放心了一点,说那他就回去了。我对他说:“你等一下,走之前再亲我一下吧,隔着门亲我一下吧,我能感觉得到。”…… 
5 ?; W4 ]. P- @! N  小云,也许这很荒谬,可那天隔着冰冷的铁皮门,我真的感觉到了他嘴上的温度,我甚至尝到了他嘴里独有的味道,也尝到了流在他嘴里的眼泪的味道…… ' }  f  ~& T. ]6 t) A9 E
  他走了,我在那个屋子里住了五天,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在我和他的房间里,桌子上还摆着两个酒杯,卫生间还摆着两套牙具,床上并排摆着两个枕头……房间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他曾在这里住过,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 B8 C4 K3 r( b3 y/ T  P  临走时,他曾说要把自己的东西带走,我知道他是怕我看着难过。可我没让他带,我对他说,别让我看到人去楼空的样子,我无法留住你,就把你用过的东西留给我,算是做个纪念吧。 " U4 p- y. ]2 \
  等到他走了,我才发现自己错得多厉害,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是悲伤的心所难以承受的。不管睁开眼还是合上眼,我眼前全是他的影子,鼻子里还有他的气息。这种感觉折磨得我都快要疯了。 
& h$ S' D3 {/ ]5 |, c  我们约定过,今生再也不联系不见面了。因此我无法叫他来把东西取走,当然我可以自己把那些东西收拾起来,甚至是扔掉。好几次我曾想那么去做了,可要我将他存在过的痕迹抹掉,我终究下不了手。再说,就算我把房间摆弄得面目全非,他留在我心中的影子,我又如何能擦得一干二净呢? + b) A2 ^: P3 }/ M: l2 o8 u
  就这样挣扎到第五天,我病到了。母亲和姐姐们得知我没去上班,找到了我住的地方,将我接回了家。这样也好,我用不着再为要不要收拾那个房间犯愁了。我所不愿意破坏的一切摆设,由别人去破坏掉更好一些。反正我看不到也管不着了,我心里会好受些。 0 @% H1 M7 _- G3 r/ o& @& N/ H) {
  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座房子,甚至连那附近的街道也尽量避免走近。在感情上我一直是个脆弱的人,我不想让自己再触景生情。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我想应该让时间将它彻底带走。 
4 j7 k% f  r% J1 {5 Z& u  这样过了将近一年,时间渐渐带走了很多回忆,也平服了我心里的痛苦。我渐渐习惯了以麻木的表情来面对生活,但在平静的外表之下,我知道自己心里破了个很大的洞,它一直在那里空着,透着冰冷的风。 
+ r/ z" E0 D6 _) t, t; u- z  你问我后来怎么结婚的么? 3 w7 k* a3 K5 S; j, {
  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前年下半年以来,老人家的病情加重了。在这期间,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子总来我家,帮着照顾母亲。我知道,这女孩子对我有好感,我也知道,母亲一直有意让我娶她。 
; Q5 \  K: X& z" `# w3 A5 L% @" a  去年年初,母亲终于去了。临走前,她将我与那女孩子的手拉到一起,死死攥住不放。那时母亲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我想反正曾经坚守的东西已经消失了,再也不可能得到了,什么天性不天性,感情不感情,还去管它干吗?母亲临终前的这一个请求,我无论如何都得答应她。于是我告诉母亲,我一定在一年内就和那女孩子结婚。母亲知道我是不会骗她的,于是她放心地走了,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8 C1 G! t+ n3 f: D% ^4 q( f- x
  一年后,我就和那女孩子,也就是你现在的嫂子结了婚。 - a' l$ W0 l- b+ c  `2 N

8 R$ P' K' I' p* c% b0 g6 G) c  月辉将这段经历对水云讲完时,两人已快走到官渡了。水云闷闷地没吭声,只是将月辉带到树林子里一条小溪边,找了个水洼,两人一齐蹲下来,用清凉的溪水,仔细将脸上的悲伤冲洗干净,然后并肩向小龙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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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06: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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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仍未回家。月辉发现水云的脸色更沉了些。 ) [* l4 k( y5 p1 J; |6 `# E
  干爹让水云别担心,说小龙去的时候讲好了的,顶多住一晚就回来。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该到家了,明天你家收稻子,保准误不了的。干娘留两人住一晚,说不如等小龙回来,明儿一早你们哥几个一起回郑家坪好了。水云说不等他了,月辉还要去乡上打电话,我也答应过娘今晚要回家的,不回去她该担心了。干娘就说那好吧,你们在路上走快点,别在乡场上耽搁太久,免得又要摸黑回家。 $ F+ e1 F% t8 P; _'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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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水云的记忆里,从干娘家去官渡乡的这条路,承载了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年时光。那一年,水云在乡中学念到了初三,而小龙初中早已毕业,回到家干农活、撑渡船已整整两年了。 
$ r+ k1 \+ W2 @5 Y6 t7 o  那年开学前,校长找到水云母亲,建议让水云住到自己家,说这样孩子可以每天少跑十来里山路,多腾出点时间学习,为考高中发起冲刺。 2 m) N/ Q% m% M- F/ A. u  i
  刚入初中时,水云就显出了鹤立鸡群的架势,两年下来,全校第一名的板凳都快被他坐塌了。从校长到老师到同学,无人不深信他将考上县一中,成为全乡破天荒第一人。校长常常兴奋地对人说:“年年光脚,咱官渡乡中学今年也要穿穿鞋了。” & H2 v) A( W! r1 N
  校长盛情邀请,母亲当然高兴,当场就答应了下来。可是水云很不高兴,当面不好扫了校长的面子。一回到家,他就对母亲撒娇耍赖赌气不吃饭,能想到的手段全都使上了,目的只有一个:要住就住干爹家,不住校长家。母亲想想他干爹一家对水云的疼爱,并且从那里去学校也不远,便答应了他。 ! q0 ?6 H- Y) a7 R7 g  Z6 T
  没了母亲的约束,有了干爹干娘含嘴里怕化了捧手上怕摔了的疼爱,水云迎来了一生中阳光最明媚的一段时光。这阳光是小龙为他带来的。白天,哥俩一起割草放牛,捉鱼摸蟹,撑船过渡;夜里,两人同榻而眠,亲亲热热叽叽渣渣摆谈个不休,困了就一起进入梦乡。小龙哥近在眼前,近在怀里,近在嘴边,这样的快乐,怎能不让水云欣喜若狂呢? 
  K- B8 M" @% L  即便不得不去学校了,中午放学时,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小龙哥必会拎一饭盒子,准时出现在面前。打开饭盒,干娘做好的饭菜还香喷喷直冒热气呢。别的娃儿吃的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冷饭菜,惟独自己日日有人送饭,且送饭的人是小龙哥,这样的殊荣,又怎能不让水云无比得意呢? 
" T# y# `2 E6 p2 ?  冬日里,不巧放学太晚,正在归途中高一脚矮一脚摸黑赶路时,前方冷不丁就会冒出团温暖的橘黄火光--是小龙哥打着火把来迎接了。这样的温暖,又怎能不让水云欢呼雀跃投入他的怀抱呢? . x- r: d6 Y8 `,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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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在这一年,水云发现自己由里到外都变了。 
$ u' v) T, c. I- I  当湿漉漉的春天又一次将山川、河溪和田园浸染出一派新绿时,水云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潮湿。某日清晨醒来,水云骇然发现,自己原本无比熟悉的光洁的身体,竟在一夜间变作了一副毛茸茸的陌生模样。这变化令水云既吃惊又恐惧。身边可供参照的只有小龙,于是水云开始偷偷观察起了小龙的身体,想要通过对比得出结论:自己到底是不是出了啥问题?待发现小龙哥早已完成了这种毛茸茸的蜕变,水云才安下了心来。 5 H! L7 Y' @/ G0 {) [
  然而新的烦恼却又来了。自从有了第一次注视之后,水云发现小龙哥的身体仿佛带了电,自己不绝缘的目光,总是无力抗拒被它吸引过去。而视线一接触到小龙的身体,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就会伸出只淘气的小猫爪子,在自己心里乱抓乱挠。此后再与小龙一起洗澡或是下河凫水,水云便不敢再与他靠得太近,更不敢象从前一样与他搂搂抱抱嬉戏打闹了,因为那会让水云产生既象要僵硬,又象要爆炸的可怕感觉。 / r9 z  a$ T; h; H! U) y
  年幼的水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母亲、干爹、干娘、还有学校的老师,没一个人告诉水云,他生命的春天已经来到了。小龙则一如既往,整日只管与水云玩耍亲昵,并象在溪潭里游水时一样兴风作浪,将融着甜蜜、狂躁、迷乱和忧伤的波涛层层叠叠推向水云。 + n' Z  ~: D9 Z( |% m

8 h8 `) M/ d" s& x" n5 F  这个春天,水云时常以湿漉漉的眼光,看门前桃花、李花、梨花如梦如烟在春风中盛开,春雨里跌落。也许是风中飘下的雨,也许是花上滴落的露,将水云的心浸泡得异常潮湿而又温润,偶尔袭来的一丝清寒,是水云无从排解的淡淡忧伤。 
8 [8 e( a& X0 c3 V% E* s  如今再次踏上这条尘土飞扬的乡村路,那些潮湿而温暖的春日记忆,被强烈的阳光漂洗得苍白而又透明。曾经隐匿在心灵深处幽暗角落里的躁动与忧伤,在水云眼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你对小龙哥的迷恋,竟然就是爱情,你所爱的,竟然是与你一样的男人!”水云终于领悟了自己生命的秘密。然而并非所有的领悟都会带来欢欣,对于沉溺于同性情感的人而言,认清自己的天性,或许意味着的只是更深沉的悲哀。 
3 \6 U2 U7 `7 t# z, p  在这个炎热的夏日午后,乡村少年水云行走在熟悉的土路上,以茫然的脚步踏起了无数甜蜜回忆与美好梦想。在水云眼中,曾有过的所有回忆与梦想宛若日光下的滚滚红尘,纷纷扬扬飘飞起来,又悄无声息跌落下去。水云觉得自己命若浮尘,无力选择往哪个方向飞。这一刻,烈日在头顶燃烧,水云心中却异常寒冷。 - p$ m7 J# M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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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渡乡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在乡政府,另一部在邮电局。月辉在邮电局一共打了三个电话,一个打给妻子,说自己还要过些天才能回家。一个打给杂志社总编,说这边民风古朴,刚好过几天有个婚礼,所以想再多请几天假,等采完婚俗素材后再回去交稿。总编准了他的假,说能让咱月辉呆这么久的地方,想必是有好东西挖的,下期头条就留给你了。又开玩笑说,工作要忙,家里的自留地也别荒太久啊,别忘了你们新婚的三把火还烧完呢,哈哈…… ; H, @- i* |! O( c
  水云在一旁看见月辉的脸色有些沉,待他挂了电话,便问他现在是否可以回家了。月辉说等一下,我再打个电话。电话拨通后,水云听见话筒里传出的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个电话比前两个长得多。水云听不清话筒里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只看到月辉脸上带着微笑,显得平静而又幸福。月辉的话不多,但语气很温和,每一句都让水云感觉熨帖人心。月辉问那人过得怎么样,心情好不好,让他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晚上要早点睡觉,早上别睡懒觉,记住一定要吃早饭,否则会把身体搞坏的。 5 z% F6 Y3 o$ w# ^* \) v
  水云不知电话里的那个陌生男人,是否就是月辉哥的那个“他”。但那人能让月辉在远远的地方如此记挂着,水云不禁对他感到无比羡慕,心里甚至冒出了一点酸溜溜的滋味。 6 z/ g8 T5 E8 [# a9 n) @( ^
  所以等月辉挂了电话时,水云便涎着脸问道:“从实招来,是不是你老相好?” : g' q* f7 k( r- b. b
  月辉骂道:“小小年纪,你这满脑子里都装了些啥龌龊东西?” 6 Y# o4 h9 N6 T$ \& [, C
  水云装出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撅嘴道:“谁叫你当着我的面跟他这么肉麻?” ! E& G8 \( J) k2 Q1 J0 y
  月辉用力吸了口气,笑道:“好象有人把醋坛子打翻啦,小云你闻到了没?” 
, I; ~/ J) [0 `/ W9 Y( S& T+ o6 W  水云叫道:“见你的大头鬼,鬼才会吃你的干醋。”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说不是他,那是谁啊?” * N) r% p; u0 g: A. I3 x2 n( D
  “一个同事。” ) C0 J: }7 u) X& W. p% j
  “就这么简单?” 
. ]( F3 z" d, `" o2 r( @  “是啊,你还以为有多复杂?” 
* y" K; A+ S7 O6 N4 I  水云头摇得象拨浪鼓,嚷道:“不信不信,少跟我鬼扯。一个同事,用得着你管到人家床上去了?” $ e( ?9 Q1 h9 f: r7 ]& V
  月辉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红着脸道:“你这狗嘴,就不能积点口德?好吧,我告诉你他是谁,其实本来也没想瞒你,否则也就不会当你面打电话了。” 
" A) a7 _9 Z' v( y: k3 E  水云的确猜错了,那人并不是月辉的“老相好”,月辉也确实没说谎,那人的确是他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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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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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一年前,月辉所在的杂志社进来了几个大学毕业生,其中一个大男孩被安排到月辉手下。男孩毕业于省城某所名牌大学中文系,据说还是高才生,写得一手好文章。领导把男孩领到月辉办公室时,说这娃儿是棵好苗子,月辉你可别藏技,得好好带带他。回头又对男孩说,月辉是咱杂志社第一支笔杆子,你好好跟他学,日后准有大出息。于是男孩必恭必敬对月辉叫了“老师”。 * g7 j" _* b! I1 G3 R8 t
  这位新来的男孩,未给月辉留下很深的第一印象。月辉只觉得四年的大学生涯,还没将这孩子身上淳朴的乡土气息洗净,比起时下城市里的年轻人,他稍稍显得沉静一些。令月辉印象稍微深一点的是,当男孩独自凝望某处时,他的身影似乎有点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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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H  A9 P! ?; f- l  L  事实上,当时的月辉正沉浸在自己的苦闷里,根本无心关注旁人。 $ y4 t7 @0 v% o* l8 ]7 `
  月辉的苦闷来自婚姻。当初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为了成全母亲临终前的心愿,月辉接受了这桩在自己看来无可无不可的婚姻。月辉本以为可以对付着过完以后的日子,但是婚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婚姻生活是很难对付着去过的,尤其是象自己这样迷恋同性的人。 . ]3 ]# P8 c& }0 @- f" K. C
  平心而论,妻子是好妻子,对月辉一直充满了柔情蜜意。可是月辉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去点燃自己的激情。那些本以为淡漠了的往事,以及深藏于心底的对同性的情感和欲望,象是一张网,在婚后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收越紧,牢牢困住了月辉的心。 ) t, y2 n$ Y% d1 _* I
  最令月辉惶恐的是,当自己与妻子去做每一对夫妻必修的功课时,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由于以前与男朋友共处过好几年,月辉相信自己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唯一的问题只能是出在自己脑子里。 + H( [" ^$ T7 d( K* t7 ?  s* L! x
  新婚之夜,月辉与妻子百般缠绵,身体却始终象一杯温吞水,怎么也无法滚烫起来。最后他只得爬起来,将用以营造情调的昏黄壁灯也关了,并紧闭双眼,在黑暗中幻想着怀中的身体不是她而是他,才草草做完了这新婚第一课。完事后,怀抱酣睡的妻子,月辉又困又累,却始终无法入睡。 6 {1 q* k" c. O" N7 V" @
  这一刻,月辉发现自己怀抱的婚姻竟如同皇帝的新衣,从头到尾只是个荒唐的谎言。这谎言从自己口中讲出来,不仅骗了母亲和妻子,甚至连自己也相信了它,相信自己可以用一种正常人的方式,去走完一生中剩余的时光。回想自己方才灵肉分离的举动,悲哀与耻辱浓得如同沉沉夜色,将月辉彻底淹没了。 
; M! V" D- J$ @4 I) W) S- _1 N0 V  月辉整日疲态毕现,让妻子有所觉察。妻子以为他是因为工作压力太重才这样的,于是对他倍加呵护。妻子的贴心照料,却让月辉感到了更为沉重的压力。自新婚之夜起,月辉就对妻子深愧于心。他也试图以一些温情的举动来回报妻子对自己的感情,弥补由于自己的一次错误选择带给妻子的不公平待遇。但从心灵深处汩汩流出的孤寂,却让他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去扮演好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妻子的身体是美丽的,但拥抱着她,月辉非但无法冲动起来,相反心中时时会冒出难以名状的厌恶感觉。 4 f, w3 K' P/ [9 [. w
  人们发现,新郎官月辉明显消瘦了,沉默了。男同胞们便常常开他玩笑,说反正已经是你的地了,啥时候下种都行,何必别急在一时嘛,身子淘空了可就不划算啦。女同胞们则说,你瞧瞧,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衣裳也更齐整了,为人也更沉稳了。若说这话的女人曾对月辉有那么点意思,空气中便会隐隐弥漫出一丝酸溜溜的味道来。对人们的玩笑或挑逗,月辉总是一笑以置之。没有人发现,月辉的笑只写在了脸上,月辉的眼冷若寒星。 
# d9 D. I7 ^+ D/ W5 N3 j  婚姻生活才刚刚开了个头。月辉以阴郁的目光望去,未来的道路渺无尽头,荒凉而又崎岖,没有一片绿叶为生命的伸展,更没有一朵野花为爱情绽开。 2 s# O; f- X; P

7 q! V& W: [2 u* Z  尽管对未来一筹莫展,月辉对工作却更卖力了。那些到穷乡僻壤采风的活,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他却争着抢着朝自己怀里揽。一些同事便常常半开玩笑半奚落他说,月辉呀月辉,结婚真让你龟儿子堕落了。拿着全社最高的稿费,难道还填不饱你的肚皮?连这点塞不满牙缝的下乡补贴也要赶尽杀绝,莫非你就甘心做你老婆的印钞机? 
$ s/ f. i; j" B/ E* d" D% w# ?: Y  月辉明白,这些人并不关心自己堕落不堕落,他们所关心的是工资册上的那些数字。自己的稿费在全社总是一枝独秀,怎能不令旁人眼红?自己不屑赚的钱,也见不得别人赚,这样的心态也该算是人的劣根性吧。换了以往意气风发的月辉,必会以刀子般的词锋,将那些家伙驳得体无完肤。但如今他实在打不起精神多浪费口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说,没办法啊,养家糊口不容易嘛。 5 X' [; F0 V, ~
  那些人的拳头打在了棉花堆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月辉却觉得索然,觉得自己很无聊,明明是借出差来逃避与妻子相处的压力,却还要把她拉出来做挡箭牌,月辉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下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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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日往偏远山沟里跑,月辉自然也就没多少工夫去指点那新来的男孩,以他目前的心境,也实在打不起精神去管那孩子。   x: u8 Y1 u; {! n; ?7 y- L; V
  对于月辉的冷漠,那男孩似乎也不以为意。月辉支使他去干一些鸡零狗碎的杂活,他从无怨言,总是随叫随到,乐呵呵地东跑西跑。月辉将一些自己不愿动手的小文章塞给他写,他总是一丝不苟去完成,写就了还拿到月辉面前,请他指点。 
0 p+ G- j" R8 f2 v4 Y7 x# N  这些文章多半是领导交办的应景的东西,在月辉眼里,这样的东西往往比狗屁还臭,实在是不愿一闻。男孩却口里恭敬地叫着“老师”,并请老师来品评这些狗屁。这实在令月辉哭笑不得,同时心里又感到歉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乖巧的孩子。想想不能再这样毒害他,此后再碰到类似的东西,月辉便忍着臭气自己去完成它了。 
: c  z( B2 i; Z1 D. D7 A* p  这天傍晚快下班时,月辉完成了一篇为某个旅游单位吹牛拍马的文字。对方为这篇东西花了大价钱,因此自然颐指气使,事先就与总编讲好了条件:这篇东西必须发在头条,必须由最资深的记者来捉笔,写好了必须送过去请他们的领导过目后才能定稿刊发。 + O  V9 K+ a; W* @2 O# Y4 T$ _/ a
  尽管婚后的生活已消磨了月辉的锐气,但领导将如此操蛋的破事交到他手里时,他还是忍不住跳起来骂娘了。领导便陪着笑脸说,不看我的面子,你也看看钱大爷的面子吧,这回不是个小数目,你就当替单位和大伙办件好事,也算积德行善嘛!领导话说到这个份上,月辉想不接这操蛋活也不行了。 
, |4 Z) {: S* t  其实写这样的东西,对月辉来说是小菜一碟,连采访都可以免了,只需依照对方送过来的材料,将那家单位胡吹海吹一番,称其如何如何开拓进取,事业蒸蒸日上,成为行业的排头兵领头雁。而这一切骄人战绩的取得,离不开该单位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接下来的所有文字,就轮到将那单位的一把手云里雾里狂捧一通了,只要将这单位的所有成绩,90%甚至100%都归功于这样一位“伟大”的领路人,对方必定对文章一百个满意。月辉知道,这篇文章刊发时,照例会配上那位“大人物”或志得意满或目光炯炯或和蔼可亲但肯定千篇一律肥头大耳的大头照片。 
! L5 O& E" y6 A$ I) P2 p  月辉只花了一个多钟头,就打发了这篇超级狗屁文章。写完后,自己连瞟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校对的事就交给了那男孩。至于送稿子去给对方过目,自然也交由男孩去办了。要让自己去看对方高高在上装腔作势不懂装懂指手画脚的嘴脸,月辉觉得还不如砍掉自己的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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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Y8 h! {. O: D2 `  第二天上班时,月辉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又脏又乱,热水瓶里还空着。往常打扫房间灌开水这一类事情,总是那男孩提前替他做的。月辉曾阻止他那么做,说自己手脚都健全,你这一勤快,会把我惯得四体不勤了。男孩总是腼腆地笑笑,说老师正事太忙,这些杂活又费不了啥事,就让我来做吧。尽管月辉一再反对,男孩却执拗地坚持每天早早来到单位,赶在月辉之前将这些事做了。月辉无可奈何,只得随他去了。日子久了,先前那一点驱使了别人的不安逐渐消失了,坐享其成倒成了一种习惯。 
% y! y; {( z' ]  S+ p: g5 {  这一次办公室冷不丁又回到了需要自己动手去收拾的状态,月辉倒觉得一下子不对劲了。他皱皱眉头,问经过门口的一个女人,男孩今天怎么还没来上班。女人吃惊道,你还不晓得么,他昨晚骑自行车去送稿子,回来的路上掉进了一个没盖井盖的下水道口,摔得不轻呢,得在医院躺些日子了。唉,这孩子也真够背时的…… 
4 F2 G/ }' l0 c5 V  月辉没心思听这碎嘴女人唠叨,急匆匆赶到了男孩就诊的医院。   \6 O7 t8 T2 J9 `
  男孩摔折了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头也磕伤了,包了层层叠叠的白纱布,看起来象戴了顶滑稽的帽子。想必是在病床上呆得过于沉闷了,见到月辉进来,男孩眼里闪过了欣喜的神色,嘴上却抱歉地笑道:“老师,您今天不是有采访么?咋还抽空来看我?” 
) p1 B9 t0 {7 w& d* H  月辉说:“采访我让别人去了。我是早上才晓得你受伤了,要不早该来看你的。说起来还是我不好,让你去跑腿,没想到跑成了这样。” 6 w( W3 w# O3 Y, m4 S) T
  男孩不安道:“老师千万别这样说,是我自个不小心。您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2 y" z6 b! Q: }0 s# g4 j  月辉摸摸自己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额头,说:“还好,受伤就怕发烧。” 
, F( y1 `3 z7 @! R! t$ q  男孩展颜笑道:“老师别为我担心,医生说了,我头上没事,只是腿上骨折了,不过躺几个月就会好起来的。” 7 N5 K6 T7 U* O9 f. h
  男孩的笑容绽放的一刹那,月辉突然觉得眼前的仿佛有亮光闪过,那光是从男孩脸上放射出来的。不知是病房的白墙白床单的映照,还是由于失了些血的缘故,男孩平日略显黝黑的脸,此时看起来白了许多。月辉第一次注意到,这孩子的样子不张扬,但仔细看起来,其实眉目清爽,还隐隐有股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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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在医院只躺了一个星期便出院了。医院病床太紧张,男孩这样的病在家里养着也是一样。出院那天,月辉叫了辆车,把男孩送到了家。说是家,其实只是一间租来的房子。房间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连衣服都堆放在床头和书桌上,但摆得很整齐。 ( p% L) d; L$ A1 g( z( W
  月辉将男孩抱到床上躺下了,看看房间几天没收拾,结了不少灰尘,便到屋外接了盆自来水,挽起衣袖擦桌扫地收拾房间。 7 G- E4 R5 D$ t; K0 [' L5 N
  男孩惶恐道:“老师,你别忙了,反正我也不能起床,书桌也用不着,脏点就脏点吧。” % V  }7 Z* n1 x5 a
  “废话,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有日子躺呢,难道你想让这屋子变成盘丝洞?”月辉只管忙自己的。 
2 R" _* y0 i( X  “可是……咋敢让老师您为我收拾屋子呢?”男孩依旧不安。 
9 g( M! p- H* y5 W1 G0 _+ q  月辉瞪着男孩:“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叫我老师,我不过比你长几岁,给你这一叫,我都觉得自个快成出土文物了。” 1 Z) I% ]( [+ a& X" ^$ F5 F, y0 A' {
  “可不这么叫,该咋叫呢?” 
4 D: @: [$ Q: R# u& J+ y  “叫月辉不就行了?” 
1 @% l: U. |$ f  男孩摆手道:“那可不行,没大没小的。” 
+ W. `# Z4 y- z3 ?: ]  无论月辉如何开导,男孩只是不允。月辉便也只得由他继续老师长老师短地叫了。 4 d1 N6 ~1 X+ a: \1 D: P
  离开前,月辉塞给房东老太婆一些钞票,让她替男孩做饭。又嘱咐男孩好好躺着别乱动,烦了就看看书,有啥事就让房东老太婆打传呼给他。男孩一一答应了,月辉才放心地返回单位去上班了。 # t8 M7 ^, R  J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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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辉再次去看男孩是在四天之后。此前,月辉再次被派到乡下采访。其间他曾收到过一条传呼,是男孩打来的,传呼上只留了一句话:老师,您能来看看我吗?这句话让月辉一整天心神不定,可是活还没干完,只得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去完成手头的任务。 
9 H; L" B$ S3 T+ Q; K0 L' O% D  男孩见到月辉,竟然流泪了。月辉吃惊道:“咋啦?发生啥事了?”男孩擦着眼泪,羞涩地笑道:“没啥,见到您来,我一高兴,不晓得咋搞的,眼泪却流出来了。让您见笑了。”月辉呵呵笑道:“我咋会笑你呢,这些天憋坏了吧?”男孩点点头,说:“除了医生来过一次,我能见到的就是房东婆婆,她倒是喜欢陪我说话,可我受不了她东拉西扯的唠叨劲。每回聊不到几句,我就巴望着她赶紧走。可等到她一走,却又闷得受不了。” 
9 D  W2 U4 L% s. ^) q2 b7 H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男孩突然扭捏起来,好象有啥话要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月辉问他:“有啥事么?” * U  x  i" x3 `) B5 O. r
  “嗯,这个……那个……” 
* j2 J5 b; Q- k7 I8 T: n  月辉笑道:“你这家伙在搞啥子名堂,有啥话就说嘛。” 
- F) T' X( a2 i3 ~' F  男孩一张脸涨得通红,低声说:“我想……想请老师帮帮我……我想洗个澡,从医院回来后,我还没洗过一回澡,身上痒得要命。” " n! B- U& t9 G9 r' r+ R) X
  看他窘迫的样子,月辉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说:“芝麻大点事,居然把你急成了这样。好,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来洗。” 
* n/ S4 b3 P4 e  男孩告诉月辉,在医院是护士帮他洗澡的。回到了家,没人帮自己,解手还方便些,可以找房东婆婆帮帮忙,用衣服或床单遮掩着,坐在床边也就解决了,可是洗澡得脱下衣服,实在张不开口叫婆婆帮忙。 
; p% B7 r7 X" ?0 F" y  这次洗澡并不象月辉想得那么简单,当他替男孩褪去上衣长裤,正要为男孩脱内裤时,男孩却红着脸死活不肯干了,连连说这样擦擦就可以了。月辉说那咋行,下身最潮湿,不好好擦洗干净,当心长出虱子来。男孩双手紧紧护住下身,只是摇头不答应。月辉有些生气了,说你这孩子,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你还怕啥?男孩说不出话来,却低下了头。月辉将男孩的手拉开,骇然发现这孩子两腿之间不知何时竟然有了强烈的反应,他这才明白男孩为何死活不肯再脱了。 ) b- ^# P! O9 S
  “你刚才想到了啥,为何会这样?”月辉笑着问道。 
" u' J+ O- ]' X& \1 S  男孩抬头望了望月辉,咬着嘴唇没说话,又低下了头。 
9 v" n! S# z$ t8 \2 ?% E  “这也没啥,你们年轻人容易冲动很正常嘛。别胡思乱想了,来,让我替你脱了好好洗一下,注意别乱动,碰到腿可就麻烦了。”月辉嘴上这么说着,可当他小心地为男孩脱内裤时,双手却止不住微微颤抖了。 4 T! O- B, m" g% Q
  眼前结实匀称散发着青春光泽的身体,生命之根剑拔弩张昂然挺立的姿态,令月辉的脑子如遭电击。月辉听到了潮水的喧哗,那是热血在自己体内蠢蠢欲动奔腾的声音。 
  B; s4 y6 u0 N$ T  你不能那么做!你不能!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对月辉狂呼。月辉艰难地合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汹涌的潮水才慢慢消退了下去。月辉听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了自己悠长的一声叹息。 ( w1 J0 S2 l  A0 y# S: ]- Z* l
  “老师,你咋啦?” 男孩的声音让月辉清醒了过来,他摇头道:“没啥,来,洗澡吧。” 3 ?0 F3 p, Q7 B/ V. y! j* v
  男孩的冲动也已经消退了,月辉不知道,在他心中是否也和自己一样经历了一番狂风暴雨般的挣扎。 
& l: K$ C7 h$ i+ i( e% `/ X  男孩擦洗完身子,月辉为他穿衣时,不小心碰到了男孩最敏感的地方,男孩陡然又冲动了起来。而月辉自己,既想将手挪开,却又实在舍不得挪开,于是那手就那么僵在了它不该停留的地方。 $ T6 G2 Z" H- e2 R; Y0 F1 i
  这尴尬的一刻,在月辉的意识里被拉得无比漫长,月辉感觉自己如同流落荒原的孩子,彻底迷失了方向,再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 o; K1 T, t) ~  Z
  突然,黯淡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盏灯火,照亮了月辉的出路。那灯火竟是男孩的手--男孩以他滚烫的手,将月辉的手紧紧按在了自己更加滚烫的生命源泉奔涌的地方。月辉惊疑地抬起头,只见男孩也正抬头注视着自己,男孩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月辉心中所有的疑虑,瞬时被这火焰烧得烟消云散了…… , n$ i3 [4 y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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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月辉问男孩,以前是否与人做过这样的事,男孩羞涩地点点头。他告诉月辉,在大学时,班上有个同学与他关系很好,两人曾做过几次这样的事。后来那同学交了女朋友,便刻意疏远了自己。男孩说,他永远也不明白,在与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时,那同学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感受;也不明白当他疏远了自己时,心中是感到一派轻松还是稍稍有些许的留恋。 
/ X! D: I3 `6 Q$ C( Y8 Q8 r  月辉终于明白,这男孩也是自己的同类。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这男孩会给人以同龄人少有的沉静与冷清的感觉,明白了他的身影中为何时常会透出丝丝缕缕的忧伤。 % W& j0 N$ L" [/ ~! j
  “他不值得你悲伤,过去的事情,将它忘了吧。”月辉温和地对男孩这样说。男孩顺从地点了点头。 % Q' [5 A7 s) b5 E
  当天晚上,月辉没有回家。第二天、第三天,月辉都与男孩住在一起。妻子并不知道,月辉早已从乡下返回了省城。 - J2 g2 D  s, O! |
  此后,三天两头月辉便会去男孩的住处偷欢。月辉发现,自己死寂的生命,被这男孩再次点燃了。 
# \" L" Y. L7 C9 J1 U  如今,月辉所要面对的困扰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家庭、婚姻和妻子。那个美丽、贤惠且深爱着自己的女人,月辉实在不忍心伤害她,也实在找不出与她离婚的借口。可是要扛着如此沉重的压力,耗尽自己一生的光阴去维持一个自己毫无爱意的家,月辉又实在心有不甘。就在月辉瞻前顾后难以取舍之际,感情的波涛正一浪高过一浪,将他与男孩席卷其中…… / n# m9 v" j$ o" Y

$ G* L+ \0 d* k! H  发生在月辉与男孩之间的这些事,月辉只简要对水云讲了个大概,水云却已经听得如痴如醉了。听完后,他悠然神往道:“要是有人这样对我,别说断腿,就是手脚全断了,再也好不起来了,我也心甘情愿!”月辉强笑道:“你这家伙,不是答应哥不胡说了么,怎么又来了?”月辉知道,自己的故事又触动了这孩子情感的神经,月辉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是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水云的肩膀。 
& c& _# g2 \. o, R+ {7 _. Y' p  走在回家的路上,月辉对水云说,听小龙讲,以前你们在官渡乡上学的时候,他天天送你的,那时你们一定很快乐吧?月辉这一问,并非哪壶不开提哪壶。作为过来人,月辉知道小龙的婚姻对于水云将是一道极难逾越的坎,一个轻易解不开的死结。随着婚期一天天临近,月辉清楚地看见愁云正在水云脸上越积越厚,月辉甚至可以听到这孩子心中汩汩的水声,那是痛苦正在一点点汇聚回旋的低吟。月辉想,假若不先凿开个缺口,任痛苦的潮水疯涨,它很可能会给这孩子带来灭顶之灾。因此,明知旧事重提会令水云痛苦不堪,月辉还是硬起心肠,让他去回忆那些即将如薄雾轻烟般飘散的旧日时光。 
+ ]( k$ F" m1 u+ s: z7 \: `  提起与小龙的往事,水云的话明显多了。走进一片小树林,水云指着路边两颗笔直光溜的柏树对月辉说,他和小龙在这里比过爬树,结果小龙输了,不得不趴地上让他当马骑。 3 L6 A' W6 q' w- O5 T
  路过一个小山崖时,水云告诉月辉,有一回刚走到这里,突然下起了暴雨,他、小龙和小黑只得钻到崖下躲雨,起初三人都担心上学迟到了,会挨老师责罚。但那天的雨下疯了,半天没停下来。三人呆得无趣,便玩起了弹石子的游戏,玩着玩着,先前的害怕就跑得没影了。结果等雨停了赶到学校时,才发现绝大多数同学都耽搁在了路上,有的农村老师自己也没能及时赶来,全校因此停了一天的课。没受责罚,小龙却还连连抱怨倒霉透了,说早晓得这样,还不如弹他一天石子直接跑回家好了。 
7 k1 i3 N3 Y7 F6 D  爬过一座小土坡时,水云又对月辉讲,“老虎”就是在这里捡到的。那天他和小龙去乡场上赶集,走到这里时,两只小花狗便一路追着他们跑。在乡下,人们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一条就尽够了。有时母狗下了崽,主人家送不出去,便只得将小狗随意扔在大路上,让想要的人捡走。如果小狗运气差,很可能就饿死在路上了。 ; y. g# q) I! ~6 y! e' F( r+ [5 Q
  那次碰到的两只小狗被扔在路上的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一见到人便呜呜叫唤追着不放,可是一来个头太小,二来想必是饿得不行,没追几步就跑不动了。两只小狗一只白底黑花,一只黑底白花,一样胖乎乎的很可爱。水云喜欢得不得了,小龙却拉着他不让他去捡,说你家养活人都成问题,哪有闲粮来养它?听着小狗可怜的叫声,水云使劲挣脱了小龙的手,跑回去将它们抱了起来。小龙见拦他不住,就说要捡只能捡一只,水云不答应,说两只一块养,一黑一白多好玩啊。小龙拗不过他,劝他说去乡场还有好长一段路,身上又没东西可以装它们,就算要捡,也得先放在这里,等回来再抱他们回家吧。水云只得恋恋不舍把小狗放进路边的一个小土坑里,告诉它们要乖乖地呆着,等一会儿就回来抱它们。 
3 q; U3 q6 ~& {% J5 |  等到两人回来时,坑里的小狗却只剩了一只。水云急得东爬西找,突然发现小龙在一旁偷着乐,便将一肚子的火撒到了小龙身上,揪住他直嚷嚷:你赔我小狗,赔我!不给我找回来,我跟你没完。 
& g' \4 f  w* B: d8 j* L& q  小龙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路见人就替他打听小狗的下落?路人告诉他们,是看到有人抱着条小狗朝那边走了。问去了多久,路人说好半天了呢。水云又冲着小龙乱发脾了一通脾气,最后是小龙不得不背着他,而他抱着“老虎”,一直走到天堂岩底下,这事才算了结了。 
* k0 F# S  C- h, ~) [  那天一到家,水云就冲母亲叫嚷,娘,快拿点吃的来喂小狗。母亲给小狗盛了一碗稀饭,小狗狼吞虎咽了几口,便汪汪汪叫了起来,且将前爪伸进嘴里抓挠。水云大惑不解,掰开小东西的嘴一瞧,原来是稀饭太粘稠,在它嘴里粘了一大坨,吞不下又吐不出,把它给弄急了。小狗滑稽的样子,让水云和小龙肚子都笑痛了,而母亲更是笑出了眼泪。 / H/ l) o6 U  _3 r
  讲到这里,水云咯咯笑着对月辉说:“月辉哥,‘老虎’胆子比你大点,可是脑袋还真没你聪明呢。”月辉笑骂道:“臭小子,你不想活了,胆敢又拿你哥开玩笑。”水云笑道:“我是拿‘老虎‘开玩笑呢,你咋往自个头上扯?哈哈……”害怕月辉会收拾自己,水云带着一路笑声跑得飞快。月辉追了几步,突然发现水云站在土坡顶上不动了,从身后望去,月辉发现水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 w5 H6 S% H* c& Q# g( r! c7 b, ]
  登上坡顶,月辉发现一对青年男女正远远地迎面走来,男的是小龙,女的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就是他的即将过门的媳妇了。 , Y2 \' y# ^- R& [7 p+ U" k: }

; V2 l) Z5 O& n% h+ V  小龙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两人,神色害羞而又慌乱,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说清了他们是要去乡场上取嫁衣的。倒是他媳妇显得落落大方,主动笑语盈盈与两人打招呼:“这位是月辉大哥吧,小龙说你是大城市来的记者呢。月辉大哥,你可得多住几天啊,等喝了我们的喜酒再回去。有你在,我们家那几堵烂墙壁都会发出光了,不晓得我和小龙哪辈子修得这样的好福气。”月辉笑着道了谢,说一定会叨扰你们讨杯喜酒喝的。心里不由暗暗吃惊,这女子好一副伶牙俐齿。 * \- b8 \* Z: P% p+ x
  女子挽着小龙的胳膊,又对水云笑道:“你一定就是小云兄弟了,小龙成天把你挂嘴上呢。嫂子一直想见见咱这位文曲星下凡的兄弟,今天一见,咱小云还真不是捉锄头把的人,日后出息了,小云你可不能认你这穷哥哥嫂嫂哟……过几天家里办喜事,小云你得早点回来帮忙,你要回来晚了,可别怪嫂子不让你进家门啊,哈哈……” 9 \% Q0 L* `3 z& f& p5 ~
  那张嘴在飞快的开合,水云却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耳中只有一个声音--“她就是小龙要娶的人!她就是要跟小龙生活一辈子的人!”这声音犹如夏日惊雷,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隆隆炸响,狂风暴雨正步步逼近。水云浑身僵硬,手脚冰凉,小龙与那女子是如何离去的,月辉是何时搂住自己肩膀的,水云一无所知。 8 \# g0 m& D4 ^+ ]6 h  a- w
  水云从未感觉自己象此刻这样虚弱过,每走几步,便支持不住要歇上一会儿,回家的路变得如此漫长,长得仿佛永无尽头。见水云脸白如纸,虚汗滚滚直下,月辉忧心忡忡不停替他擦汗,却怎么擦也擦不干。 
0 j6 W4 I( v& z+ S- b/ ]  月辉摇晃着水云叫嚷:“小云,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哭出声来吧。”水云摇摇头,喃喃道:“哥,我不想哭,我流不出眼泪。” 
; x! h: W$ T& _/ t5 q  一路走到家,水云始终没有掉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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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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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k- }. N- a0 n; L( F
  i1 V/ L# z+ d" j  水云的母亲一大早就起来了,忙着准备酒菜,来款待为自家收稻子的人。 
4 {) y7 ], ^  u5 g# V& C4 F  花钱雇的三个人一大早就来到了,到吃早饭时,他们割下的稻子已在田里铺满了一地。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小龙与他父亲却一个也没来。这可把水云的母亲愁坏了。月辉起初不理解老人家为何如此着急,听水云一解释,才明白了原由。 : w  W) A* I7 V# ]: ]8 m
  在水云的家乡,收稻子是一件必须由四人搭手才能完成的活。由于地方太穷,加上山高路陡,当地几乎没有任何农耕机械化设备,一切的劳作只能靠耕牛与人力去完成。 ' K& @' Z$ W! H. L
  当地人收稻子主要用一种名为“半桶”的农具。所谓“半桶”,其实是一个长宽各二米见方,高约一米的方形木斗,内置一个由多根竹棍并排而成的架子,打稻子的人站斗前,手执一捆稻子,在竹架上用力抽打,随着“砰砰砰”的响声,成熟的稻粒便“唰唰唰”洒落在“半桶”中了。搭手收稻的四人中,两人负责将长在田里的稻子割倒,一把一把码好放在田里,另外两人则拖着“半桶”尾随其后,将一把把稻子一一打入斗中。若四人都是好手,收割的过程便如行云流水,协调而又迅捷。而如果其中有一人不搭力,或者干脆缺了一人,就有一人必须在割稻和打稻间来回转换角色,整个收稻过程便会象缺了腿的马儿,再怎么健壮,也甭指望它能飞奔起来。 
& y2 y" W0 M8 Z; b; a  插秧收稻、种麦割麦,都是当地农村最繁忙也最艰辛的时节。两军交战,一旦错失战机,城池便很可能不保;而农人误了农时,赖以养家糊口的粮食很可能颗粒无收。对他们而言,收稻子事关自己的生存大计,其意义并不比一场战争来得小。收稻不过是三五天的工夫,稻子成熟了,若不能及时收回来,即便没有暴风雨的侵袭,没有鸟雀虫鼠的争抢,已走到生命尽头的谷粒也会在夏日艳阳下自然掉落,混进稻田的泥水之中,再也收不回来了。 
8 Z+ A: C; R, L/ G" f) |; x  每逢收稻时节,那些强劳力有富余的人家忙完了自家的活,便会以自己精壮的体力去帮工,从那些劳力不够的人家赚点辛苦钱。而缺劳力的人家,则不得不将自己平日苦苦积攒的几个钱交到别人手中了。水云家就属于这样的情况。 
. x2 A* B: v; h1 r, c5 p  往年收稻,小龙或他父亲必有一人来帮忙,所以水云母亲只需花三个人的钱,就可以将稻子收回来了。今年她也是这样安排的,可如今战鼓已擂响,自己的马儿却瘸了一腿,怎能不令人心急如焚? ( S  @0 ^! Y& M  q8 @
  月辉偷偷告诉水云,如果家里缺钱,他可以先给垫上一些,赶紧再去雇个人吧。水云谢过了他,苦笑道:“不是钱的问题,这阵子人人的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的了,你想临时找人,根本就没门。”水云还告诉月辉,帮自家收稻的三人,一旦到了讲定的时候,可不管你稻子有没有收完,又会赶到另一家去干活挣钱了。人家没偷懒没背约,稻子收不回来是你自个的事情,怨不得别人。 : w, _6 p/ R- Y) w. c) J3 ^
  母亲不住叹气:“这可咋办?咋办?”又催水云再去干爹家跑一趟。水云吼道:“跑啥子跑嘛,小龙根本就没回家,干爹又要撑船,跑了还不是白跑?”母亲急得眼圈都红了,带着哭腔说:“那你说咋办嘛?莫非要眼睁睁看着稻子掉在田头么?”水云气鼓鼓道:“你问我,我去问哪个?”月辉呵斥道:“小云,不许跟你娘顶嘴!”回头又安慰老人家别光顾着着急,还是到村子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个人来救急。 
$ I2 Y6 C2 ]. C$ H  母亲听从了月辉的劝告,抹着眼泪出门去了。水云闷声进了自己的房间,片刻之后出来时,月辉几乎不认识他了。水云脱掉了常穿的白衣蓝裤,换上了一身又旧又破的土灰布衣裳。 
5 M0 |7 Q7 u$ B+ y  月辉吃惊道:“小云,你想干啥?”水云从墙上木架上取下一把新月状镰刀,踢掉脚上的鞋,说:“还能干啥?求不来别人,我自己去把稻子收回家还不行么,我就不信,离了他林小龙,我家就活不下去了。”月辉拉着他的手,说:“小云,你别赌气了。小龙一时半会没来,肯定是有啥事给拖住了。说不定他这会就在路上了呢。”水云冷笑道:“是啊,人家要结婚了,忙得很,哪里还有工夫来管我家的闲事?” : x# o$ ?- R( R. \, x, f
  昨天在路上碰到时,小龙已亲口答应,说今天一早直接来水云家帮忙收稻子的。当时水云迷迷糊糊,啥话也听不进去,小龙的话还是月辉回来后转告水云母亲的。 
; q; o9 k8 @1 i  此时面对急怒攻心的水云,月辉也不知该说啥了,只是着急道:“可是收稻子这样的重活,小云你从没碰过,哪里干得来?”水云执意道:“月辉哥,你放手,田里的活耽误不起,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不干谁去干?我是没收过稻子,可世间的事,哪有不学就会的道理?我郑水云没比别人缺胳膊少腿,别人干得了的活,未必我就干不了?我偏不信这个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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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云亲自下田收稻,这可是山村里一等一的稀奇事。雇来的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小伙子叫道:“老天爷,咱们的文曲星下凡,咋掉进这烂泥潭里来了?”另一位年长一些的中年人呵呵笑道:“水云,你还是别下来了,弄破了手脚不划算。”言下之意,你来了也白搭。一云一声不吭,黑着脸下了田,猫腰低头,“唰唰”割开了稻子。 
- I9 P1 {: r9 c; i  别人收稻的场面,过去常常令水云着迷。要说为啥喜欢这样的场面,水云会羞于启齿。因为水云迷恋的,并非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也不是两名打稻人手中稻捆子一起一伏奏出的和谐音符,甚至也不是从他们口中喊出来并在山谷里回转不绝的雄壮号子。令水云看不够的,只是收稻人黝黑发亮健壮匀称的身体,尤其是某些若隐若现的细节。收稻常常是顶着毒日头干重体力活,酷暑逼得人们扒掉了一层又一层衣裳,若世间没有男女之别,估计收稻人连最后一片遮羞布也不会保留的。在水云家乡,人们收稻子常常着一种奇异装束,那就是只在腰间围一青布围裙,状似城里人围的浴巾。这样的装束既通风又透气,比穿短裤凉爽得多。只是随着身体剧烈运动,腰际的布片总会摇摆飘飞,一些隐秘的“风景”便不免外泄了。正是这样的“风景”,一次次牵扯住了水云的目光,令他在一次次偷窥之后,又深感羞耻。 ) m+ ?1 C3 ]( s. G/ `; I
  今天是水云距收稻人最近的一次,然而他再也无心去窥视“风景”。穷追不舍的打稻人和那只恐怖的“半桶”,时刻紧逼在他身后,同时逼近的还有一声声戏谑,“文曲星,加把劲啊,我手里这把空稻草都打了千百回啦!”“小秀才,你是在和稀泥还是割稻子啊?瞧你这脸上糊的,爬上戏台就可以开唱啦!”“水云,田里有泥鳅么?你咋一屁股就坐下去了?坐到了没?”最后这句玩笑,显然带着某种放荡的暧昧含义,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水云脸色铁青,不接他们的茬,只顾拼命挥动镰刀。无奈气力不济,再怎么卖力,始终追赶不上另一名割稻人,同时也摆脱不了被打稻人追赶的命运。 7 d5 L& ^2 j, H
  月辉躲在田边树丛的阴影里,使劲摇着蒲扇,还是无法赶走死死贴在皮肉上的灼热。望着满身泥水,汗如雨下,连喘气都觅不到机会的水云,怜悯与悲伤伴随绿树的影子,投映到了月辉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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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过饭,帮工的三人回家歇晌午去了。水云扒了一碗饭,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眼睛却大大地睁着,望着屋顶出神。母亲跟进来,拉起他的手细细察看,只见水云细瘦的双手,已被锋利的稻叶割出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血口子。儿是心头肉,母亲的眼泪扑簌簌洒落下来。这些口子也割得月辉心头作痛,但他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去安慰老人家别过于伤感,说咱们都出去,还是让小云好好睡一觉吧。 
: U- w7 M" ?2 s% W+ a+ X& f  母亲在收拾午饭后的碗筷,接下来又要忙着准备下午歇息时的茶点和晚饭了。收稻时节,留在家中的人同样紧张得象打仗。月辉问她:“大妈,小云他爹走后,你就一直没再找个人么?这么重的担子你一个人挑,也实在太难了!”母亲答道:“找过一个,过了不到一年又散了。”月辉问道:“为啥呢?”母亲愤愤道:“那畜生嫌弃小云,成天不是打就是骂,可怜小云这孩子……那时才刚七岁多一点……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找人了,怕小云再吃亏。”月辉沉默了片刻,又问:“这一上午,小云累成了这样,下午还让他下田么?”母亲坚决地摇摇头:“不了,稻子能收回几颗算几颗吧。小云吃不了这样的苦啊……”说着眼睛又红了。 1 t4 N3 i2 q: g- M+ m% Z
  月辉轻手轻脚走进水云房间,却见水云还睁着眼,便问他:“小云,你咋不睡一会儿?”水云懒懒地道:“睡不着,我觉得周身的骨头都在痛。”月辉坐到床边,轻柔地替他按摩身子,水云嘴里发出了舒服的呻吟。等月辉按完,水云哼哼道:“安逸多了,月辉哥,谢谢你。”月辉说:“跟哥还客气啥?小云,下午你就别再下田了。”水云一翻身坐了起来:“那咋行?累死我也得把稻子收回来。”月辉瞪着他,刚想骂他又胡说,水云却嘻嘻笑道:“月辉哥,上午干活时,我居然想起了一首诗呢。”月辉说:“是不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水云说才不是呢,接着摇头晃脑念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这是《水浒传》第十五回“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中,白日鼠白胜所唱的一首打油诗。给水云如此一引用,倒算得上妥帖。月辉板起脸道:“你这小子,累得半死,还有闲心来损我?”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了,想想当时别人挥汗如雨,自己在一旁打扇乘凉,也难怪水云要以“公子王孙把扇摇”来讽刺自己。月辉叹道:“成日吃大米饭,不到田边看看,还真不知道这稻子要变成米饭,竟来得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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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k8 _' }, N, \  午后暑气更甚。水云的手脚越来越沉重,浑身每一条神经都几近麻木。与他陷入同样痛苦状态的还有一人--月辉。 
6 o# Q* B) z7 y- S1 Q1 e' V  下午开工时,月辉突然提出他也要去割稻子,水云与母亲吃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强烈反对。但月辉已下定了决心,无论两人如何劝说,死活只是不从。最终他也换上一身破旧衣裳,随水云下了田。 
3 _8 r/ L1 l9 |' g  P/ f' f$ n  尽管事先已估计到这活会沉重而痛苦,但真正到了田里,月辉才发现自己先前的估计还是过于乐观了。烈日的炙烤,令月辉觉得有无数钢针扎在自己背上;而手上、腿上几乎没一处不被稻叶割得又痛又痒,再被汗水一浸,那种火烧火燎的滋味,直可钻心;腰杆一直蜷曲着,时间一久,背上便仿佛背了一座山,感觉每做一个动作,脆弱的血肉之躯便随时可能拦腰折断。更深沉的痛苦不是来自肉体,而是心里的绝望。每次擦汗抬头之际,目光从成片的稻丛上望出去,重重稻浪令月辉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溺水者,正在一片汪洋中无望地挣扎--世间若真有炼狱,估计也就是眼下的样子了。这是月辉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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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月辉开始有点后悔,实在不该逞强来淌这趟浑水。说起来,自己坚持要下田割稻,一方面是心疼水云,想替他减轻点负担;另一方面也觉得割稻看起来并不需要多少技巧,虽说看起来熬人,但凭自己还算结实的身板,咬咬牙也应该可以挺得住。所以手握镰刀往稻田里走的时候,月辉甚至有点兴冲冲劲头。待到痛苦排山倒海袭来时,月辉才发现想要抽身逃离已经为时已晚。因为那样做不仅会令自己颜面扫地,还势必影响到水云的意志,自己的好心帮忙便会成为帮倒忙。 # Z9 M4 A- M( T" `. f$ f
  痛苦渐趋麻木,月辉机械地移动着脚步,挥舞着镰刀,脑中不由想起了水云的父亲那一代人来。当他们成群结队由城市来到乡村时,沸腾的热血想必会令他们昂首阔步,脚下生风。然而当远远超乎他们想象的劳作真正压到他们头上时,他们细嫩的皮肤、柔弱的筋骨怎堪承受?及至发现这痛苦的折磨永无边际时,他们又怎能不感到绝望?所以一旦返城的时机出现,无数人便义无返顾,想尽一切办法,耍尽一切手段,去抢夺那一纸回城的通行证。只要能脱离苦海,背弃下乡时的豪言壮语算得了什么?抛妻别子又算得了什么? ! ^& P0 C1 j% [# x
  月辉不知道,若是换了自己,那些关于忠诚关于坚贞的教条,以及人性中善良、美好的东西,能否约束自己投奔安逸生活的欲望。月辉也不敢肯定,若自己变成水云的父亲或吴月华的丈夫,会不会也成为水云口中的“陈世美”。 2 i2 R& l+ J) }! n: ~/ m5 j: {
  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都市人月辉第一次尝到了作为农民的艰辛,也体会到了先于自己来到农村的那一代都市人的痛苦与迷惘。前者令月辉对埋没在山野里的那些蝼蚁般卑微的生命不敢再有轻慢之心,后者令月辉对个人在整个时代与社会面前的渺小感到无力,对人性抵挡诱惑的能力感到怀疑。 ! s8 \* Z6 m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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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终于降临了,在水云与月辉眼中,黑暗从未象眼下这般可爱这般温情脉脉过。它的到来,卸下了压在两人背上的沉重担子。一天的痛苦折磨,总算走到了尽头。 
( r* D8 y2 I& D* F* S3 v) |1 _  一同干活的另外三人则没那么轻松,他们还得将几百斤稻谷挑回水云家,倒在晒场上摊开晾起来。另外,“半桶”和其他一些农具也得扛回去。 3 K9 d' A  L% k7 Q0 f" i- ^
  赤足踏在回家的路上,水云与月辉都困乏得不想说一句话。老天爷耍了一整天的威风,到这会儿才发了点善心,将一阵清风施舍给了二人。路旁密密麻麻的树丛想必白天也被烤快了,感受到夜风的清凉,一齐“沙沙沙”愉快歌唱起来;山涧里溪水潺潺,象是哼着小调的妹子,借夜色的遮掩前会幽会情郎。月辉叹了一声:“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回感受到能空着手走路,吹吹夜风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水云“嗯”了一声,没接他的腔。 + ]  m6 l( X% H7 ~6 [+ b6 h: z
  “哎哟”,月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倒在地上。水云慌了,连连追问怎么了,月辉先是大呼好痛,接着说腿麻得站不起来了。远远走在前头的三人听到水云的呼唤,打着手电筒回来一照,月辉的左脚已经变成了一个又青又白的馒头。年长的一位叫道:“不好,是给七步倒咬了。” 0 u: f8 Y( i+ f
  水云惊问:“吴大叔,这可咋办呢?” 
& H- T' }) g( f& {, T2 t1 o4 W  “要找到蛇洞口,那边上肯定长有一种小花,找来捣烂了给他敷上就没事了。可这黑抹抹的,上哪儿去找?这东西又毒得能要人命,可耽搁不得啊!” 
. F$ [- L- Y: ^  一时间,几个人全慌了,面面相觑想不出法子来。 
) y) O. H* b0 D% h  |  “吴大叔,你把电筒照着伤口。”水云说着,突然趴下身子,一口含住了月辉脚背上那几个细小的洞,用力吸吮起来。几人一齐惊呼,水云你不要命啦?赶快住口啊!月辉也用手去推水云,水云将他的手打开了,嘴上仍未松口。 
* G1 s  E" P: K  接连吸出了好多口乌黑的毒血,直到吸出来的血已变得通红,水云才停下来,从破衣裳上撕下一断布条,裹住了月辉的伤口。回头问吴大叔:“这样还会不会有麻烦?”吴大叔说:“毒有没有拔干净还难说得很,不过依我看,命是保得住了。现在只好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找那种野花来给他敷上,我看应该没啥大麻烦。”水云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笑道:“月辉哥,你别怕,吴大叔都说了,你不会有麻烦的。”水云不知道自己已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月辉见他这副样子,艰难地笑道:“小云,哥真是给你帮倒忙了。”月辉的声音有些哽咽。 
1 T) G0 }4 ^7 u0 r$ t
- C0 s1 g+ W3 P) h  ~  J8 y( s* x  几人把月辉弄到家,母亲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原来自家堂屋墙上挂着的那把枯草,正是治“七步倒”咬伤的草药。 
& K- o" x. E4 _: _8 M  夜里,月辉的额头稍稍有点发烫,母亲让水云注意看着他点,有啥风吹草动就叫她。 2 f: k6 x$ y- e+ A, R1 @
  月辉自己感觉除了脚上的伤口很痛,身上已没啥不妥了,便让水云早点睡觉。月辉知道,这一整天的劳累,水云肯定浑身骨头都快要散了。水云却死活不肯上床,他怕自己头一挨枕便会睡着。他搬来一只小凳子,坐在床前,让月辉安心睡觉,说自己要观察一阵,确定月辉没问题了才睡。 ' ]+ h0 W# m# f
  月辉与水云摆了一会儿“龙门阵”,支持不住先睡着了。水云抚摩着浑身酸痛的筋骨和肌肉,想起明天还要割一天的稻子,觉得那痛苦简直比黑暗还要深重。就算拼命干一天,还不晓得稻子能不能全收回来。而到了后天,请来的三人就要去帮别人家了。如果小龙在,自己就不必如此愁闷,如果小龙在,自己也不会吃这些苦头,月辉哥也不会被蛇咬伤了。这么些年来,小龙还是第一次不来帮自家收稻子。以后他还会来吗?恐怕不会了。有了老婆,有了自己的家,他哪里还顾得上你呢? 
' n- Y( U4 r! H/ m+ z5 ~; U* o  遥想着失去小龙远去后可能出现的荒凉情景,水云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了。怕吵着母亲和月辉,他硬生生将哭声憋在了喉咙里。 # z# ?0 N! l4 s  s; t# a
  泪流尽了,水云伸手摸了摸月辉的额头,似乎比先前凉了些,心中稍感安慰。借着亮瓦投下的一束月光,水云呆呆地望着月辉熟睡的脸出神。水云喃喃道:“月辉哥,我该怎样做,才能留得住他?” 
) S1 ]6 C+ B* m0 Z7 s. p  月辉呼吸匀长,睡态很安详。想起在苦竹沟凫水时,月辉留在自己嘴上的美好感觉,水云支起身子,低头轻轻地亲了亲月辉的嘴巴。 
2 S9 d0 ~2 p3 ?8 e  月辉没有动。在水云摸他额头时,月辉其实已经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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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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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坐落在长江边上,长江航道是连接县城与外界最重要的纽带。这一天,水云告别故乡的时刻终于来了,在遥远的北国,有一所大学召唤他前往。那地方非常非常遥远,到底远到什么地步,水云没有具体的概念。只是从地图上看,故乡在西南,而学校在东北,几乎斜跨了整个中国。 ( O: M4 y" o' @4 O! W6 T4 k
  小龙背着行李,把水云送到县城码头。轮船还没来,大江烟波浩淼,很冷清,几艘小渔船静静地趴在水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凝望奔流不息的江水,离愁别绪滚滚而来,涨满了水云的心,心里装不下了,就从眼中溢了出来。 
9 e% a( v- L2 B! [/ \9 F# E" j4 n  “小云,你又咋了?上大学是天大的好事,干吗这副样子?”小龙搂着他的肩膀说。 
& K; u# L) W8 q9 _& ~  “哥,我不想出去了。” 
4 N+ ^( o) a  n9 y1 n/ m1 B6 \  “别说傻话,别人想考还考不上,你考上了倒说不想去?来,乖点,把眼泪擦了,人家都在看你了。” 1 `; a6 R# ~1 |) e. C
  水云抬起一双泪眼,盯着小龙,坚决地说:“哥,我没说傻话,我绝不离开你!要么你跟我一起出去,要么我跟你一起回家。” 0 m: z, R5 ]/ \2 y
  小龙皱着眉头,又是劝导又是呵斥,费了好半天工夫,水云只是摇头不听。小龙苦着脸说:“好啦,犟牛,哥答应你,跟你一块出去。” 
& N9 x9 x  I5 h% r: H3 N5 @  一听这话,水云马上破泣为笑了。在他展颜的一刻,刚从江面上爬起来的太阳打了个哈欠,抖出了万丈金光。“呜”--大轮船迎着清晨的霞光开过来了。 5 U6 P; S: t+ X
  上船找好座位后,小龙将行李放下来,对水云说:“小云,哥要下船了,以后的路你得一个人走了。记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着起身要走。水云急了,死死拉住他的手,哭叫道:“你不是答应跟我一起走么,你骗人!” 2 p/ C& I7 j( k3 a
  “不这样说,你不肯上船嘛。” . Y) j8 Q( c8 Y$ H% ~, w
  “我不干,我不让你走!哥,你别扔下小云一个人啊,我好害怕,呜呜……” 
1 b" o; d  D6 c" J5 Q% N  “小云,你已经是大人了,哪能跟着哥一辈子呢?”   e$ X9 n3 E) j/ o9 d1 {1 J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 ; ~( |: I9 n  m. z# y, }2 p
  小龙呵呵笑了,说:“傻瓜,哥还得回家娶媳妇呢,哪能跟你跑出去?好了,别闹了,哥真的要走了。”小龙使劲挣脱了水云的手,跑向船头,水云在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奋力追赶上去。到了船头,只见轮船不知何时已经起锚了,正乘风破浪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上。水云得意地对呆立船头的小龙说:“哥,你看老天爷也帮我呢,你还是陪小云走吧,反正你也下不了船了啊。”小龙回头嘻嘻笑道:“莫非你忘了哥是在渡船上长大的么?小云,你乖乖去上大学,哥要回家娶媳妇去啦!”话音刚落,小龙整个人已从船头高高跃起,如一条腾空的大鱼,划着优美的弧线,甩着尾巴,无声地坠入江中。水云扑到船头,只见急湍似箭,浊浪滔滔,哪里还有小龙的影子? $ O0 B+ J! v+ q% V6 Q0 N

( K3 N- N) ?; {' |( @* o  “小龙,小龙”水云大喊几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7 w% W- m% ^" ~5 _( R2 M! H/ b
  月辉将一条湿毛巾递给他,水云呆呆地没接,月辉便将毛巾按在他脸上,为他擦去了满头满脸的汗水。强烈的日光穿过亮瓦,在屋子中央扎下一根垂直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正在这光柱中纷乱地飞舞。 # A) B  D- [; g. [4 z4 G1 s* K
  耳畔传来“碰碰碰”打稻子的声音,水云吃惊道:“快到中午了?” % x; z- L2 q! H; Y, {9 \
  “是啊。” 
* `/ ?$ W7 D6 z5 T" H0 C5 }  “坏了坏了,今天还要收稻子的。月辉哥,你咋不叫醒我呢?” 
: |5 b( L; \/ X% b2 j  月辉微笑道:“见你太累,我和你娘都不忍心叫你起来。” + h9 I# C9 h$ ?+ ^/ Q
  “本来就收不完了,我又耽搁了这半天,这下真的糟透了。”水云一边自责,一边匆匆忙忙套上衣裳,也没向月辉道别,一溜烟冲出了门。月辉本想叫住他,想想又把话吞回肚子,任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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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_( x8 x2 W1 L* \  冲出小树林,水云发现,在自家田里收稻子的竟有四人。其中一个背对自己,正在“半桶”前用力摔打着稻捆的熟悉身影,正是小龙。水云陡然停下了脚步,一时间,心乱得如阳光里的尘埃,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2 ?- N1 A. e6 k9 Z" W
  一名割稻手发现了水云,笑道:“呵呵,水云,你又来啦。咱文曲星还真不赖,文也文得,武也武得。”另一名割稻手也竖起大拇指说:“收稻子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记得第一回跟大人学割稻,累得老子两三天都爬不起来。别看水云细皮嫩肉的,吃起苦来还真不比咱们这些泥腿子差。” 4 s$ T* ]8 L2 u+ Y$ w8 W' n9 `
  在农村,干活得力不得力,吃不吃得了苦,是评价一个人的首要依据。水云昨日咬牙吃苦的表现,为他赢得了众人的尊敬。 
' f8 w6 Z. J4 |% c  那位年长的吴大叔说:“要我说,让水云尝尝咱农民棒棒的苦也是好事。以后等他穿州过县作官坐府的时候,也会做个对老百姓好一点的清官。”水云一边微笑着与众人客气,一边卷裤挽袖准备下田。小龙摆手制止他说:“你别下来啦,这里有我就行了。回家帮你娘晒谷子吧。对了,凉茶喝完了,你给大伙再拎一桶来。”回头又冲其他几人吆喝:“哥子伙,龙门阵要摆,手脚也别停下来啊,大伙再加把劲,一会儿等水云把茶拎过来,咱再歇下来好好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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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辉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已能一瘸一拐走路了。他搬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乘凉,顺便帮忙看护院坝上晾晒的稻谷,见到鸡鸭或鸟雀来糟蹋粮食,便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将它们哄走。 " ~$ o% Q# n& Y. U: |
  见水云回来,月辉笑道:“本想告诉你小龙已经来了,用不着你去收稻子,你却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水云让月辉只管歇着,说让自己来看稻子好了。月辉说没事,正好闲得发慌呢。两人谈话时,一只老母鸡鬼头鬼脑偷偷溜进了晒场。水云抓起竹竿砸过去,那鸡“呱呱呱”大叫着吓跑了。月辉骂道:“这鬼东西,溜得倒挺快。”水云笑道:“其实给它吃点没啥,撑死也吃不了几把谷子。可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六月天,鸡作怪,不吃谷子吃老稗‘。它们不光吃,还要满地乱刨,谷子给它们刨到草丛里,扫都扫不回来,讨厌得很。” : B/ x% Q) s- \5 a5 |/ [
  母亲从地里摘回些蔬菜,开始忙着做午饭。母亲告诉水云,小龙昨天要帮丈母娘家栽秧,今天一大早就跑过来了。听说地里凉茶喝完了,母亲连忙灌了一桶,让水云给小龙他们拎过去。 : y( n2 b6 O& v: x/ ^%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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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喝茶的工夫,小龙让大家歇息片刻。那三人“咕嘟咕嘟”各灌了几碗凉茶,一边骂这狗日的太阳,简直烤得人流油,一边邀约着跑到山涧里冲凉去了。小龙笑着让他们快去快回,别耽搁了干活。 3 H! C% B# u: U( G9 D2 C
  树阴下只剩了小龙与水云。水云又倒了碗茶递给小龙,小龙没接茶,却抓住水云的手,抚摩着那些纵横密布的伤口。小龙盯着水云,想说什么,水云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说话。在小龙眼里,水云看到了痛惜与爱怜,这样的眼神犹如三月的春风,将冻结在水云心中的委屈、悲伤与愁怨一点一点融化了。水云努力冲着小龙微笑,泪水却在眼眶里直打转。 
$ r& |; z* Y* g. m& t7 S  o  “小云,以后不许再碰这些粗笨活了!有哥来替你干,你只管念书就是了。”小龙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 V8 }7 s% _0 {4 x  ^  水云苦笑道:“哥,等你结了婚,恐怕就没那么自在了呢。我家的担子,哪能压你一辈子?” . C5 T1 Y+ \9 L; a
  小龙瞪眼道:“你在胡说啥子?只要哥还活着的一天,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9 `; \. Q8 h6 R+ j4 n" i0 {  水云喉头哽咽,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小龙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傻瓜,咋越长越象小娃儿了?动不动就哭。快别哭了,他们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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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天,水云送茶送水送粥,一趟趟往地里跑。 
8 [7 B  C9 p  f% ?  白亮亮的阳光倾泻在金灿灿的稻田里,倾泻在小龙挥汗如雨的黝黑身躯上;阳光同样也倾泻在弯弯曲曲的乡村路上,倾泻在这路上奔走的水云身上。若阳光也有知觉,不知它是否窥破了这两个乡村少年紧密相连的沉甸甸的心事。在两个少年心中,同样有温情如阳光一般在流动,同样有云块不时投下阴影,同样有阳光难以照彻的深谷,在那里,冷硬的山风迷失了方向,细瘦的溪水苦苦挣扎,想要找到一条出路。 
  s+ ~9 O% C; [7 j& F" P  每次将茶水或稀粥递到小龙手中,眼看他狼吞虎咽将它们喝下,水云心里总是甜蜜而又忧伤。水云在心里说:小龙哥,多喝点吧。以后给你递茶递水的,就再也不是小云了。 
7 ?4 @, k1 \! V0 K  Q7 d  每次喝着水云递来的茶水或稀粥,小龙心中总是疑惑而又惆怅。小龙在心里说:小云,为何由你手中递来的东西,总比她递来的更香甜?以后哥还能吃到你递来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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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头天拉下了不少活,小龙不断催逼着大家多卖力气加紧干活,四人一直忙到夜里九点多钟,总算把水云家的稻子全收回来了。纵是常年干惯了农活的人,也累得几乎个个直不起腰了。雇来的三人不禁叫苦连天,一位小伙嚷道:“狗日的,这两天的活路,比干他娘的二十天活路还累。小龙,你小子简直是催命鬼。哥子这回算是亏到家啦,回去肯定媳妇都抱不动。”另一人笑道:“你狗日要是干不动,我他娘的就算累死,也去帮你忙,咋样?哈哈……”人有时很奇怪,身体明明疲惫不堪了,脑子里那点东西却越发蠢蠢欲动起来。小龙常与众人一起干重活,早已习惯了他们的荤话,有时也会随大家胡扯一气。但是今天他只笑了笑,没接他们的腔,那些话如长着尖锐棱角的石块,掉进小龙心里,硬邦邦地扎得怪不舒服。 
, D" Y: `$ w0 X- `6 y! A  吃过夜饭,雇来的人各自回家了。小龙说想去溪潭里洗澡,让水云陪他。水云问月辉去不去,月辉还没答话。母亲便骂水云,说你月辉哥腿脚还没好利索,黑更半夜的哪能让他去瞎跑?月辉本想同去的,但听水云母亲这么说,倒不好意思再犟着说要去了。眼看那两个家伙手拉手出了门,月辉只得搬张竹椅到院坝里坐下来,沐着习习夜风,望着那百无聊赖的黑黝黝的大山,还有那同样百无聊赖的明晃晃的下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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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4 g; e$ L! H4 c* e  水云家门前有道幽深的山谷,谷里有条小溪。小溪无名,比小龙家门前的盘龙溪枯瘦得多,枯水期甚至时时断流。但每隔一里半里,总有几汪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翠绿溪潭,浅的不能没膝,深的尽够凫水。 7 w) V1 A7 N& r* M
  去山谷的路小龙与水云都再熟悉不过了,用不着打手电筒或是带火把,借着月亮的微光,两人走了不一会就来到了谷底。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彼此都很清楚,内心深处沉睡着一些东西,犹如夜色里栖息的鸟,稍不小心便会被惊得“扑啦啦”乱飞起来。而兄弟两独处的时光,日后不知是否还能拥有。为了眼前梦一般轻柔的宁静与和谐,两人都不忍心以言语的翅尖去将它刺破。 
# L  Z4 Y# i, b$ @) ^: k0 h& w  遇到高坎陡坡时,小龙会回过头伸出手,去牵水云一把。这些坡坡坎坎,水云自己并非迈不过去,但是从小到大,一遇到它们,小龙就会把手伸过来,而水云则会将自己的手交给他牵着,这渐渐成了一种习惯。今晚也是一样,水云一次次顺从地将手交给小龙牵着,但水云内心的感受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从小龙手心传来的温暖一如往昔,这温暖却无法再带给水云踏实与安全的感觉了。水云觉得,小龙坚定有力的手,如今变得软弱而又飘忽。感觉到这一点,水云的心便如头顶的月,虽然还静静地明亮着,却已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块。 $ U5 T* L4 O. {+ l% p8 i5 ^' S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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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潭坐落在一个小山崖下,一道细小的瀑布从崖上挂下来,在月色下白亮亮地闪着光。潭颇开阔,而且很深。水云先下了水,游了几下,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小龙了解他的水性,因此不会象月辉那样瞎担心,只管在潭边搓洗自己身上的汗水与尘埃。水云冒出头时,已到了小瀑布底下,叫道:“小龙哥,过来啊。”小龙说算了,今天好累的,懒得凫水。水云在瀑布下冲洗了一会,又游了回来。小龙正往自己身上涂抹香皂,抹到后背时,胳膊酸疼得厉害,一些地方竟够不着了,便将香皂递给水云,说:“小云,帮哥搓搓背,行不?哥的胳膊痛得使不上劲。” 
, W4 k$ T* u  [. @0 Q  哥俩以前常在一起洗澡,互相搓背。但经历了那个潮湿的春天的蜕变之后,水云便再也不肯过于靠近小龙了。到了后来,水云甚至再也不跟小龙一块儿洗澡了,小龙对此不理解,并且颇为生气。但这一次水云很爽快地答应了小龙的请求。 
- }0 k( q8 Y3 u( g  V$ T& F  站在小龙身后,水云认真地将香皂涂到小龙结实的后背上,用毛巾仔细为他搓揉,然后将水浇到他身上,冲去满身的泡沫。月光掉在小龙湿漉漉的后背上,立足不稳,便随着成串的水滴跌落到了溪潭里,在水面一晃一晃地闪动。水面的光影乱了水云的眼,乱了水云的心。水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去抚摩那片月光也想伫足的肌肤。 
9 B# Z) Q+ ^# x2 j+ \  水云迟疑、轻柔、温暖的游弋,令正在擦洗自己胸膛的小龙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连心跳与思维,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止了律动。渐渐地,那游弋不再迟疑,渐渐地,那轻柔变得越来越有力,温暖变得越来越滚烫。小龙恍惚觉得,一个等待了一生一世的梦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小龙转身张开双臂,用力将这梦结结实实搂入了自己怀中。 3 h- K8 y0 [3 T0 T: ^" u7 `) t) l, V
  水云感觉自己化作了一片轻盈的洁白羽毛,正随一阵风忽升忽沉,一步步飘飘悠悠向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滑落。在那角落里,一团灼热的火焰正在欢快地跳动,水云感受到了它越来越滚烫的温度,水云感觉自己已快被它点燃被它焚毁。但水云不怕被点燃,水云期待着被焚毁。 
# B# h! n5 T  m4 A; U1 g  在两个少年的眼中,四个小小的太阳喷出了狂热的火焰,月亮抵挡不住滚滚热浪,慌忙拽过一片厚实的云,遮盖住了自己的脸。无边夜色里,蛙声陡然寂静,树木停止了鸣唱,溪水不再幽咽。整个天地仅余的声响,仿佛只有溪潭“噼啪噼啪”清亮的水声,既象挣扎又象缠绵,既象痛苦又象欢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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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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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水云又要返回学校了。小龙一直将他送到上次买饼子的小店,水云不让他再送了,说你家里这阵子太忙,还是回去吧。小龙还想说什么,水云凄然笑道:“小龙哥,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既然早晚要分别,多送几步少送几步,又有啥差别呢?”小龙千言万语哽在了喉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停下了脚步。眼望水云越去越远,直至消失在山路尽头,小龙才怅然转身,顺着山坡拾级而下,无精打采向家里走去。 . X1 K0 q4 C2 i
  两人一同走过的路,今后只得自己一人去走了,一同坐过的渡船,只得自己一人去坐了。小龙感觉脚下的道路变得无比绵软,每一步踩上去都搭不上力。乘舟过渡时,小龙感觉身下的小船从未如此摇荡过,心在冷清的溪潭上忽悠悠地飘摇,找不到一个可供平安坠落的地方。 9 b" Z1 G) ?6 ?" ~# p
  发生在头天晚上的事,让小龙终于认清了存在于水云与自己之间的感情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最渴望拥有的是什么。然而已逼在眼前的婚姻,那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生活,小龙不知要以怎样的勇气和怎样的方式才能将其摆脱。在小龙生活的世界里,即便是那些穷得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家,也会将娶媳妇作为人生最大的追求。除了那些实在憨傻残愚或穷得不可开交的人,有谁见过大男人不娶媳妇的呢?没人能告诉小龙,除了依循父母所安排的也是祖祖辈辈所走过来的道路,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6 X# i7 I. i7 Y5 l9 q4 w
  当水云的身体从自己怀中游离出去时,小龙已悲哀地感觉到,自己再也无力将他揽入怀中了。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的确是一个梦,一个美得眩目短得心碎的梦。 * @+ \. c  l* B( t" Q( e

1 c& f# m$ d& E; l4 D& U4 O  中午两人从水云家出来,途经天堂岩时,水云拉着小龙来到了山顶松林边的岩嘴上。这次小龙没有对密密麻麻的坟包感到害怕,他知道水云必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 Z9 q8 {1 r; @
  坐在那块突出的岩嘴上,水云手指着官渡,悠悠道:“小龙哥,看到你家了吗?看到渡船了吗?以前我就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朝渡口看,只要看到你,小云就会很高兴,有时一看就看到天黑。我这样看了你多少回,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到这里看你了。以前我想,我会让这些事烂在我心里,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可现在不晓得为啥,我想对你说了--哥,小云是不是很傻?” ) _3 \' p- Z  G, g5 f+ D) r+ j
  小龙使劲摇着头,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在他眼里闪动。 
0 _* c0 @- G% }5 v  “哥,我晓得你一直都怕鬼。可小云从来都不怕,尤其是他们说的那个吴月华,我更不怕。有时我在这里坐得久了,我会觉得她来到了我身旁,跟我坐在一起,朝着远远的地方看。只是我看的是你,她看的是他的男人……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信鬼神。但我相信,如果吴月华的魂魄还没有散,她一定不会害我,她只会保佑我的。因为我的命跟她差不多……” 
3 O, }, O1 F+ H: ~* y9 ~  小龙伸手去捂水云的嘴,水云拉开他的手,说:“小龙,你别拦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水云顿了顿,接着死死盯着小龙的脸,问道:“哥,小云想一辈子跟着你,你愿意吗?” 5 ?, q; }0 `8 L; M
  小龙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抬头苦笑道:“小云,你已经是大人了,哪能跟着哥一辈子呢?别说傻话了。” 
, a5 p3 i$ w( Y  z0 }  小龙话音刚落,水云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小龙知道弟弟心里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小龙怎么也猜不到,他所说的话,水云在梦中已听他说过一次了。此时在光天化日下明明白白再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怎能不令水云心碎? : y, }) P& x8 I# ?8 {
  水云象在问小龙,又象在问自己:“难道不结婚,就真的没法过日子了?” 
8 s# ]0 M. H/ O5 c" C9 X  水云灰败的脸色,迷茫的声音,令小龙既心痛又担心。 / t0 o# z- u4 T( H1 O  V( `9 p8 B1 w
  儿时水云生气了伤心了,小龙可以上山给他逮只鸟,下河为他抓条鱼,或是给他偷只瓜果来博他开心,就算这些手段都不管用了,小龙顶多把脸面抹下来放自己口袋里,或是扮小狗汪汪叫几声,或是趴地上给他当马马骑,总能让小云破涕为笑的。然而这一次,小龙再也无法让水云展颜一笑了。 
8 a7 _. n' ?$ L4 D7 P, D  听着水云的话,小龙自己也感到迷惑感到茫然:“哥也不晓得,哥也想不通……小云,哥只能求你别再胡思乱想了。这牛角尖钻得太深,我怕咱们再也出不来了啊!” 5 v6 @( I& b3 w2 V% I
  “出不来才好!为啥一定要出来?”水云抬起一双泪眼,冲小龙叫喊:“哥,小云爱你啊!你知不知道?” 
3 G$ _2 _1 t2 C0 [8 p4 k9 Z$ r1 \  小龙将水云紧紧搂入怀中,抚摩着他的后背,说:“哥知道,一直都知道,哥也爱你。小云,你信吗?”水云抽泣着点了点头。小龙又说道:“可咱们是两个大男人啊,就算咱们感情比大山还高比溪潭还深,又能咋样呢?”水云痛苦地摇了摇头。小龙为他擦去眼泪,说:“你晓得么,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想跟你同样的问题:有啥法子可以让我不结婚?有啥法子可以让我跟你在一起?小云,哥想得头也痛了心也冷了,还是找不到任何法子。你比哥聪明,你能替哥想个法子么?”水云还是摇头,哭道:“哥,要能想出法子,小云也就不会这样了。呜呜……” & v3 j4 V! c* v6 _+ m, I. U
  小龙用力咬住水云的嘴,堵住了他的哭声,软的唇、热的舌、又苦又咸的泪水,在两张饥渴的嘴里纠缠、融会在了一起。水云突然推开小龙,解开扣子,脱下了自己的白衬衣,接着是蓝色的裤子……直到浑身上下再无一丝羁绊了,水云在滚烫的岩石躺倒下来,对小龙微笑道:“哥,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来吧……”灼热的火焰在水云眼里燃烧,比六月的骄阳还要狂野,朵朵红云在水云苍白的脸上流动,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绚烂…… : H4 g+ W( B$ I
  汹涌的潮水退去了。小龙捧起水云的脸,凝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小云,哥很快就要结婚了,哥以后会有老婆有孩子,可你才是哥只想爱的人……小云,你恨哥么?”水云摇摇头,说:“哥,小云不怪你,真的!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水云的声音很冷清,水云的眼睛如无风的溪潭,幽深、沉静。 ( c; }' S& j( K/ y# }: T* a. G'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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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云与小龙再次见面,是在小龙结婚的前一天。这天一大早,小龙要去县城购置操办婚宴的烟酒。月辉呆得无聊,又想看看水云,便陪同小龙进城来了。经过几天的调养,月辉脚上的伤这时已痊愈了。 + M9 j  ?; A) ?9 S7 w# ?5 v! j
  小龙与月辉的到来,令水云说不清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忧伤。三人在水云又脏又乱的宿舍里坐了一会,一时间都找不出什么话来说。空气又闷又热,窗外鸣蝉扯着脖子叫得人心烦意乱。月辉突然站起身,说要上厕所。 1 f: Q/ g) J3 E) w+ `
  月辉出去后,小龙对水云说:“小云,你得答应哥,不管咋样,都要得好好念书。” 
8 v+ E' v$ x3 q$ c  方才小龙与月辉到教室找水云时,恰好碰到了水云的班主任在上课。老师破例准了水云半天的假,来接待家里人。水云带着小龙与月辉正要离开教学楼时,老师又专门追出来,拉住小龙说,你得好好劝劝你兄弟了,这段时间他成天心不在焉,上课总望着窗户外边,也不晓得在想些啥。最近的几回测验,他要么不及格,要么干脆交了白卷。水云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真不明白他到底咋了。老师问:“你们家没啥事吧?”小龙摇头说没事。老师又说,水云是我教书这么些年,最看好的一棵苗子,看他这样,可真把人急坏了。我也找他谈过好多回了,可每回不管你说啥子,他都乖乖地点头,问他到底有啥事,他又总说没事。唉,这孩子啥事都装在心里头,我真给他搞得莫办法了。我正想找你们家里人呢,正巧你来了。水云是响鼓不用重锤的人,你也别骂他,好好跟他摆谈摆谈,问问清楚他心里到底有啥疙瘩就行了。 
  G) e8 [6 i; o1 f  听老师说这些话时,小龙与月辉都是一脸的焦急。小龙连连感谢老师操心了,并说一定好好劝水云,让他好好学习。水云站在一旁,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1 K% ?/ l# o! D7 m% v. i8 w3 l  现在只剩了兄弟二人,水云对小龙点头道:“哥,你别担心,书我可以念好的。只是这些日子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我想过一阵子就好了。” 
8 A4 h9 x' v5 |  小龙说:“嗯,这就对了,哥相信你。” 
1 j  G5 X% h9 j8 J  “这些天我常常想,就算我能考上重点大学能出人头地,可我再也得不到我的小龙哥了,那样的出人头地又有啥子意思呢?小龙哥,你告诉我。” + y* E4 |! D2 O5 y7 W/ @9 b
  水云的问题,令小龙心乱如麻,一时难以开口。正巧月辉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便对水云说:“小云,你不能这么想,人活在世上,并不只是为了感情才活着的。事实上能跟自己想要的人长久在一起的,我想并不多,可大家不照样活得挺好么?” 
3 Q2 s' {+ {( M( v8 Z3 y  水云望着月辉问道:“月辉哥,你真的觉得他们活得挺好吗?我还记得,你告诉我你自己的那些事。你在单位混得很如意,算是事业有成了吧,可你真觉得自个活得好么?”月辉苦笑,摇头。 
; X9 ?. x: X2 Q. b, O# f7 G  水云又说:“我相信你说的,世间大多数人,是无法跟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的。很多人去过自己并不想要的生活,可能都是为了家庭或者别的原因吧。你们不必替我担心,我还有娘,她老人家那么辛苦养大了我,为了让她享几天福,我也会好好念书的。我晓得自己该做啥,可我心里很悲哀,悲哀透了。小龙哥,你知道么,小云再也不会有快乐了,再也不会了……”水云说不下去了。 
% B: e+ T% g9 i# R: m9 d  小龙、月辉何尝不伤感?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 G$ t2 |8 K)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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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23: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龙独自上街买东西去了,他没敢邀水云同去,怕的是水云看见他准备婚宴的东西,心里更添堵。 
4 |9 m6 e9 S) @8 A  水云陪月辉去邮局打电话。刚走出校门,一个中年男人叫住了水云。月辉发现,水云的脸一下子黑了。水云冲那男人嚷道:“要还我说多少回?别来烦我啦!”说完拉着月辉就要走。从那男人的相貌,月辉已猜到他便是水云的父亲,月辉拖住水云,说:“小云,别这样。”那男人将一袋水果递给水云,水云别过身子,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空茫的大江。月辉替水云将水果接了过来。男人打量了一下月辉,眼里有疑惑的神情,但没问什么,事实上他也没心思管这陌生人的闲事,他对水云说:“小云,你奶奶快不行了,想看你一眼。你能跟爹去一趟么?” 
$ g2 i9 E5 C3 z  水云冷笑道:“我为啥要去见她?当年就是他们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你别以为我人小不懂事,我告诉你,当时我就什么都晓得了。我恨你们!永远都恨你们!你早就不是我爹了,从你走的那天起就不是了。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啦!” 
7 C$ o& D: U! U9 s2 p4 s5 [9 E  男人惨然笑道:“我就晓得,这一趟来得多余。你恨我,我没话好说,你有理由恨我。既然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以后我就不来打扰你了。小云,你自己要保重……” - }/ I% o5 {7 U' L; V
  男人离去的背影有些蹒跚。水云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他。男人走远了,月辉扳过水云的身子,发现他脸上湿了一大片。月辉叹息道:“小云,血脉难断啊,你这又何苦呢?” 
* J2 i8 w0 {' r8 {2 o- D& Q- V  水云擦干眼泪,说:“月辉哥,我晓得血脉难断。你以为我真的不想有个爹么?从小到大,我无时无刻不想要有个爹,做梦都想让爹抱抱我……有时在梦里,爹果然来抱我了。我经常看不清爹的脸,也有的时候,我看见爹跟干爹长得一模一样,有时爹甚至长着小龙的样子,可我从没梦见过他的样子……我是想要爹来疼我,可我还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 
! |* C4 P  h. a) n! ?  月辉劝道:“小云你想过没有,处在那个身不由己的年代,你爹那辈人,也有他们的苦闷啊。” & e7 e& R8 V5 k1 Z. E# T$ p$ h
  水云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以冷漠的口气说道:“你不用劝我了,你说的话,他也对我说过。可我有我自己的看法,难道因为自己苦闷,就可以抛弃感情和老婆孩子?自己做过的事情,就得承担责任!我始终坚持这一点,要我再认他做爹,这比登天还难!” 4 y% n! ?/ M3 s'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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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辉打完电话,水云问他:“哥,在嫂子和他之间,你到底准备咋办?”月辉摇头道:“我还没想好。”水云道:“我要是你,我就离婚,跟他一起过。”月辉苦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水云冷冷道:“事情本来不复杂,只是你自个下不了决心。你不爱嫂子,她无法给你幸福,你也无法给她,这可你亲口说的。而你和他却是真心相爱的,那为啥不和他在一起?你跟小龙不一样,你完全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可你却一直缩手缩脚,啥也不敢去做。你要再说自己怎样痛苦,我就要骂你是懦夫了!”月辉抗议道:“你小子不说这种刻薄话,莫非就会憋死?哼,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结婚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你又能怎样。”水云傲然道:“我不要女人,我不会结婚的!”月辉笑道:“好,但愿你说到做到。”水云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r$ U8 v( A* k; a0 L- ~  两人返回学校时,月辉问问水云:“明天你到底回不回官渡?”水云说还没想好。月辉又问:“小龙的意思呢?” 
9 R" Q' c5 s- r1 m1 v  “他当然是希望我回去的。不过他也说了,回不回去看我自己,不回他也不怪我。”水云接着反问道:“月辉哥,你觉得我回去好还是不回去好?” 
5 |4 w. C4 b5 r/ t8 l1 Y  “小云,我看你还是别回去好一点。” ; @8 U5 q6 d7 V; W0 j
  “为啥?” 
& |8 a; Y" _% i8 y/ ]# y  “这还用问么?哥怕你到时候伤心啊。” : r; x  e  g5 a
  “嗯,晓得了。”水云闷声回答。 
5 F. P, l3 [$ _# h4 `, _8 a$ m  宿舍楼已在望了。水云突然停下脚步,拉着月辉的衣角,说:“月辉哥,我想……”,月辉望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说:“有啥话你就说嘛。”水云红着脸说:“我钱花光了,哥能不能借我一点?”月辉笑道:“这有啥开不了口的,把你急成这样。说吧,要多少?”水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五十块吧。”月辉塞给他一百元,说:“别说啥借不借的,认了你这弟弟,我还啥也没表示呢,这钱就算哥给你的见面礼吧。小云,你家挺难,往后碰到啥难事,记住,一定要告诉哥,哥会尽力帮你的。”水云点点头,拉着月辉的手说:“哥,你对我太好了。小云不会让你失望的。”月辉拍拍他的肩膀,说:“哥相信你。走吧。” / a2 F; I1 r, G7 @# d; {
  回到宿舍,小龙早已在那里等得心急了。见两人回来,马上背起背篓,说天不早了,得抓紧赶回家了。水云将他们送到校门口,小龙与月辉都让他回去,说已经耽误了大半天了,还是赶快回去上课吧。水云执意要再送一程,说拉下的功课回头补一下并不难。两人晓得他的犟脾气,只得由他。   @" c% P  I1 a7 U4 q  d+ U
  一路上小龙好几次赶水云回去,水云总是嬉皮笑脸道:“咋啦,媳妇还没过门,就急着赶我啊?”小龙心里气苦,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月辉见他开这样的玩笑,倒是稍稍放心了,觉得看样子水云已经看开一些了。见小龙垂头丧气的样子,水云笑道:“小龙哥,你别生气啦,小云以后没机会再欺负你了。你也不要再赶我,我送你到前边的小卖店,保证不再跟着你们了。” 
0 W2 ~! ^" b6 ^- e* D8 k6 i  到了小卖店,水云果然不再送了,他对小龙说:“哥,给我买块饼子,行吗?”小龙买了饼,默默地递给他。水云带着灿烂的笑,啃了一口饼子。月辉不明白水云为何一定要啃这种又干又硬的饼子,傍晚的阳光洒在水云的笑脸上,洒在他手里金黄的饼子上,月辉感觉这阳光明媚得令人心痛。小龙将饼子递给水云后,便一直眼望着山下蜿蜒的小路和层层叠叠的梯田,没再回头看水云吃饼。 
- w3 p! [/ g+ A+ m4 q" U+ @  待水云吃完饼子,小龙与月辉开始往山下走,而水云则朝着山上爬。一条小路,两个方向,渐渐越去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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