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香港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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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J' o9 Y4 p6 {1 [3 J; w4 z& t 【你流泪说,儿啊,回去吧…我放声大哭…】5 C, A' g7 S1 h8 J" u
% U! m. P# z- ~ 从那个所谓的第三者回国时起,直到我悄然离去,我的爱,早已变得自私,变得狭隘,容不得其他的任何“私情“掺杂其中。当然,也开始变得脆弱,一碰即碎,经不起一点点的小波折。是委屈,是嫉恨,还是心碎后的淡然,我早已不愿去分辨,只知道,那爱,早已被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所取代,被一颗毫无包容的心所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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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Lewis曾在他的《TheFourLoves》中写道:“当爱变得无法无天的时候,它不但会去伤害别人,还会摧毁自己。”的确,当爱已经失去了最初时候的美好目的时,会象一匹脱缰的野马,象没有堤岸约束着的洪水,那将是一场灾难,一场两个人的灾难。. L% J/ e- b; u5 ?( H2 L+ G
, ]' G, W W% ` 象C.S.Lewis说的那样,到此,那无法无天的爱终于给了我最凶狠的,也是罪有应得的惩罚,我失去了我曾经拥有的世上最美的物事,也失去了一切快乐和幸福的源泉,除了活下去,我没有其他的勇气和信心可言。; ^, e/ ?. p+ l; V
* o! w: X- ^. z& N 纵然心里满是痛苦的愧疚和自责,可我明白,我对他的伤害却是永远也无法抹去。也许,我对他的爱,只有在暗无天日的忏悔中才能得已延续。我根本早已失去了那再回到他身边的资格,从我离开那时起,就已经失去了。我所能做的,唯有再次沉沦,沉沦在一片没有阳光,没有喜乐,没有爱,也没有恨的世界里。2 f8 [3 E" p n* }7 k/ H
8 }' z9 m1 i: P" X3 y; _# X- X; D 离香港回归还剩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每天电视台、报纸的新闻里报的全是关于回归的消息。广州作为靠近香港的广东省的首府,自然少不了这样那样的庆典、晚会和活动,似乎所有的人都雀跃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然而,这一切的喜悦,却离我那般的遥远,我早已无心去关心周围发生的其他任何事了,似乎那时我身上所有快乐和积极的因子,都被我自己抹杀殆尽了。2 P/ A* P1 E- R$ a-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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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决定把自己沉入无底的忏悔中,不再过问任何情和爱的事,也不再过问任何与我无关的世事,可冥冥中,他,却还一直飘在我脑海里,站在我眼前,那么亲切,那么儒雅。好似让我在密布的乌云底下惨然窥视着来自天边的那一抹红霞,痛苦之余,却又有些不舍。- E: }) ~, g w1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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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一种无谓的牵挂,或许是一种廉价的忏悔,更或许是刹那间的冲动,我买了一些营养品,捎上了5000块钱,一起寄回了武汉,寄回了那个我曾经住过五年的小院。同时,在包裹里,我还颤抖着塞进了一封写给他的信……! p! \/ K) g2 a9 x: `! p7 d3 e7 h
: C8 t* M# B8 }0 D+ d& D* w 老谢,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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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早已不够资格再给您写这样一封信,作为一个不可宽恕的罪人,甚至连对您讲一声对不起的资格,都早已被我的过失蹂躏得荡然无存了。也许让您读这样一封信,是对您的一种极大的亵渎,甚至会污了您的眼和手。可是,除了这种苍白无力的方式,我的确找不到其他好的方式向您表达我的悔恨。& X! ^% Q, \ w; T& S+ p7 B6 H! d
; K6 J! N& S' \6 a# H* b 我自知不配再回到您的身边,也不配再得到您任何的给予,更加不配再给予您任何东西。对于从前,就算用尽所有的力量把“对不起”三个字喊得响彻世界也显得太微不足道,所以除了带着罪孽祝福您的将来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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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好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可能,我希望您的将来会由他来照顾,由他来陪伴。至少那样,不会再有伤害,不会再有痛苦。至少那样,我的心里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3 ]; A! V7 I" j
3 N3 |0 |9 H; R, b$ Q. Q- H 您的身体不好,以后要更加注意休养,不过他年纪比我大,自然也会比我懂事得多,对于照顾好您的身体,我相信他会做得比我更好,不会象我一样的莽莽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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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里有五千块钱,用作去加拿大的机票钱应该够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再多的,我也不配去做了。8 a( s% n* ?. n% z2 d$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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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祝您身体健康,一切都好。祝你们永远都开开心心。- ]" s) X2 L9 K8 L,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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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X% Q8 X& f 信是寄出去了,可随之而去的,还有我隐藏在那忏悔背后躁动的念想。我告诉自己,从此,一切都结束了。8 n+ i ]$ u) x+ v4 A. W' Y6 n*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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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起陆游曾为前妻唐婉儿写过一首词《钗头凤•红酥手》,题于绍兴的沈园之中:“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当年陆游为尊母命与唐婉儿离婚,在别后数年两人相会于沈园,而此时唐婉儿已嫁他人。陆游感于从前,以此词表达对前错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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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6 M7 y$ O) ]9 |' X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回头看看这一路的坎坎坷坷,我却又哪还有再托锦书的资格,纵是引咎自责,也于事无补了,至此,我唯有空托别书一封,祝福他以后能过得好。就象陆游,除了空叹几声错字,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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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 U& p) N( a; X 对于以后,也许只能象梁羽生笔下的卓一航一样,为了能换回练霓裳的一头青丝,终年守候在天山之巅,盼得雪莲花开。卓一航尚可为所爱的人而守,而我呢,我能为他而守吗,我能为他守得什么呢。也许,只能从此抱恨终生,不再救赎自己,任凭命运的风暴把我带向任何地方,既便是炼狱,也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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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或许是物极必反,或许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更或许是上天的怜悯和眷顾,正当我万念俱灰,一蹶不振的时候,他却象突然出现在天边的一抹红霞,穿透了满天的乌云,用那片依旧温和的光芒,抚摸着我苍白的脸庞,亲吻着我干裂的嘴唇。也象是点灯的星星一样,照亮了一个离家孩子的归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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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7年6月30日,星期天,第二天的凌晨是香港回归的中英交接仪式开始的时间,所有的人都守在电视机前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唯独我没有。我知道,那是一个崭新的时刻,那是香港的另一个纪元,可对我,那却是一种嘲讽。& i) e* q; D& D5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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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闷在家里抽了一整天的烟,满屋子都是烟雾,象是北方的早晨下了一场薄雾一般,朦朦胧胧。虽然呛人,可我却很享受。朦胧的烟雾里,斜躺在床上,我感觉象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不用面对那原本的一切,那忧愁,那苦闷,那思念,那寂寞,都消失在满屋的烟雾里。1 w3 @2 Y5 l5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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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我的房门被敲响了。迷迷糊糊的,我以为是房东来收房租,只能是有气无力的从皮包里翻出200块钱,站起身来去开门。我不想见生人,只是把门打开了一线,把钱塞了出去:“这是下个月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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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 k v& c! t' U4 T 不想来人却在门外毫无声响,疑惑中,我打开了房门。烟雾迷蒙中,我看到一张脸,根根直立的白发,微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双唇,还那那双布满疲惫的双眼……毫无准备中,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就那样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却傻傻的怔在当地,呆望着站在门外的他。- M7 x- V$ E- l/ H* G, q9 A" M- y
, e ]0 ~- F: A3 O “小虎儿……”在他轻轻的一声呼唤下,我缓过神来了,看着他深陷下去的眼窝,所有的痛苦和自责象闪电一样劈在我的头顶。慌乱中,我颤声回应着:“您找错人了,我不是小虎。”并且急忙要关门。他用手死死的撑住门,同时用一种缓缓的,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声调,轻轻的说:“儿啊,回去吧。”- B+ N& d% I: k% k* M/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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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那句话击溃了我为自己垒起的悔恨的高墙壁垒,甚至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我。暴露在他的真情涌动下,我象是个终于逃出牢笼,重见天日的苦孩子一样,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嚎啕大哭,似要把那一年多忍住的眼泪全部哭出来,把那一年来的想念,把那一年来的苦闷也全部都哭出来。5 Z( E7 s,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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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那就是刹那的永恒。, `% o o2 G+ g7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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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刘小枫曾经在他的文章《刹那的永恒》里说过:“对人来说,刹那并不是必然出现的出神入化的瞬间,有的人一生都与刹那无缘,因为刹那只是在某一个人把身体奉献给一个如冰一般洁白透明的世界时才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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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们的身体贴近着彼此,我们的泪水渗透进对方的泪水,我们心脏的跳动也影响着对方的脉博,我们的意念幽幽相通。我相信,那一刻,我们都把自己奉献给了一个如冰一般洁白透明的世界,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得,没有失,没有老,没有少,更没有性别,只有相互的融入,彻彻底底的融入。那种精神上的融入,象是夜色中的原野缓缓掺进轻柔的月光,那么洁白,那么飘然,那么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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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4 H. @' x; B$ j! f, P 不敢说那一刻就是我们的永恒,但那一刻却给了我足够的信心,给了我足够的理由,去坦然的面对以往的种种坎坎坷坷,而不再留有任何心结。那种超越所有极限的升华,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遍布阳光,没有阴霾的精灵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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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 q% f7 N5 R; T$ D 那一夜,香港回归了。" R |& D) }+ y2 I% _
: G6 m0 B: N' I% G9 O& {: V) B* u: ^ 那一夜,我也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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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9 `- D) j. V3 ` 再一次躺在他怀里,轻抚着他布满胡茬的下巴,那种温暖,那种幸福,用尽世上所有的语言也难以形容。" C) }+ j% n3 r8 R. `
9 g* E; P; ?: j8 i l9 N/ z1 G 我知道,那一次,再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除了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