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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31 15:5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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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j' E* @3 {2 s. _1 h6 o: n象一个高档花瓶,虽然摔碎了,但还是不舍得扔掉,小心的,一片片拾起来,用胶粘了。虽然一身都是裂纹,再经不得磕碰,但终归是找回了原来的轮廓,勉强引得起追忆。明知大势已去再没什么用处,但多少也是一点心意,算是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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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l' [8 z, ?- ^$ J3 Y$ g3 I而我此刻,就是这样一件棘手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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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L& _) { U6 e8 p$ c& t被我的副将三更半夜地摸回战场上,仔仔细细从木架上捧回来。被太医院的再世华佗们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缝补粘贴,恢复人形。和众多的伤兵们一起在离战场最近的县城里住下来,等着伤势稳定,再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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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睡了白天,睡黑夜,睡完黑夜,再睡白天。也不知是伤太重,还是被下了药。我就这么睡多醒少的混混噩噩混着日子。* D0 y+ e) D: Y L- h: }6 C
两条腿都上了夹板,固定在床上,石头似的不能动。左手臂也被绑着,托在软枕上。头虽然可以动,但也缠了绷带,总是晕沉沉的,不动还好,一动更晕。两个眼皮倒是完好的,可是好像有千斤重,所以也懒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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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被人扶起来,背后垫了松软的枕头,下巴下搭了手巾。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东西。
8 r( h Y1 ^ Y5 P r再不时,被人掀开被子,解开衣服,察看伤口。. d ~2 e' w( \5 T
还不时,被人抵了夜壶在腿间,迫我小解。8 o! k( R! R- T& z' ], `
被喂的东西,有时是药,苦得要死。有时是汤羹,尝不出味道。我只管努力吞咽了,就不会被人为难。若不肯吃,那勺子就不肯放过我。
# I m0 `9 d0 w h% w0 z+ @伤口不必管它,既然开始没死掉,那它反正是早晚会好。反正横竖都是动不了,索性不操心了,由它去,看它能拖到几时。# O0 N) W2 o/ U! N# P0 s% ^ x
只是那夜壶,虽然是军医营里常用的物件,我巡营的时候也曾见人用过。但现在按在了自己身上,到底是不一样,多少有些尴尬。伺候这种事的,都是军医营里专门的护工,虽说是病不瞒医,解决内急问题,再正常不过的事。但私处被陌生人看了,心里总还是有些羞怯。每次我都闭了眼假装睡不醒,由着人弄。免得认了脸,日后见了别扭。& L& P/ r" w2 O6 p%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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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过了十天,还是半个月。
. D( u5 D* n% J. c5 E. x$ Q我多少有了些精神,也能勉强睁开眼,看看谁在床边,拧了热手巾帮我擦脸。5 @5 y9 q# F' t @
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兵,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细瘦瘦的,穿一身侍从军服。十个指头细细长长的,手脚麻利,动作娴熟,轻重适度。擦完脸上擦耳后,下巴脖子全抹到。擦了两遍,然后涮了手巾抓起我的手,绕着绷带,挑挑拣拣地擦了,端水起身出去。; X9 z' Y+ \: f# H- K! Z7 F* f; {
这是谁啊,我不认识啊。军医营的人有专门的制服,他不是。那伺候我的人应该是我的亲兵卫队里的人啊!怎么弄个陌生人来伺候我的起居?!
' C+ ~) D: S" [9 g! S9 `! u我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都不见呢?!; y5 w7 y+ k) B4 a6 G4 Y" n
竹儿呢?再怎么说,他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只要我没死,谁走他也不能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c8 g+ D; q: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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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小兵再进来,手里端了碗药,凑到床头扶我起来。2 F2 _5 ?- ]1 W1 Q4 o) s, t
“你叫什么名字?”我尽量把话说清楚,可声音还是跟蚊子哼哼似的。
& F( X! A2 e8 b“回大将军,我叫季小鱼,以后,我就是您贴身的亲兵了。”板着张小脸,翻出衣襟里面缝的名字给我看。眼巴巴地看着我,怕我不要他似的。
/ ~/ j3 Q4 U0 W& D& o: N& \4 ^. v5 `$ v1 [“好啊,以后,称我将军就好!” 我不喜欢他们大将军大将军的叫我,叫得生分。“季小鱼?……嗯,季小山是你什么人啊?”我的亲兵卫队里有个类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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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哥哥!”头低了下去,紧紧咬住嘴唇,鼻头红了。
5 ]0 @9 N7 f8 @: k/ d- z我心里也一酸,领兵打仗这些年,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不用问,我也明白了。他的哥哥,想必已经是无定河边骨了。8 a8 O5 }; f- U5 V. f, U7 O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只能胡乱岔开话题。! a9 o! l1 L2 S( B" m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这问题问得更糟,出口就后悔,我真想打自己一巴掌。7 d! I9 D, I5 \1 m
“没有了。”他的头更低。( a8 y* X0 f9 G( X. U: d( h m1 k
一阵沉默。
- M" G% X- Q$ H- n! ^% p叹口气,
0 e5 o( L, @2 N8 q2 ?再换个话题吧,以后的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以前是哪个营的?” 7 @/ J6 D/ v# c* ]- o7 y
“墨小将军那营的,” 他好像缓过来一点。6 U5 i x l+ Q/ W1 E
“墨玉青,墨小将军?” 我想了想' c" c. v3 o) y) o3 U- a6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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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5 J! h8 b) `5 j. h墨玉青,庆王爷府的小公子,却不是庆王爷所出。他爹墨无痕是当代丹青高手,隐士名流,正是庆王爷心念所系之人。这墨小将军今年十七了,自幼得高人指点,使得一手好剑法。这次御驾亲征,庆王爷主持国事,他便跟了御驾来了边关。这次虽然带了群娃娃兵,却有模有样,日后大有可为。# o, S3 W4 g( f" \
2 f9 Z! b1 Z. @季小鱼见我没有异议,便继续说下去:“哥哥去了,我自己要求调到您帐下,墨小将军同意了。郭将军说哥哥以前是您的亲兵,现在您身边正缺人手,不如让我也做您的亲兵。所以,这些日子,我都在这里。”8 V* Q2 C& B& S
嗯,郭雷当了爹,就是不一样了。思虑比以前周详。; C6 N& L' g2 m. A! ]+ w! A& i6 E
“你以前在墨小将军营里负责什么事?” 挺聪明的小鱼,给我当亲兵,会不会委屈了他。4 t: b; }8 g5 \. W7 }& l
“刷马!”清脆的回答。
1 T5 a9 }1 M- @. w# k呃!我暗自解嘲,怪不得手法娴熟呢!还好,以前刷马,现在来“刷”将军,看来不算委屈了他。 U+ ^ N! k0 w3 `% \- h
“你做得很好。”眨眨眼,递个会心的微笑出来,算是给他的奖励。
; o5 q: s4 |" \, D+ B哎哟,小鱼红了脸,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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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帮我干件事好么?”我急着想了解情况。8 {, Y, P" n% H. y9 j" v
“是,将军,您吩咐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刷”过的原因,感觉距离一下近了好多。他的声音已经放松了下来。5 m7 s$ W/ X+ m1 G$ w0 l
“去帮我看看郭将军在不在,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过来一下。”我有太多的事想知道。我已经耐不住性子。
1 q0 A6 M: }' U" z- L# Q“好,等您喝了药,我马上就去。”小鱼赶紧把药碗往我嘴边送。+ r) V) U9 M4 ]8 l
“药放着,我自己喝,你这就去吧。”是不是能逃了这碗药呢?8 a/ Z$ x$ R1 j! }0 O6 {
“不行,您之前都不肯好好吃药,我怕我一走,您就把药倒了。”小鱼说的一板一眼。% w2 j/ W( p' I/ \0 ]
心思被揭穿,我的脸皮再厚,到了这份上,也没的说了。乖乖喝药。看来这小子得了竹儿的真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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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 F( x* }喝了药,端了清水让我漱了口,收拾妥当,扶我躺好。小鱼才放心地出门。+ x ]- b; @+ `5 O
不一会儿,小鱼回来,后面跟着郭雷。% Y3 [- b0 d" I8 L8 ^2 e$ k
郭雷坐到床边,双手握了我的没伤的右手,抿着嘴,勉强挤出点笑。眼里却几乎滚下泪来。军中将士都是豪爽的汉子,通常不擅于掩饰情绪。他的心思我知道。
! z& v! c5 H8 u: C“说说吧,现在什么状况。”我知道不会太好,但早晚都要知道,不如早些知道。
! X( n9 y: `$ B4 |2 p7 t“啊,将军,太医说,您的伤得仔细养着,不能激动,更不能移动,万一骨头错了位,就麻烦了。”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点点头表示我会遵医命。+ x0 [/ t5 D7 J C
“好在把最艰难的时候挺过来了,我们都替将军高兴呢。”他由衷地感叹。* U% X2 d" t- }
“嗯,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会有问题。”说说别的。我想知道陛下的情况,9 K, w7 n3 v9 h1 Q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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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雷收回两手,自己搓个不停,绷紧了唇,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是不肯看我。犹豫着告不告诉我,或者是告诉我多少。
. ^5 K, C9 t% e' ~7 Q: W8 w7 c s“这次,我军伤亡过半,……北庭也差不多。”他费了好大劲,终于开口了。9 K) `* f" v0 R) H/ l( a
这我知道,我看战场上的情况也是这样。我耐心等他继续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p$ L8 W# {0 N' G2 n# C2 p
“陛下他”他犹豫着说还是不说,转过脸来观察我的脸色。我一派平和。8 K' W4 e8 y& H) _
“陛下他很伤心。”他小心地选择措辞。是怕我伤心吧。挤出这一点,他又没话了,专心搓手。
! r% d1 A0 X! X! [$ ]又是一时无话。叹气,
$ s7 O- V% k3 _) k) u0 z“陛下什么时候拔营回朝的?”还是我来问吧。
7 o3 I2 x1 _ q2 X9 f# k! {“第二天晌午。”他老老实实答。
* A: w% K6 i, v% O# y1 X& f“你可告诉他我还活着?”我一脸平和,仿佛事不关己。5 i6 d) l f& e- R) B; ^
“当夜就通报了。”他紧张地看我。% x/ t! Z1 m% L( G8 F, M1 B' ^4 o
“他说了什么?”$ g& q3 V: ?# c2 L# t& _9 S) ?
“他开始急着要过来看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门口又回去了。只让御医们每隔一个时辰就把你的情况报给他听。”他目光闪烁,说得断断续续。
7 [5 m8 Q- [8 L4 f" m9 V是这样!看来这次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觉得无法面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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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F4 T+ E$ `' U9 D% d1 R) m“我的亲兵卫队呢?还剩下几个人?”打点精神继续问。3 | O6 J7 \" K: l T0 a. d7 ?
“一个都没有了,……都殉职了。” 我猜到会是这样了。 # x8 K/ l3 e% Y t- N4 A' t
“……大家都杀红了眼,只想……追随了将军你去。” 郭雷抬头看向我,目光坚定。望着他的眼,一张张面孔从我眼前闪过,每张脸上都是一样的目光,那是视死如归、勇士的目光。
/ T4 z7 |' |) F* _5 [, B0 Q- _4 a, R我深吸口气,点点头压下胸口的翻滚。
* W& c& i+ i. `! w" N" V+ c2 r# [“我家竹儿呢?他也?……”不用问,他当然是更要随了我去的,我已心中了然。对了,那天夜里去草地上找我的人里,就没有竹儿。
7 ?8 b, I0 X7 Q) P5 B$ V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内心里一直躲着不愿意承认,总希望不是这样,总希望还有别的答案。8 H, j N/ v, D0 \2 K
% ^3 a: w, q D$ U4 y- F f& n郭雷看着我,目光复杂,许久才缓缓地点头。0 A: w3 ` Y' r7 p" e! F8 U; v; n. p
得到证实,我的心口一阵绞痛,竹儿跟了我十几年了。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日日陪伴在身旁的人,这么熟悉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1 Z5 E- o# ]3 J" ] e: K( j. x' m虽说刀枪无眼,都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得了别人的兄弟,怎么就死不了你的兄弟。但,着落在自己身上,这份痛,终究还是有些哀怨的。
. e* K7 j' h8 ?, _8 v; Q“将军,将军,喝口水吧。将军,”小鱼扑上来,一声声叫着,把茶杯凑到我口边,眼眶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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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Z5 @( z: Q/ \( v8 }4 ?" |) D那天我不知道郭雷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醒来后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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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x1 z* N- j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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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的时候是六月,决战的时候是七月。而我在这边关小城养伤又养了两个多月。眼看进了十月,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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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l" v, T. J+ u1 T+ G小城很小,一条街道贯穿南北,人口不多。几十户人家,大都是些靠土地吃饭的小户人家。本来冷冷清清的一个小城,因为有了我们这一群伤兵驻军,才略显得人来人往有些生气。
3 F% w3 [. n8 C" C9 L4 h) F7 w9 f我就住在官府衙门对面一处闲置的大院子里,挺好的房子,据说以前是户乡绅。因为兵荒马乱的,就迁走了。这房子搬不走,也卖不掉。就寄存给了衙门,衙门拿它也没用,就闲置着,这次接驾,刚好派上用场。
, o* ~) `# [, I: Q6 Q- c9 e圣驾走了,大军走了。这大院子就给了军医营,用来存放我们这些不易搬动的伤兵。, p' b0 J! v- F
我住在最东面一个小跨院里,十分清静。离小厨房也近,如果需要用个热汤热水什么的,都方便。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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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身体也不再反复,各处伤口都渐渐愈合,也能拄了拐杖四处走走,略微活动活动筋骨。眼看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坐车赶路,太医说大约还需要再养上半个多月。既然这样,我便早早打发了太医们回去京城家里,让他们少在这里受罪。出来这么久,肯定早想家了。我知道不常出门的人偶然出远门的心思,必然是惦记着家里,归心似箭的,能早走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大赦。+ G9 W4 w+ E2 n# c
太医们得了我的将令,自然是感激涕零高兴得很,千叮咛万嘱咐地安排妥当了剩下的事,拿着包袱,蹬上马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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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7 a% ~+ j. x小鱼扶着我,慢慢走回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地上原来没膝高的草都黄了,东倒西歪的一地,也无人整理,跟小城各处的风景一样,透着骨子里的荒凉。% \, r+ K' c% v9 M, D
我随手揪起一根金黄的蒿草在手里把玩。正午的太阳不错,暖洋洋的,难得没有风,就索性坐在廊下,背靠在廊柱上。
6 f% m" z2 b8 I5 u让小鱼去屋里忙他的事,我则闭了眼晒着太阳想心事。
, E2 {! ^6 z# v5 b本来也不是刻意要想心事的,只是一闭了眼,又没有立即睡着,心事就自己找上门来。- W% R5 t2 U+ S9 A,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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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好像约好了似的,我没给他递过只言片语。而他也没有一纸半字给我。就这样不上不下的,用距离,用时间把彼此隔得远远的。把心生生地冻在冰窖里,冻麻了,说不上是冷还是痛。
7 K) c3 m) |9 S8 E N( F仿佛时间又退回了从前,发生过的事都还没有发生。我没有受伤被俘,而他也没说过为我报仇。甚至这样惨烈的一仗也根本没有打过。我只不过和以前一样戍守边关,恪尽职责。而他也依然还在朝堂上忙忙碌碌地做圣明天子。日子和之前的很多年一样,平平淡淡。( _( w2 f& q' e0 Z2 [9 f' z
不,不一样的,以前即使隔得再远,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暖,以前即使离得再久,我也知道他在惦记着我。而现在,我感觉不到他半丝温暖,我知道他没有在惦记着我。我们都在逃避。
' N" `& k/ M/ }: |2 M$ e他在逃避什么?$ h, w0 C- @. z# H& Q+ s
而我又在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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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
5 @) c$ e$ |+ E/ ]* n# q! N: t被俘时几乎要抹了脖子,那时只想再看看他;……
$ z7 c5 T+ O8 l. d战场上,被绑在高台木架上,活靶子似的,以为自己必定是要死了,那时只想着让他放心;……, e/ i1 y. _$ d7 t
决战后,见他失魂落魄地离去,我只想,不管是死是活,就这样放手,从今以后,再不让他为难。所以,我不给他写信,我不想去烦他,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养伤。我……其实心里还是委屈的。& G+ v! n+ n$ o
人的心思总是这样,临死以前,只怨造化弄人,自己命苦,索性不管不顾慷慨激昂全豁得出去。而既然生还,却又有无限的委屈需要倾泄,非要做个样子闹给人看,闹给自己看,真正哪有那么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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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X( n$ I+ s$ V7 u( m4 C6 k* Y等等,等等,
, v5 P& w+ }7 r! {4 b$ ~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答案呼之欲出!
! a4 | r) d% k# I& r( }: \: l- z失魂落魄!
! P+ V3 l- y$ H; q: s- v+ n对,他失魂落魄地离去!他失魂落魄地从战场上离去!就是这样了,一定是这样了。% O/ j$ \/ K1 { p# D& h: F, O
这次决战的胜负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定下的结局,恐怕几十年内都再没有机会改变。关键时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身为帝王,御驾亲征,责任重大。
2 \) E, c: D# Z2 A2 u7 h$ G, R然而,他,却滚鞍落马!致使这一战,没有结局。1 ~4 Z) _8 c# F8 T
没有结局的结局,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6 F, y( w0 ^$ N他对这一战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他的压力难以想象。前功尽弃啊!这样的结局让人如何下咽?!更何况是心高气傲,从不服输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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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怜的陛下,你在惩罚你自己么?为了这场战争,我们付出的太多,你几乎就此失去我。而你却没能如愿品尝到胜利的果实。血流了,泪流了,心都碎了却没能得到渴望中的胜利,这样的挫败,如何承受?!* x m5 ?! l0 [, @
罪魁祸首是那匹马!我的马。如果你那天骑的是另一匹马,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你错在骑了我的马,而你之所以要骑我的马,是因为你想用这种方式怀念我!那么,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我才是这次失败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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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不想责怪我,便只能责怪你自己。所以你就躲着不见我,不给我写信。对不对?!( l1 d4 Z$ I: p8 ~" X6 g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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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豁然开朗,多日来迷迷蒙蒙的心绪一扫而空。也好,就让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何必因为一匹马而耿耿于怀,何必因为一次战役而放弃希望。! b2 M# l& r+ @& u
你不是一个容易沉湎于失败的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你的宏图伟业。而我,虽然这次断手断腿,伤得七零八碎,但还是可以拼拼凑凑,再作你的左膀右臂,更何况,我想要你快乐的心,从未改变过。
8 B0 l! K) I4 S7 c$ B0 K1 H) ^我会让你再快乐起来的,我会让你的世界里:笑声朗朗,朗朗笑声。9 z+ M$ s7 |; U- F3 O6 ^& z
我总盼着能有那么一天,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告诉你一个惊人的秘密,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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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U- q9 W0 m3 K3 j# g抬手叫过小鱼,问他:“天越来越冷了,小鱼你准备咱们过冬的东西了么?”; z1 `' G/ u1 Z! X2 k$ g8 ?
小鱼忽闪着大眼睛看我:“我准备了一些。现在天还不太冷,我想路上多带几个手炉估计也就够用了。”
* l9 `% O4 }- s* k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D# v* |. m- ?+ I. c2 d( G
“你看,我的腿还没好,坐车都不方便。再说也没什么事等着我回去,不如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好利索了,骑马回去,那多快啊。”我耐心给他解释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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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b7 s3 Z% S, `* \“唔,那倒是,我听军医营的段大夫说,腿骨伤了,不容易好,得多养些日子才能用力。”小鱼就是聪明,立刻旁征博引支持我的观点。$ B$ f0 K( L$ x* R/ V: ~& Y1 ]9 a
“所以啊,你得做好在这里过冬的准备,”过一天算一天吧。
0 l' u3 |1 L# ^+ [- F% m5 \3 S& t9 \“可是将军,我们也用不着一冬天都在这里吧。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太不方便了。”这手底下的人若是聪明了有时候也不好——反应太快,你蒙不住他。你话还没说完,他立即就想出了问题。5 F) g: C) r& A. W7 i- ~
他说的没错,我估计就算我想这么待上一冬天,也会有人不答应。2 G7 y& i, r/ J8 U" `* k
“你先准备着,至少这个月咱们不走!什么时候走,再说!”就这么定了。& E, B$ K5 |- x" j% u8 ^, r9 w
小鱼想了想,又想起个问题,* a- q! T5 Z, ]1 X) A' g
“将军,我听这里当地人说,如果下了大雪,就会封路,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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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8 x% i5 G! n" P5 S“那正好,我带你上雪地里逮兔子去。”我顺着他的话说。我得让他想点别的,他就不惦记着走的事了。
! f' R" i$ J: V1 Q+ v2 l2 y. d“将军,你还逮过兔子?!”他一脸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我。好象我这样的人就只会做在大帐里看地图,要么就是在点兵场上发号施令。根本不可能做那种打鸟逮兔子的事,那些事,只有军队里的老兵油子才会干。7 f0 n, f2 n) g; ?1 w0 e8 E2 b3 D
不过想想也是,我跟竹儿打鸟逮兔子的时候从来不敢让军队里的人看见,怕有损众人心目中的大将军形象,失了威仪。所以每次都是以公务为名离开营地,骑了快马跑得远远的,等玩够了,再一本正经不动声色地回来。反正军队里也没有人敢问我:大将军,你跑哪里玩去了?" k, }4 o) P0 L% ^1 G
想到这,我心里暗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拉着皇帝一起下河摸过鱼,还哄着皇上上树去给我掏过鸟窝,那还不得当场把下巴都摔碎了?!$ C3 q5 |. _9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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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现在就我和小鱼两个人,怎么都好说。“那当然了,”我捻着手里的草优哉游哉地继续说:“你以为你家将军是墙上的画——只管看得,不管用的?……告诉你啊,把那兔子肉弄干净了,剌出十字花,穿在木棍上,穿紧了,架在火上烤。那火不能烧得太旺,太旺了容易糊,得慢慢地烤。冬天的兔子油多,烤熟了的时候,滋滋的顺着肉直往下掉,闻着可香了,撒上一点盐,抹点辣椒面,再来点烧酒……”我一边吸气,一边皱着鼻子闭上眼引他遐想。/ N# p, T* |+ o" y" [
“太好了,我要打兔子去!”小鱼欢呼着,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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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单纯的人就是容易快乐,我十七岁的时候,比现在的小鱼还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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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0 n. \: C4 v" b( T; }- V十七岁,得了武状元的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在御书房里说了一整夜的话,句句都是他的思念!
3 C" r+ U4 S* x+ z, P6 B% O说他三年来,如何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四处找我,每次刚有些线索的时候,就断了。让他的心起起落落,咋喜咋悲……, O( b- Q# ]6 g+ k& g
他告诉我他是如何地想我,他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闲暇时就爱坐在回廊里闭上眼睛,一句句回想,那是他三年中最大的娱乐。……
- x) L5 Z% S. n0 a# g$ h* D& N) A天快亮的时候,我有些困了,他让我枕着他的胳膊,两个人面对面的侧偎在榻上,把玩着我的头发,给我讲,他想了多少种我们再相见的情景,设计了多少句再见时要说的话……我一边听一边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醒来时,他昨夜穿的龙袍披在我的身上,而他却和每天一样,照常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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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他,说话的时候,两个眼睛端端正正地看着我,直直的,舍不得眨眼,眼角眉梢都是最舒爽的笑意,最深情的眷恋。声音轻轻柔柔的,和了蜜一样,酽酽的,款款的,如山风拂过百合,将蚀骨的香馨送进我的心里。1 C v0 O4 } t# x: j6 P+ |
这香馨便融入了我的血液,穿过心扉,流淌至今。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9 W9 L |9 J- {8 S( g)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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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小城神仙般悠闲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尽头。+ e+ r+ f X$ \. x3 n" J
圣旨没有来,等来的是兵部的公函,很客气地催我动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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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我和小鱼由着性子地疯玩,把许多小时候没玩够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1 h# l# x0 W% m2 e小鱼觉得奇怪,问我:“将军家里又不是没钱的,小的时候,应该有时间玩啊,”
r/ V+ Z9 R6 m; \+ b V我想了想,苦着脸对小鱼说:“我小的时候,除了练武就是看书,作业都写不完,哪有时间玩。”* D5 p0 \9 w# i% H6 C$ H! V* B
小鱼挺同情我的,说:“我们小的时候,能走路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也没时间玩。”
0 F ?* F; N3 }( X0 y& t6 H; p我俩对望着点点头,决定要把小时候缺的“课”都加倍的补上,弥补儿时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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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z: Y1 q5 ^' G4 D8 ~; u冬天里能玩的东西其实不多,我的腿又不好,于是我们就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干点实惠的——捉麻雀。小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破箩筐。揪了把草简单补了补,扣在地上,筐边上支根木棍,木棍上拴了根草绳。试了试这简单的机关没有问题,于是“开弓狩猎”。
7 b$ k* Z% J$ S( u4 X筐放在窗前的空地上,下面撒了几颗谷子。窗子开了个窄缝,把绳子牵进屋。我坐在窗口的热炕上,围了被子,左手抱个手炉,右手牵着绳子。小鱼趴在我旁边,一起从窗子的小缝里望出去,等着麻雀来自投罗网。刚刚下了场小雪,地上白花花的,几个谷子格外显眼。不一会就有麻雀走到筐下,我看准机会,一抖手里的绳,箩筐噗的扣住,吃食的麻雀就全成了瓮中之鳖,无一漏网。小鱼对我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干脆连窗外都不看了,专盯着我的手,只要我一抖手里的草绳,他就欢呼着从我身边跳起来,冲出去收获麻雀。……! e C E: K3 M3 A& p
尽情玩儿了一个下午的收获就是晚饭桌上添了一道菜:又油又辣的香酥麻雀。" }! |4 D: ~* g& T' E! ~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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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鱼从谁那里搜刮来一坛酒,又从厨房里拿来两个黑乎乎的破边大海碗。酒是我喝过的最次的酒,跟嗖了的米汤差不多,昏昏黄黄,不清不楚的一碗。碗倒是很豪气的碗,喝起酒来会从缺口处漏出一些,洒在衣服上,很有些江湖好汉的做派。
/ k! M$ Z- @+ ^5 H我嫌那麻雀肉粗,嚼着费劲,吃了两口就放在一边,改吃白菜炖豆腐里的嫩叶。小鱼倒是喜欢麻雀,他牙口好,嚼得津津有味,嘎嘣嘎嘣的,吃得满脸都是,活象一只馋嘴小猫。我隔着桌子把手边的湿巾扔过去,要他擦脸,他接了,在脸上胡乱抹了一圈,放在一边,灌口酒,继续吃。那大咧咧的吃样儿,象一个豪爽豁达,无拘无束地江湖浪子——几只麻雀一碗酒就可以让他今晚快乐而满足。: o# u! W4 J# m2 E: ~
望着快乐的小鱼,我忽然想起了竹儿,竹儿就总是一幅江湖做派,最不喜欢军里的规矩框框。他若在,没准这会儿就要跟小鱼划拳猜酒了。/ m/ j+ |, C- o- S/ P/ u
想起竹儿,一阵神伤,我放下手里筷子。# q: A! d5 \0 v f. e2 w
小鱼百忙之中注意到我的异样,停下嘴小心地看我:“将军怎么了?”
/ A4 T' q; s$ U/ r1 j8 g# @- u9 O“没什么,吃得太快,噎着了。” 我不想扫他的兴。0 l: H( x3 ~8 b# P# c, f
小鱼松口气,给我杯里添了点热茶,笑嘻嘻地继续喝酒吃肉,奋战麻雀。* v2 ~" g: x. J. I.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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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X( V& D用了两天时间,收拾了路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车马文书。晚上郭雷过来找我去他那里喝酒。2 H+ Q0 D* \% k1 w: t; q
明日就要起程返京了。郭雷奉命留守,再想见面,还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今夜,有些交心话,必是要讲的。
) A6 S$ g/ z8 y L1 q$ Z9 T酒过三巡,闲话也扯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E" ~- { e9 B"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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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将军,这次的仗没打赢,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郭雷开口了。( {3 Z4 ?) D/ ?5 f
“是我无能,没筹划好。”我不希望他们对陛下有怨言,虽说是御驾亲征,但毕竟我是大将军,对于战役的失利,我责无旁贷。
% u+ Q3 b" h6 Q& t& Y“风将军,这怎么能说是你没筹划好呢,你用兵如神,智计百出,领着大家打了那么多胜仗,全军上下谁不佩服!” 郭雷觉得我很无辜。$ _( c# `" Y" Y3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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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地摇头。不是的,是我的错。! J* w: |$ t! O1 \+ [ a3 ?5 T
“如果我不被俘,至少,陛下不会临阵换马。那样,也许就不一样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4 ^8 I5 g! ~7 V) K- ^. R9 L“风将军,陛下换马,那也是……”他停住话头,叹口气,拳头落在桌上。
2 n6 L1 m9 l+ j; ?“你们当时怎么就没人拦着他,由着他干临阵换马这种事呢?他不懂,难道你们也不懂?!主将临阵换马最是兵家忌讳啊!”我问出心底的谜团,多少是有些责怪的意思。8 j1 m1 [" u) V/ D5 u) U) V$ a! Q
# N& q, v4 ~% p, o. e“风将军,陛下换马,那也是为了,……为了笼络人心……不得已而为之啊!”他说得痛心疾首。我立刻瞪大了眼。
5 `% m- D; U' {0 z0 n“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临阵还要笼络人心?!出了什么事?”我只当陛下他是悲痛过渡,用这种方法振作自己,所以才骑了我的马。怎么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4 G( m2 ]0 L-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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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雷被我质问得整张脸都胀得通红,心乱如麻。我不作声,等他喝口酒定定神,继续说。“风将军,我记得你在点兵场上说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都要听从陛下的指挥。无论发生任何事,任何人不得违抗!” + d, a# H; k$ ]$ d3 J
“是,我说过。”我就是怕自己回不来,才特意说给众将官听的。
; f( M6 k+ t3 A c: j/ x郭雷看着我,满目真诚,“将军的话,大家没有不听的。但是毕竟陛下他平日没带过兵,虽然将军有交代,但大家心里没底啊!……后来,他拿出你写的《战略备忘》念给大家听,大家才勉强平静下来。可是大家还是觉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连命都搭进去了。到头来,他就这么扔下你的死活不管,真太无情了!!……..直到早上起来,看见他骑了你的马,知道他心里也是有将军你的,大家才觉得他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还是我们愿意效忠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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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真难为了他。”忍着心痛轻笑,我可以想见他当时的境况,临阵指挥那些满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军中之人,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2 ~6 a- Q+ [: O; m8 M" Z我输口气,把酒杯举到唇边,我的陛下,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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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d7 W! F' o- R郭雷沉思半晌,再度开口:“风将军,我郭雷这条命是你给的,你的大恩大德我今世无以为报,有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忧心忡忡地望我。
8 E( w% z5 t- q% H N- ~/ p我点头示意他讲出来。! T+ _& i" L' \6 Z( m/ |% g: C
“我劝将军,回到朝中,谨言慎行,诸事小心。尤其是陛下那里,千万当心。”
! I+ ^8 o* H$ f. Z$ w“此话怎么说?”我凝神静听,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1 g& {( |/ _6 }* v“这次战败,陛下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怕对你,也会…….” 也会什么?我眯起眼看他。9 \8 `2 |# b; B
“……也会另有想法。”) A/ I) w6 S" Q% S3 M8 A: M; j1 h
另有想法?什么想法?他对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用目光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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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2 P1 B/ }( O. m* Y郭雷不言,等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把话说出口。9 y& Q) [' _8 @' w
“你在万马军前一句话,就能左右三军进退,你想,这事让皇帝看见了,他心里会怎么想?!”6 k" m+ \ ?!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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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点醒梦中人!3 t9 X: \5 Y7 @) q2 z) c2 L
原来如此,
7 q1 |/ d( @8 N* E4 u4 n; T原来,如此!
" ?. s$ ?) e* P) E' |是啊,那日我若死在阵前,这左右三军进退之事便成了忠臣良将传奇人物千古绝唱的历史典故,被人用来教化四方,歌功颂德是再好不过。但我若没死,那么这左右三军进退的威力是不是就证明了一种危险的存在——我有威胁他皇权的能力!
' w; |0 E3 z7 T9 q. U这是哪个帝王可以忍受的?!8 g. ~9 \! G( {1 ]0 n
他,已经对我起了猜疑!他竟然,已经对我起了猜疑!!
6 A. X1 `, p" L, H7 K4 D所以他才躲着不肯见我,不肯给我写信,是么!1 w& k7 k( j8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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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他不会,他知道我有多爱他,他知道我是舍不得让他伤心的。我怎么会反他?这不可能!即使天下人都反他,我也不会反他。我深爱他,他是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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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个英明君主,他不会做糊涂事的。”我自说自话安慰自己,手指冰凉。+ m s# d; b( a! c7 h; H
“将军,正因为陛下是个英明君主,有些事,他做得……”他又说不下去了。
+ y0 X& `( x; X$ F5 c2 u- c还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是所有人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这些天,我在很多人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样的神情。那是什么呢?!是心痛,是不忍,是欲说还休!3 ?! d: _3 y8 C0 l `% A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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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还能发生什么事?!
* Z# {: ]0 c3 b; g$ D* l既然今日有这个机会,郭雷他已经话到嘴边,我就一定要问到低。
7 [: L. `- M V轻声启齿,我相信我的部下说与不说都是在为我着想,他们不说肯定也是为了让我好过些。“告诉我吧,你若真想为我好,就都告诉我!”我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不在乎再多一件,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4 h4 j6 ^' S0 f8 r+ u" m. d% n
郭雷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挣扎!是心痛,是不忍,是欲说还休!……3 _1 u% Z& ]+ K; u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凝视片刻,慢慢地送到口边,终于下了决心,狠狠地仰头,一口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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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6 Z) A2 U# r& l目光沉沉,回到两个多月前,郭雷开始讲述。
0 A8 t: }3 r( T+ R! |“将军,你被俘之后,消息立刻就在大营里传开了。将士们急得不行,都说要去劫营,救你回来。中军帐里,很多人都在抢这份差使。争吵了很久,等皇上定夺。可皇上却说,“不许去,谁都不许去劫营!””; g( Y% D" U# Z f
我点头。
- z. K$ i+ \# h7 D6 ]) o- E“他做得对!”我理解他的心思,他必须以大局为重,这也是我在《战略备忘》里写明了的:即使我被俘,任何人不准去劫营。- q" p% N$ e2 p% s- W* E' }. n
“有将士不服,还说要去劫营。陛下怒了,拔出剑来扔在桌上说:“违令者,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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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点头。, k4 ]6 F1 }4 C" ^8 K j
“他做得对!”我理解他那时的无奈,他不想杀人,但要约束众人,也是迫不得已。( }! Z2 i, F5 ^& w3 _: e( }
“大家没办法,只好出来。半夜,竹儿带了几个亲兵私自出营想去救你,被发现了。……陛下就下令,……下令,……就地……”他说不下去了。: c+ R; ~# |. V* Y) ^
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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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O/ f2 k2 f/ t" | @2 a" Z我的脑中轰然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5 C- }. m, z8 u( P8 j9 c: j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竹儿是这么死的。他没死在乱军丛中,他没死在北庭人的刀剑下,他没有象我想象的那样奋勇杀敌,浴血奋战,象许许多多将士那样死在战场上!他是——死在陛下的军法下。
1 x5 ]+ h w1 Q; d8 t0 A) g我明白了,明白了众人眼中的含义,那些心痛,不忍,欲说还休的含义。4 F$ X* m5 |4 M
; U0 b2 V; n" t, |$ Y这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却都不约而同要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实:我相伴多年的家仆,我家的竹儿,我的兄弟,在我战场上被俘生死不明的那夜,死在我的陛下,令出如山的军法下!!; p9 E! |. }+ T" J
6 P, q: c. ]( n: t: b+ ?: E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酒杯,勉力噙住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双唇的颤抖。) c) k7 ^/ [4 J* \; T
我再点头。
* h' H3 }9 G& Y) }“他做得对!”我,理解他的所为。尽管,我的心,这样的痛!这样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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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K5 b q" O' v[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6-5-15 08:45 P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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