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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1 21:0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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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歌雪掩面踉踉跄跄跑出风入松所居的院子。之前她从殷凭那里得悉醉了酒的风入松已经被江照晚带了回来,后因心里担忧一直不能入睡,所以过来看看,却不料正撞见两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回想着适才那一幕,她只觉心神俱裂。伤心欲绝的同时又是满心的惶然,想着江照晚素日的温柔,又想着腹中胎儿,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 m [9 s' ?% |9 P) e;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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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黑,神思恍惚间她在拐弯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惊得“啊”了一声,被那人扶出才稳住了身子。一抬头见是燕山亭,她终于忍耐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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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燕山亭犹豫了一下,之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有事尽管告诉表哥,表哥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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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歌雪将脸伏在他胸口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不知道……我……我好想回京城……”然而想到父亲下落不明,母亲又已经去世。除了风入松,家里再无别的亲人,可风入松偏偏正是她想要避开的人,于是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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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o& T8 e9 K& H0 n+ j' @; y; U燕山亭见她是从风入松所居的院落方向过来,心下一惊,略有些明白了过来。正踌躇着该怎么安抚她,这时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影跑了过来,却是朱朱。她气喘吁吁道:“少奶奶……少奶奶我可找到你了!”她之前溜去厨房里找东西吃,回来后却发现风歌雪不在房里,见夜色深了,便急急忙忙跑出来寻找。 * c8 Y. M" n* X/ a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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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歌雪闻声连忙从燕山亭的怀里抬起头来,略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掩饰自己通红的眼睛。好在天黑,朱朱似乎并未留意到。燕山亭吩咐朱朱扶起风歌雪回接水阁,等两人稍走远了些,他转身直奔风入松所居之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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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风入松卧房外,他悄悄隐身在窗户右侧,见房里两人衣衫凌乱,一声不吭坐在床上发呆,不禁握紧了拳头。咬牙站立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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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7 M* H0 `/ a% b! ^/ @9 [! S天色亮了。风入松侧过头看向窗外那株忽然回春的桃树,经过一月时光树上桃花早已落尽,满树绿荫阴沉沉挡开曙光,在地上投下一团小小的影子,潮湿而凄迷。 ' m' P* D' e" U'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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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年我们一起栽下的桃树……你还记得么?”风入松喃喃道,语声中带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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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4 H/ X# g$ m# b! c, b# H. \, E江照晚点了点头。他清楚记得那还是风入松来山庄后第一次响应自己的提议,走出了房间。回忆起当时两人合栽桃树时的情景,眼里不禁一阵酸涩。 - d+ x+ v0 A/ `7 W
4 r! x) q" t+ Q% p# U' d' S因没有听见江照晚的回应,风入松侧过头来。两人默然对视了片刻,风入松歉疚一笑,道:“谢谢你陪了我一夜 ……我……我很快活……”说罢忙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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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6 r0 h# F- g, D5 k+ M江照晚看着他疲倦的眼睛,恍惚间觉得象是生死诀别。千言万语想要从他喉咙间冲出,却被他强自咽下。缘分之事,错过了便不能回头,即便是风入松也爱着自己,也不能再挽回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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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1 H: p" l- |8 D4 C. T之后江照晚起身整了整衣衫,正要走出房门时风入松忽然又叫住了他。江照晚顿住脚步,头也不回问道:“还有事么?”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每一个字都花费了他许多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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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n% e' b+ G2 L$ R+ M“……韩斐不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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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晚一怔,缓缓转过身来。风入松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韩斐不是我杀的。”他有些讥诮又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怀疑那夜我在梦游时杀死了他……就像当年我杀死我爹那样……” * q, `1 |: l4 a/ f6 [%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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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他十二岁那年,有一夜他忽然从梦游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血泊里,用匕首砍着自己父亲的身体。而早已断气的父亲则身首异处躺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瞪着他,僵死的目中依旧残余着惊愕不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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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入松无比的惊骇恐慌。虽说由于父亲娶了继母并且很少关心他的缘故,他一直恨着他,有时甚至巴不得他与继母早些死——然而也只是在气愤时想想罢了,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盲目与异想天开,从未设想过有一天父亲会死在自己手里。在那一瞬他几乎崩溃,甚至因为太过害怕差点要杀死自己。 8 E4 z0 ?& {3 n: f& k) Q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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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稍平静下来,他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决不能!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他悄悄将父亲的尸体移到偏僻的后山,草草掩埋在了一棵大树下,然后又回去清理了到处是血的现场。之后的日子里,全府上下都在四处寻找风一帆,他因为惊恐害怕,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别人只当他是因为父亲失踪了感到难过,也没有多加留意,更加不可能有人会怀疑他。可他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自此他日日夜夜惶惶不安,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梦见满身是血的父亲来杀他,之后便会在惊叫中惊醒。罪恶负疚感一直紧紧缠绕着他,令他不能得片刻安宁。 & B: @$ J- d5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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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被人看出端倪,他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又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连伺候他生活起居的下人也不肯放进来。不久后他被江子奇接到了随音山庄。本来他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可江照晚对他实在太好,事无巨细,样样周到——在他的温柔体贴之下,他渐渐开始软化了。 . T$ R# |, [2 `5 G* g
+ k. `9 ~7 t& a后来有一夜他醒转过来,尚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听见江照晚在轻轻地自言自语。听了之后他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早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一刻他异常的惊恐,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甚至于想要杀了江照晚灭口。可从江照晚的喃喃自语中,他同时也察觉了对方不但没有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反而对自己的遭遇真心的感到同情。在经历了那么久的孤独、惊恐、怀疑、负疚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得到了别人的理解和同情,所以最终他打消了杀死江照晚的念头,也开始愿意接受江照晚的好意,与他渐渐亲近起来。 / P7 U' C" V8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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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入松收回思绪,朝江照晚静静道:“不论你信还是不信,我没有杀韩斐。” 3 s$ x: q, }-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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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晚点了点头,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悄声道:“我信你。”忽然想到昨日风入松的愤而离去,当时只当他是为了自己怀疑他杀了韩斐,如今再想想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得悉了风歌雪怀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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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j( \# A* N+ [+ @至于那杀死韩斐的凶手,如果不是风入松,那又会是什么人?那人的杀人动机又究竟是什么?——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要知韩斐的死与风歌雪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着莫大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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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G5 Z$ t4 u1 U9 {' q风入松见他若有所思,只当他是不信,面色便渐渐冷了下来。他忽然道:“你去罢。歌雪怕是在等你。”想到昨夜风歌雪看见了自己与江照晚赤身相拥,心中也是一团乱麻,然而同时却又隐隐的快意。 0 Q! M7 D/ C4 p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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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晚见他面色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出声询问。回到接水阁时,看见风歌雪正坐在床上发着呆。他定了定心神,走过去柔声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有孕在身,应该好好休息。” . c5 I; S }( {
) |. |5 a& R; p7 a风歌雪缓缓抬起头来,朝着他虚弱一笑。江照晚见她美目浮肿,且有着明显的黑眼圈,忍不住微吃了一惊,急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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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歌雪忙拉住他的衣袖摇头道:“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大概昨日下午睡得太多了。”她勉强笑了笑,柔声道:“听说昨夜哥哥醉酒,是你一直在照顾他,你大概夜里没有睡好罢,不如再去补一觉。” 1 D6 r, p7 z* F- v* E
6 a/ ^5 J& U& w; [2 n/ Y“……不用了……后来我也睡了一会儿。我睡觉一向不多,已经足够了。”虽然昨夜与风入松并无什么逾矩的行为,可他还是觉得心虚。 4 Q8 n" U) G( \
2 z( B8 R* ~3 F) q4 @! V- c* V( t9 V' R正说话间朱朱走了进来,道:“少爷,管家正找你呢,说是有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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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z* C' `# D1 i6 C( ~江照晚“哦”了一声,又温言嘱咐了风歌雪几句,便出去了。到了会客的大厅里,看见一个青衫男子正站在那里背着手打量着墙上的画作。听见脚步声男子回过头来,却是谷潜流。 & A; ]" Y. ~2 u
D$ m3 D4 L0 S' p$ O昨日与他在凌波酒楼分别后,江照晚因想着风入松刺伤他手臂总是不对,本打算今日一早去登门致歉的。可昨夜被风入松一搅和又是一夜未睡,连着前夜便是两个通宵未眠,他实在疲惫得厉害,便决定等明日再去找谷潜流,不料他反倒先来了。 5 b2 [! Y8 _# T8 H3 ]: X
: N4 u X$ ~2 B l3 n7 U8 v这时谷潜流快步迎上,笑着抱拳道:“等不及吃府上厨子的下酒菜,不等你请便巴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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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晚含笑道:“谷兄来得正好,本来就要亲自登门去请的。”又问他胳膊上的伤口怎样了,谷潜流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江照晚见他一派爽朗,便没再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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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6 Z. J) S3 @! H. T之后他带着谷潜流在山庄里四处游览,到了浅水湖边时谷潜流忍不住赞叹道:“竟有这么美的居处,照晚你太会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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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R T3 p/ c江照晚听他对自己的称呼从江兄升级成了照晚,倒也没有觉得别扭,只是微微一笑。又指着接水阁两层的绿色小楼道:“那是我如今的居处,叫做接水阁。” 3 X6 v2 M1 k9 Y9 i# O3 u
! q4 f* h, z/ p1 W* A4 d8 \7 C. H7 X“山映斜阳天接水——果然是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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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6 l1 |# }0 \9 L江照晚用扇子轻轻拍着胸口,笑着道:“被谷兄一语道破,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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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 S2 \, d1 i) [ ^谷潜流哈哈一笑,道:“先师当年就教了我几句诗词,可巧今日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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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晚见他虽是笑着,可提到“先师”两字时神情却有些沉重,忍不住道:“原来令师已经仙去——那你岂非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记得前天夜里谷潜流曾说过他父母早亡,是被一个郎中收留长大的,而他则拜了那个郎中做师父,却不知他师父已经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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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l) R! r+ k5 _谷潜流敛了笑容,幽幽道:“是啊,他已经去了有些年头了。我闯荡了几年江湖,本来想回去报答他的,回去后他却病故了。说起来他病故时也不过四十多岁而已,要不是那场瘟疫……”他神情陡然一暗,强笑着道:“算了都过去了,而我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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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j& e8 t6 l9 [! [江照晚见自己无意间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不由有些歉疚。正这时朱朱扶着风歌雪走了过来,看见谷潜流朱朱微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时感觉到风歌雪悄悄拉了拉自己衣袖,她回过神来,连忙侧头看向她。风歌雪低低道:“我们还是回去罢。”她不太习惯见陌生男子。 $ H& E; B/ h+ o5 J
0 g6 [0 t( M3 |+ i; i7 E8 k0 G: m朱朱“哦”了一声,便扶着风歌雪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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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潜流望着两人的背影呆怔了片刻,回过神后在江照晚肩上大力一拍,“你可真有艳福啊!你们成亲那日乱哄哄的我只远远看了个背影,要知道是这样的美人,嘿嘿,我怕是要抢亲了。” & T$ u! `; r0 E4 ^; v7 f1 t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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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夜发生在风歌雪身上的事,江照晚扇子不由一顿。谷潜流见他神情不对,疑心自己言语唐突,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额头,岔开话题问道:“弟妹旁边的姑娘就是你提过的那个朱朱罢。上次我可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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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8 R! C* S9 f9 ?2 i$ P. L' d f“正是。”江照晚轻笑出声,“有时候连我都要被她教训的。”一转眼看见两个男子在湖上泛舟,他脚步微微一顿,笑容瞬间黯淡了下去,心口似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痛得几乎要踉跄跌倒。 : A% {" x' y; i,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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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泛舟的两人正是风入松与燕山亭。此刻他们均未划船,而是双手交握并肩而坐,任小舟在水面上悠然飘荡着。阳光将湖水的波纹反射在两人身上,淡淡的光轻轻摇曳着,带着梦幻般的静谧旖旎,潋滟的湖光便成了背景,而他们则是那画中人——这一切明明就在江照晚眼前,他却恍惚觉得那是一个他永远都无法进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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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潜流察觉他神色有异,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片刻后他又收回目光看向江照晚,见他面上一层细汗,平常玉色莹润的面颊显得有些惨白。他怔忡了片刻,忽然道:“还有船么?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也去泛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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