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泪比长生殿上多
; W4 M9 G4 U# F那老头子叫尼亚孜,他告诉袁朗:自己是个先知,然后看着他笑。尼亚孜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眼窝很深,鼻子很高,明显的维吾尔人特征。看他仿佛慈眉善目,骑个驴跟阿凡题大叔似的。袁朗觉得,尼亚孜是个人物,他那眼不能深看,里面好像什么都有。出乎袁朗意料的是,尼亚孜没多问自己什么,就带他往草原深处走。 ; o9 E5 p& H5 A
1 n) c, v! x3 u2 v& |3 O3 ] 那天晚上,草场里分外安静,乌蒙蒙的月亮底下只有袁朗和尼亚孜匆匆潜行,袁朗忽然好笑地想,这情景倒仿佛是老爹爱唱的那出儿《林冲夜奔》,要走出兵团管界的时候,袁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依稀记得爹唱过:“按龙泉血泪撒征袍,异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蓦然觉得,有点儿苍凉。 没有想象中关于如何被部队开除的盘问和核实,尼亚孜对袁朗的态度很值得深思,老头子直接扔给袁朗一坐标,绝不多话:“孩子,你去把它给我炸了,我提供你火药……”q
- E$ w( g/ ^ c! I; I9 ` 袁朗歪着头看,是伊宁郊区的一个超市,不算大目标,想想当初设计的任务代价,袁朗松了口气:没超过预算。虽然狐疑为什么尼亚孜会选择这里,袁朗还是点点头。 两天后,境外有消息说:伊宁发生恐怖袭击 ,超市爆炸。人员伤亡情况,不详。
0 R4 k% D+ B( H9 x: r 袁朗在晚间实施的爆破,据说诈死了几个工作人员,是据说……尼亚孜眯缝着眼睛,捻了胡子,笑…… 6 G( \' B+ ^! k) D
) a7 R* }% W' F: ?) Z 任务完成,袁朗看着尼亚孜:“你应该相信我了。” ( }! ^+ O* F, t h
# W( h& Z, Y$ m0 F% b1 g) ~% [ 月亮底下,尼亚孜盘膝坐着,闭着眼睛不说话。良久,角落里的跳频电台响起来,尼亚孜陡然睁眼,过去接收消息。袁朗默默看他:掌握密码规律,本次潜伏的任务目标之一。袁朗的心里在盘算…… + r- K/ M#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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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_# C/ I6 a6 i( D' ^5 v Q5 n A0 U! b" M/ w4 e. F 尼亚孜没盘算,看过某处传来的消息,他回头看着袁朗笑了,眼里精光闪烁:“孩子,我们相信你。现在我们要去执行一项更伟大、更光荣的任务。”袁朗皱皱眉:“就我们两个?如果你拿我当自己人,是不是该多给我说说我们的实力,我曾经是职业军人,我比你知道如何做的更好。”
% T& A2 ?1 R: Y5 Z1 p+ R9 \$ a) _- g2 B% D8 j" m2 Z6 W 尼亚孜很有意味地笑了:“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的……” & S+ }2 _* H/ V* j% E4 k. o
0 e4 n$ A$ J2 M/ \ 翌日,袁朗和尼亚孜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7 n6 P |9 p- w9 Q- z* t9 Y* F& O" J
北京郊区的小小孤房里,艾弥尔看着张楠在喘息,他喜欢看她:虽然她看起来很不好,发烧、咳嗽、昨天起开始呛血,应该很难受吧,眉头始终皱着,两天功夫就瘦了许多,脸上满是异常的红晕,她现在的样子非常软弱,可居然软弱得让人动心,好像已经崩溃了,几乎不怎么动,除了一只手断续揉着肚子,那样子,保护又像安慰。这动作让她还有点儿精神,艾弥尔想:最后的一点儿精神了。
6 T. f1 b# r7 J* V8 {1 m2 r" a% V4 W 张楠伏在一张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床上,忍着头晕,仔细感受着身体的不适,然后调动一个医生的所有知识来判断情况,忽然想笑:不用判断也知道,很糟很糟。肚子里无规律的抽痛越来越强,张楠咬破了嘴唇,泪眼模糊:袁朗,你在哪儿……谁,谁能救救我可怜的孩子…… % _3 S/ h9 t, x5 b) A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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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G7 s. M5 w4 W 尼亚孜带袁朗七扭八拐来到了北京郊区的一座孤立建筑。进了门,帘子后面闪出了艾弥尔,尼亚孜朝袁朗笑的别有深意:“我的接班人艾弥尔,你应该认识他。”艾弥尔伸开臂和他拥抱:“好兄弟,欢迎你。”袁朗和他抱一下儿,皱眉头,艾弥尔身上,有血腥气。 " f, g+ ?) n" A% S- F* h s, Q" A$ s8 X$ ]( u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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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亚孜示意艾弥尔坐下,然后又扔给袁朗一个座标:“我的孩子,去诈了这里。”袁朗低头看看,北京某处目标建筑,他笑,挑眉:“这需要时间。” ' t+ r' a b# W. \: n5 s+ p2 S
. m7 K$ }8 b7 L5 {/ [ 尼亚孜神情出人意料地悠然自得,“没关系,孩子。一个卧底的特种兵有的是时间。”说着点点头,一边儿的艾弥尔唰地拉开了帷幕似的厚帘,角落里,袁朗看见――蜷着身体的妻子在颤抖。 ) u2 i6 m, y; H, j6 s6 E0 v% P4 D! j; [5 G+ Y# l
' ^# h% Y; Q# N- k0 K/ p0 i; u$ t' r) H5 ^ 也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很努力的想抬头,可是太虚弱了,只晃了下儿,头又垂下去…… / c; e" Q6 \7 y! }. k
- u, O6 G# U( k2 m$ C 袁朗咬住了牙,眉毛微挑了挑,扫视艾弥尔:“艾弥尔,我的好兄弟……”艾弥尔笑了:“阿朗,我先是尼亚孜的继承人,组织里的二号,然后才是你兄弟。”袁朗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除了尼亚孜和艾弥尔,这里只有三个人守护,一共五个,有机会……袁朗的脑子飞速地转。 4 n* X ]# ~2 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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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9 G6 e# ~" Y" s' ? 尼亚孜慢条斯理地对袁朗说:“孩子,你很傻,你知道么?”满意地看袁朗挺直了脊背,然后继续:“你觉得我有足够愚蠢会相信一个前不久还风光回乡的中校会那么轻易地被部队开除?呵呵……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是个探子。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个人才,好探子都是人才,既然你自己来找我,我就有办法给烈马套上缰绳,你终究会听我的。”走过去,捏起张楠的下颚,嘴里啧啧有声:“漂亮,真漂亮。这个样子了还这么美。”回头看袁朗:“你舍得她么?”张楠脸色惨白,垂了眼睫,哆嗦着,不动,那样子分外凄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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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B' |# ]4 [5 z 袁朗觉得自己的手微微颤。尼亚孜看见他手在抖,笑得很得意:“占了情场,弛了朝纲。英雄难过美人关。呵呵……你们汉人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孩子,去帮我做事吧,帮我,帮真神,也帮你美丽的小妻子……听说她还怀着你的孩子,是不是?” 1 u) t' \% m- N* v4 b1 l9 C) t" w& G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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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5 k. Y; [: D: s( Q, Q 袁朗深深吸了口起,不再看张楠,转头盯着尼亚孜:“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解释一下吧。” " h& h; r, G/ ~8 ?4 I' o& N0 F
尼亚孜笑:“你是个非常非常傻的孩子。你被你的政府出卖了。如果派你来做探子,他们为什么不保护好你的家人?为什么不留她在铁桶似的军营里,特意把她送来北京让我抓?孩子,他们故意的,他们和我打了太多年交到,他们知道我手里没有足够的筹码就不会上钩。你妻子就是他们送给我的筹码。他们是要你选啊,如果你选妻子,他们会想办法杀了你,损失的不过是个卒。如果你选国家,呵呵……你们的任务就有可能成功了。”
4 C$ n, `$ F3 U3 R$ r0 |, {3 p+ I. \/ \: @+ K& n 尼亚孜继续说:“所以,你们信仰的和我信仰的,没什么不同,都是人与人的智慧和拼杀。”说到这里,叹口气:“我也年轻过,那时我希望,这世界上能有个至善的信仰,扶持我走过人生的艰辛。因为我一生追求极致的完美。后来我明白了,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可以救赎的神圣,只有人和人在斗争……你死或者我活……”缓一缓:“有人说你妻子掌握绝密的情报,艾弥尔说她死也不肯说,我不知道她是在坚持你们的纪律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可以用她要挟你。就好像我知道你在新疆制造的爆炸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损失一样,对于偌大伊宁,死八个人或者没死人有差别么?没有。重点是境外知道,我在行动,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支援汇进来,孩子,你以为你很聪明,其实,你一直在为我办事。”说到这里尼亚孜回头深深看着袁朗:“我在赌,你怎么选。” $ z! p4 c2 k9 Y
袁朗愣了半天,忽然乐出来,不停地摇头:“尼亚孜,你用脑过度了,你想得太复杂了。”他眼睛亮晶晶地,很认真:“太复杂了不好,真的。”尼亚孜和艾弥尔都呆了呆,只有袁朗清楚,那一刻,自己心里,翻江倒海…… $ Y7 ~, V.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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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d/ d3 p& X9 v; M# A$ _ 这次,换尼亚孜愣了,袁朗继续说:“我在部队立功无数,却很久再没有升级的机会,后来才知道居然因为最近民族问题比较激烈,组织上考察我的血统出身问题,决定要把我封冻在这个岗位上等待转业。我一怒之下得罪了领导,他们让我离开部队。他们不当我是汉人,我就不再是汉人了,我恨他们。就这么简单。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我证明给你看。”说着,他走到张楠面前,勾起她的下巴,脑子里却强迫自己想任务里作为牺牲代价被炸的楼,或者这些年死于非命的无辜百姓,稳住神,终于说出口:“她这么美,还怀着我的孩子。如果我杀了她,汉人就跟我再没关系,这世上也没有汉人再能原谅我,你说怎么样?” ' `0 F- Y4 v; l, 听到这里,艾弥尔的眉毛抖了抖,而张楠只默默地听,没反应。 尼亚孜眨眨眼,有点儿困惑:“你要杀她向我证明真心?”袁朗很干脆:“不是向你是向真神!这么美的妻子搭上我的亲骨肉。杀了他们我要代价。”他越说越快,眼里仿佛求不得的恶狠狠:“我要做你的接班人!我要组织二号的位置!我要出人头地当人上人!我要汉人不肯给我的一切!怎么样,尼亚孜你肯给我么?”
' s' Z8 j/ f% t& \8 z1 ` 尼亚孜呆了半天,说:“好。”还是不确定:“你真舍得杀这么美丽的妻子?”袁朗直直走过去,俯身抱起妻子柔软的身体,怜爱地抚她的发,吻她的额。袁朗笑了:“我真杀……” 6 a& h4 U2 F$ T' [7 I
张楠顺从地伏在丈夫怀里,闭着眼睛,笑得凄艳:“君本英雄,妾恨薄命……”分明有泪滚下,晶莹剔透,依稀少年初相见……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4 H% ?+ s8 C3 u
, ]. g3 p& z; o5 A 她猛然疼狠了的咬住唇,用尽平生力气,生生把痉挛压到身体最深处,自己知道,有股热流从身下涌出来…… ! \7 F F" D' H" B+ h6 s: S6 A% `+ ]
艾弥尔脸色瞬间苍白:“尼亚孜长老……” 尼亚孜嘲讽的向他摇头:“艾弥尔,袁朗比你更有才能,他更重要……”回头再看看袁朗:“你真舍得杀她?”很困惑:“我还觉得你是个探子……” ( v( t1 g5 A; W& `- O
袁朗冷冷地看着尼亚孜,声音里隐有王者之风:“帮我准备炸药,我去勘查地形,告诉在北京的所有同志,我要他们来见证我杀妻立誓。”冷冷斜了艾弥尔一眼:“尼亚孜,给所有人发报,告诉大家你的继承人,是袁朗!” 袁朗豁然放下妻子走出去,只留下发呆的一屋人。尼亚孜愣了愣,开始发报。 & U& c: a) b2 }0 k7 w
. x4 _" ] Z) a 袁朗是去和组织上联络:锁定跳频电台发报频率,追踪回复讯号。呼叫三中队集结,明天一早,开始围剿。闭闭眼睛:楠楠,再信我一次。我努力救你出来。 屋子里的尼亚孜还是不能相信居然会是这样,他摇摇头,十分仔细地再打量张楠,越看越觉得她美,问一句:“真神的杰作啊,他怎么忍心杀了你?” 张楠正痛不欲生,忍不下的是腹内如绞,朦胧间看着眼前尼亚孜幽深的眼。幼小生命的夭折流逝激发了母亲潜在的怨恨恶毒。有个念头闪过,然后就不可抑止。 , ?9 N5 B* v4 ?4 L
张楠学过舞蹈,分外知道怎样展现美丽:天鹅之死。垂死的美是惊人的。那么美丽灿烂,那么柔弱哀伤。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的头轻微地后仰,脖子刻意拉成一道奇妙的曲线。
7 u5 h9 I5 g( ]' O! d 尼亚孜看呆了,不能控制地摸上她的颈,温热的触觉,张楠盯着尼亚孜,虚弱地挑了挑眉,倏地笑了,美人展颜,唇边染血,另类的色授魂与…… + F) x& ^# k3 _6 o6 a
& P- [1 J: g4 e, Y7 y; g 尼亚孜傻住了,丢了魂儿似地吻上她,张楠闭了眼睛,感受着他扑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含在嘴里的银针狠狠朝他咽喉深处啐进去。孩子,妈妈护不得你,但是我要凶手陪你一起死!7 j1 o0 c, @9 A& y9 J V5 C" e
2 P( _3 C" `; n# N* S! z 袁朗再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四具尸体,尼亚孜和三个打手,张楠和艾弥尔不见了。那三个打手死于匕首杀伤要害。尼亚孜死于喉内要害处的银针。袁朗背上冷汗冒出:楠楠……你怎么了。 , [4 p1 k- K- M, L9 o
当机立断,留下记号。环视四周,袁朗起身搜索。 很快追上了,艾弥尔抱着张楠速度有限。袁朗闪身蹿过,拦住他的去路,匕首出鞘,气势如山:“艾弥尔,放、下、她。”0 e( s! y' q)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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