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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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u0 T, d9 b4 ~ ` 第一章 梦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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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雪,总在我生日的这一天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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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坐在阳台上,暖气的温度驱不散渗进心底的寒意。落地窗囊括了苍茫辽远的天地,雪浓浓的、密密的,静静地飘落,从容而凄美。8 z; v6 @% I9 X+ C7 Q( I
5 n8 W$ h, e% o R* t0 W; r5 _3 S 十一年了……十一年来,这场雪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今天,以它独有的坚持来清晰我的记忆……- H b2 B+ U. q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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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吧,这有风!”一只手攀上我的肩膀,传达着阵阵暖意。转头仰望着身后高大的天佑,不知何时我已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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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h- g9 o; W" J 天佑为我轻轻拭泪,他知道我为什么难过。这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是个真正的好人,也是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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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够了……咱回吧!”天佑横抱起我。相伴六年,我已韶华渐逝,可他依然像对孩子一样地宠我、惯我、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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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多年前的那次“爱与殇”,我想我的心是丰满、充实而甜美的。可是,那场爱太真太纯,那次殇太苦太痛,以至于天佑用六年山一样的爱也无法根除留在我心底的痕迹,就像这场漫天大雪,总在特定的时刻不经意地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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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F% p4 @- G& W1 K+ r( m 九六年,也是这样的隆冬。我带着对学业的不满,怀揣另一份梦想,踏上了通往军营的列车。这一年,我刚满十六周岁。2 J! X) |0 J& ]; F' S! S(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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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由于路程太远,家人没能到县城车站送我。因为不懂离别,车窗外那些挥泪的脸,我感受得并不是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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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3 g: p: I) z( s; m/ N 当车徐徐开动,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儿,接着,低低的吮泣充斥了整个车厢,而我并不觉得十分难过。坐在同我一样穿着绿军装,戴着大红花和大棉军帽的陌生人群中,我的心里只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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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被热血沸腾的歌声所替代。年轻的心,年轻的梦想,年轻的泪水不会白流……大家开始互换食品,高举着奢侈的罐装啤酒,为未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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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l8 J e4 ?, l: r 在车上我认识了高强,我们曾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因为我提前一年上学,中间又跳了一级,尽管高强比我大几岁,却只比我高一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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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P: o8 R1 R' t ~; \7 v1 O" l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将去向何方,目的地作为军事秘密,被那些征兵干部们守口如瓶。: \7 B1 c) S6 x) P' {
# k/ @/ M1 T0 n1 L5 ~+ J" L 中间转了两次车,而每次转车都有已经认识的人离开,填充进许多陌生的新脸孔。不仅我们这节车厢,其他车厢也是如此。, d6 g; P4 l% A3 `) @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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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终点站的时间是半夜,场面一度有些混乱。经历了两天一夜的辗转、颠簸,当疲累的我们从睡梦中惊醒,被告知下车的时候,很多人慌了手脚,一趟趟四处乱窜找寻自己的东西。等我意识到处境,本应该属于我的背包已经不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我只好背上空荡荡行李架上仅有的一个背包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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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w. ^. e* j1 K- _* u 来车站接兵的,并不止我们一个部队。经过中转调配,同一辆火车抵达的兵源被分配到不同的军营。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延续,只能跟随命运的脚步一点点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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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q4 G8 U$ x+ G: q 空旷的车站广场上,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及口令声一时间此起彼落,将我们带进另一个世界。初识钢铁阵仗,我们一个个犹如被圈进牧场的野马,有一点点害怕,有一点点惊奇,茫然无措中又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然后我们这二百多人被一辆辆遮篷解放卡车拉出市区,驶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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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开始的记忆,本应是每个人值得珍藏的财富,这段过程是命运与人生的交点,弥足珍贵!然而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深刻,它们仅仅是些残存在脑海中几个无法串联的片段,模糊且不真实!8 |3 Q0 p c0 V5 }!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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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那天下车后,曾被老兵带着去饭堂吃了顿已经泡得臃肿且一截一截的面条,可是在后来的求证中这个我认为的事实被所有同来的战友否定,以至于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仿佛是在梦里走进的军营,除了高强以外,我没能记住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长相。9 a3 B: Z7 k9 h* ["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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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信高强跟我分在了同一个部队,在车站时,我听到教官点了他的名字。巧合的是,我和他不仅分在同一个部队,而且分在同一个新兵连,同一个新兵排,我在二班,他在一班,只有一墙之隔。2 r% w) }, s) N*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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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三个吉林籍新兵早一天住进了新兵二班。等我们各自找好床位,班长组织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三个吉林兵年龄稍大一些,而我们新来的五个辽宁兵相对较小,实际年龄以我为最。: `7 a! i P: U$ o: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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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躺在床上,真实地感觉自己是在梦里……激动、兴奋、胆怯……那时,不知道军人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懵懂!完全的懵懂,还有茫然。+ u0 h, ~; W# ?# P. M& U
& @2 O7 @6 Z4 R! S7 O% J1 g" z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批北京籍新兵抵达,我们班分到两个名额。这样,十人编制的新兵班(不包括班长)就算齐了。赵凯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另一个叫李鸿忠,个子是我们班最矮的,说话有点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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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C2 C9 R( b. }4 b* D 北京人说话本来就特逗,当李鸿忠软着舌头吭哧瘪肚地说完那段翻来覆去的自我介绍后,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笑出来,所有人再也憋不住了,哄堂大笑。赵凯是笑得最响最亮的一个。弄得隔壁的一班长和三班长同时敲门来看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们都叫他“红中”。5 x+ H# I, E' g: I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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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班的地界很小,陈设也极其简单。从门到窗子的距离是七步,左右两侧勉强摆下三架上下铺铁床后,中间的空地并排站不下四人,窗下一张单人课桌……就这些!5 }3 X8 G$ q# }. T7 ^: Q1 P. P
" x# {; }9 A" J9 G, ]& w+ W( _ 除了应用的被褥外,床上只准放一个枕头包,床下只准放各自的洗漱用品和一双拖鞋。当我们得知,在营房内任何时候都不许着便装时,我们面面相觑,沉默了好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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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头和袜子也不行吗?”吉林的吕海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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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G p' ^7 P+ q2 j5 R+ D “裤头可以,袜子不行!”班长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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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岁正是臭美的年纪,这一消息无疑宣判了我们多彩青春的死刑。以后的三年里,我们只能选择一种颜色,那就是绿色。6 D% S2 P- i0 B9 s( V, g
8 f% m% ]* j5 r 我心里有些难过,我妈特意给我买的一件当时很流行的皮衣,就这样被无情的送进储藏室里发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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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0 [4 D# h/ Z# a& {0 t 开训前,有三天时间做为短暂的调整和休息。尽管我们获知不准外出,去服务社也要统一由老兵或者班长亲自陪同,甚至上厕所都要请假报告……但我们仍然很快乐……团坐在一起吹牛,侃大山,抬杠,打扑克,表演各自拿不上台面的所谓“绝活”……年轻的心纯洁、简单,很容易彼此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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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四下里随时响起的嘹亮番号声和隐隐传来的炮声,看着那些背枪的老前辈们组成的整齐划一的队伍雄赳赳走来又气昂昂走去……我们热血激荡,一个个都在心底编织着自己的未来。9 ~* U6 [& w8 \6 d
1 B' Y) L- B* \% @+ P 然而,生活的真正面目是残酷而现实的,军旅生活尤甚。在开训前的那晚,我们由飘渺的云端突然跌落,有些猝不及防!* ^. f, b5 A& N# ~+ o
第二章 梦醒时分4 O% Z3 X: _ z" \& ?1 }5 U7 r
8 Q X6 s+ N. B+ K 新兵班长是湖北籍94届老兵,个子不高,也不很壮,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曾经做过文书,极少同我们闲扯。他不似一班长那般热情稳重,也不像三班长那样风趣幽默。从故作深沉不苟言笑的表现看来,他心计颇多。! v' { f; m6 a$ K& s ]
+ u: C& k% h4 J: {1 n/ b( b1 W+ p 在开训前一晚,班长郑重其事的给我们开了第一个班例会,再次重申做为一名军人首先应该做到的许多要点,并规范言行举止及生活细节中的等等等等。然而,就在例会结束后不久,住在他上铺的张凡宇就触犯了三令五申的规定。3 _* O0 j& M {/ R%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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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宇,辽宁人,年龄不大却是我们班最高的。小伙儿长得相当水灵,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城市兵里很抢眼的一个,曾获班里所有人的最初好感,包括班长。也因此被班长钦定在其上铺,收获了好些人的艳羡。然而,他有些自大、散漫,从前的累累恶习不知收敛,仅仅三天班长就从开始的嘘寒问暖变成了冷目以对。6 P1 H" s; E& _% n0 W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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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熄灯后,我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忽听一声低低呵斥:“下来!”接着没多久,再起一声:“下来!”声调已然变成了怒吼。班里人都被惊醒了!' e& Z% I/ b; W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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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在班长的对角上铺,也就是门后最不起眼的位置。凭借窗子漫射进来的微弱灯光,我刚好可以览视全局:班长穿着大裤头和背心站在床前,死死看着上铺的张凡宇。而此时的张凡宇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的从床上爬起,爬下来站在班长面前。黑暗中,忽听“啪”地一声脆响,那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在了张凡宇的脸上。然后,两个人陷入冰冷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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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R2 ~. p: l1 V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一瞬间睡意全消。所有人吓得不敢则声,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碰碎这刻骨铭心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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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我以后不敢了!”好一会,张凡宇说。+ M% Z! j- l: Q2 h, f5 b8 b
+ ~9 V' w# Y1 |( P3 W0 |' L “上去!”班长命令。5 f! p% P" U3 P' \7 [6 j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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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坏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开亲人没有依靠的无助与彷徨,仿佛自己正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心不落底,脚不着地!这一巴掌不仅打碎了我的美梦,同时也告诉我不再是个撒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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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4 k3 m. \( T 一夜恶梦。早晨被徐玉春的“公鸡”叫醒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在哪?军营!我为什么来这里?为了梦想!当发现这个毫无准备的梦想,儿戏一样跌落在一望无际的浅滩,发现家是那样遥远,一股巨大的冰冷突然从脚底升起,瞬间袭击到发梢!心仍在徒劳的挣扎……是梦就快醒来吧!然而,这所有的一切虽然无限接近于梦境,但那确确实实不是梦,而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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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来!压内务!”班长一声不耐烦的低吼,将我从臆想中惊醒。, ^7 h- z0 b: M9 q" f1 w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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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我们都悄无声息地抱着被子去了大厅或休息室,按照班长教过的方式乖乖地压着内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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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知道,张凡宇的确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躺在床上抽烟!这,是坚决不被允许的!抽烟本身并不是错误,可躺在床上抽烟不仅影响室内的环境卫生,也容易引起火灾。要知道,在这样如履薄冰的特殊时刻,来自不同地域、种族的六百多思想性格各异,正处于叛逆年代的社会青年聚集在一起,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将酿成无法挽回的事故。军队有铁的纪律,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失误,也许便将班长、排长、连长,甚至更高首长的一生前程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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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d1 \0 X" U 但是,班长打骂士兵是违反纪律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然而在九六年,尽管如《坚决严厉惩处打骂、体罚新兵的班长、干部》等样的上级文件雪片般传到军营,可要点滴不差的落到实处并不容易。首先需要当事人去告发,而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不知道哪扇门里坐着我们要找的人。即便告发,即便班长受到处分,而当事人的错误也将受到处分,轻则记过,重则遣送回家。好“铁”都是“打”出来的!我们需要做的,是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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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在记恨着班长打在张凡宇脸上的那一巴掌,记恨他让我的新兵生活失去了很多色彩。然而,多年以后,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困难与挫折,在不如意和低谷中能够爬起来,并磕磕绊绊的走到今天,那一巴掌对我的人生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它不仅告诉我怎样做才不会或少挨打,也让我的心过早的成熟起来。 c! R% | K) l$ p" j3 F
! b) F2 W+ p) v! H 人,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感悟到生活的真谛,并不断坚强……那天早上含着泪水抱被出去的那一刻,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了无奈与现实!7 A3 z& V* o- N7 K" B
$ b% F' K8 z! @5 ?- V) M 苦难,于每个人心里的标准都有所不同,经历过的人视苦难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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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V7 y1 C/ R# H' V5 l 开训后的每天我们都要早起一到两小时压内务,检查时不合格还要起得更早一些。曾经有个同乡的母亲在我们新兵期间去部队探望儿子,她透过门上的小窗望着大厅里跪在地上双手奋力压内务黑压压的人头,她住了两夜,就那么站了两夜,哭了两夜。而让人无语的是,她回去后竟然摸到了我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看到的一切描述给我家人,致使我妈早中晚三次心酸痛哭,成了她每天必修的课程,而一向最最疼我的奶奶也因此一病未起。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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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j/ S% Z2 B3 x+ [ 训练并不是很累,上午政治教育,下午队列强化和体能锻炼。; d* [6 d) [. A9 |7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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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兵动作我领悟的很快,无论是节奏、姿势都让班长很满意。据说是因为我的体型标准,头脑与身体同步,协调性好的缘故。除了赵凯,我是其他人中唯一一个令班长比较满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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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到达的那批北京兵,其中大部分是由一所专门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输送来的。他们在校期间,有专业的军事课程,而单兵动作是他们的重中之重。九六年,高考还是名副其实的独木桥,在地方报考军校竞争太过激烈,于是一些文化课没有十分把握的人们把目光瞄准了部队,在这里可以报考专门容纳有从军经历的大专院校。赵凯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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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2 t7 @6 e1 P 赵凯大约有一米七六,不是特高。但他发育得很好,体型匀称,结实而挺拔,无论站军姿还是走队列都显得那么干净利落,潇洒从容。我曾经一度暗暗以他为榜样,也曾天真地认为他就是为军营而生的,他符合所有人心中军人的形象……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一张白皙干净的脸庞;整齐的尾毛;硬挺的鼻子;笃定的眼神;抿紧的嘴唇……而他给人的直观印象是不抢眼,不浮夸,不突兀,使人看上去特别舒服。. `$ G$ H8 o4 m- C4 d @2 H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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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能锻炼对我们来说还有一定难度。俯卧撑、仰卧起、扎马步固然简单,但要做几十成百个,一蹲就是一两个小时……更让我吃不消的是五公里越野。尽管在走走跑跑,跑跑停停的多次试炼后,我已勉强能够跑完全程,但那胸中冒火,喉头发咸,全身都要散了架的感受每次都让我生不如死!" X+ X s5 x$ s9 r# M! @) a
& r/ S. F$ W- H0 T& T 那是对身体极限的残酷考验,也是对耐力与毅力的淬火磨炼,它将意识里潜藏至深的惰性驱赶着,葬入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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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最最打怵的,是每天上午的政治教育。不是因为思想境界不高,也不是背不来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定,而是我害怕坐着。坐着?是的!按照军人的标准坐姿,在马扎上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不仅身体不能动,就连眼睛都要一直目视前方……那真不是一般的难以忍受!每次上完课,我的内衣裤都是汗渍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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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Z2 v4 Q3 v' D 然而,这些我都挺过来了,并且从来没因此挨过批评。于是,我坚信,只要坚持,人世间没有能阻挡人前进的困难!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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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坚持!
R; I: p O% }第三章 恶人入梦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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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训练,班长没有逼迫我们,偶尔的体罚如:面壁站军姿,让墙与鼻子间的纸粘在鼻子上;脚下放一满盆水端正步,不坚持鞋就会湿;背上趴人做俯卧撑……这些我们都能接受。半严肃半嬉闹中达到一定的训练效果,我觉得这样很合适。没有“加餐”我们又怎能强于其他人,早一步使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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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在努力,都在比。比思想,比积极,比着不犯错误,更比着训练。人与人比,班与班比,排与排比,连与连比,都在暗暗的下着功夫,谁也不肯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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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先天条件不是很好的战友,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克制或校正自己的缺点:比如稍有驼背的,晚上平躺着睡觉不垫枕头;罗圈腿的,用背包绳捆着睡觉……我没这些毛病,只是有点瘦弱体力欠佳,所以每天熄灯后,都要比别人多做好些的俯卧撑、仰卧起坐和端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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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信念的真正含义。我们只知道,既然来到军营,也曾经为了梦想许下承诺。那么,在这已无任何退路的地方,我们只能努力。别无选择!. `0 I; D5 {( A5 c, j9 ]6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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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环境的熏陶以及外界和自己内心的迫使下,渐渐的形成为……习惯!% |4 ?( S3 m$ d# G8 E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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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近一个月的时光瞬息而逝,新年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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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的餐桌丰盛而喜庆,老兵们喝着啤酒称兄道弟,这样的场面平时是很少见的。正长身体的我们,长时间十个人挤在一个盘子里抢食吃,乍看到这么多油水儿,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直撑得腰滚肚圆,两眼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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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5 h& {7 d7 t4 P- Q 做为新兵,我们不需要帮厨,但是每天晚饭后每个班要留一名值日生帮助炊事班打扫卫生。这天正赶上我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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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新兵三连一排二班,其实是三营七连。在新兵期间,避免一些不进步的老兵将不健康、消极腐化的思想传输给我们,平时很难有接触老兵的机会。于是,出公差和炊事班打扫的时候,便成了大家表演积极的舞台。军旅的路途才刚刚开始,后面至少有三年的时间我们要在这里度过。每个人都想好好表现,赢得他人的认可。+ G- B: Z1 Q) o;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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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遇特殊情况,我们下连的地点基本定在了新兵排所在的连队,也就是七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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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酒足饭饱的新、老兵陆陆续续离开了炊事班。天渐渐黑了,偌大的饭厅里只剩下干部一桌还在继续。连长和其他不值班的干部都早早退了席,利用这难得的节日休息时间下山回“家属院”与家人团聚去了。桌上只剩下指导员和殷排长,由司务长和炊事班长陪着喝酒。他们言辞激烈,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看样子一会儿半会儿还不能散去。, E: G/ ~7 Y- G. w b: G9 E3 \/ ]/ X
) u3 K! | j ^# \* L/ x% ?1 V! m 炊事班里负责烧火和喂猪的方宝胜,偷偷来到角落里我们等待的地方,让我们先去打扫操作间,到时候如果他们还没喝完就让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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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q. v! _$ l9 n 我们的部队,是东北野战军坦克师下设的装甲兵团,最高首长是团长。营区建在城郊外的一个地势较为平缓的山坡上,占地面积很大,周围由高高的围墙圈起。整个营区分成东西两个部分:一条从正门缓缓直上的柏油阔路中间穿过,将营区一分为二;中央两个各自独立的大操场,分别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一应设施齐全;操场南面有微型公园、障碍场、小操场、菜地、蔬菜大棚、门卫纠察队、禁闭室、军需等等的边缘部门,零星散落着;西部的大操场以北高高耸立着机关和招待所两座标志性大楼,后面是炮营、浴池、锅炉房等;东部四座四层主楼四角蹲峙,大俱乐部将其两两隔开……/ P6 |. y0 \( I
( ^( j& h6 }" d0 y 一、二、三营的炊事班在四座主楼及俱乐部的后面,由两溜相邻的长长平房组成。连与连之间有墙隔断,形成各自独立的空间,再以甬道前后连接,就成了一个完整的炊事班。前面做饭厅,后面是炊事员宿舍、储藏室、消毒房和操作间。 X9 c' \- A% T4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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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做的工作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清理灶台和刷地……用笤帚擦洗,然后冲干净就可以了。但在我们“积极抢着干”的情况下,常常事倍功半,溅一身泥渍不说,总是鞋袜尽湿。3 k5 h0 O+ q: @" c# m
" }# M( X n+ B 说实话,那时的我们都不会干活儿。- Z0 V7 ^0 u8 F- K2 O
e. V7 E; u% Z4 l5 X 尽管在别人的监督和指导下,我已经能够把活儿干得很漂亮,但我仍然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在人前卖弄,只拣些没人愿意干又不能露脸的活儿。只要不闲着,别人不会无端说你是偷jian耍滑的“熊兵”。炊事班长是我班长的老乡,我很不希望炊事班的老兵们说出我的不是。1 J/ t( G2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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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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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仍然同前几次一样,和老兵方宝胜打扫烧火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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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儿活儿,是专门留着锻炼你们的!要在平时早干完了!”打扫的间歇,方宝胜一边用铁钎抠着灶坑里残留的煤烬,一边跟我透漏着玄机。在经过几次接触后,这个憨厚、诚恳且一身煤黑的黑龙江老兵总是偷偷的告诉我一些我不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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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e3 J5 T! S _4 |! p “哦!呵呵!”我笑笑。“这煤渣儿还倒原来的地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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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 W9 @# ~2 W6 U “嗯!过棱子(土坎)加点小心,别摔(Zhuai)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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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h# z1 y& Q1 o+ V2 {& n/ } “不能!”说着话,我拎一桶煤烬从烧火间通向外面的小门准备出去。刚撩起棉门帘,一个黑咕隆咚的高大人影,伴随着扑鼻酒气,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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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c/ R* g# {9 x% y 猝不及防之下,我们撞了个满怀。我和那桶煤烬一齐坐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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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W* V% s: @1 ?& L0 J “你他妈找死啊?”一声闷雷,震梁憾瓦。那人也不管是谁,张口便骂。一撞之下,他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凭借着撞我之势进到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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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8 E$ S: Z; a5 W “陆班长,这是一个小新兵儿……”方宝胜急忙过来把我拽起拉开,与那人保持了一定距离,似乎怕他伸手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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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新兵?新兵他妈多了个屁!”被称作陆班长的人喝得醉醺醺的,舌头都有点大了:“我告诉你宝胜子,你班长我怕过谁?我TMD谁也不怕!你,过来过来!”( a z% Q% T* z5 b
' E" R! u5 W/ i. d6 O! B* C 听着他土匪一样的话语,看着他浑身上下流露出的野蛮气息,我心里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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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j$ R8 O; ]0 k* i 这样一个人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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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推开操作间与烧火间的门探头望了一下,看到这个情况又无声的缩了回去。然后操作间里刚才还“哗哗”的冲水声,悄然而止。! B$ _* T5 m# g6 o3 v5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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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班长,你消消气儿,他一个小新兵,刚也没看着你……对了,刚才菜点儿的车班长来找过你。”我正自六神无主,不知该服从命令过去,还是站着不动,方宝胜替我求了情。9 c ^" V, y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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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起开!”陆班长拧着眉,眼睛直视着我,拨拉开隔在我们中间的方宝胜,晃晃悠悠地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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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 [2 s2 p' r 我定定地看着他,无所适从。' V4 a* U& c6 d" C
第四章 恶人入梦 (下)' p/ w/ ^7 I: {8 ?- S
* \- y9 k3 f& {0 {0 L “你怕我不?”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站住,用手捏着我的下巴,眼睛在我脸上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出一个无比幼稚的问题,语气已不似刚才的强硬。* @ W" `' j$ u# M3 d7 ~1 z
8 J! h- m* N0 i0 ? 我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儿,和他身上那股干燥的野蛮人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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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5 N2 q* B9 E2 m+ m$ ^ 我的头在他手里摇了摇又点了点。) S0 i d. d/ e$ W9 @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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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兵蛋子!”他的手从我下巴上松开,又在我头上像征性的刮过。“叫什么名?”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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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晖。”我答。) f# g8 G" y( S+ F$ h& q( H- m3 n) e. ]
p, `1 ]8 D% e* H# \ “乔晖?”陆班长盯视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他眼神迷惘,仿佛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冰冷而柔软。口中喃喃:“乔晖!乔晖……乔晖,好好干!”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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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J. e) M4 b! m9 `/ [ “陆班长,你回屋睡一觉吧!要不……”一旁正担心着的方宝胜看到陆班长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并劝他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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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宝胜话还没说完,突听“砰”的一声,操作间的门被重重地推开。“陆班长,司务长让殷排打了!”一个炊事班老兵这样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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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奔出去的当然是陆班长。当我跟在方宝胜后面来到饭堂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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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J7 Y+ Q% P( a& ?& A9 c( I' p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饭桌将双方阵地隔开,一面是指导员拽着气势汹汹的殷排,另一面是炊事班长拉着鼻青脸肿的司务长,两人犹如斗红眼的公鸡,兀自叫嚣着不肯罢休。碗筷杯盘狼藉满地。闻声而来的我们个个呆若木鸡!$ m1 ~! j9 P/ e W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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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排和指导员都是标准的山东大汉,身长力大。而司务长身高不过一米七多一点,也不很壮。真不知道这场战争是怎么形成的!差距如此悬殊,在交火的瞬息,司务长作何感想……" j) r8 e- @" u# \3 [. s: F
) {8 A3 d# q5 g: o “殷排你给我记着,这事我跟你没完!啐!指导员你不讲究!你拉偏架!你太不讲究了!”司务长一边擦拭鼻子里流出的血,一边吐着口里的血痰,嘴上仍旧不肯示弱。4 a5 y8 i- g. H4 T3 }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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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员作为一名专门从事政治思想教育的连队主官,动脑耍嘴是他的专业。听到司务长的指责,他岂能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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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l/ x0 d: D) j% U+ _0 k “司务长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你说你两个大老爷们,又都是连里骨干,兵快当一辈子了,为了鸡毛蒜皮点儿事儿打个乐乐翻!在这么多兵面前你们不闲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啊,这你不说,反过来扣我一脑袋屎盆子!我拉偏架?我怎么拉偏架了?怎么算不拉偏架?这回你俩爱怎么打怎么打,最好把七连给拆了!我还不管了呢!”说着指导员一把把殷排推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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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务长听到这话,偷眼打量了一圈周围情况,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E8 e m$ V( j c2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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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指导员拉偏架的行为确实存在,每个人都知道他和殷排的老乡关系。可在这个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连长又不在的节骨眼儿上,打架已经违反了纪律,又当着这么多兵的面儿,而且其中还有新兵……司务长除了自认吃亏息事宁人以外,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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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以不耐烦的口吻,冲我们喊:“都瞅什么呢?该噶哈噶哈去!”" [2 v' k2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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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排也没有再冲上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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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7 r0 m+ R& B5 ]# I: X2 y; @ 尽管司务长和殷排都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六岁,正处精力充沛,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是,七八年的兵史,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时务。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应收,什么时候要张什么时候需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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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样的顽石,扔在军营的大熔炉里,都会炼成各自不同的金属。只有一个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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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6 n4 R, M9 ?6 u7 _9 f 一场敌众我寡,差距悬殊的战役,似乎已经落幕。在司务长的斥声下,我们从投入看戏中醒来,灰溜溜地准备离开饭堂,去操作间完成还没结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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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1 W' B/ j( W5 ?* j1 e$ ~2 p 然而,在这场戏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角色,而他才是整场戏真正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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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就是刚刚撞了我的那个“陆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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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5 p6 Y) N1 C3 T9 o0 [3 R* w 由于我是最后一个到达的观众,来时战势已近尾声。加上我胆小,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所以,我没有深入到场内,站在刚刚出了甬道的地方,远远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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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0 y" w/ S" O) w 当听到司务长呵斥,我马上意识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于是,就在我回身刚要进入甬道那一刹那,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4 Q7 M. M+ g6 W7 o( e/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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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的另一头,操作间湿漉漉的水地上立着两个人,他们正在撕扯扭打:身材高大的陆班长双手高高举起;矮壮的方宝胜攀在陆班长的胳膊上。两个人在奋力抢夺着陆班长手里的一把乌黑锋利的……菜刀!% s9 d- U0 f0 Q! l9 K
2 w+ w+ ], Z5 i" \: b, x 菜刀。于此刻,它称之为:凶器!在部队里,它的威力完全可以捅破天,让与它有关的所有人,进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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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c7 ]" L. w 想方宝胜是不想惊动其他人,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来阻止这即将升级的事态。所以,他没有喊叫,默默的一个人与魔鬼一样的陆班长争夺着那把菜刀。陆班长有力的臂膀前拉后拽左挣右脱,将方宝胜的身体吊起又放下,抡过来又抡过去,似乎连脚都没有站稳过……可方宝胜死也没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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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刚才烧火间里的一幕,不难让我窥得陆姓班长的煞神面目。可是,当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决定,这时的陆班长一脚将方宝胜踹出老远,仰面倒在地上。9 J+ e1 M4 o2 C
. G$ n3 B* o+ p9 }; s 倒地的方宝胜,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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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了方宝胜的陆班长毫不迟疑,拎着菜刀飞身进入甬道,如同一匹怒极的凶狼,向着甬道这头我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S4 V, ^$ {. ]. M2 k2 d$ e* ^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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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我没有任何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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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b+ X0 e0 t3 c! f% \ 甬道不过十米,跑动中五六步足以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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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 _1 s. {+ N2 S& p 此刻的人们,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阔大的饭厅中,两方仍然保持着东西对峙状态。西边的司务长身后,那些正在走来的观众人群,离甬道尚有一段距离。反而是殷排,在指导员的一推之下,离甬道最近……3 w( p e- [) Q7 q, {! V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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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的凶神一步,两步……我害怕极了!无助地回头张望,忘记了呼喊。% O; K9 [5 d7 |) y( O
* R' h" K+ r" X0 R1 e 再回头,他已跑完三步,四步……我下意识旁挪了一步,把道路让开……尽管新兵班长无数次强调,刀枪伤人的结局是当事人劳教,相关人员严惩,只要伤人,不论轻重!可我哪有一丝勇气来面对一个凝眉冷目,面露决然的持刀者?4 o2 S% ~2 j0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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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步……他已举刀过顶,直奔殷排!操作间里传来方宝胜声嘶力竭的高喊:“殷排快跑!快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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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4 m+ w! U. j! b6 d7 |* ] 六步……一股劲风,夹带着浓浓酒气,迎面扑来!% ?! V3 @" [6 s
. V* d3 F: q; a4 g+ B9 `7 j" w# l8 l “大虎你要干什么……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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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员和司务长同时惊呼,阻拦已是不及。* B8 i7 ~ _; `4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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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殷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背对这里,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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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7 j0 [4 ?9 k& T; ? 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Z. W7 Q; J& D. Q. _9 O
4 z1 x6 M* [8 j" ?, y& M6 b: @- Z 电光石火间,我头脑一片空白。在指导员、司务长和方宝胜三人几乎同时发出的惊呼与嘶喊声中,那句“拦住他”好像主导了我的思想……$ q7 `" T2 B0 l/ h$ F7 ]0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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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背后抱住了陆文虎!" Q$ [9 y; z2 H7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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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用力的拖动下,我几乎坐在地上。但是,我真的抱住了!我抱着他的腰,两腿绊住他的脚步。" Z/ N9 U' Z- P0 y: h! \9 `- \
3 g: F' B' C9 B8 v- U @ “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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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发现有人阻碍了他即将登上峰顶的步伐,空旷的饭厅里,响起陆文虎愤怒的嘶吼。仿佛一声霹雳,晴空炸响!: D K' ^4 k1 i&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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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头看着他,眼中满含着祈求。而我却不知祈求什么!为什么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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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他也回头盯视着我,继续吼着,双眼喷射出狂野与焦躁的火焰,菜刀高高举起:“不放我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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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放手。 C4 n0 {- Y6 U) {( Q; L" N
) G1 m. T: k( S% t 他也没剁我。' ~. J* r P; z. J2 v" Q: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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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试图掰开我双手的时候,殷排已经跑了。3 r# E5 H- p1 g; W+ n1 l$ s. z. M
& e5 Q" F/ M9 j “姓殷的你给我站住!我今天不整死你我就是你儿子!你放手!”他的声音让人胆寒。( d1 v/ Z5 M* s) n6 P- g: C9 ?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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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务长跑过来,“啪嚓”给了他一个嘴巴:“你糊涂啊你?打我两下能怎么地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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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6 E( q. S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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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y j, J3 w/ K0 M) M “大虎你要干什么?”见事态已控制,指导员气急败坏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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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你妈了个×地吧!就你他妈不是个好犊子!里挑外撅,没一件好事!”陆文虎在人们的拉拽中挣扎着,骂得淋漓尽致:“要是连长在,你敢吗?你……”* ?- `! t# y- ]2 `+ F,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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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司务长又给了他一个嘴巴:“你胡咧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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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员手指着陆文虎,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拧身抬腿就走。身后的门,被他摔得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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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几个胆大的老兵,和尾随而至的方宝胜,协同司务长已抢下了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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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i% F& F' Q' S 可是,他们掰不开陆文虎腰上,我死死扣在一起的双手!9 B1 |2 ?" n6 P5 T"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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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啊,松手!”“乔晖,松开吧!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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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受伤了!”不知是谁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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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P# z, E" R9 B2 l- i! U 而受伤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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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文虎掰我手的时候,菜刀不小心片掉了左手背上的一块皮。虽然只有硬币大小,却已经碰到了手筋。所幸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但却耽误了以后训练,将我的人生再次改写。0 L% x. |0 q0 [ B( P4 a
; ]1 R/ P1 S& X; R' _" F/ d9 r! C 直到此刻,我尚不知这个陆班长陆文虎,指导员和司务长口中的“大虎”是何许人也!在这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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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令我后怕到做恶梦的事件中,首次见识了此人嗜人啖肉的野性!他就像一个瘟神,让人避之唯恐不及!3 A( K) T2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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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与这样一个人之间,竟然存在着一段难避难逃难续难了的不解之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