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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BY 六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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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5 04: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7-8 20:4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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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8 e6 w1 d" H, M( P1 U8 W        六子是我的笔名,首发在QQ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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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8 k9 n) P' o5 V" G   你可以借助风飞翔。借助夜里的阳光,屏住呼吸,别惊扰旁人的梦,找寻,找寻爱吧。
' {2 k4 g) f5 ]% N   仅献给所有同志。 / y: |. l7 E) b5 c! |/ N, ~& A
   ——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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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 X8 t$ {! A   第一次。我的脸发烫。犹如是喝了几羹米酒后,夜风冲我刮了几个耳光。我全身像木头一样僵硬,掌心潮湿,手指鹰爪般弯曲,奋力地抓纠扭捏,感觉床单随时有可能被我撒烂的。他用舌头轻柔地扣开我的双唇,光滑如水蛇般,溜入我的口腔内洄游。他呼出的鼻息,千丝万缕,抚遍我的每一寸肌肤。
9 x# F3 r' W* u7 t7 O8 |( O* N* M7 j- [   妩媚的午夜,欲望向十面埋伏,随着眼神扩散又凝聚,紧随体魄延伸又收缩。
3 A8 X2 p. b6 W   最后,喘息终于平缓,只剩风声扑窗。我感到钟表戛止旋转了,凝固在他依偎我的背脊的胸脯间。立体的空间被眼皮沉沉垂下。就这样,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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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张偶尔如绵花糖的嘴。因为那是你无法用肉眼辨认的。得这样,他低倾头,我踮起脚,然后我们的嘴唇会像花儿一样绽放,每一次交汇,都是那么软那么甜,令我怀疑吃到的是一口绵花糖。可当它按在我的皮肤上,又变成一尾金鱼了。不安分的,游来游去的红金鱼。
7 b- `9 V5 J, W2 o   他的手臂很粗壮,我时常拿他的臂弯当枕头,这比棉花枕头还舒服,因为上面有他淡淡的体味。而且他的手只要一锁住我的腰,我就逃不掉了。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想过逃。反而当我用纤瘦的手掌掬起他的脸庞时,总害怕他会像水一样,哗啦哗啦地从我的指缝间溜走。那可是在我肥袄的心田里滋长的爱人呀。 & M! r9 @% C6 Y* l/ _. `
   我爱他麦色的皮肤,风中摇摆的手,一对坐起来像树干的大腿,还有那山一样的背脊。他的整个身体就是我困倦之际的山。 6 i, L) w4 f  a# l)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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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件能让我连想到夏威仪海滩的衬衫。短袖的,黄色和青色的线条交叠出一格一格,衬衫前后的衣尾呈拱形,其它没有什么特别。我很喜欢他和我外出时穿这件。那好像是一抹阳光,环绕在我的身旁,温馨怡人。 1 z# k8 m# N# t7 O7 p" p
   我自己有一件天蓝的T恤,非常宽大,像小时候偷穿爸爸的衣服一样,会垂到屁股下。穿上它,很舒适,在风里便波纹涌动,宛如一波海涛;在他拢着我的时候,又像一个漏气的气球,一下子扁了许多。我还记得,它可以变成一只风筝。就那次,我们在沙滩上奔跑,风嗖嗖地扑打,扑打着我们的衣服,然后我听到羽翼扇动的声音。哦,我心飞翔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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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G2 ^" a   我们的第二次是在一家旅馆里。我看见天蓝色的T恤铺在地上,和他的格子衬衫紧挨着。我一开始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背脊,嗅着他身上的体味,近似缺痒的人拼命地呼吸。我喜欢这样默默的依抱。但他将我推上床,用粗糙得像树干的腿固定我的膝部,壮实的手臂锁住了我的腰。在我脖子上,他的嘴巴像鱼一样游移。然后我转头轻轻地咬了一口他棉花糖似的双唇。接着,我们躺下。
5 T& ?3 k  d" b3 [9 W( ]   后来房间里只回荡着他雷一般的鼾声。我凝望他的睡容,禁不住用手指流过他的脸庞,停在他的胸口。感受安祥的心跳,感受“岁月静好”。我心湖宁静,合上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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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他每天夜晚,每次驻足或经过,那双铜铃大眼都会看着我。他起初只用余光偷偷地瞅我。当我们对视过几次,我用会说话的眼睛告诉他后,他就坐在摩托车上,我走近门口,经常这样对视许久许久。
/ S% v8 Z" d# \   那时候,我没有办法给他机会,也没有办法去争取他给的机会。因为他的职业。是治安仔哩,我想我可玩不起。所以,他在我们的店门外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多月,我们的眼神从燃烧至熄灭,他就不再来了。 ' \9 K; l4 D/ J8 J: o" P0 A9 o6 v
   有一天,我帮老板溜狗。经过商场时,看到他在商场内,他的眼睛也正看着我,那种灼热的目光焚心,使我强制自己扭头,背过身。我不知道是步伐失控,还是心神失控,只是我必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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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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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寂寞,比被蚊子叮了一口还骚痒。 * h& y! l  i) J; u6 Q7 f0 K4 |
   那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有数百只蚂蚁在我的身上爬行。床单被我的身体搓得像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我反复起身将它铺好,命令自己睡觉。可一切无计于事。我的眼睛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耳畔索绕着马路上的夜行车穿破风的呼啸,绝细的一声被拉长,在没有界限的空间里穿梭。我的凝望和聆听乘满了空虚。
) B4 N( X$ T& {1 i" h4 [  N- U   他钢硬的轮廓和曲线,侧身坐在那辆血红色的摩托车上,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不时地往嘴里送,褐色的眼球闪闪发光。那道光射向我。我的心波,我的欲念,就泊在那个街灯微明的夜里,他的身影已经定格在我的眼眸。 8 e8 ?4 P) c7 C6 ]5 ]+ q7 o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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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感觉胸口发闷,便喝了两瓶酒,到街上晃荡。
& l0 `5 P4 E- E   午夜时分,街道空寂,风中树叶婆娑。我嘴角叼着根烟,步伐散乱无序。我即不想归去,也不知道前往何处,蹒跚地拖着影子顺路而行。当我走到一座天桥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闷哼声。声音逐渐向我靠近。从那声音中,可以判断出它的速度在减慢。我以为它马上会超过我的。但奇怪的是,我感觉到它尾随在我的身后,这使我吓了一跳,警觉地转过头颅去探视。 * g6 j. h% c% p( e2 r  v# V0 Q
   熟悉的身影涌入我的眼球,我的目光一下子收缩成直线。是的。是他。我借着街灯的微光,眼巴巴地望着他,语言躲藏起来了。其实我们已经算熟人,只不过一直都是用眼神交流罢。 & {8 ]$ \* E) h, j# y9 A* P5 Z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他的摩托车停在我的前面,但没有熄灭隐型。
" w( @6 A0 v4 a" u& }   我感觉到内心深处,好像有另一个我在努力摇曳恍不过神的我。我的耳朵确定再确定,他是对我说的吗?一股激动的情绪从我的胸部迅速提到嗓子眼,我该说什么呀说什么?我的手指绞着手指,双脚轻飘飘的。 ) @- u6 M9 G8 A, I2 ~
   “你要去哪里?”他看我没有回应继续问。我们对视着,我的脸滚烫。 ; i: n( E! [# ~# I8 L
   “我要去网吧。”我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对着地面低语。
# U9 C% H7 M' f& }( B   他哦了一声。我稍稍抬头,用余光打量他。他无措的表情,也许是在寻找言语。但他迟迟没有开口,突然又把头转向前方。
  W7 z8 L/ O0 m   我害怕。害怕他如流星一样划逝,于是赶紧说:“能不能搭我一程?” ; t, ^# w5 j2 |4 }( X7 y! c- k
   他用手拍了拍后坐,示意我上车。
: s7 S' }9 l. Q- E# B% }1 K8 H   车轮飞转,夜风使劲地拖拽我们的衣服。我嗅到他的衣服上有股椰子香皂的味道,顿时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但我只能用母指和食指在我的大腿上用力一捏,以此击退我的欲望。
; d; J6 b. w8 O# I8 Z- b   到了网吧门口,我鼓足勇气问他要手机号码。他好象没有考虑,很快便掏出手机。我们互留了号码。同时他把名字告诉了我。我转身,挪步走进网吧,一边踏上台阶,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发动车 ― 掉头 ― 渐远。我在心底反复地默念他的名字:孙 ― 建 ―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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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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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0 c1 D, s# I   后视镜里的眼睛,沿途的树不断缩小放大,他身体的温度和着芬芳,被他挡住的风——我竭力回想着这一切,在夜里痴笑。春心荡漾,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今晚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杨帆。有些话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和你说。我是同志,我喜欢你。我一定会等你的回答。”以男人的名义,我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短信发出后我却开始害怕了。凭他的眼神和那次邂逅,不能肯定他就是同志。所以我很害怕。
) _# u& T  Z$ l8 d7 P6 c   窗外已临破晓,微光幽幽地轻描出房内的摆设,靠窗前的木制桌子上摊开一本书,一把小木椅,我躺着的凌乱的小床,铺在身上的深蓝色被单,四面洁白如纸的墙构成了这个属于我的世界。我凝望着窗外一扇灰白的天空,心里竟生出一丝惆怅。转眼看了看躺在枕边的手机。它始终没有作声。 ) n6 h, d) W6 m3 v! ^& D
   当天是周末,卖手机的工作有时候能忙得像一首遥滚乐,音符会塞满每个细节的。所以我完全没有空余的时间可以惦记他了。晚上下班后,我像往常一样步行回出租屋。但头不由自主的一路低倾着,满心失落。九点多,街上正值热闹,霓虹灯流光溢彩,使我感到自己与一切格格不入。于是我加快脚步,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步伐却有些迟钝。 4 \* H0 L: |# Y, Q# z
   影子陷入阴森的巷口,我的天堂就在末端。 + a4 _# t" Q5 G1 k" y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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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住,在屋里随处都可以触及寂寞。不过我不愿意住员工宿舍。我想,自由更重要吧。我便在离店有一公里之多的小巷子内租了这间单人房。房内没有厅房之分,有一个四平方的厕所,人在里面洗澡的话,一不小心胳膊肘便会碰得门嘣嘣响,我后来干脆就不关上门了;还有一个六来平方的厨房,不过完全没有厨具,只有一个电热水壶。因为我是在工作的地方吃的。估摩整个空间就三十平方地。小虽小,但于我来说是像衣服一样合身就行的。
8 B: }* H% k' B4 k( z   我有一套小音响,没有碟机,想听歌的时候得连接MP3。每天下班后,一边洗澡一边听歌是我最大的享受。我还想买台电脑,但想想我的工资实在供不起,九百块底薪加提成,一个月一般就领到一千二百左右,除去四百块的房租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日子已经过得紧巴巴了。但这实在没有办法,毕竟我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如果不是我销售能力还行,人家未必会雇用我呢。 ) `, c# O2 ^  V8 C5 E* ^
   在深圳,这个儿时另我充满幻想色彩的城市,工作了一年半。可我对未来唯一的希望是不断迁移,到各处闯荡。原本打算只在此处呆一年,可是遇见他后开始心生妄想。这算是爱吗?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没有约定,没有承诺,却可以在无形中左右自己的生活,这不是爱是什么呢?我不能左右感情的浪潮,不想逃避,也不敢奋力追逐。我只是一个在站台前等车的旅人。 ) l9 G5 v& ^( s2 Z9 D
   在我十三岁时,便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了。所以我没有惊讶自己爱上他。你们不能指责我。我要的只是爱呀。爱——没有对与错,没有值得与不值得。生活的困扰已经太多,我只想借助风飞翔,借助夜里的阳光,屏住呼吸,不惊扰旁人的梦,找寻我的爱。你们不要出声,不要尖叫。我只是同志,不是坏蛋。 % v8 J  o0 Y9 Z*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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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G; F) L/ L/ @   合上窗,屋内一片寂静。我俯在桌面,头枕着左手,眼光停留在翻开的书上。但每看完一段章节后,却得重新再看一遍,始终无法凝神。脑里不断掠过他的容颜:一头圆形的短发,方正刚毅的脸庞,两瞥浓郁的剑眉,一双眯着时另我欲望涌动,睁大时另我心跳加速的眼睛,鼻子虽不大也笔直。我估计他的烟龄很长,因为他的双唇颜色微微泛紫了。
6 z9 J; Q9 [& v* {   桌上的手机突然颤抖,响起了《岁月的童话》,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跳随即蹦哒蹦哒加快。是他。我没有马上接,眼睛直盯手机屏幕,确定这不是错觉,于是小心翼翼地按了接听键,仿佛这是一个捏下脸蛋就会乍醒的梦。我听到他的和我自己的呼吸,嘴巴好像被胶水粘得紧紧了,握住手机的手有点僵硬。 9 T# @9 Y4 Y# o; T
   “是杨帆吗?喂?”他略带沙哑的男中音,跃入我的耳朵。我紧张得忘记了对白,只是努力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呃。
9 e: G7 x9 k( \# ?: l- Q" k6 t   他没有接着说。我只听到他的呼吸声更加急促。隔了一会,他才慢吞吞地说:“我在你楼下。”却没有说让我下去或他要上来。使我疑惑的是,他怎么知道我的住处。难道是他跟踪过我。想到这心里倍感激动。
- W: A8 V4 R: k6 _0 u( q   “等我一下。”我说完也没等他答应就挂断电话。还不忘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照了照模样。其实我是短发,就算不梳理也不可能乱蓬蓬的,但我还是用手指快速的拨了一通。门也没关的冲下楼。我住在第五楼,跑到第三楼时我才觉得这样不妥,按捺住想狂冲下去的脚步,装得很平静般继续走下去。
+ Y# y  v' ~5 O- J1 i; K8 f   他侧身站着,屁股依着摩托车,在巷口处。巷子里没有街灯,只有一些从两壁的窗子里溢出来的灯光,一团一团的洒在路面。所以我无法看清他的容颜和神色。我慢慢地走向他,心里想着要怎么请他进屋呢。我站在他面前,幽暗中依稀看到他的微笑,他的眼睛上下打量我,使我脸红耳热,头转来转去,好像是没有地方可以搁置目光。
4 N" i! V1 V; h) y8 i' N   “你下班了吗?”我听完想笑,咬着下唇。可是笑声还是从我的嘴角漏了出来。他这才尴尬的用右手摸摸头,冲我傻笑。 - J% i; S7 j5 S# ?% e$ x# U( q
   我倒是很自然地说:“要不要进去坐一坐。”他点点头。我就叫他把车开到门口去。
8 L+ D4 y- f( K6 F, {2 Z   我看着他缓缓前移的背影,那辆血红色的摩托车吐吐响,脚步有些轻飘地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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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9 Y) k" s$ Y: D2 F% o7 B   我的住处,一向收拾得很整齐,洁净如同雪白的纸。虽然里面没有什么摆设,但我认为男人的房间不应该太花哨,朴素是更贴切生活的一种艺术。只有一把椅子,我们便坐在床沿。可刚坐下,彼此的目光相交,我就不得不马上低下头去,用力地叩着手指甲,紧张得失声。 ) [% \6 `" B; A. {+ R5 x
   我看到他宽厚的右手掌盖住了我的左手,这一瞬间我的身体一颤,犹如触电般。他得寸进尺,慢慢滑向我的私处。我不动,这也说明我不拒绝。他用左手把我搂了过去,我一头扎在他的胸口,那股椰子香皂的味道瞬间涌入我的鼻孔。我用手牢牢拴住他的脖子。然后我们慢慢地卸下身上的衣服。 & f: P. i! R! n% c. \3 q5 L
   睡去醒来后,我第一次看到,两双鞋子安然的泊在床尾。我想起曾孤身穿过多少条阴暗的窄弄,曾在异乡的雷雨夜里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曾无数次跌倒又爬起。在那些低空扑翅的日子里,我如风筝般摇晃,如气球般空虚。我突然很想很想哭。但现在除了哭我还能选择笑的。因为幸福已悄然塞满我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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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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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天轮在半空中旋转,色彩浑浊。成片铃铛般的笑声,如海潮一波涌着一波,洗刷掉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阴霾。过山车以目光跟不上的速度嗖嗖而过。这是我第一次到深圳欢乐谷。他搭着我的肩膀,一起尝试每一样游戏。坐过山车时,我根本不害怕,但听到前面的女人疯狂的哇哇直尖叫,我也叫了起来。不过我叫的是“我爱你”,他就在疾风中笑。摩天轮使我感觉天地颠倒了,地面的一切和天空的云朵搅拌着,他握住我的手,我晕眩却心感安宁。温柔的风吹醉了我,太阳明媚,明媚又灿烂。世界在那一刻呈现出美丽的曲线。七色小丑也笑了。
8 r5 g2 r% a4 [: V$ G6 q   当晚我们没有回去,因为他有两天可以休息,我则多请了一天假。我们的晚餐是在夜市吃各种小吃,往嘴里塞得鼓鼓的,唇角沾满了芝麻和饼碎。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下。那晚就是我们的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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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1 r0 j; a1 H% c   我们沿着海岸徒步旅行吧。有一天,我在他的发际耳语。他听完只是扑哧一笑,没予我半句对白。他是个木里巴叽的男人,没啥浪漫细胞的。总得由我牵引那根拴在他身上的风筝线。所以有时候,我有些无奈的爱着他。不过他还是在我的再三纠缠下,答应了我。 4 w) r; E" u( n# b+ P, \
   地点由我挑。深圳的小梅沙和大梅沙我们以前彼此去过了,所以我决定和他去后海。那里离我们比较近,只要坐三十分钟车。选择后海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后海没有沙滩,不是旅游景点,沿岸有一排铁围栏档住旅人的脚步,因此那里比其它海边人烟稀少得多,我们可以更随意地牵手漫步。 4 p- @+ J3 R9 ]
   我们中午一点多抵达那里。只有下午的时间,傍晚一定得回去,因为隔天都要上班。 - J3 {) y3 ?: {0 I& a
   天空蔚蓝无云,海水清凌凌的,在阳光下泛着鱼鳞般的光。岸边,情侣们一对对像星星一样四散,大多躲到树荫下亲密。他还是只搭着我的肩膀,缓缓漫步。海风吹得我们的衣服呼呼响。有一条石堤从岸边延伸向海中,大概有二十米之长。我们就沿着它向大海走去,一直走到尽头。我伸了一下懒腰,抱着双膝坐下。他始终站着,双眸凝望大海。突然他和我说他很想呐喊,我笑了起来,随即又察觉他的伸色不对。那双眼睛无缘地使我想起泰戈尔的诗句“你凝望着的,是何等样的空虚”。我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悯。其实我在他的面前一直是个孩子,尽管那时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他是能让我做回孩子的人呀——所以他很少向我诉苦,我倒把身上的包袱都往他手上卸。 4 D: j- z, ~7 H
   “我父母催我结婚了。”他脸色黯淡,低声说。我清楚地意识到,他心中的困兽在呻吟,它用爪子划出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而我眼睁睁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撬开心中的枷锁。
( c( l0 r8 k6 l# a8 i4 O" `   “你自己怎么想呢?”我问得自己心惊胆战。我怕他决定结婚。但只要他一天没有出柜,总得面对父母的。这是所有同志的悲哀,一边是养育自己的父母,一边是一生的幸福,左右都如是提着一把刀往心口桶。你们能懂吗?难道少数人总得不管对与错去屈服多数人的看法和要求吗?不,打死我我也不会屈服。 % B* o, F1 ?: f1 k1 r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看到他的脸泛青色,表情痛苦,我多么想掬起他的脸庞,深深地吻抚他刚强的额头。痛苦同时也索绕在我的胸口不散。他平日里的气魄消失了,消失了。 7 X& Q5 r0 l3 R: _, \5 S. ?  q
   我们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观潮起潮落,天边有一群飞鸟正悠然滑翔。 1 h# X$ G; x' C# \2 w
   暮色染红了半边天,坐在337车上,我趴在窗前,看沿途的风景不断消失不断出现。生活的诗笔好象生锈了,停顿在那一天中,断章将不再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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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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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同居了。那是在去后海的前一个月。出租屋变成了我们的家。 , ~& J  ~/ T. D5 a
   “好小的家。”他说。我用小嘴啄了一下他的脸颊。我知道小得像蜗牛的贝壳。但它可以装下音乐和笑声,可以打闹和拥抱,足够安放幸福呀。我们还可以在半眯着眼的小窗前,栽盆常青藤,它如游想的触丝蔓延,将随意地爬满每一根铁栏。我们不要苍白如纸的墙壁了,要用充满活力的天蓝色粉刷,刷出四面,或者更多更多的天空。 % _( A! q8 s( P" O: ]# G4 w
   原先他住在单位宿舍的。虽然他工作的地方离他家里不远,但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不喜欢归家的人。他来后,房租我仍坚持由我付,于是他就买了一套厨具,每天午饭和晚饭我们都会回去吃。他负责买菜,我主厨。所以在一起的开销,彼此虽没有制定也自觉地各摊一半了。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我们都是男人,他工资又比我高,家里条件也比我好,我不愿意在经济上靠他。   ?8 |0 [# f  }/ ]  Y& {& z4 l
   两个人在一起,日子过得虽平淡,但也不至于乏味。就连斗嘴或怄气都多了一种趣味。譬如他喜欢唤我:小笨蛋。这倒让我觉得很亲密。每次叫他洗菜吧,他把菜叶磨得稀烂,我若怒目而视,他就会学着狗狗伸舌头,样子极可爱,让我很想捏一把。
# H. [2 {+ b" }/ r( q6 d# k6 O   有一次我抱着他说:“咱养条狗狗叫宝宝吧。”
* Q7 `$ K" H, [+ V  f& i; T   “除非你想和狗一起睡。”他的语气懒洋洋且不屑。 7 V/ C/ F7 G) m
   然后我以很惊讶的口气说:“我这不就和你一起睡吗?”
' r& R/ t4 A6 X6 c   他哑口了。顿了顿后,一把抱住我的头,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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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工作都有早晚班制,他为了附和我,经常和同事换班。我偶尔会陪他去巡逻,在光怪陆离的街道中穿梭,数着沿途的街灯,看花花绿绿的男女,不时地和他开玩笑。在意识不到的幸福中,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过我们的身边。 , q& t" r7 e) W- M, c6 B7 B
   我有一个习惯,每隔两三个星期就要去逛一次书店,他总坚持陪我去——要知道,他是那种一看书就能打瞌睡的人,因此我很感动。去书店我总会有收获的。家里已经有一大堆书,没有书架,起初用纸箱装着,后来我把几个纸箱分别隔成两半,买了一些海报贴满箱面的外侧,将书整齐地摆在里面,在墙角堆成了一个小书架。 8 p$ E, T& h8 F0 u$ a3 B/ v
   每晚洗澡仍是最享受的事。我们一边洗一边吹口哨,我喜欢吹《岁月的童话》和《天空之城》,也时常会唱我们彼此都喜欢的《留给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和《取暖》。我们交换着替对方洗头和搓背,不过可惜厕所很小,两个人都得站着。晚上我一般要看两个小时以上的书,而他是大懒猪,躺在床上不时地催我睡觉;有时候,他看我闷不吭声,操起枕头就往我头上丢。
( q' Y& u' a7 c8 N# D8 z" c- {   于我心感幸福的不止这些。冬季里我们会相互取暖,像两只小老鼠一样,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不管是谁生病时,我们都会变成一个定点闹钟,提醒对方吃药。有一次我发高烧,他就请假,在我的身边守啊守,只要我抬头看见他,就是病痛里最好的一种安慰了。在我失落或难过时,有他的肩膀,那个刚硬且厚实的肩膀。在每个生活的困难中,我们的手紧紧相扣,所以天总会蓝的,雨击打过后我们被洗得发亮。
$ T* Q9 _6 m$ f   爱,就是彼此给予对方的最大慰藉。 : i* o$ N- e2 P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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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生日。屋里正回荡着王菲的《人间》,我在厨房做饭。本来他的家人要他当晚回去吃饭,但我们说好的:我第一次为他过生日,他一定得回来和我庆祝。所以他请了一天假,下午回家去吃,晚上8点得回来。
# `2 ]! ?+ }3 k8 x   桌子上已经摆上三盘他最爱吃的下酒菜,和四支啤酒。我们都不太喜欢吃甜食,我就只买了一个巴掌大的草莓蛋糕,准备吃饭时点根蜡烛吹下就行。他8点10分回来了,一进门就把音乐关掉。我正在厨房做红烧排骨,他渡步走到我旁边,把身体倾斜地倚到墙上。我告诉他马上就好了,但他没有吭声,眼睛略带倦意的望着我。我笑了笑,问他干吗这样看着我,他还是不吭声。当时我顾着把菜装上盘子,也就没有觉察到他神色中的异样。
  w9 N/ |+ |; y! @. e  c   “杨帆。”他的声音低沉。因为他很少这样直接叫我的名字,所以我觉得奇怪,捧着那盘暖烟袅袅的红烧排骨,和他对视。
0 P( s* H7 @* V, Y' E- h   他却低下头,躲开我的目光。轻声说:“我明天得去相亲了。” 4 v2 n/ c! s- R" Y* e
   我全身猛地一颤,听到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我痛苦地叫了一声,左脚的脚面疼痛灼热。“啊!”他惊叫。我看到他的眼睛和嘴巴瞬间睁得很大很大,看到瓷屑和红烧排骨散落一地。我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膝,用右手捂住左脚面,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呜咽。他跟着蹲下来环抱我,嘴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声音带着哭腔。突然有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我知道那是他的眼泪,于是我努力地说:“我只是脚很痛”。
" W/ ?" z6 n2 \& m8 p! T   清风悠悠地从窗户吹进来,灯灭了,蛋糕上的烛火摇拽。厨房已经清扫干净,音乐又充满了整个空间。我微笑着叫他许愿,然后他把眼睛闭上又睁开,吹灭蜡烛。可他的笑容丢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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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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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3点,街灯昏黄的光束透过玻璃窗,懒懒地散在洁白的瓷砖上,显得梦幻迷离。我们赤裸的躺着。他侧身面向我,脚卷着被子,只剩下一角盖在我的肚肌眼上。我第一次发现,在他睡去的时候没有发出冗长的鼾声。幽暗中,我看着他,努力睁大眼睛,可是他黯淡的脸庞始终模糊不清。这种模糊使我害怕。我无法入睡。坐起来,看到窗玻璃上柔和的流光,若有若无的,有种莫名的苍凉。想到也许天明以后一切就会改变,我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心里的另一个我在不断的说:我是男人,我不能哭。屋内一片死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急促地心跳。
$ P: m6 o2 M$ J" l2 d4 ]0 T7 d+ M1 l1 C1 z   我可以丢下所有的东西,名誉和金钱我都可以抛弃。真的可以。他却不能为了我。他过完生日已经二十六岁,在我之前步入生命的旅途整整八年,现实社会把他的菱角磨得光滑,所以他没有勇气去与世俗抗横。也不像我——我是个乡下孩子,他的家庭条件还行,父母又是本地人,据说名望还行。这些都成为了我们相爱的绊脚石。尽管他还有一个弟弟,但是我清楚他是不会出柜的。那我还能拿什么去挽留他呢?这是他父母逼他去相亲,他也没有对不起我呀。我的思绪如荒草丛般零乱,感到心如刀绞。我不渴望谁的安慰——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因他人的不幸而感同身受的人终究不多。
, b& n8 T1 Y7 d0 p4 i2 R/ Q   同志的爱过于沉重,但我对它的执着,是如同孩时看到商店里心爱的玩具,便死死地纠住母亲的衣裳不肯释手。如今我发现,有些东西不是强求就可以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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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他没有和我商量,自作主张的买了一台戴尔笔记本电脑。我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的高兴。我之前虽在他面前提过要买台电脑,不过是准备来年生活稳定了再买。可是现在,我已经隐约感到他很快便会离开,那么买这台笔记本当是给我的补偿吗?其实他应该明明白白——我要的只是他的人而已。
! ^4 d0 H; k$ Z   当晚睡觉时,他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呼吸吹到我的耳根。他轻柔地说:“不开心吗?为什么不玩电脑?” 3 B7 L6 m/ Y# p/ V7 N* i
   “没有。”我昧着自己的心里,回答得很干脆。 8 ~& J6 ]' H: g! t
   他更用力地把我往他身上搂。“我订婚了。”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几天里所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在我的眼框打转,但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在他的面前哭。
( n% A; r9 V' ^, J1 l# f1 N   我平缓了一下情绪说“几时啊?”
( J& c& }. y* L2 N0 W   “四月二十八...结婚。”当天已是三月七号。 6 m0 n+ c7 h* Q
   “哦...你还能在这里住多久?”我本来是想问你还能陪我多久的,可这样说的话,好像自己很卑微。
4 |& Z: ?! R" q2 L% P   “我父母要我这段时间搬回去住,我没有答应,四月初再回去吧。”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得像闹钟的滴答声。
' J, d% G9 x8 u' V+ }: Z7 B: Q   “那睡吧。”我说完转过身去,把头钻进他的怀里。他的怀里,以前一直都像袋鼠妈妈的育儿贷,可以另我充满安全感。在当时我却感觉自己像个弃婴。 / b+ o) F4 l* k$ j2 |8 u3 j0 j& F& ~2 u
   “帆...你还好吗?”他在我的耳畔轻吐。
1 Q/ r- {$ H4 Z/ s0 I/ u: z   “快点睡吧,我很困。”我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头慢慢靠近我的左腮,用干燥的双唇轻印了一下我的脸。我忍不住去抱住他的头,疯狂地把嘴巴盖在他的嘴巴上。我们忘情的接吻。做爱的时候,我只躺着不动,脑里不断浮现出过往的那些幸福的小片段,眼里夹着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感到眼泪逆流的划入我的喉咙。
( f$ J- ^* V( O) d2 A- {( Y   那场性爱没有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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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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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 `2 p8 i4 |3 S% e' w   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的五官扭曲,嘴巴尖锐,手指不可质疑地突击我。他撒谎。我明明看见是他把手机摔坏的,他害怕被指认,反过来像狗一样咬我。在我的嘴巴落败的时候,店里却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面对我和柜长的争吵,他们都忘了平日里与我的亲密。可我也没有得罪过谁啊。就因为他是柜长,他们更害怕得罪他,所以我成为了一只代罪羔羊。 " B& w8 L- y3 A
   店长说:“你看吧。5300拿货可要一千几,你这个月的工资也还不够赔呢。看在你是老店员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了,就扣你一个月的工资。但你要记住这次教训,做错就得认,往别人身上推是不行的。好了,就这样算了,要是换成新店员,我说不定还要罚款呢。” - _  ?  ?( P& C, q  N! h0 o7 l
   我低着头,脸烫得像是在火炉上烘。听到她的话里的意思是对我的处理很宽容了,我胸中的怒火更盛。我意识到自己随时有可能哭。若在他们的面前落泪,是我的骄傲与尊严所不能容忍的,于是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0 Y% ^+ p) f6 O( ^( E9 Y' y% ]   “我不干了!”说完这话,我用怨恨的目光依次去审视身边的这些人。我看见柜长躲开我的目光——他心虚。 # `* A9 l, e! q. R+ g( {
   “不干?那你马上把钱给我补上!”店长的口气瞬间变了,仿佛我是一个来店里捣乱的陌生人。她的眼睛如利刃般瞪着我。 ; x! U; r/ d! |. C6 ^9 g1 C
   我愤怒的目光与她对峙。可是我输了。我从裤兜里掏出仅有的五十块钱拍在桌上。她咯咯地笑起来,又猛地收起笑容。
$ d7 y4 m0 J( e" l& X0 c" T   “你别和我开玩笑了。现在才十四号,算上你这十来天的工资和提成,最多也就四百块,你难道打算拿四百五十来买部诺基亚5300?”她的话像一只刺猬,扎痛我。 4 u5 u' e: `  E: F% n
   “我...我之前还被压着六百块工资呢。”我的声音颤抖无力。
9 h; N6 b% i- Q4 b* y/ a% [/ f   “你还真会算啊!从你们进店门的那天我就说过的,第一个月要压六百块钱,哪天你们谁若不想干了,得申请辞职,由我批准后才会把钱退还给你们。你现在可是算离职,那钱我是绝不会算给你的。”
# `+ y: ^1 \! Z  i4 `6 V6 J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样,说不出话,心中的委屈开始作祟,它蹿上我的眼睛。我只能努力夹住欲流的泪水。店长拿起桌上的计算器,食指在上面敲得噔噔响,然后把它推到我面前。上面显示950。
* O( g; S; U# c+ c0 K$ d   “不!凭什么要我赔,我说了不是我摔坏的,是他啊!”我发疯似地呐喊,用手指指着站在我旁边的柜长。他不敢看我,嘴里却连忙辩解:“你胡说!”
4 Y  P5 d5 r$ ^8 T0 h) q   “你把话说好了!不要以为监控器还没有修好你就能胡作非为,难道我还拿你没有办法!不赔钱你休想走出这个门!”店长的嘴巴像鸡一样尖锐。她耸耸肩,站了起来,两只手插着肥腰,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
* {- x2 A  W# x4 S$ v- @/ v   面对这个矮冬瓜和这群比我高大的男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要赔,我身上也没有带银行卡。我瞬间想到了建强。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他。可现在我不想麻烦他——他就快结婚了,我应该学着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生活。看到墙上的电子挂钟已经显示10:03分,我揣摩,建强应该已经在家里,回去拿钱也会碰上他吧,那还不如叫他拿过来。于是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 Y6 Q! f: v! W0 W, c8 Y8 r2 E   “喂,怎么打电话过来啦?”他的声音有点兴奋。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时,所有的忍耐在瞬间瓦解,禁不住对着电话哭泣。
3 h2 h5 ~) n& R/ r( `   “帆!怎么了?你怎么哭啊?快说话呀!”他紧张得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 : o2 d- r, f+ d# w
   我用衣袖揩了揩眼泪,吞了一口唾液。“建强,他们冤枉我!我真的没有撒谎!手机不是我摔坏的!真的不是!他们要我陪钱,我身上的钱不够,要九百五啊!”我情绪激动语无伦次。 " _+ z2 [) O( B, h) [+ F4 b
   他马上追问:“你现在在店里吗?”   ^0 N/ j" C+ V. f0 G# `
   “恩” " A& H6 \6 p. L; j6 o, Z& H/ M& H) |
   “别哭了,我马上过去,你先别和他们吵,等我过去再说。”在他说话时我听到关门声,听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踩踏楼梯的声音。他说完便挂掉电话。我这才发现店长正用眼睛斜视我,她脸上的表情像面对着一个发臭的垃圾桶。我赶紧别过头,把眼泪擦干。 + R" K, g" R, g)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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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五分钟,建强已经来到店门外。他看到我后,马上跨下摩托车,快步走过来。店长一时没有恍过神,她有些呆滞地望着身穿制服的建强,温柔地问:“您好,请问您需要买手机吗?”
* f6 @- ]; k. F9 H6 r   建强看了看我,然后指了一圈旁边的人说:“你们是谁看到他摔坏手机的?给我站出来!”他的声音饱含魄力。 $ {$ ?' ^" B% e# o" \4 g
   店长皱着眉头,有点惊讶地问:“你是他什么人?”
6 n- U' ]1 B: e0 K$ }- I1 _0 o3 A   “他是我的弟弟。”建强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利落的说出这话。那清脆的声音,使我的心里涌出一股感动。
; R4 }6 X  Z9 U  l  w& H   “哦...是这样的,因为柜长看到手机是被小帆摔坏的,我也就问问,小帆却说他不干了,那这钱总得赔我,是吧?我们生意难做呀,要不然也不会为难小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杂牌机子,来货价一千几呢。”
$ e5 U- w- |) P- I8 J2 s" m   建强听完后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是想确认是不是这样。于是我认真地说:“真的不是我,我亲眼看见是他摔坏的(我指了指旁边的柜长),可他一口咬定是我。他们全都不信我,非要我赔。”
! i4 Y- w$ c* ?6 y, V   “小子,帆有得罪你吗?”我看到建强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很大,涌出一股凶悍的霸气。
/ s! T$ \3 G) K: G$ ]% a   柜长低下头,手紧张地纠着自己的裤子。“我...我...我看到是他把手...”没有等他说完,建强松开了握住我的手,他疯了般冲过去,凶猛的一把掌扇向柜长的头,马上又提起右脚,踢中他的左膝部。我惊愕了,只听到柜长的呻吟声,店长和同事们的惊叫。然后我看到柜长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一手捂住头颅,一手抱住左膝在地上左右打滚。建强还在不停地踹他,一边叫骂着:“你他妈的!我叫你说!你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是谁摔坏的!你给我说清楚啊!”。我感觉心跳急促的蹦跳,跳得我胸口难受——我第一次看见建强打人,而且是如此疯狂的。我冲过去从后面用力地抱住建强,不停地喊:“够了!”“别打了!”“建强!”“不要再打了!”
5 `. G& }, n7 l" s; Y$ k8 @   过了许久,他的愤怒才在我的怀抱中平息。旁边的两个男同事这才过来搀扶柜长。 - f( |- C8 }2 ^" I
   建强掰开我的双手,然后用手指着柜长说:“你现在给我再说一遍,是谁摔坏的?”
, b. h) r  f% O1 M8 U$ W   柜长哭着一字一顿地说:“是.我.摔.坏.的。” . Z+ a7 b. z- F2 q" ?5 O) f. L' M5 ?
   然后建强转头对惊神未定的店长说:“我本来不想打人,但以后谁要是还敢欺负我弟的话,就算是女的我也绝不会手软。你要是还觉得是我弟摔坏的,你现在就可以报警。”
5 D. D; F4 E. C" k   店长不敢吭声了。建强便拉起我的手向门外走。我们发动摩托车离开。 . B& q& H" m; A)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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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他在风中对我说。 $ w' D; V5 w/ H' ~' J
   “随便吧。”我用手抱住他的腰。“你刚才为什么要打他?”
% y! N: n& O5 f! q   “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我身为治安,的确不应该打人。但他欺负你年龄小,我想起来就恨不得踢多几下。你们店长那种女人也不是好东西,不查个清楚,净欺负外来打工崽。”
1 I1 X- s: B& v3 D# v2 S   “难道你就不怕他们打你或报警?” ' p( g$ ^, ^0 ?7 M: d+ B* G
   “嘿嘿,你看我这身制服,他们敢动我吗?再说,就算他们敢动手,我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 ^; `' s3 k& B- p* l9 p   我没有说话,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 Q4 t( d/ s+ R% P   “帆,这可是在大街上。”
/ j: F; {" P7 O. b( Z' H   “放心吧,没有人会去注意摩托车上的搂抱的。就让我抱一会吧。”
  V. a! B1 K, \- I   我听到他的坏笑声,就松开了手,说:“建强,咱去吃酸辣粉好不好?”   K1 s( x5 B6 N3 d) h$ A
   “不行!你肠胃不好还老是乱吃!”
( y1 r& @* e" ]   “哦...那你刚才又问我,好吧!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 @& }% ?2 T. Q* e( E. N& ?   “别生气嘛,我带你去吃KFC。” # K- a; \+ N3 ^/ h6 I) J
   “不要!那个贵死了。还是买两瓶啤酒和几串烧烤吧,又实惠又美味。”
$ }; U+ l8 p; w, \6 G6 [1 B- R( _9 f   “小笨蛋,我又不是花你的钱,不用给我省啦。” 9 L6 m( o9 h* M, f0 q* ^, f
   “那你自己去吃吧,我要回家。”
7 v1 O7 g9 ]* q% b   “好好好,吃烧烤就吃烧烤。”
4 J6 [0 O) }% J$ U/ Y0 O& s   我们在外面吃完夜宵后便回家。
( i/ W8 ], c! p6 w, r/ Q   晚上临睡时,我们躺在床上,我把头颅泊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别动呀!我在听宝宝有没有踢你呢?”他听完哈哈一笑。   o# @8 V% t. C/ m8 P$ l* ?
   隔了一会,他突然很认真地说“我真放心不下你。”   Q9 e& q4 S$ l# C) }+ d% O% q8 x# m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这些天里,我一直在逃避有关分手以后的一切谈论。可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啊。 : a/ u' t5 ^: a6 x% F6 R# p2 E% p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如果因为我的工作的话,你不必操心。我打算先给自己放个长假,等你...等你结婚后,我可以到西乡街去,那里手机店很多,生意也普遍的比这边好。”
+ |# a$ I" @9 k   他没有回话,又过了一会才说:“帆啊,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不?”他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 V) n, w1 a3 p+ z7 u' T
   “你还想打人呀?”我故作得意地和他开了一个我们都不会笑的玩笑。而我的心里其实为他的话甚为感动。
  G: s& O) Z' a   我没有等他再开口,继续说:“好了。睡吧睡吧。我很困啦。”说完我便起床熄灯。他不会看到,我的眼睛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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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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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搬出去的那天,我撒谎说要去西乡街和一个老同事会面。其实他应该知道,这完全不能成为理由,但他也没有留住我,因为我摆明了是要避开他的。我犹豫过,但最终还是觉得避开与他的离别更好。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我不想哭。 ' @8 u$ O. |9 J& E! J
   我买了一袋零食,在附近的公园里逛,累了就躺在树阴下的草坪上看天空。那天阳光明媚,光束中尘埃飞扬,树像小提琴一样在清风中摇拽,另我真切地体会到美景虚设的意境。我等待夜晚,等待黑暗侵没一切。8点多时,我收到他的短信“我走了。回家吧。”然后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小屋。沉重地拖着步子,鞋子和地面摩擦的余音在我的身后渐退。 5 T% |, ~0 ^$ |
   回到家门口时,我突然却希望在开门的瞬间能够看到他,所以我没有插上钥匙,直接去扭门把——锁着的。顿时无比失望,但又觉得好笑。因为这不是电影,生活没有那么多美妙的情节。我打开门,走进去,按灯。看到小桌子上摆着三盘东西,分别都用一个盘子盖在上面,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我走过去时才发现桌上的玻璃杯下压着一张纸。
2 p! A% m  e' K* E: i   “小笨蛋,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可别喝太多酒,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死要面子。别抽太多烟,你每次看书时就一根接一根猛抽,这样不好。有时候半夜醒来总发现你踢掉了被子,希望你能够找到个为你盖被子的人吧。估计你快回来了,饭菜我已经做好,洗手后去吃。还有,要记住,如果生活中碰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8 ?& |6 R8 ^. L8 y3 K$ K# n: E
   看着那些苯拙的字迹,我终究还是哭了。泪水滴到纸上,眼前一片模糊。其实他不知道,不是我会踢被子,而是他睡着后有卷被子的习惯——我一直也没有告诉他。我咬了咬下唇,擦掉眼泪,快速环顾四周,好像什么都没有少。床头还是两个枕头,他的水杯和笔记本电脑都隔在桌上。但细看才发现鞋架上少了两双鞋。一阵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挂在窗户旁边的三个衣架轻轻摇摆。他的衣服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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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t) Z6 Z; G' t: E$ _   没有他的日子里,生活像是一幅褪色的图画。 3 T9 i8 q% i& K5 L2 H
   欠身窗前,我无法抑制的去想念。然后伤怀。以前我会唠叨他不自己洗衣服,可我不管嘴里有多少挖苦他的话,我心里却一直是很乐意帮他洗的。而且为自己心爱的人洗衣服,会比洗自己的还细心。想念给他煮饭和做菜,然后看他狼吐虎咽地往嘴里扒,心里会生出一种骄傲。现在自己一个人经常只吃泡面了。想念的太多。我丢失了一双肩膀和臂弯。温暖和芬芳消散。剩下抓不住一切的落空的手。 9 J$ ^: u& i% D2 h
   外面下雨了。雾气渲染的窗玻璃上,雨点成丝划下,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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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5 04: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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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P- c& J$ V8 `   寂寞,犹如夜出昼伏的猫,在全城死寂的时候,孤身游荡。
0 b: O1 }7 a* R7 K+ q, [3 q# |   在看书的时候,我时常会幻听,他催我睡觉。他在我听觉的记忆里催我睡觉。转头去看,床是空的,那被他枕得凹陷的枕头,还在那里。我每天夜里都躺在他的位置上,闻着他残留下来的气味入睡。可是风有一天把气味也带走了。于是我开始失眠,有时候在床上彻夜地翻来覆去,像颠簸的海水般不安。黑眼圈越来越严重。如果我之前是个自恋狂的话,我一定会一把摔烂镜子。因为那个我实在不像曾经自信的我了,他的神色低迷,眼睛深邃寂寞,脸色苍白,头发盖过耳垂,豆豆爬满脸谱。
, N, l; _* t( o: G( X' k   有一次,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一只袜子,臭哄哄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我随手丢进垃圾桶。隔天倒垃圾时又看到了那只袜子,却不忍心丢掉了。于是把它捡起来洗干净,挂在窗户的铁栏上。我安慰自己地想,也许有天他会回来。
4 Q: l7 k6 N. W) u   去买菜的时候,突然看到他在人群中,我站定脚步,却再也看不到他。不是那个,也不是那个,眼睛四处转动后我失望得想哭,为什么没有呢?后来我慢慢习惯了,因为我经常能够看到他。就在人群中。那只是记忆的影象被投射成幻觉而已。就像经常做梦梦见他,我不断的追,不断的追,他像风筝一样渐渐浮向天空的深处,我的嘴巴在叫,拼命地去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发不出声音,然后我哭着醒过来。 - X' Z8 X  x8 }6 b- ?! t1 h' T* M
   我没有去找工作,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成天上网,或者灌醉自己——那样可以让我睡着。在这个房子里还能找到许多他的痕迹。我看到梳子上的发丝,执拗地认为是他的。在塞满烟蒂的烟灰缸里,看到有些烟蒂上有很深的齿印,这也是他的。他吸烟时总会咬着。我们一起去买的栽在窗前的常青藤已经枯死了。因为从他走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再浇过水。连我自己都枯竭了,又怎么有心再去照顾一株植物呢? & w- E. x* o# s1 _7 Q
   有一天,我突然在MP3里听到《到底有谁能够告诉我》这首老歌,压抑已久的泪水决堤般夺眶而出。我连接上音响,然后把音量调到最大,任音乐充斥着整个房子。那时我不是我。是一个孩子,一个在歇斯底里地嚎哭的孩子。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如此平凡的男人。但我同样的平凡啊。我无法自拨。悲痛,如陷落泥潭般,越是挣扎身子就沉得越快。心里的另一个我,已经掩脸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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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摊倒在床上,艰难地伸出手,可是隔在床头的手机好像很远很远。两部手机,两个影象分开又重叠。我的头重得如实心的铅球。全身火焚般地滚烫。当时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念头,直到我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晃荡时,我才意识到我必须得打电话叫他过来。我疲倦得像虚脱,手抓住手机后,许久才按出没有错误的号码。拨通,按了扬声。 8 Y+ s. h9 O0 T: _7 F' s# [3 i
   冗长的嘟嘟声,像环绕在耳边的蚊子一样另我难受。也许只是几秒钟,但我当时觉得等了很久很久。 4 k% A# A  n. T6 V& j
   “帆?”
6 H; \# G& ~* u) v' H   “建强...我...好难受...”我听到自己疲倦欲死的声音。
# d4 U$ [6 y0 A: H. c  f# ]9 c   “帆!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啊?帆!快说话啊!你在家里吗?”
6 Q7 H' T0 G  ?   我听得到他惊慌的哄叫。我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好难受。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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