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三个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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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语……】& _, q0 N1 W% Y$ b/ t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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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那无法承载的伤痛,然后因为伤痛而仓皇的逃避,再因为不能逃避而勇敢的面对,最后,也许就是因为面对而努力的忘却了。其实,所有这些里面,最让人难以把持的,就是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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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要我忘却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忘却那一张让我痴恋的脸孔,那头根根直立的白发,还有那双紧抿的嘴唇,那爽朗的笑声……要忘却这曾经是我的所有的一切,我做不到。我知道,哪怕是用尽一生,哪怕是再怎么努力,我也是做不到的。) x5 F0 e1 H1 r! ^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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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学会了平静。1 ]* ?: h1 Z/ [8 k2 O;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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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广州早已是春暖花开,暖意融融了。那一树树火红的木棉花把整条街道都笼罩在一片片红色云朵里,北方里还在沉睡中的梧桐树,在广州已经吐出了绿色的嫩芽,一杈杈的,那般翠嫩可人。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沉闷,这个南方的城市,终于让人觉察到了出了它原本的热情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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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g5 A' E1 \ 而在广州所有的春色里,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要数白云山了。那终年苍翠、延绵数里的白云山在徐徐的春风中,散发着它独有的清新和秀丽,山坡上红的木棉,粉的桃花,白的玉兰,一树一树的,远远看去,象是一朵朵大大的花伞,衬着满山的绿意,盛开在半山腰。4 I" ]9 Q4 X) N3 X4 j# a. r
5 G2 v' l) q) v- e- o 不知是被那满山的春意所吸引,还是因为自己的心境有了某些必然的变化,总之,我不再把自己埋在忙碌中,偶尔星期天,我也会试着缓步在白云山脚下,吹着轻柔的山风,慢慢放松自己的心情,试着去回忆那曾经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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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K; S6 s' s; w' N4 R6 R$ r 信手捻起路边的一株小草,在两指间轻轻的来回旋转。山腰上,印入眼帘的那一树树姹紫嫣红,不禁让我忆起了武汉的那棵海棠,那海棠应该正在打着花苞吧,而他,也应该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埋着花肥,播着花种吧……随着一点点的牵扯,以往的种种再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么清晰,那么灿烂。而我,也不再似以前那般痛苦不堪,对着回忆里他那张爽朗的笑脸,我竟也能够浅浅的露出怀念的笑意了。尽管那笑意,还有些牵强,尽管心底里,也还满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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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k; E9 L9 G8 F; V0 @ 渐渐的,不仅是散步,闲暇的时候,我也随着同事们一起打乒乓球,一起外出去郊游。和同事们相处的时间长了,我还学会了那依依呀呀的广东白话,听着CD里黄家驹的经典歌曲,我竟也能完整的跟上一段了。除了听歌,如果遇上天气好,我还会背上画板,来到白云山的写生,那一段时间,我的画稿竟也摞起了好厚的一叠。而最让我惊愕的,却是我竟然也敢写字了。还记得那时候买了好多的毛边纸和毛笔,还有名家的字贴,每每下班回到家,我会象以前在武汉时那样,磨好了墨,端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的对着字贴练字。记得为了寻得一个好的砚台,我竟还专程去到肇庆端州,花了五百多元买了一台正宗的端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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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多时间里,我没有再把自己沉浸在无边的痛楚中,也没有急于去忘却,有的,只是平静的面对,面对自己心境上的变化,面对自己以往的种种,面对回忆里他俊朗的笑脸……虽然有时,我也会点上一支烟,在朦胧的烟雾里,静静的品味着一个人的孤独和苍凉,但对于那段已经如烙印般打在我心底的回忆,我也能用一种平淡的心境,去珍藏,去感怀,尽管我知道,我心里还牵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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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那段平静的心情,满以为会那样一直继续下去。那段充斥着痛苦与美丽的过往,那张让我迷恋的脸庞,我也会深深的珍藏心底里一辈子。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个被我贬为“第三者”的人,会再一次打破了我那一年来好不容才经营起来的平静。就象他当初打破我和老谢之间幸福的平静一样,那么突然的,也打破了我在广州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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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7年的六月份的一个星期五,那天下午我走访完客户时回到公司时,公司前台告诉我当天有个陌生人打电话来找我,因为我在外面,所以前台也只是例行公司一样的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了那个人。而我以为是客户,所以当时也没有太过关心,直到那天晚上九点多钟,我正准备洗澡睡觉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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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通电话后,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他说他是从武汉专程来找我的。忐忑中,我问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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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了片刻,他说,他是从加拿大回来的。! f0 ^ B5 j1 c9 |(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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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随着他的话音入耳,那曾经的愤怒和伤痛象海啸一样再一次向我铺卷而来。是他!?是那个曾经折散我和老谢的罪魁祸首,那个第三者!?想都没想,在慌乱中,我把电话挂断了……他来干什么?!他还想干什么?!难道,他还闲害我害得不够吗?+ o- k; m s! o' z4 E# a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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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那好久没有流的眼泪,象是决了堤的河水一样漫出了眼眶,而那段自认为已经平淡了的伤痛,也再一次变得焦灼。: P: l y+ z! [# \+ [* }
, T# U/ E( v; g: j; ?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又打了过来。在犹豫不决中,我还是接了。不是出于礼貌,只是认为在那个人面前,我更加应该表现得无所谓,表现得若无其事,表现得平心静气,我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有任何消极的表现。* q* d5 F; a0 N0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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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我他在广州,想见见我,有些话想当面对我讲。他让我不必现在做决定,他这几天一直都住在花园酒店,星期五之前都可以打电话到他房间里找他,还留了电话号码。电话里,他没有提老谢,只是说如果我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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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A) @, P 放下电话,我瘫坐在床头。我知道,那原本已经快愈合的伤口,又被那个人撕开了,撕得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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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I; ]" Q% \: o0 o4 ^. t+ B8 B 见他,还是不见他,那一夜,我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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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的时间,我几乎可以很平静的面对那已经过往的一切,可以不用再害怕武汉那两个字眼,可以不用再害怕想起院子里的那棵海棠,可以不用再害怕面对回忆里的那张俊雅的笑脸,也可以不用再害怕回忆起以往的种种甜蜜……我可以静静的一个人象品味一杯苦的咖啡一样的品味着对老谢的牵挂,虽然孤独,虽然苦涩,却也还能算得是一种回忆,一种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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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着那个第三者,对着那个在我心里抢走老谢的人,至今,我还是怒不可竭,却又无可奈何。当初因为他的插足,我才一个人象个败寇一样收拾起所有的伤痛悄悄离开,以为早已经把那离去的伤痛从记忆里剔除了,可因为那个第三者的突然出现,我才发现,那潜伏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又一次复苏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把那一年多来所有的痛楚全都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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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i. p0 l( N; } 既然伤口已经撕开了,又何必再怕他撒上一把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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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心神,终于决定了,我去见他。( L* S# Z H' a% t% z
; q! t1 w/ r; s( | 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一直不肯下雨,灰蒙蒙的,把整个广州都罩得密不透风,闷热与焦躁象瘟疫一样充斥在空气里,让人透不过气来。星期六一大早,终于下雨了,雨下得很大,嘀嘀哒哒的,虽然凉爽,可也让人忧郁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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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S' n9 K0 | 拨通了他的电话,和他约好了,上午九点钟在花园酒店对面的国际大厦三楼的咖啡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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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到那儿时,他已经早早的到了,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从他脸上那架金边的眼镜,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相信,哪怕再隔上十年,二十年,那架金边眼镜,我也还是忘不了的,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痛恨,刻骨铭心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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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4 [! t7 E7 R- [; S0 q Z+ ]5 d 虽然痛恨,可我却依旧扮出一付清高的姿态,没有和他讲一句话,甚至不拿正眼看他,只是静静的坐着,把两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 W0 k z4 N+ N" X) g6 B4 K3 F
: m' x+ D. _) [% y; j' o7 @ 显然,他很不适应这种气氛,端起桌上的咖啡,猛喝了两口,然后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首先我要向你和谢师傅道歉,造成你们现在的局面,我知道,大半的原因都在我。我没有敢要求你们能愿谅我,只是我希望能在我离开以前,尽量的补回自己的过失,这也是我这次来广州找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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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w8 S* a9 L0 [1 H2 | 他的话再一次挑起了我心里的那根刺,虽然痛疼,我却还是强忍着,只是拿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潮涌的悲愤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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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一枝烟,继续独自说着:“不怕告诉你,我已经和妻子离婚了,从加拿大回国来,的确,我是想和谢师傅重修旧好,还想把谢师傅移民到国外,如果他不同意,我也准备放弃那边的国籍,留在武汉陪着谢师傅。1 P" j" h. c# \- g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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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谢师傅因为你,一直没有同意我的想法,他说他和你在一起很满足,很快乐。他还说,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相依五年,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他让我趁早回去加拿大,和妻子复婚,不要因为他而浪费了自己的人生。在他的劝说下,最后我也同意了他的说法,只是我肯求他,趁我走的之前的几天,在武汉陪陪我。”) z9 m# _, f+ F' W/ `0 m
* ?$ j5 U( X9 H! k( F9 q) g9 B$ C 说到这里,他轻轻的摘下了眼镜,轻抹着眼角溢出的泪痕。而我,也开始动摇了,那装出来的清高的姿态,因为老谢对他讲的那些话而动摇了,我轻吐出了我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能给我一枝烟吗?”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了过来。* q; T4 p7 W9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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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样,我也深爱着他。哪怕二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象当初见到他时那样深爱着他。我放弃了所有,回到国内,就是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延续我对他的爱,因为你的离开,他现在甚至不愿意和我讲话,我们连做朋友都不可能了。”说到这里,他摘下眼镜,把手侧遮在额上,随着他的肩头轻轻抽动着,我知道,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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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仇视他,但对着一个中年男人痛苦的哭泣,我却又有些不忍。递了张纸巾上去,打破了当时的沉闷:“那我走了以后,他怎么样了?”- W, _/ a. e, O
: s9 Y/ @ y" y 他接过纸巾,轻轻擦了擦哭红了的眼睛,重新带上了眼镜,缓缓回应着我的话:“你走了以后,他很痛苦,身体每况愈下,一年多的时间里,光住院就住了四次。也正因为你走,他对我冷淡了,不再和我讲话,还催我赶紧回加拿大,不要再回来了。”) Q8 x/ D2 A% [; b' X
* Q# p, E5 D6 \% P% z 说到这里,他好象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看着我,很严肃的说:“我和谢师傅在一起的那几天,他一直只是把我当作朋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做过,希望你不要误会。”4 h+ W) d4 N' P& _2 c5 G
+ C. ~9 V# c* F, Y+ a5 p/ d9 r 听到这里,我早已无法把持自己的激动了,所有的痛苦与伤心,在那一瞬间,都转化成了自责和悔恨。我知道,我错怪了他,错怪的老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在无中生有,我才是始作俑者,我才是罪魁祸首。想到老谢的身体,想到老谢比我要痛苦千百倍的伤心,我却又不敢面对了,只希望那些都不是真的,他说的都是假的。) v' @$ U9 w+ d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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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着手,我端起了桌上的咖啡,猛喝了一口,只觉得那苦味如同黄莲一般让人难以忍受。拿起桌上的糖勺,狠狠的,一勺一勺的往杯里加着糖粒,似要把那咖啡里的苦味全都冲淡。他按住我加糖的手,重重的对我说:“小虎,回去吧,回到老谢身边吧,他需要你,只有你才能给他幸福。只有你回到他身边,只有那样,我们三个人才能安心啊!”; t/ g, _0 H0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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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则象发了疯一样的粗鲁的抽回了我的手,站起身来大声对他吼着:“我不信,我不信,老谢他一定还好好的,他还好好的,你在骗我,你在说谎!”4 N2 Z4 T! u: I6 x! W& g
, U5 F9 D4 N0 I- y 疾转过身,我怆惶逃出了咖啡厅,流着泪,狂奔在大雨里,任凭雨水浇灌着我的全身。也许,那个时候,只有那一场大雨,才能让我解脱。希着借着那场大雨,洗刷我心里的自责,洗刷我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_0 S" J; W" P U$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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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头想想,天底下最可悲的事情,也莫过于此。因为那自私的爱,我亲手伤害了自己深爱着的那个人,也伤害了自己,伤害了所有的人。怀着那种得不应得到怜悯的可悲,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替自己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