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执在唯一一封写给我的信里,提到了他在我家温习功课的往事。他文笔不好,写得晦涩无味,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不过信纸上他的字如乱花绽放,笔划错落繁复,非常漂亮。曾经有一个老师说我的字和他的字很像,其实当年我的字很难看,那个老师说,并不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字就是像的,字有字的魂魄。很多年后,我突然发现我写出的他的名字,依稀就是当年他的字样。只可惜,十年后,他的字已经不是昨天的样子。转眼间,那场漫长暗恋的开始,还是历历在目。 . j$ `" k' C&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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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同我一起回到了我的家。母亲似乎很高兴他的来到。母亲一直很讶异,我为什么从来不带同学来学校玩。她常常给我讲起,她的童年时天天和伙伴们一起戏耍的往事。我虽然嘴上常常说她唠叨,心中却多少有些羡慕。执给亲戚家打了个电话,说他不回来吃饭了,晚上在同学家做功课。听他的口气甚是冷漠,没有问候,没有话别,说完了要说的,就挂了电话。晚饭过后,我们去书房做功课。打开功课,一连四道题他都不会,我被他问烦了,半是认真地说他果然上课的时候都发呆去了。他突然很惊奇得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知道说漏了嘴,这不就是等于承认我上课的时候总是注意着他。我撇撇嘴说,一看就知道,这么简单的题,凡是听了课的都不可能不会做。他的神色又垮下去,不说话了。我想开口安慰他一下,又觉得没说错什么,于是不理会他,继续做功课。不一会儿,我偷眼看他,他愣愣地握着笔,不知道在呆想着什么。我看他看得出神,他猛地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我一惊,然后尴尬地笑了,说:“你做什么?”他没有随我笑,他淡淡地对我说:“我们聊聊天好么?”我习惯性的应和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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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这么的被人坦诚过,执几乎把他所有的心思和过去都告诉了我。他离开家孤身异地求学的失落和冷淡如水的亲戚。我一时间有一些惊慌失措,他总在话题到结尾的时候,问我的感受。我望着他澄清的眸子,第一次觉得我的秘密可以告诉别人。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执都来我家做功课。我慢慢的也开始告诉他一些我的过去,我的儿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心。终有一天,他的缺失课本终于买齐了,我和他说,明天起,你就不必来我家了吧。我看见他本来兴致洋洋的脸色一下子毫无生气,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明天起他就不来了。那一天,我把他送到楼下,我望着他被昏黄的路灯拉长的影子一点点楔入黑夜,然后无踪无迹。 ' Z) r2 J9 E; ^, i5 d
- e3 b7 c# w6 U, a' |9 _3 A) ` 很多年以后,我儿时的旧识和我遇到的时候,都觉得我变了,我的感情变得真诚热烈了。这是执留给我的最后的痕迹。 ! h9 P; N. W; ^ [% v7 I9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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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那次不来我家做功课以后,我和他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不即不离。我依然会在上课的时候看见他发呆,依然会在学校的门口默默和他告别,他依然会在课余的时候和别人疯狂的打闹,依然会郁郁寡欢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我又一次回到了我从前的状态,生活充实而重复。有一日,他和树在聊天,我从他们身边走过,我隐约听见,执对树说,他的新家如何如何。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执抬起头,望着我,什么都没有说。 " ^, y1 k% l P% |; n$ c- t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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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执的话开始在我的耳旁缓缓的游荡着。我忍不住去揣测执方才话里的意思。似乎他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人就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当你毫不留意一件事情的时候,关于它的什么都可以不放在心上;而当你已经把一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时候,又怎么都拿不开。那一天,我没有听下课,整个人和神游一般,想着执和我说过的话,想着执没有告诉我的是什么,或者只是想着执,更多的时候,脑中一片木讷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