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但人已经开始浮躁了。除了财务科还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其它部门几乎都在凑出勤,以轻松的心态等着领年终奖呢。上司的上司说公司全年的效益不错,于是我们这些小卒辈的也跟着欢喜起来。 - h) k, J* N5 ?
5 a0 k) O+ V: t! @& X因为不忙,所以大家都开始轮流地迟到,早退。为此,经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 r. Q0 s/ C7 H0 h# l% g" h; P* [) i1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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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同事们下班后丰富的活动安排,我更愿意挎上包直接回家。这是我进公司以来一贯的作风。最初很多人认为我和相处不久的同事还有些拘谨,所以会有人邀我一起去玩儿。我总是找些很可怜的借口推辞掉。后来大家都熟了,我就成了乖儿子,好情人的典范,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我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是何方神圣,反正不再约我了。于是无论下班的高峰期车多么拥挤,我还是赶在最早回到他身边。 . I1 V) I( N7 P \) T6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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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他那里,他几乎都在睡觉,而且不特意叫醒,甚至连晚饭都不吃了。医生说像他这种病嗜睡是正常的,只要能叫醒,都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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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v/ v. w/ E! @2 |5 ?9 M“危险”,起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 $ L1 ]2 ^* M4 B+ Z$ v. ^1 Q4 r
0 p }5 [! c' K6 d# Z, m* c3 b快下班了,今天轮到我早退,老妈让我回来顺便从超市带东西,可因为早上赶时间,没听全就跑出来了。于是我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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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要买的东西后,刚收拾好准备离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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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有什么忘了说?”我一听仍是老妈,于是没等她说话,我就问了。 ) j1 g' ^- V: d" l)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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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在那头话说得有些犹豫,“平安上午送去医院了。” & C8 O7 K4 c*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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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吃惊的声音让周围聊天,看报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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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Y) V p9 H2 a1 j0 _“现在脱离危险了,你要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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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不早说!”我有些生气地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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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包,我匆匆离开办公室,身后很多人关心地询问怎么回事,已经没时间也没办法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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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妈第一通电话里都不告诉我,非要再打过来呢?难道她在告不告诉我的问题上犹豫了很久,直到最后才下定决心吗?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他们都不及时通知我?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对安来讲没有半点意义?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要是就这么……天吶,我不敢想象。他是我的,任何人没有权利就这么把他带离我身边,没有…… 9 }% W0 t& C1 O
" S7 T; T9 ~% B) Q出租司机听了我要去的地方,又看到我焦急严肃的神情,特意打开了收音机,而且明显地提高了车速。对于他的细心,我很感激,虽然那首歌过于抒情了些,而他的技术也确实不敢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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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T4 M& Z0 X没花太长时间我便站在了那间病房外。 $ c& |+ J: m, D5 C. i) P$ Z
. e" C5 {' _+ G8 x w& H郭姨坐在椅子上握着安的手来回摩挲,平心靠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我有些害怕,确切地说我是被眼前的景像吓到了。安平躺在那里,没有枕头,身上插着管子,胳膊打着掉瓶,心率仪还有我说不出名字的许多东西都一一显示着他的状况,顿时觉得头‘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 n; p- H$ s0 v" r$ z
; X+ r7 }+ I9 }! g2 F我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自己也说不上,直到平心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才发现我在那儿发呆。 7 W+ L! Q1 L0 `( n+ t' }8 B7 ]
' ^) m# y' w) B/ N! ]2 \“姐,他没事吧?”我声音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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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N7 b/ T( l' q“没事,麻药过了就能醒了。”她说着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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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6 e% R S$ v: K我刚要推门进去,她又拉住了我,“帮我劝劝我妈,我一会儿再过来。” , K0 K# Y; R6 u, J8 ?; A
) p8 L. \3 y$ V' z$ G* \我答应着,一只脚已经踏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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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z8 p# l5 K7 [, A2 }2 u! F2 X床边就一把椅子,郭姨起来想让我坐下,我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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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h% ]# y! e* i7 ?& x安的样子很平静,脸色不好,但并不影响他脸的生动,让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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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 g7 c" ?4 m2 u8 @ G“您还没吃饭吧?”我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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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补充着“楼下有食堂,你去吃点东西吧。” " O/ Q) t2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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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 H2 F7 b3 ]' P/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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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正在被家人喂饭,黏乎乎的东西,看了叫人反胃。那人老老实实地等着勺子送进嘴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是个植物人,样子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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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再重新回到安这里,他的手依旧被握在郭姨手里,那是母爱包裹着他,那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换作我呢?我真想同样地送去自己的温度,但我不能,不光是因为此刻我的手在出冷汗,更重要的是,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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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没有太多时间难受,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几个仪器的显示,很亲切地说:“阿姨,您放心,都很正常。” , |: z7 b: T5 D
+ S \2 c8 M- D% P4 a& \7 O“林医生让您过去一下,想了解一些病人的情况。”说话的同时她冲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8 I/ l+ t6 `% \'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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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姨起身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声,“江南,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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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扶着她,心里满是感激。无论她把我当儿子也好,儿子的朋友也好,或者其它任何,在这样的时刻,她能叫我一起去见医生,说明我已经被她视为亲人了,已经很幸福了。 : \" t) i1 k1 y- N&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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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和医生面对面谈话,没有紧张,只是些许的担心与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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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姓林的医生自我介绍说是安的主治医生,带着一副眼镜,四十多岁,看上去蛮有学识。比起主刀,我更愿意相信他做学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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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突然的昏倒是由于颅内压升高引起的必然反应。通过降压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以现在的状况看,我建议患者住院治疗。”他语气很和缓,听起来还算舒服,“我必须很诚实的说,随着病情的严重,类似的黑蒙会经常出现,而且昏迷的时间会加长。” ; i$ ~1 G' Y a3 n
* J5 _* ?$ ?5 z% l. S* K" Y“医生,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我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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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V5 _; |3 W [6 @7 N2 T“我们能做的只是控制他的颅内压,在他发病时及时进行抢救。减少因为肿瘤生长带来的痛苦,”他显然也有些惋惜地说,“作为医生,我们肯定会尽力。但我想你们也知道,医生并不是有能力挽救每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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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脸看郭姨,她似乎很平静地坐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我的不安与焦躁。‘她的确是大人’我当时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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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9 r. \, ?: K. G+ Y“经过我们检查,患者现在‘视野缺失’的状况已经很明显,而且不可否认,缺失的范围会逐渐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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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9 z' S$ |“您的意思是他会失明?”我不敢相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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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眼镜,点点头,“而且,目前他控制左侧肢体的神经几近坏死,可能行动上会不便。” # G2 d& u9 s8 e3 _; \/ M
1 j2 l$ D& x5 E4 j我早已无言以对。我想象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能再奔跑,不能再凝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对郭姨、平心、我,甚至认识安的每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特别是我,除了同样的痛苦,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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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c9 F) ~1 {, v“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精神上的某些症状?”林医生看着郭姨又看看我,“比如幻听、神情呆滞、反应慢……或者,脾气暴躁、喜怒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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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答得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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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头转向郭姨,等待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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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r; j$ |2 @“他就是没有以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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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和我说很多啊。他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他姐夫出差的事啊!”我怀疑地看着郭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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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v" e5 I. f0 m3 v0 y' f医生很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不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患者的……?” - h1 R: n8 G# h+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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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 / I1 P6 M2 B!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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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是他的哥哥,病人履历上家属里又没有我的名字;说是他的好朋友,情理上勉强过的去,可过分的了解又有些牵强;说是他男朋友?老天,那只能换来雪上加霜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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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0 ~9 J6 g& X0 b! I“他是我干儿子,俩孩子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跟亲生的一样。”郭姨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 r% B9 ]- K7 Q, k# [2 p7 b% f
. ~* M' P' O7 W% q+ B( H在医生很信服地点头时,我感觉眼睛湿湿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干儿子’这称呼很好笑,这三个字掩盖了多少事实,平服了多少尴尬!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肤浅,这三个字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爱吧?郭姨是疼我的,从小就是,她在尽自己所能地给我修复着有些破损的尊严。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我都是被关心,被呵护的。我不应该再奢求其它了,那样我就太贪心了。 + J2 Y4 P& l'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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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就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着说明,并征求郭姨对治疗的意见。我听得稀里胡涂,那些专业术语根本让人摸不清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我从这将近一个小时的谈话中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安的病只能越来越重,直到最后离开我;二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0 E K6 F: T; l2 G; J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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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束谈话时,郭姨去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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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q: O- D( R9 `" {“医生,他经常想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有时候确实神色黯淡,这算是精神问题么?”我忧郁地询问着,声音流露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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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9 V# a+ O. q, P) _' D“患者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而开始对生命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不同的性格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平安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从最初他面对自己的病时,那种平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医生很和气地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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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吗?”我不解。 4 {+ L, j- k,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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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当初谈的时候他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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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到说他早就知道会有晕倒,昏迷,失明,瘫痪,甚至再也不能醒过来的时候?难道说在那些应该了解他病情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他对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为的就是让我不了解,不担心?安,你真残酷,让我蒙在鼓里,还想着只要好好治疗你就能痊愈呢!我真傻,明明自己有预感的,却宁愿天真地信任你善意的欺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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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X! n0 T# j, E5 u/ w6 `“你也不必担心,即使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也能很好地进行控制。”医生依旧安慰我。 6 y3 K1 E- n9 M
5 L+ i' g( T7 Q. B& ~' @1 a“那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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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让他放松心情,别让他有太多活动,好好休息。” + b4 y7 S9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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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好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可郭姨已经等我一起离开了。我也只好收拾好疲惫的心情感谢医生的悉心谈话。 1 _4 G' f& j% Z v3 I) D; g, T, ?- o
! @* P4 \, W2 t1 y- B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郭姨缕缕地擦眼泪,完全没有在办公室时的平静。我则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像个男子汉,一定要成为她的坚实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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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难过,您看咱们不是一直在尽力医治他吗?会好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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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Z+ e- B7 o她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 K$ t, _6 T! S5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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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即使真有不好的那一天,咱们也得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天知道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强忍住的眼泪卡在眼眶里,迫使我不得不扬起头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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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8 }! ?! S5 ]4 ]) i) [ P8 ^她最后的坚强也化成了一腔泪水,毫无顾忌地洒在了我的胸口。面对如此脆弱的母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地轻抚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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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2 b0 c$ K“您别担心,还有我呢,我就是您亲儿子。”我帮自己也帮她擦干眼泪,不由自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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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X5 w; B1 ?: |她欣慰地摸着我的头,不断地点头,嘴里重复着,“江南,好孩子,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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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七点多,安因为轻微的呕吐醒了。我和郭姨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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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呼叫器没两分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匆匆走了进来。在听了我们的解释,又看了看仪器显示的数据后,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安头下,然后笑着说我们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 ]2 S( R0 P) W* `7 f5 U
0 Z, q7 |) c* g/ @% T1 F, i8 p平静下来的安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无力。 $ ]' L [1 b) ?5 P! A3 z9 O
6 M" O5 I) J- B2 n" y& J“妈在这儿呢,你哪里不舒服就说话。”郭姨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我只得站在她身后看着他。 & C' h \, x, Z* y& R0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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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脸上,然后微笑着说,“我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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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那有些苍白的笑,我觉得难过,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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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S4 I* V$ G7 e3 A2 r: l“哥,”他努力挣脱郭姨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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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伸出手来,我已经牢牢地握住了。 / F9 T; f5 V0 l% \- y: e$ q
6 w9 \/ L* @4 O) }; ]那手是有温度的,甚至比散步时还温暖一些。打死我也不愿相信,这样的温度会和死神联系起来。 - F+ I+ R. f$ d) b0 }' w
! `4 i8 M2 A. {0 T8 E" h“我睡了很久吗?怎么头昏脑胀的?”他的表情有些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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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Q" s; w2 Z, S“只是麻药的原因,你不记得自己晕倒了?” ( @& l) ]# R, I1 \5 y
I9 {2 q0 Y8 D0 ~- u“哦”他轻轻响应了一声,算是记起了。 5 F( @ ]- K' s+ u9 R' x
# g v" M1 b# K5 M“你手怎么那么凉?”他语气有些惊讶。 # n3 ^$ Z0 J6 Z6 O& j1 U) B' s. |
' E6 E) i8 j6 @8 {“没什么,刚洗过手”我含糊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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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还湿的呢!”他显然还没有能力分辨我的谎言。 - K6 T. o6 o! X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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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w- R# q8 T/ M9 h4 i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他再度睡着了,右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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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的时候平心来了,她说孩子睡了,让郭姨去她家休息,自己陪着安。 $ K) z- w- l( D" b/ [$ d
) n3 ]) n8 y: Y郭姨当时就火了,“郁飞出差,孩子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你就放得下心?” ; b* _4 J3 g4 e5 t
& s+ ]2 p1 @8 ]. }0 o. J1 U平心只好说孩子睡着了不容易醒,没什么的。 . ?+ @4 ` a& q1 \& c% [% o
* r" w6 I* m& i& F: t: _4 b* s& g于是两个人推来推去都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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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才安静下来。 . f K* m' @" B' U2 z+ N
) U9 s. [: {4 t7 v4 K“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不能耽误。”郭姨态度很坚决。 ; i( r. z; q4 [7 ~$ K6 Q
+ n# z2 _6 m2 Z. a. q5 K# R“那这样,您明天七点半之前来替我,一个小时够我赶去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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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休息不好怎么上班?”郭姨还坚持着。 ( h5 ~6 W/ Z$ X, D
4 u/ w) i! ^4 y$ ~“妈,这样也行。说起来,江南在我更放心些。再说,照顾小安,他要比咱们方便。”平心替我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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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郭姨也就同意了。 4 D+ G! }. R3 C3 ?3 s# z
; c9 P) A9 m, l, _' s- {1 s临走时她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没什么事就睡一会儿,别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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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激地点点头。
! Q3 j1 K/ `) j: P& o
1 G# D ~+ j* S6 U$ ]2 e/ y“您明天来别忘了熬些粥,医生说他能吃些稀饭了。”我叮嘱着。 3 D, Z+ i" w x. S,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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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姨抹了一下脸,答应着随平心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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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3 C6 J& O- V这是无法入睡的一夜。安的呼吸很均匀,监测的那些仪器也都很有规律地变化着。虽然我读不懂更深的含义,但我知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气温有些低了,我想把他的手放入被子下,才发现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抽回自己的手。 8 R9 @) \7 n6 K8 }2 T" @, D!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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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得很沉,就像一个走累了的旅者,对于我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U" S4 x; X(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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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他就是一个疲惫的旅者,人生的路已经让他太累了。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被人看不起,懂事了又因为与我的感情迷惑苦恼,好容易成年,可以独立地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爱情的甜美了,突如其来的疾病又让他陷如了更无助的痛苦。所有这一切都被他甜甜的微笑掩盖着,他不喜欢让人看见那些惨淡。甚至连自己的脆弱,他也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偶然呈现。 + i% v+ E% R# |6 N+ m X1 \. A
) X/ }) X# Q% N望着他,思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心里却幻想着,明天一早还是他热情洋溢的拥抱…… ' T, L: E4 c: c$ m" e
& O: C/ }9 }9 z那是否已经是永远回不去的从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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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否只能用回忆时的微笑去凭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