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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3 15: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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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啊!”一声大喊响彻在安详的黑夜。8 W9 h0 y' w# p2 H! c3 U: V1 k
永远忘不了七月四日的夜里,子旋凄厉的尖叫声和奶奶哭红的双眼,他抓住我的手腕,慌乱地捏着动脉,**着墙壁,想集中眼睛的焦点看看子旋,却怎么也无法在他的脸上聚焦,我想张口说话,却感觉一口气提不到喉咙里来,于是只得微微动着嘴角,想露出一丝笑容。子旋将我背到马路上,单薄的身子累得气喘吁吁,校警卫开着面包车,一路呼啸着送去市里的医院,我想让自己睡去,像电视里那些自杀的人一样,睡着了就会死去。老天爷,既然你夺走了我的子凯,不肯给我幸福,就拿走我的生命吧。
2 Z( W# s' G/ X 然而我一直都没有睡着,奶奶用毛巾捂着我的喉咙,一只手掐着我的人中,痛得我直冒冷汗,但这种疼痛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麻木了,子旋不停地在车上哭喊着:“我就你一个哥哥了……你不要走,求你不要你走。”- q2 @. Y+ Q. p; l8 ~- l0 H* b Z
汽车一路颠簸,我只感到血液不停地往喉咙里回流,卡得我直咳嗽,溅得子旋满手都是殷红的血。当我见到白大褂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时,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子凯,我就来了。
% I& t9 Q3 ~+ s: M6 c& ^ ……
) [0 i; s9 s" n* T8 n; h L 如果痛苦可以成为死亡的充分理由,那么死亡应该是结束一切痛苦的最好方法。然而,它虽然可以终结自己的不幸,却给他人带了巨创深痛,这会是永远无法弥补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是最自私的行为,与其酿成一场亲朋的灾难,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承担,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有幸没有成为这样自私的人,医生从死神的手里将我夺了回来。' `( {) l7 d/ P! w' }8 N
依稀还记得那天夜里他们的谈话。! O* E# n7 j3 {
“正输着血,性命保住了,危险啊!是怎么伤的?”
6 O- X2 W0 z$ h/ I( N# A “过两天就要高考了,能上考场吗?”: p% Q8 u6 ?; O9 B4 e( l0 U5 c
“哎哟,怎么这样,他这几天都不能吃东西,得住院吊葡萄糖维持,上考场倒是问题不大,但流了这么多血,脑子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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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跟警卫回去休息吧,我陪着小哥就行了,我会看好他的。”
9 W4 D4 d5 v4 O “行,奶奶明早过来。”
/ p6 }& _% j7 z2 E 我睁开眼睛,轻轻抬起右手,子旋忙坐到床边:“小哥醒了?你这个混蛋!我真想把你揍扁,你把我吓死了。”, p7 L4 z* P5 z" \
我想摘掉脸上的氧气罩,子旋忙拿开我的手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给我听话,好好休息。”. b+ O5 n: r9 H5 x5 _
我伸手在空中作写字状,子旋忙向警卫借来钢笔,摊开手掌说:“有什么话,写在我手掌上。”
- O3 `) K U# b+ j& B 于是我在他的掌心歪歪扭扭地写下:不要告诉我妈。
+ b3 B; W4 l9 ~: l' M9 B% w 子旋看罢欲笑还休:“你妈还不知道,本来要打电话说的,打了无数个都没有人接,可能不在家。”% q8 s. i$ X( R# q; ^
我想起电话机被我烧坏了,正在街上修理,忍不住笑了起来。
5 ` H% I V7 }5 x6 _3 n “你还笑,小哥,我的魂都已经被你吓掉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是去阎王爷那也要把你拖回来。”$ ^: W; p+ h( T1 \$ G" {$ z3 ^
“小斌,你可别千万别再有啥想不开呀,你让奶奶看着这心疼得……”奶奶也坐到了床檐上,抹了抹眼睛说,“你万一真的就去了,你想过你爸爸妈妈没有?想过你的亲戚朋友没有?你让父母下半辈子活得希望都没有了,他们生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啊,你一天都还没孝敬他们。孩子,你这样做不应该啊!你死了有什么用,小凯也回不来啊!”
- @. { ~1 V# s; i( A% X7 j 我咽了咽口水,脖子里一阵钻心地疼痛,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渗满了眼眶,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子旋轻轻用母指给我擦干,自己的眼泪却大颗滑落脸颊,哽咽道:“我哥走了,我就你一个哥哥了,你要是也走了,谁教我数学啊?”9 e3 Q3 ^4 M9 H, X
那夜奶奶回去休息后,子旋找来一张小椅子,坐在我的床边和我聊天,他说在回去的汽车上就拆开了纸袋,看见了我的“遗书”,赶紧下车给他的班主任打电话,却没有人接,于是他坐了辆的士赶到学校,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子旋不停地给我讲他们班的笑话,哄我开心,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强颜对他欢笑着。后来他讲着讲着便不知所云,扒在我的腿边睡着了。他的个头那么高,这种姿势睡觉定是累得慌,他就这样陪了我一夜。' ]- j6 ~+ V% p# m
第二天上午,子旋疲劳地醒来后,就急着赶回家,他说先回去看看,下午再来。他走后不久,奶奶便来探望,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奶奶赶紧摁下了我。
! p+ U, x5 ], C- s “歇着,歇着。”奶奶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床边,“唉,老天有眼啊!命大啊!”5 r! z4 H+ O3 ^: Y; B
我对奶奶报以一个微笑。: r+ j% M& y9 p- T8 q
“傻孩子,事情过去了,别多想了,好好歇着,后天就要考试了。”9 J! o; ` f1 p' T
我闭起眼睛点点头。
! z8 D* Z0 K1 b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想到死,死不能解决问题。你和小凯两人亲如骨肉,我都看在眼里,他要是有在天之灵,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你想一走了之,大伙儿可怎么办啊!”奶奶语重心肠地拍着我的手道。
; y- a5 [7 F- {: ?0 A6 A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极度渴望找个人倾诉,把事情托盘而出,于是伸手作写字状,奶奶出了病房拿来纸和笔,我写道:7 a6 m* z; u# M0 }% Q) b
“奶奶,我早就和子凯定了终身,我们在一起一辈子,都不结婚,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 j" w1 u( B9 }: J# W. r. \! E “奶奶知道,小旋已经说过了。”奶奶微笑了起来。' o8 ?+ C1 Q; I- `& }' o
我暗骂子旋这个王八蛋,嘴巴里什么也堵不住,接着写道:“他妈妈认为我们都得了精神病,不许我们在一起。”
, F1 t1 |' L; R4 A7 o0 l' M. C4 P. t “你认为你们值得吗?”4 V! `0 m' q. f& O" t9 U+ r$ l* a& a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和子凯在一起两年了,我们一直都很快乐,都很幸福。”2 }4 X7 q; N( [6 |
“唉!找女朋友也是为了今后的日子幸福,既然你和小凯在一起觉得好,不想再找了,这没什么,你们自己愿意选择这样的生活,不关别人的事,好好做人就行。”0 Z9 j+ j5 Z) R, W# \6 ? e' w
“我们觉得活得像个贼,生怕别人知道了,子凯走了,我觉得活着没意思,我不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了。”# n" P1 y9 D% c$ }& l( r2 n( A
“人活着,就为了个情字啊,不管是什么情,只要你觉得值就行了。奶奶这么多年不也一个人过来了吗?五十多年了,活得还是很有意义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 C% |+ I1 B! o* @) M- \% L 我咬紧嘴唇,不知该写什么了,在我最需要慰藉的时候,奶奶给了我如此温暖的话语,我心里顿时对她无比地感激和崇敬起来,于是在纸上写下大大的四个字:谢谢奶奶!4 R( t* d; ^* R7 f. C+ l$ m% v) Z
第三天下午,我在子旋的陪同下出院,虽然输血的费用免去了,因我有无偿献血证,但和子凯两年的积蓄在医院花去大半,我想把剩下的钱都留给子旋,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次日便是高考了,子旋怕我又有什么三长两短,在奶奶的嘱咐下,陪我去了考场。我尽量打起精神,保持好的状态,不让他牵肠挂肚。然而此时的高考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为了“仕途功名”,为了美好的前程,我必须迈过这道门槛么?我还有什么美好的前程!以前总和子凯憧憬着大学里宽松的环境和遥远的距离,让父母永远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而今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命运之神如影随形,我无法与其抗争。# W9 F! Y8 J4 ^2 S
我想去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守着对子凯的思念,守着这份被世人认为邪恶的同性恋,安安静静地和子凯一起生活。我想用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瓦地给子凯砌一座小房子,不要多漂亮,只要能遮风蔽雨就行,我俩守着它,每天睡在一起,不让任何访客前来打扰,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人们认为色盲人把红色说成绿色,是对科学事实的亵渎,我从此不睁开眼睛分辨色彩;如果人们认为同性恋有罪,我从此不再多看任何男人一眼,这样总可以了吧?" g- [4 E$ s# s9 x, ]/ E
过多地失血,并没有使我在高考中变得愚笨,反而让我异常清醒,答起题来得心应手。我想,如果今年再次名落孙山,不用我自己走,父亲勃然大怒下,必会把我撵出家门,这倒是省事了。父亲望子成龙心切,儿子却不想做龙,在没有龙的世界里,只想做一个人。如果我只是为了父亲的脸面而降临在这个世上,我绝不选择被生下来如此伤他的心。父亲,对不起,我生得悲哀,活得悲哀,却还要让你承担我的悲哀。我知道你养我十九年实为艰辛,可是我不想按你预设好的路线来走完我的人生。我还是走得远远的,免得当某一天你知道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是个同性恋,更会气死。3 B. F( q% m$ g* `0 Y- w1 G: u' b
本是高考强奸学生,不想反而被我强奸了。
7 K6 f( C6 j0 T5 N8 V } 高考后填完志愿表,我回到家里,对母亲慌称自己脖子上长了一个大疔疮,所以包扎了起来,母亲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坚信不已。在家闷想了三天,计划好一切后,趁着父亲出差还未回家,我悄悄收拾行囊,准备晚上就独自去闯荡天下了。洗完了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我给父亲写了一封简短而文绉绉的信:+ C; o2 U ?4 F5 ~& I+ c
父亲大人膝下:
& }$ x& ~: [% I8 {8 Y9 \ 含辛茹苦十九载,咽苦吐甘,抚育斌儿,而今羽翼已丰,已能独自展翅天宇。
" L7 h9 q3 ^7 x. x 今年大考再次失利,让双亲颜面尽丧,不齿于人,斌儿已无颜归家,但绝不敢忘父母养育之恩,若干年后,若斌儿有番成就,定衣锦还乡,以报亲恩。
4 Z2 R6 ? }$ `: c1 ~3 ]0 j 祝,安康3 p c) X4 l, @4 ^, s: n1 m
不考之子 斌儿 叩上! y* Q% S7 \6 M. \
“妈,陈磊让我今晚去他家陪他住几天,他爸妈都有事去了,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我过几天回来。”
) w5 s, w' p( A2 N3 v) ~ w, B “这么晚了还去啊?明天再去嘛。”% u3 o9 _8 R( j% V& o) y3 N
“没事,我打车去,让他报销。”1 \ v0 H6 N! ~- g7 i, [) T
“背那么个大包干什么?装的什么东西啊?”3 W) \& s# d% p8 n9 m% n% {4 S
“好东西。”
% }# ], P; i) B 我拎着背包,奔下了楼梯,走到街上,将留给父亲的信塞进邮筒里,扭头最后望了一眼母亲房间的窗户,泪水禁不住潸然而下。
% d$ {. p u5 { 母亲啊,今夜我将离开,去很远的地方,那儿谁也不认识我。房间里亮着灯火,是否你在清洗着我换下的脏衣裤?母亲,我没有什么留给你,只有十九年来操不尽的心和淘不完的气。
$ L$ g! V1 K/ d3 Q" m 别了,母亲。我并不想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让你牵肠挂肚;我并不想做一个没有家的孤鸟,在黑夜里独栖枝头;我并不想做一个不忠不孝的孽子,让你蒙羞。可是,母亲,我活得卑贱,听尽好事者的闲言,受尽唾弃者的白眼,因我是同性恋。
% H' y4 ?6 C" M1 x, F5 q- }* J4 D* T 别了,母亲。我是迷路的羔羊,不是你骄傲的儿子;我是严霜摧残过的梧桐,不是不畏严冬的柏松;我是躲在地下的蚯蚓,不是阳光里欢快的知了。可是,母亲,我是羔羊,并不怕屠户的尖刀;我是梧桐,并不怕樵夫的斧头;我是蚯蚓,并不怕钓者的鱼钩;我只怕自己变成你心头的毒瘤,变成上苍对你断子绝孙的诅咒。
- \, ]1 c ~! }9 ^- Y! ^' s 别了,母亲。十九年来,你从未舍得打我一下,你是我在父亲皮鞭下的救护神。鞭挞一次儿子的脊梁吧,用带刺藤条,求你!用它来告诉儿子,你生我时的巨痛,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流了多少血!
" u6 {& x" U* T 别了,母亲。我知道你不会耻笑我,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干起同性恋的勾当,让家庭蒙羞。我并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愿冥冥中的神灵,对你垂怜,让你能活到我回家的那天。当你老态龙钟、手脚不再灵便时,不要再把我拒之门外,请让我给你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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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斌,今天晚上你再加一下班,顶替一下小郑,撑得住吧?”/ b4 `$ o/ [# l$ A/ b$ M
“没问题。”
( d& `$ t. j' `) L! b “不要勉强,要是不行我另找人,晚上不能太疲倦,怕出事。”
/ D8 G6 d8 ~" U3 Q) [ “放心吧,头儿,我一点也不累。”
2 W, m! b3 `" O “你人不大,还是挺能干的嘛!”6 J% q: ^9 G7 r# O+ E5 d. a- N; Y
我已经在工地上干了一个月的活儿,我的工作是制作和搬运混凝土,将三袋水泥、九十公斤水,三百五十公斤砂子和六百五十公斤石子倒进机器里搅拌,再用手推车将成品搬运到升降机上,运到楼顶,浇成钢筋混凝土柱子和横梁。除此之外,我还负责每天给柱子浇水,因为天气炎热,水分蒸发得快,不利于柱子的硬化。这幢楼就要竣工了,上面赶进度,没日没夜地加班,吵得我已经十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我的体重降了十五斤,原以为在二婶家搞“双抢”干农活最辛苦,不想在工地上劳动要累得多,前者毕竟还有美味佳肴伺候,后者是吃大锅饭,菜里没有一点油花花。我每天工作十小时,一个月只休息了一天,每月六百的工资,加班另计,我觉得卖体力,自己能值这个价钱已经不错了。) y+ o4 q; i! |4 p/ o! S
我想在工地上做上几年,从泥水匠师傅们那里学来盖房子的本事后,去陌生的乡下,买一块地皮,亲手给子凯盖一座小房子。我的愿望不仅限于此,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我并不厌恶知识,我当然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我只是不想循规蹈矩去学习,我还要等以后赚了钱后,给父母养老呢,留给父亲的那封信不能白写,言而无信。我已经有了计划,先把计算机学好,这是个信息化的时代,做什么工作都得用到它,说不定以后还能靠它吃饭。我相信自己绝对不比刘尚文笨,他能学得那么厉害,只要肯下工夫,我肯定也能做到。于是在休息的那天,我去逛了书店,买了几本计算机书籍钻研了。: W* `; r: ^) O5 K$ y
八月下旬的某一天,一位工友兴奋地宣布要请我们去街上的饭店大吃一顿,原来他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是本省的一个专科学校,他神魂颠倒地哼了一上午的歌。我想他一家人,定是非常幸福和谐的,儿子考取了大专,就能让他如此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假如他的儿子能有子凯那样的成绩,考上一所最普通的重点大学,他岂不是要得精神病了?我想,如果我有这样的父亲,或许我会重新考虑我的人生道路。
: r. F: \+ h' R& T 高考成绩已经公布出来一个月了,我没有打168的查询电话,早就把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准考证号都忘得一干二净,记不起一个数字来。想必父亲一个月前就已经查到了我的高考分,定是肺都气炸了,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后悔生出我这个孽种来?四中保送中大的名额不要,非得转学到十三中,要参加高考,结果考个倒数,复读一年,旧戏又重演。
4 n% N* c9 {. g1 m& }7 z9 v6 G! d 父亲,我能对你说些什么呢?我无话可说。
, ^( p% R' S2 j& i+ ^ G 晚上,那位工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回家探望,我们每个人都拿红纸包了一百元钱塞给他,以示祝贺,他怎么也不肯收下,我劝他说:“你拼死拼活,顶着风吹日晒,挣一年的钱,除去平时的开支,只够交他一年的学费,加上住宿费,生活费等,差不多你要在工地上干上两年。三年大专念下来,你得干上六年。你儿子考上大学,大伙都替你高兴,大伙儿都不容易,有难处,大家都尽点微薄之力嘛。这钱还是收下吧,改天回来,请我们喝啤酒。” j3 }7 y2 a$ U: E6 w$ K( m
“小刘你这小鬼精真能说话,你怕也就我儿子那么大吧,怎么就来工地上干活了?”- m! w' v; o- p, r8 _2 |6 E
“不小了,十九了,我也是今年考的,成绩差,没办法,这么大人了,不想连累父母,就出来了。”
' y% V6 ` B7 `" v/ Y' r “跟我儿子一个岁数,你懂事啊,知道减轻父母担子了,我儿子在家里是老子,说啥就是啥。”他笑呵呵地说。
5 h, I6 i: z, u9 f8 Y* W! J “你儿子考取了,老郑?”工头忽然闯进工棚里。* }& x9 @5 m" |
“是啊,这不正准备跟你请假几天呢,回去看看。”
- e) w. i; t! K, ?" e “祝贺啊!一点小意思,给孩子买几本本子。”工头递给老郑一个红包。+ }3 H; a$ n$ x. ~
“谢谢了,那我就收下了,改天买酒请大伙儿爽一顿。”; d* g+ L; y3 m3 J
“好啊!”工头转向我们说道,“把你们身份证都给我,明天要拿到派出所去,登记一下。”
`; i- n% R, f. { 这下可不好办了,走的时候我所有东西都不缺,就缺它没带身上,我问道:“头儿,我忘带了,不登记行吗?”
3 g- x( T, D/ Y5 o “你来工地那天我就要看身份证,你说让家里寄,怎么还没有寄过来啊?出门在外,身份证怎么能不带?派出所要是查出来你是‘三无人员’,就不好办了。”
- i8 _( y) _2 X- t6 E4 b “那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i9 x {) O2 k
我已经一个半月没有打电话回家,我实在不敢听到家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但现在迫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了,我想要是父亲或者母亲接了电话,就立刻挂断,我只敢和妹妹通话。
" u/ m! N c# `' f- U 阿弥陀佛!是妹妹的声音:2 Y, R4 x0 X& l: q$ {# F8 M7 ?
“哥?你在哪?”
2 \: v$ ?( k( g( P& O “小点声!把我身份证寄给我,好像在我桌子中间抽屉里。”
$ t/ D! k9 b0 r- S# \0 w “你在哪啊?你回来吧,我快疯了。”
3 d( e% n7 r* [. Z “你怎么了?”
0 w; g. Z! @$ U' f# g “你走后,这个家已经不叫家了,上个月,查到你的高考分,我正在看电视,爸爸就把电视机砸了,一厨框的碗也砸烂,能砸的都砸了。上个星期,你通知书来了,爸爸看后,不声不响地去上班,结果被倒下的柱子打断了小腿,骨头接了一次还没接上,痛得不行了,在住院。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高烧两天了,正在床上睡着挂盐水,我又要照顾妈妈,又要去医院给爸爸送饭,我过几天就开学了,哥哥,你回来吧,你再不回来,这个家就没了。”- G" A" ?+ J3 v5 f* o1 @. D4 E
我心里一下子揪紧,怎么会这样!赶紧问道:“四婶不在家吗?你喊四婶来照顾一下妈妈呀!发高烧要送到医院去,在家里挂盐水,没医生看着怎么行。”' f, H( D9 m& h. y
“妈说你肯定要打电话来,要在家里等你电话。”
1 }) y( f" A6 x: i! M2 H7 x& d “你把电话给妈。”
2 h' h4 }0 R$ j# [ “妈在挂盐水,睡了,反正你要回来,你不回来,妈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你一辈子。”! U8 j/ Z0 p) F, S$ g! I, L/ D' r# A! F
“臭丫头嘴巴拿扫把擦擦,说什么屁话,这么不吉利!”
" l2 _6 m2 }$ H" `% r. ^4 m “你还骂我?你还有脸骂我?都是你害的!我知道你是在报负爸爸,分数考得也不算很低,你往什么云南填,那么远,你纯粹就是故意要气死他。”! ]% [6 U D5 ]4 |# U5 b4 T8 J
“我还真不知道我能录取呢,我随便填的。”
" ]5 h6 Z2 [: [ “好,我不管,反正你得回来——你等等,妈来了。”
7 G+ l G) @5 z “刘斌,你回来啊,妈不怪你,回来一切都好说。”母亲虚弱得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 ~% H+ u4 r+ a. y “……”
" L, f; R' ~; H& K0 w- B “儿啊……你在哪啊,说句话啊!” H& O; H( D. E+ }2 @( X9 Q6 `! g
“妈,我对不起你。”
1 \' R- E1 z8 m0 m- s( P “啥对不起不对不起的,妈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回来。”母亲抽咽起来。
& k' f: y$ \3 u0 K5 Y) i2 _ 我心涂炭,回肠九转,我可怜的母亲啊,请你在我心头插上一刀吧!子凯没在了,万一你也出个啥事,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d& h V# V o5 c “妈,你别哭了,我回来,我回来就是了,明天中午就回来,你去医院好好看病,别让我心里放不下。”
; K j, ]0 r! c1 u; H2 O4 ?- a# A 晚上我独自去找工头,告诉他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要去念大学,让他结算了工资,他多给了我一百块钱。我上街买了两条“红塔山”,让工头明天等我走后散给工友们抽,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考取了大学。/ D1 {+ Z, Q! y1 i
中午回到家时,我站在门外,久久不敢敲门,后来还是对面邻居下班回来,惊讶地和我打招呼后,替我敲的门。. i1 O0 b: t" `4 f# H o: L U
母亲打开房门,我双膝磕地,已不敢抬头看她。
- ~4 h3 [ A( m4 W) E' [ `1 w" v “起来,儿子。”母亲蹲下身子托着我的胳膊往起抬……! t/ z+ z" r" |. [! p3 }% d- z
, Z8 q& E! {) I3 k' a' l) }6 N6 `6 U 由于我的归家,母亲病弱的身体立刻就恢复了活力,第二天便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大清早就起床做早饭,妹妹在隔壁背着英语单词,一切又安适如常,千好万好不如家好。我被清晨的气息唤醒,却迟迟不肯起来,懒在床上一睡便睡到了十点。一个多月超强度的劳动,让我着实有些吃不消,现在终于又能窝在自己的天地里,于是再也不想起来,管不了日升月落了。
" H) r1 M9 q1 }9 X$ T 吃完早饭,母亲给父亲备一罐三七排骨汤,他于昨日上午已经重新接上了腿骨,母亲望他早日恢复过来,这个家需要他来支撑。我跟随母亲一起来到医院,想好好跟他认错,不管他怎么骂我、打我,我绝不顶嘴。
% T m0 ?6 }) E4 Z) h5 Q6 R 父亲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他的腿上裹着石膏绷带,被一条纱布高高吊起。见我进来,他的脸色立刻阴了下去,将手中的杂志往床边一摞。, A7 E- I, T$ E5 M: R( j+ k
“儿子来看你了。”母亲打开罐子,舀出几勺排骨到碗里,轻轻地递向父亲。2 N- o, h8 G, H1 z) b
父亲并没有接,而是指着我的鼻子,差点从床上站起来,吼道:“知道回来啦?你还有脸回来啊!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儿子!你滚!”2 |: M1 W* d. f/ O- f- _0 t
“爸,我给你磕个头我就滚,谢谢你养了我十九年。”说罢我往床边一跪,“你和妈多保重。”" D3 c; B* x7 S2 o8 K* `
“起来,儿子!说什么不争气的话呢!都要上大学了,还滚哪?”母亲挡在我面前,拉我起来道,“大学里那么远,你就是想家了,还半天回不来呢。”
) f: m4 R. g1 C; @, t3 l8 O G/ N “我不念了,我自己挣钱能养活自己。”! g( ~$ v w' L; y( L# \
“好啊!我也把你也养了十九年,没有义务再给你钱,学费你自己弄,我没有钱给你念书!”父亲抓起桌上的苹果,砸在对面的墙上,雪白的墙面上便开了花。
, X8 T, R3 Y' O' K8 A, t+ |# u “爸,我不怪你,我是咎由自取。”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学费你也不用你给我,我本来就不想念,我还是走吧,我能养活自己,你和妈多保重,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等着,我不念这个大学保证也比别人活得强。”! a- `) d; P3 M1 L+ ^+ G5 G+ y: p
“你骂够了没有啊?儿子刚回来,你是诚心要把他骂走啊!楼下的那个孩子都念了四年高三了,今年才考取,一家子都欢喜得不得了,你儿子考个这样的大学已经不错了,比人家的都好多了,你对儿子怎么就这么苛刻!又不是捡来的,你亲生的儿子啊!”母亲转过身,大声训斥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敢对父亲如此这般说话。- v/ c) n4 o B+ M9 b
“就是你这个做娘的从小惯出来的毛病!生怕他吃一点点苦,这下好吧!平时考试都好得很,一到大考就慌场,这不是惯出来的毛病是什么!”父亲也怒了,声音大得把几位医生都吼了进来,争相劝慰他。
# Y! |% i+ X- G8 B$ n/ V1 r “他是这样的命,一到大考就不行,这怪不了他。你一有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推,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儿子怕你怕得吃饭都不敢上桌,别人家的老子有这么对孩子的吗?”, T" Z; F; V; X% J
“妈,别说了,我不念就是了,我回去就把通知书撕了。”4 k: t6 A1 v1 U- v2 P. p! |
“安婉平,你瞧瞧你瞧瞧,我说得不假吧!被你惯得就是这么个东西!”
+ Z, B1 B7 k/ U' \5 Y 我转身欲离开病房,母亲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两行泪水滑落到下巴:“儿子,别听你爸的,他要是再赶你走,妈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 x- r: R) i. o0 m7 L* r “你就惯吧,惯成了精!养子不教如养驴!”
# r/ \6 T9 U. f& u 此后母亲便像看犯人似的看紧我,生怕我长出翅膀又飞走了,我终日在家无所事事,拿白纸盖在子凯的像片上,画他的头像,只怪我没有绘画的艺术细胞,笔下的东西,没有一张不比例失调。1 f( N1 X5 B0 i$ L
在妹妹上学后,离大学开学的日子也临近了,父亲本还要在医院休养一个星期,却提早出院了,他驻着拐杖被母亲搀扶回家,我见状躲进房间里,避而不见。我并不怕他打骂我,而是不愿他动怒后又伤了刚刚恢复的元气。晚上我听见他们客厅里商量着我学费及开学的相关事宜,父亲让母亲送我去云南,我贴近门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y. [7 _$ [8 O7 F$ g$ Q- i; _
“你现在倒操起心来了?那一去一回不要个六、七天啊,你一个在家怎么行?”母亲说道。, F1 S8 u7 d& J
“我倒不要紧,这几千里路也实在太远了。”
0 j- v1 A' |1 f2 s3 R/ n0 T “儿子比你能耐,我生的儿子我清楚,放心。”4 k+ e. O4 d7 n' a
我躺回床上,一夜辗转难眠,内疚,深深的内疚,吞噬着我的灵魂,我忽然极度渴望父亲能狠狠地打我一顿,哪怕将我活活打死,我也心甘情愿。第二天下午,我上街用自己打工挣的钱买了一大盒“洋参丸”和两瓶“剑南春”,我想在去学校之前,偷偷留给父亲,当我用绿卡在提款机上取钱时,发现卡里多了一万多块钱,这无疑是他们给我准备的学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Q* O4 a8 W- i* r( v
' Z! E) G5 U# a6 d 我走的那天,将给父亲的礼物藏进框子里,准备到校后打电话再告诉他。母亲煮了十个茶叶蛋,煨了一锅鸡,用饭盒装好,交待我在火车上不要乱买东西吃。两天的车程,她给我备了十几公斤的食物,塞满了两个大包。我想独自出发,她却坚持要送我去火车站,刚出门,才感觉到一直闷热的天气忽然变得阴爽,还刮起了阵阵凉风,怕是要下雨,母亲赶紧进屋找来秋装,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8 O1 ?# J& S0 y# I
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和门上自己亲手写的春联,我忽然觉得鼻酸,莫名的伤感一阵一阵地撞在心头,前两次离家出走,都是踌躇满志,一身豪情,为何这次是去念书,却还如此恋恋不舍?娇小的妹妹特意请假一天,来给我送行,她背着我的大包,吃力地弓着身子,手上还拎着一袋食品,默默地走在最前方。母亲则跟在我身后,边走边剥着桔子递给我。9 R, E) Y$ g% \7 S
到了车站,母亲支走了妹妹,让她回学校,还赶得上晚自习,她则和我一起等火车。
( ]% g5 T" y; {0 Z" e6 e 此时白露刚过,中秋将临,天气确实该凉了。阴嗖嗖的秋风从候车室的门外吹来,连连拨弄着母亲额前的一撮头发,我看见她打了一个颤,于是起身站到她面前,帮她把上衣的领扣扣起。母亲的头发枯黄了许多,岁月催人老,时光无情,不及儿子无情,母亲显然是老多了,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像是用碳素笔划上的。我鼻子里又是一酸,赶紧向母亲讨要了个酸桔子。* ]* S' P% n) H6 z: }. P. a2 _! g
“旅客们请注意,由××开往昆明方向的××次列车已经到达本站……”5 o- o" h" D* k4 J
赶这趟车的人不多,母亲却急忙拉起地上的旅行箱,动作神速地奔到检票口,边回头招呼慢腾腾的我。当我们上了火车,母亲脱下鞋子,一手支在膝盖上,一手扶着座位的靠背,身子向前一弓,站在座位上,再伸手抓起地上沉重的行李箱,举过头顶,用力塞进火车的行李架上。我慌忙放开手中的拎袋,扶住母亲的腰部。
" z- R4 t- l9 t" B “妈!让我来。”+ Y* s$ [$ x" J( ]% E& q5 j; w( P0 t
“书包拿来。”母亲抓住我肩上的书包带,我赶紧脱下书包,一低头,看见母亲脚上竟然穿着我的袜子,我记得它早被我扔在纸篓里,因为后跟破了个小洞。我感到无比地惭愧,伸手轻轻地将袜子向下拉了拉,遮住母亲露出的脚后跟。
3 L6 W0 g" A9 I! V 火车只停留十分钟,母亲对我叮咛了几句后便要下车,我随她一起来到站台上,她使劲挤出笑容,牵直我的衣角,又拍拍干净的衣服,好似上面有灰尘一般。) }7 v# _* }+ H9 G+ |
“大学生了,做事不能毛里毛糙,离家远了,要常打电话回来。”
, {; ~8 e" U4 c# }3 F8 ] d) e, t 我用力点了点头,不敢看她,当火车放了一通气后,列车员招呼我上车,我将双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把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呼吸着她的气息。我用力憋回了涌上眼皮的泪水,不敢哭出来,怕惹得母亲也掉眼泪。" P) y2 o: T y, P: y
“妈,你多保重!”我放开母亲,冲上了火车。" E) W% m- W4 `' j% w" ]7 L
又放了两阵气体后,列车缓缓开动了,母亲在窗外跟随着火车走动边向我挥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忽然一个极熟悉的身影跃进眼帘,那是父亲!他拄着一只拐杖,一瘸一跛地朝火车行驶的方向蹒跚地挪动。母亲发现了他,急忙将他扶住,他显然也看见了我,微微举起拐杖,像要对我说点什么,他苍老的模样,像已越花甲之年。如今我十九岁了,翅膀硬了,他们却渐渐老去。
5 d- G6 ?, z J( L5 {; {# u, P 列车越来越快,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吃力地跟随着火车奔走着。我的泪水终于奔涌而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扒在玻璃上喊叫着,全然忘记了一车厢的人:“妈——我不走。”
: ~& w7 d7 y8 m 我拍打着玻璃窗,希望母亲能听到我的呼喊:“妈——我舍不得你,爸……”
( L( L- A# E7 X- [* D1 i- z 随着火车离站,刚刚还阴沉天色却越发亮了起来,金色的太阳渐渐从云端挤出了一点光芒,一会儿便拨开了云幕,将绚丽的金黄撒进车箱里。我用纸巾轻轻擦掉印在车窗上的泪痕,眯起眼睛看着阳光,看着窗外的一片盛景,或许这是一个好兆头吧……9 k: U3 | w( A3 i) j9 A# g, l+ |
父亲* L, o2 R0 k8 g2 v) t0 I4 x# h3 z
说你是高山7 D4 H+ t& s; K6 R
你没有它巍峨
* y! l' P, ^9 B2 Q, C6 ~' @7 o5 _! m/ d 说你是大河
5 U: I9 E) X& i5 u' d, j& G; [* Q- m& C 你没有它宽阔; [4 M! K: }. L! S* p ^3 e' m
你只有和我一样大的身躯
6 p1 v; j& f# J 却撑起了整个宇宙
7 ]. J0 b; A7 t4 [2 b4 ~$ t. C4 d8 ~. V
父亲# K" K& P+ P# v
我当你是严霜/ b: U, K$ K! w- X% W5 y2 Y+ l
你却是大雪8 y& J1 f6 a6 r+ y5 j2 R/ m+ C/ |
我当你是秋风/ o1 i) B) o- R
你却是暴雨! v7 U, N3 Z/ T0 z
没有大雪" y* ]9 a {% i8 t, |5 }. @
麦苗怎能熬过寒冬?
( y7 e3 p4 T. L7 B3 G, y 没有暴雨
9 ^6 h7 K- B. B6 T' v$ m4 }/ { 树木怎能长成栋梁?9 n! V4 K' w+ s8 l3 w! S
* t. f% v s0 O+ a' L9 Z, l" ]
父亲
, T3 r* X3 a3 H7 ^ 牙牙学语的雏鹰" x; P* m* [8 W
已长出末端的羽翼
9 o/ h1 N7 o+ v0 q/ n 在雷鸣电闪中5 {& _+ s( i) y+ k% H" _$ V
你将看到它展开骄傲的双翅
T. C, q U. q! U 翱翔于神州大地7 J# W" G3 c/ [6 q' v
送我一涌海浪吧
) m" n! }9 ~" o( z$ V2 L 我将破浪而行+ C) F3 p7 ]2 E. b2 `
送我一缕长风吧; R4 f# V2 j- ^9 A2 e
我将乘风万里. X; W; Q5 u1 ~
& r2 s( w- o! g Q$ q( V! V 孔雀飞,彩云南
% c- a5 y& }" B3 H 万里晴空山掩山
$ k8 i- j2 q! @/ `; ]4 H0 X/ @4 K 竹乐声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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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歌舞,祝节庆
* x! z, |' U0 W( v 一叶飘零知秋紧- }) l. v* x, L4 t. f2 h* T! l
故乡月已明9 A3 f( ^9 D0 p; t. m
9 G+ b6 W' [! ~$ j8 r9 C 云南,是片富饶美丽的热土,是一个神奇迷人的地方。8 g" S5 G0 q! U- x
我抵达昆明的那天正是中秋节,虽举目无亲,倒也没有什么“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昆明虽地处高原,海拔比泰山的主峰还要高出五分之一,因其宜人的气候,初来此地的人,都不会有高原反应。我在火车站买了一张昆明地图,照着地图所示的路线,拉着我的行李,徒步走到学校。然后由接待人员带领,来到宿舍,令我诧异的是,我居然是全系第一个来校的。
/ C0 Y8 x) z& b) j" x6 [' Q 学校的名号上并没有令人骄傲的光环,来到这里,我却一点也没有一点悔意。置身其中,我总觉得这里一定不会缺少文人雅士的,但看她那傍山而落,绿树成荫,花香四溢,便令人目酣神醉,每日置身此间的人,定会洗去铅华,复返自然的。
( J+ [, \7 K( X5 _) A9 N8 Z" Z 收拾妥当,我迫不及待地去街上买了一辆跑车,要把昆明大大小小的地方看个遍。
+ V& m# M& I. n5 Q3 ]: } r 不能说这里处处是景,却里里外外也显露着赛过大都市的风韵,这其中久负盛名的标志性建筑便属市中心的“金马碧鸡坊”了。这始于明代的建筑也是多灾多难,曾两次毁于战火,后于光绪年间重建,它跨街而立,雕檐彩绘,花纹奇异,金碧辉煌,北与纪念赛典赤·瞻思丁的“忠爱坊”互相辉映,合称“品字三坊”,南与始建于南诏年间的东西寺双塔相闻,无不彰显着昆明的古老文明。据说在特定的傍晚时分,夕阳将落时,而明月东升,这时碧鸡坊在夕阳下的影子和金马坊在月光下的影子便在中间相吻,史称此奇景为“金碧交辉”,每六十年才会显现一次。这独具匠心的设计,融入了淳厚的昆明人多么伟大的智慧。
- m4 a4 m. Q# D 离这“金马碧鸡坊”北面不远处,座落着“翠湖公园”,时过九月中旬,家乡池塘的残荷早已毫无生气,而这里清清水波,濯濯莲花,微风徐来,莲香扑面。不称天上胜景,却也算凡尘佳境了。许是看惯了车水马龙的都市和千遍一律的高楼大厦,偶一触及这小桥流水,便轻易爱上了她。
9 W* O( f* [2 e/ r8 H k# I D6 { 昆明,因“99世界园艺博览会”而更加闻名,在创建世界级的旅游城市中,这是个重之又重的法码,“世博园”是来昆明的游客必到之处,我也不例外,在到昆明的第三天,我便游览了这昆明的“万园之园”。" ]3 w7 I/ J$ M0 r% B. c! U
在这样的山明水秀、满园春色中,似乎很难找到能恰切、完整、传神地描述这种美景的词汇。有句话叫“不可言传”,便可帮助如我辈的庸者、懒人一笔带过了。其实仔细想想,这样也好,说不出来,可以让更多人有遐想的余地,否则,便让那干巴巴的文字,糟踏了一园胜景。+ M/ f6 _. t& c1 b
这是花的世界,这是绿的家乡,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H, s8 Z/ q9 _6 ^3 l% I3 x 在这里,错落有致的展馆、展厅、展台,建设得“天人合一”,在以自然为旨归的哲学意识里,处处渗透着天、人、景、物的构思里,千姿百态,各成风流。便看那“精蓝棋置,丹珠楼塔,窈窕绿叶中”,何等幽丽!便看那“老庄告退,山水方滋”,何等幽深!便看那“云外钟声湿”,何等幽秘!此处的景,不仅仅是景,此处的树,也不仅仅是树,它们携着烂漫的百花,无垠的嫩草,连缀成一曲高山流水,谱写出一首撼人长歌。
' n8 Z5 H. [0 G 看那塔影,听那松风,看那泉流,听那鸟鸣,这一片山水的自然美,便将一切与此相关的文化、人格,提升到一种“形而上”的境界。这不是景,是诗!在这园内山中,静待山茶花开,绿杨莺啼,兴来时醉倒萘蘼,安享山中和气;也可以抚苍松,坐翠篁,迎朝爽,纳晚凉,写就山中潇洒;更可以有芳菲黄菊,红叶漫地中,吹长笛风前倚石,抚玉琴月下焚香,自在山中雅淡……总之,在这等人间的天堂里,灵魂,一样可以得到升华。7 I; }( d$ }( B$ b2 c
漫步国际展区,荷兰风车、泰国佛塔、以色列奇石、日本套院……人文精粹溶进了天然美景,目不给赏;再观国内园展,苏州园林,齐鲁石雕,江南楼阁、北方古建……处处玲珑雅致,体现着和谐之美、一体之顺。更有民族风情的建筑、风俗展,目不暇接;还有那穿戴着少数民族服饰的窈窕淑女,清歌妙舞,让人不尽地留连。
- Y* t$ N e1 L+ k. d5 c 这便是举世闻名世博园。1 a- R# U( n4 y* X8 W. V7 L% Y
昆明虽没有什么名山胜川,却有被称作“高原明珠”的滇池,大观楼长联云:; \ o) K0 k2 \1 V2 @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巾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 @( W6 `4 {+ G( n+ W) r8 D0 a% i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许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 S& }( ^' r3 N) A: ]5 N 这回,算是有幸一睹那举世闻名的名楼、名联了。8 `4 L% v, E$ y8 r9 D& j6 i& H
楼脚下,是滇池,群山环抱,河流纵横,良田万顷,人称“高原江南”。滇池明明是湖,书中却说,昆明人喜欢称其为“海”。今日一观,确有道理,因为湖,即使美如西子,秀丽是秀丽了,雄伟壮阔则不足。而滇池却兼有海的气魄和胸襟,又兼有湖的温柔和情调。感天地之恩泽,造就如此钟灵毓秀,大观楼的长联开头,寥寥几笔,便把这浩瀚无比磅礴气势,传神地勾勒出来了。$ I3 K9 {+ _4 F2 M U" w C
滇池是一个天然的空调,自动调节着昆明的气温,冬暖夏凉,昆明之所以是春城,这滇池功不可没。没来过昆明的外省人,是不会相信,找遍昆明的大街小巷,各大商店,极难买到空调,因为这里根本不需要,夏季气温最高不超过二十八度,冬季也只有几天稍低于十度。(现在因进驻了许多“家电巨鳄”,空调当然就可以随便买到了。)* ^% Q5 I1 F1 [2 \2 R
$ s5 A" N* A* v" p6 b; f6 Y, o% y# f; A 疯玩了几日,我便要收敛这份野性了,学校里已经正常开课。大一的课程较为繁多,应筹也多,一个接一个的“同乡会”和诸多正招兵买马的“协会”都自动找上门来,我倒是懒散得很,常常借故推托友人的盛情,闭关却扫,每日和舍友们讪牙闲嗑,聊他们的艳史。这个校园面积颇大,上课的教室今天在南明天往北,每次都让我找得晕头转向。偶尔起来晚了,落后于舍友们,转几圈后找不到教室干脆就不去了,于是我成了班上第一个逃课的学生。2 B2 C# L# B' F9 f0 D7 U7 e
大学里的状况和我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大伙儿书还没有翻开过,便都忙着风花雪月了。班上的女生来自五湖四海,虽不似那柔枝嫩条,却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都颇有姿色,我想起周蕙芳和苏佳佳,她们走在校园里,定能招来百分之几百的回头率。如今她们都已经升入大二了,不知是否偶尔会想起我来。不想也罢,免得大家既尴尬又失落。
( s6 y5 R% n( N: a 然而一个月后,我还是收到了周蕙芳的来信,于是独自来到学校的后山上,找个僻静的地方,轻轻地展开。我最不愿意的结果,终于还是被周蕙芳委婉地道了出来。
4 w6 ^' R+ L, O 刘斌:
% o1 f1 R. c3 j0 U1 V 展信佳!
: ^& n- _6 C& H& O3 m+ U' s 忽而一年匆匆而过,却又似乎很漫长,像一江东逝的流水,经过漫长的旅途,却在顷刻间就汇入了大海,皈依了命运。& M6 M& F U! {
知道吗?我从来都不相信有命运,即使天上的陨石三次砸中了我窗台上的花盆,我也不相信这会是命运,然而此刻我终于不能再说服自己了。2 V8 m8 P' e$ J7 H' U' ?9 W: Q; ^
期待了十九年,只为一个神话,我原以为神话中的女子定会有如梦一般的结局,我以为传说中的轮回终于眷顾到了她,然而她的梦终像肥皂泡一样,虽有炫烂的色彩,却只有拥瞬间的美丽。8 Q5 g! l9 x, a& ~) H9 a. x9 N9 b
我一直都想感谢你为我做过的许多,却一直没有机会,我想以后在你身边做一个知寒知暑的女子,举案齐眉,凤协鸾和。你曾说“不念卿卿红粉帐,旌麾鞍马有残温”,冲着这话,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没有打扰你,我只想让你头顶的蓝天更加辽阔,让你飞得更高,我不愿意做恶劣的天气,影响你对长空的搏击,不负你这份豪情,我想,你一定觉得我冷落了你。1 _# ~- k* }, u! ^; y ], w( m
佳佳说你去年不走,是想不飞则已,一飞必冲九霄,但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你凌云的壮志只引你去了所在的大学吗?我不信。你糊弄了自己,委屈了你的信仰,也蒙蔽了我,虽然你是善意的,但你不该隐瞒这么久,让我独自抱着幻想生活。镜里的鲜花,水底的明月,终究是不真实的,当有一天,镜碎了,水涸了,恍然间一切盼头都没了,我该如何面对,茫然中,不知前方的路在哪里。, o1 w: [3 E2 y4 z) B& G
……( W6 Z$ `: g8 q+ l; w# C
对不起,我尽说些不中用的话。张子凯的事,道听途说我也知道了些,这其中最难过的人怕就是你了,事已至此,劝你什么都显得苍白,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希望你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之类云云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不似我这穿戴的轻纨薄纱,而是骨肉相连般难舍难分。我羡慕张子凯,真的。
, g1 g1 ^& } r. v 瞧我,变得如此罗嗦,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讲这些了,最后想把《乱世佳人》里的一句话送给你:黑暗中的哭泣,只是一种逃避,明天的太阳依然要升起,许是暴风骤雨,许是风和日丽,让我们都回到现实,不再逃避。
i2 ]5 X2 ^7 K 祝 安康!
. T. ^6 r4 D5 }; \ 得萱居士 谨启5 Z0 T3 o5 ~ G+ {3 l7 u+ M
2000年10月10日
9 ^. c1 g- {' E# m* U' D 我想给她回信,却又无话可说,我和子凯的种种,定是无法和她说清的,她或许仅以为我和子凯之间是因过于浓厚的兄弟间的感情,而演变成为同性恋,她的想法如诸多所谓的正常人一样,以为同性恋都是两个同性之间,因为过于亲密,慢慢地就产生了依赖、依恋的情结,然而事实却和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这是与生俱来、骨子里固有的。既然难以解释,还不如就此作罢。我再也不愿意和周蕙芳结外生枝了,就让自己在默默无闻中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吧。对不起,蕙芳,我不能给你幸福,如果我违心地追求你,只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谢谢你在我高三的生活中画出了绚丽的一笔,我会永远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子凯走了,把我的念想也带走了,我这一辈子,能和他在一起生活过,已经知足了。
' c2 i0 s# v; H# E; _ 我没有经常刻意地想念子凯,有时候偶尔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就情不自禁地暗笑起来,笑过后拿把刀子,不声不响地在自己的指头上划一刀,让自己记住,别天天快活,就把他忘了,我想,手指的疼痛总比心里的痛楚要舒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自虐吧,我原以为做这些事的人都是得了精神病,不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做这种事来。有时候在梦里见到他,和他一起打游戏机,他使劲捶打着按钮,把我挤到一边,梦醒后,我依然一无所有。就当他是个梦吧,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死去的人,是否能感知活着的无奈?2 r. X3 Z; }, r$ a m/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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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专业课,我实在没有多大兴趣,我想利用课余时间钻研自己喜爱的计算机,好有一技之长。于是在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倾囊而出,和舍友小牛一起去街上买回了两台新电脑。小牛主要用它玩游戏,我则利用它学习各类软件。那个时候互联网刚刚普及,上网都得用modem拨号,速度缓慢且费用昂贵,一张面值22元的201卡只能用上5个小时,着实让人心疼,但网络上的东西如鸦片一样,能让人上瘾的,网费再贵,我们都勒紧裤腰带,咬咬牙挤出生活费买201卡。$ {4 }* \+ N! k; p# O. k! H
某天中午放学后,小牛对着电脑大叫:“快来看!泰国人妖表演,哇塞,长得比女人还要女人!一个比一个靓!”2 E# v- c+ g3 q5 U! [" x2 J
“上面长着女人脸,下面却长着鸡/巴,男不男女不女的,恶心死了。”舍友回应。# ?& v! v, P4 u. [7 `3 l
“人家为了生存,没办法,你以为人家愿意这样啊?”我为其辩护道。
$ E) v2 ~5 O1 O. H3 |! U “快看快看,德国同性恋大游行!游行就游行呗,怎么个个光着身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 g- |+ L% M0 O5 O8 A5 `' l9 M1 G/ a “恶心死了,点这个看看,‘李安《卧虎藏龙》电视剧热拍’。”0 p% v# L! J6 ]( |7 }9 Z/ [
“别点,等会儿,让我看完这个先。”我将小牛的手从鼠标上拿开。
# v5 d3 |. t: k4 _ “看什么同性恋,这么变态的东西。”& `, W" n" G5 z3 h; D* F# g& N
“为什么一提起同性恋,你就会这样想呢?”我问。
g7 e6 ]$ N* F" _: t& p% } “你看网上那些报道,哪张同性恋的图片看着不恶心?大男人的,穿成那样子,浓妆艳抹,吓死人了。”
9 \/ y, F2 i% n: j9 C* q( d: ~, @( } “网站猎奇罢了,为了增加点击率,这就像一提起泰国必然要放一大堆人妖的图片一样,好像全泰国人都是做人妖的一样,其实不是的,人妖只是泰国特有的一个极小部分的群体,泰国像世界所有其它完整的国家一样。同性恋这个圈子也是一样的,那些演反串的男人也只是同性恋人群中极少的部分而已,并不能代表着整个同性恋群体。”0 n% H1 f, ?! Y
“哈哈,刘斌你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
% Q2 W, U$ |! N# I “我准备写一篇关于同性恋调查的论文呢。”
: a) x! c$ Y% V “呵呵,你可别有这个嗜好,我们宿舍要出个同性恋我们就得搬家了,不然看着饭都吃不下。”
, `% I& P$ z$ l" w8 q2 G 我一笑了之,不与他再细说了。
6 r) Z& Y1 r# w! Y) _( C 我想起金庸大师的《天龙八部》来,乔峰本是中原第一大帮的帮主,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轻财重友,侠骨柔肠,他为中原武林做出了不可辱没的贡献,威名远扬,人人敬仰。可是当有一天,中原所谓的正义之士得知他本姓萧,乃辽国人后裔,却对他栽赃嫁祸,把他对武林做的贡献一笔勾消,他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这凝集了中国几千年来重出身传统的故事,昭示了多少无辜的人悲惨命运的结局,我想金庸大师是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这个形象的。0 ]6 i* |2 ^+ e/ y# s$ r0 h
乔峰的故事,这关于出身问题的是是非非,究竟还要延续多久? 6 ?, f3 E7 W& O4 `. h% p& o' }: X
' _) ~ `2 ~# _& s6 Y* b$ R- t' T[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5-12-13 08:17 P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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