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在我求他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家庭顷刻间支离破碎的画面,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父母离异时的哭声。2 f8 z5 J5 z. {! t% @2 ^
可是我控制不到我自己,也许,这就是爱吧。* @5 t. ^" `' z2 Q* Q
歇斯底里之际,我想到了自己的一大笔存款。我告诉她,我可以把所有的这些钱都给他,他可以再给他的妻子和女人,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钱、车、房子,都留给妻子和女儿,然后我们“净身”出门。' j& w' }/ C& |7 m" @
只要大家在一起,一切,我们都可以再慢慢地去赚。( Y: {4 o! l6 \+ k3 r
我很神经病地想起了周华健的那首《一起吃苦的日子》,然后居然憧憬起两个人在冬天的大马路上、迎着北风卖烤红薯那样的画面来。
+ w/ R3 E. U1 F0 x他的回答很冷静,“我不会要你的钱,但是我也不能离婚”。! ]1 O7 } X0 a0 j: {9 E
记得他说到这句话没有多久,我就到了姨夫的灵堂。
8 R* e& C; J9 F哀乐传过来,我扣了电话,走入灵堂,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笔直、僵硬、苍白地躺在玻璃里了。
8 v- {5 i' a8 V' f4 H# k8 p* X那一刻,我真想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我自己!9 H" h$ ]6 D) A/ ?% g# y2 |" p
在家乡短暂停留的两天,日子灰暗无比。 {' G/ |8 ]9 V3 U5 E8 M* `
人生第一次踏进火葬场,一个之前感觉幽秘而可怕的地方。& h! k, H! t. m- d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亲人,被机器运入火炉,在几十分钟之后,变成了瓷缸子里的一撮灰。' U9 e/ ^ v. |1 T1 b, B* B
跪在地上,看着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把骨灰盒封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什么都不过是浮云……9 |4 v6 }* k! {0 ?6 i, X: i
有谁能真的永垂不朽,又有谁和谁,能真的天长地久?
/ _1 a# [: C6 @% E3 u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按照老家的习俗,在灵堂里为姨夫守灵。和一群表弟表妹一起,围着棺木转了一圈又一圈。
5 S7 k; f; ]* E4 K& f0 ]1 D也许是爱他爱得真的太深,也许是自己太不懂得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也许是自己的个性真的是很不理性,又也许是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让人失去理性的东西,守灵的过程中每一次中断的时间,都会跑出去电话他。
% C$ k; ? l- E8 g3 e4 J还是那句话,“求你了,离婚吧,我把我所有的220万的存款全部给你”。
$ u; I2 E k2 J& [8 k他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离婚的。求你了,别逼我,冷静,宝宝,冷静”8 e' b$ O: J5 V' s; R3 X; T
凌晨二点多,灵堂里所有的法事活动全部结束,我站在灵堂外,歇斯底里地求他。
2 o1 {3 m2 p& H O3 ?1 H9 F“求你了,别逼我了,我真的不可以离婚的,我也不会要你的钱”! D, D; p2 S8 b, r4 o
“我求你了,不要放弃我们的感情,你说了要和我一生一世的。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 z2 d4 i! q/ E, D' ~) V" ?; H“别逼我了,算了,外面下好大的雨,我出去,让我现在就去死了吧”# N. e- y3 G9 ?: c) K% {' [% _
我是个傻B的人,而且是个心地相当软的SB.当听到他要冲到外面的大雨里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又心疼了,我害怕他淋雨,害怕他感冒,害怕他第二天不能好好上班,害怕他真的做傻事。( ?$ ^1 Q. i& a T
虽然,在那一刻,我几乎已经是彻底崩溃。
6 f/ {7 l, n5 E8 k# F“好,你别出去了,我求你了,别出去了。我不要你离婚了,我们分开吧,我们分开吧”
4 I+ f V7 W( m8 }- }( i在我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的那一刻,电话断了。
8 I. o! \% T& }: @. r9 f他掐掉了我的电话!!!
; p1 X- }% \ a- i' v家人以为我因为姨夫去世伤心过度,一大帮子亲戚全部上来安慰。5 t. z" `0 n: p1 S$ Y: V
我在医院门口的一家小药店买了一大盒安定,想着就这么了结我的生命吧。8 Q$ U' @ i/ p: F' D
我承认那个夜晚我真的很失控,真的不像一个奔三的“大叔”,因为当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亲人的失去的时候,你会更加害怕,你现在手头还拥有的,也会这样在不经意间就失去。" r1 _2 I, F2 T4 ~, o
那样的时刻,你前所未有地需要安全感,一种来源于肯定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失去的、那怕是虚假的安全感。
2 x9 F( l9 c# D" i& p% _回到自己家里,躺在床上,我又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v$ ]( S. S" m; b1 C* ~, ?7 X2 ~7 m
“我买了安定,我要自杀了”! d3 E: B0 {- B( u
“宝宝,别做傻事,千万别。要死,该死的也是我”+ v' `7 A) S9 |+ E6 K- I5 @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了,我把自己辛苦攒下来的200多万全部给你,你离婚吧。求求你了”& s: x1 ~3 X+ S% N
又一次,电话断掉了……
8 w6 _; c! T( t" C& n$ U G/ r F后来回想起那个夜晚,我最后悔的,是在我人生最后一个和小姨夫有交集的夜晚,我却没有完全忠诚地守在他的灵柩前面,认认真真地送他最后一程。
5 f+ z" m5 p. | y; F8 T6 ?相反,我一趟又一趟地跑出灵堂,一遍又一遍地求着一个几十天前我还不认识的男人,求他不要离开我。
# F- x% G0 S" \( ?9 a- m对此,我不仅后悔,而且心怀歉意。. x- }+ F$ @7 J6 x% I
小姨夫去世的头七,我在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中间40分钟的空隙时间,我跑到这座城市里最著名的一座佛庙,在佛主面前长跪,求佛主原谅我,求佛主保佑小姨夫来世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s: O1 J5 C) Z$ @5 O- ^1 r/ U
当然,我到底是最后没有去吃那瓶安定。
$ y2 l* p) d9 @. @' E回头想想也有点后怕,小城市终究是小城市,连安定这样的药,竟然也随手就可以买到。1 k' w' z, P: F% L, [ C5 @$ u8 Z. ?
没有去吃药的原因,是因为凌晨四点多了,爸爸还推门到我的房间里来,安慰我,要我不要因为姨夫的事情太过伤心。
! B+ T- m v) u2 {% y爸爸回房间后,我躲在被窝里,用嘴巴咬住被子,哭得一塌糊涂。: L* ~: G6 I7 M. v$ {# x" l
也许,每一个做GAY的孩子,都会愧对自己的父母?. g3 M P* N/ m5 n
当你为了一个原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要死要活的时候,有是否想过,你的父母,才是真的可以为你无条件地付出一切的人?
- k1 I7 k) ?' q1 }当你和那么多一句“分手吧”以后,可能从此和你毫无关系的男人,说着要一生一世的时候,你是否想过,真的在你身后,永永远远无私地爱着你的,却是你的老爹老娘?
g% z1 M. K8 f* P0 r" |* d/ P感谢伟大的亲情,感谢父亲,让我最后没有吞下那一大瓶安定。
) C9 Z( d, Y0 R% `- d第二天参加葬礼,然后又匆匆地赶高铁回到了这座城市。
; W1 a4 V! Y' c+ T0 {在离开家乡的时候,父亲是难得回来一次,有没有什么家乡的特产、或是从小喜欢吃的东西,想要带过去的。
& S9 F3 s4 |. }" }* R8 y我很不争气地去买了一大桶家乡的甜酒。+ T1 H2 h1 t& x! T0 Z# g" ~1 L
事实上,我从来不吃这个东西,只是记得他偶尔提过,喜欢我家乡的甜酒。5 V9 _$ n7 X8 E0 o+ ~# U9 T- m
记得那天下大雨,我和父亲打着一把伞,在一个露天的市场里挨个摊位地问,最后才找到一家卖甜酒的。1 Z2 F& m" p8 _# n, z
可惜那个摊位已经中午休市了,隔壁的老板告诉我们摊位主的家住在哪里。我又和爸爸冒着大雨、打着伞跑到那个老板家里,买了五斤甜酒。, t% y* q* P6 @/ W6 W5 _* k
记得从那个老板家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爸爸的裤脚全部都湿了,心里很是愧疚。
) e8 U1 f6 @. R“你从来回来都不会开口要任何东西的,这次开了口,爸爸当然要帮你找到”3 q" f* v- v' G6 S/ l3 P K
那一刻,我真想一个闪电劈死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P: H! D6 r. D* J- n2 ?
在回去的高铁上,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高铁站等我。
3 e; h8 n; @; ?: l8 @告诉他没有什么用了,让他直接帮我打包他家我所有的东西。
% t! m$ ]6 X- |4 Y% z0 B9 u) N: K今晚,我就要彻底搬回我自己租的房子。" D" P$ K- _) z. N1 j R: \* r
后来听他说,我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以为我们真的会分开了,直到他发现我手上提着的,是一大包的甜酒!
1 w, d% e* w4 `4 _坐上它的车,直奔他家。) y" G8 S. [* v* v* j5 } A% ~
打开家门,看到他已经用纸盒子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了我所有的东西,从内裤到小说,整整两箱子!
: w8 c- ~: |( C% v+ X: l1 b! y抱起箱子,看着他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
1 {3 H7 w1 n" X6 T: d0 e我多么想这个男人,可以在这样的时刻,求我一下,告诉我,他也舍不得我,他也不想我走,就想我舍不得他一样。
* e2 e; L3 m+ f0 e4 Y4 g7 H可是他没有,在我要求打开门之后,他直接打开了门。' Y/ m+ Q! B4 l. A0 i& B" B
我突然又歇斯底里了,把手中的箱子重重地扔在地上,开始拼命地打他、骂他、踢他……9 l1 d4 x6 C$ p N+ o& c2 ~
那样的时刻,日后回忆起来,我身体的某种雌性的激素,的确在一些时刻占据了主导地位。
o5 K% f# k' q8 }. {印象中他虽然在躲闪,却没有还手。% a6 }$ k" _) }9 ~5 T
慌乱之中,我砸破了他们家的烟灰缸,玻璃渣飞溅……$ d3 d( K) J6 q5 ~- R* j: h0 m
然后,我抱着两个大箱子,夺门而出。1 m' B/ |! L/ `& ?4 Z8 J
郊区就是郊区,我在小区外面一条近1000米的大道上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taxi.原谅我这个土人,我当时竟然不知道taxi还可以电话call的这种服务。7 o4 o" L8 X; C2 p9 L$ T
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身后突然亮起车灯,他开车出来了。, K2 p1 l5 x# @" H+ f
牛脾气上身,我一*坐在马路上,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开车送我回家的请求。( Z s5 E+ k# H1 ^1 g
记得那个晚上蚊子好多,坐在马路上,没有任何公路电影里的那种浪漫,取而代之的,是被蚊子华华丽丽地咬了几十个大包。6 X2 y1 U$ F; K. B5 l
无比痛苦地知道了为什么郊区的房子就是要便宜那么多(一直舍不得出手买房,结果反而变成了半个看房专家),因为等了快40分钟都不见taxi.他把车停在30米之外,一直就看车里面看着我。
6 w* v0 J8 f1 F" E# l7 b两个人,就这样无比SB地僵持着。9 ?% ^" L7 x5 ~/ I2 ~; L! ~7 y
直到,终于马路上出现了一辆Taxi.他从车上跳下来,准备帮我把两个大箱子放进的士的后备箱。. X5 z' A& x( n2 }
我用力推了他,狠狠地甩了一句“滚”,然后跳上车,扬长而去。& X# F2 o7 @( f, i/ `- c
车到我自己家的楼下、需要我付的士钱的时候,我才深深地意识到,他家是在一个多么偏远的“郊”区。5 k0 C% X$ q# h( D' A& b6 F, b
的士票让我很心疼,因为我基本上从来不打的士。
9 @$ b4 c' W/ q$ }2 y3 m* a其实我从一毕业,收入一直还不错。虽然不是富二代,也不是什么官二代,也不是在什么垄断企业或是公务员单位,但是做的这份工作刚好可以把我的有限的天赋发挥出来,所以收入一直还是不错。0 j! \( }& ]4 K7 I
但是我一直很节约,比大多数我的同龄人还要节约很多很多。
& n6 t6 D* g" S节约的原因,一来是因为看着房价华丽丽地涨着,父母是老知识分子,固执而胆小,生怕欠钱了,不敢去贷款买房,怕他们心理压力很大,自己一直没有买房子。
7 f- h& g6 \. l) x5 D' m# t二来是工作虽然收入不错,但是这样的企业,随时老板都可以让你走人,心里难免也害怕哪一天工作没有了,收入没了,没有点积蓄怎么能行?, e* a u* D+ w1 F& F8 l. q- R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这些年出国公差的机会,我发现,即使在北欧那样承认同性爱婚姻的国度里,大多数GAY的晚景,也还是孤苦而凄凉的。
1 X" c+ f4 K7 Q( ~& M5 u, d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真的找到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Mr. Right外,大多数的GAY,注定了是要面对无依无靠、无儿无女的晚年的。
. \' f0 \$ s, S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心理期盼着自己就是那少数的幸运儿,但是在现实生活里,还是不得为自己留点养老钱所以,的确很节约。
( X b' w) E/ d2 c0 b1 u, R; Z5 {# W$ u后来想想他比我大了整整14岁,标准的60后和标准的80后在一起,我们在经济上从来没有任何纠纷,除了我是个抢着买单,生怕欠他人情的人之外,我们都很节约,观念比较接近,也是个重要的因素吧。付了让我肉痛的的士费,抱着两个箱子爬到八楼,气喘吁吁。刚一进家门,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宝宝,到阳台上来一下,好吗?”跑到阳台上,看到了小区的路灯下的他,抬着头望着八楼,身后一个好长好长的身影。“就想最后看你一眼。好了,看到了,我就走了”那一刻,我的心彻底软了。我突然很怨恨我自己,我想他多不容易啊,要养家混口、养活老婆女儿,要供楼、要养车(他和老婆各有一台车)、要供女儿读书,生活、工作的压力已经那么大了,我怎么可以还逼她?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很不讲理,他作为一个GAY,面对家庭、面对女人,本来内心就很煎熬了,我怎么还可以火上加油、雪上加霜,把他往绝路里赶?和他再次抱在一起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夜晚很戏剧化。相反,我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个誓言,以后不能再花这个男人的钱,自己毕竟赚的比较多,他有家庭,经济压力大,不可以再给他压力。我觉得自己很为自己爱的男人考虑,觉得自己很痴情。可是几乎每一个后来听说过这个故事的好友,最后都骂我是个SB.是痴情,还是SB?这是一个我自己,至今都无解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