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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到了早上9点多的车票。坐到深圳火车站后再转车去XX医院。到达医院时已经16:35分。我顾不上吃饭,就匆匆地跑进医院。 , d4 u3 q0 D; D
“我想问下,孙建强在哪个病房?”我站在服务台前,又紧张又胆怯地询问护理人员。我多么希望她告诉我没有这个病人。
1 @/ B8 y' T" u9 y5 B$ z 但她查了一下后对我说:“在第五楼第六号病房。”我拨腿往楼上跑。 - n5 b R, ^, k4 g+ ^
在第五楼,我看到了建强的父母和弟弟(我之前见过他们的照片)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旁边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估计就是他的未婚妻。我放慢了脚步,每踏出一步好像都需要费很大的劲,恐惧感也逐渐增加。他的母亲发现了我,用手指了指我,他们便都转过头来。看样子他们好像都知道我是谁了。我想到他们会如何处置我——咒骂吗?但他的弟弟的眼睛告诉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突然发疯般冲了过来,凶狠地挥舞拳头——我来不及躲闪,也不想躲闪。我的左脸被打中了,整个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我用双手抱住头颅,紧紧地闭着眼睛,感觉全身被无数只脚踹着,骨头好像就快散架了。我听到他在不断地吼叫“你个王八蛋!”“是你把我哥害成这样的!”“变态!”我除了呻吟之外,没有做任何躲避和反击。是的。是我把建强害成这样的,我不叫他和我一起走的话,事情就不会这样。
! ]% y4 s: Q+ t8 o' Q6 t, N 那个女人在破喉大喊“别打了!”“不能再打了!你这样会打死他的!”“不要再打了啊!”然后我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尖叫,听到脚步声,一个男人嚷嚷着“你们干什么呢!”揣我的脚终于停下了,我睁开眼,看到我身旁站着一个护士,而那女人和建强的母亲及一个医生都在拖拽着建强的弟弟。他父亲仍然站在病房前,眼睛充满愤怒地瞪着我。我想爬起来,但全身疼痛得要命,使不出力气。那个护士过来扶我,我攀住她的手,才艰难地站了起来。
* ]; t# r2 H3 a, c9 x3 h$ r, a “滚!你给我滚!”他的弟弟声色俱厉地怒吼。
( ?+ W) o4 s# g" d- K9 H6 \ 我的嘴里和鼻孔满是血腥味,用手抹了一下唇角,才发现唇角的皮肤破裂了。
: p7 g# j4 {6 h3 u! N9 ]1 B: \2 Q7 \ “你最好现在就滚。”他的父亲冷冷地说。
, P N2 M1 ?) e- r# Q' l) J- ~ “不,我一定要见到他。”我坚定地说。
; V! ~& G' I2 o! e% p" x" I “你滚不滚?”他的弟弟如野兽般咬牙砌齿。 % r. f6 ~( K+ c% _: o J$ w a
我知道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泪如泉涌。“我求求你们,让我见他吧。”我哀求着。声音如同寒冬里的风。 / E1 B! d3 O9 X ]: h0 c2 @
“砰...”突然病房里传出了一声东西坠地的声音。他们都冲了进去。我用手掌撑着地面,努力站起来,歪扭地走向病房敞开的门扉。 ) \1 ^/ [7 o& \5 R x$ q% l
建强躺在雪白的床上,头颅上圈满纱布,只露出一张脸,他的脸色非常苍白,裸露的上身,胸部包着一大圈纱布,下身盖在床单内。他的手指向门外的我,眼睛看着他的父亲,说:“让他进来。你们出去。”他的嗓音沙哑且无力,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山岗里传来的呐喊,声音被风削弱了。 % }, T- L' r3 O1 n% W
他的父亲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夹藏着一丝痛苦,然后低下头,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他们都相继走了出去。但当那女人要迈步时,建强却叫住了她。于是我走进去,把门关上。转头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铁制的饭盒,里面的粥洒在了地上。我才明白刚才的那一声响——原来他是为了让我进来,推倒饭盒的。我能想象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无法放声呐喊是多么的难受。
( V7 M5 \$ E+ i: t2 F( R6 L1 m 我在他的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
3 d; ^4 w w7 `/ _/ J; y$ c( B( Y& w( b* O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他的声音极低,但我却听出他是很用力地在说的。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落。 + H {2 y0 i4 Q" J0 d5 J/ |# h
“你怎么会这样?”我的声音颤抖。
0 V( D5 s: w& d, O0 F 那个女人也跟着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他的脚...截肢了。”
0 A( Q m4 G0 L- S 我一下子呆住,耳朵轰鸣,只是惊恐地竭力睁大眼睛,盯着他被床单盖住的下半身,没有多余的反映。我迟疑着,缓缓地伸出右手去摸索——他的腿呢?他那双坐起来像树干的腿呢?“啊......”我终于叫了出来,双手疯狂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摇晃着头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不......”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我哀号,呐喊,歇斯底里的像个神经失常的人,像只被套进笼里的野兽。椅子倾斜,我摔倒在地,蜷曲着身体痛哭。 ; N% S8 h; V3 }
“帆,我求求你别这样。”他哭着说。那女人过来拖我,想把我拖起来,但我挣开了她的手。我就那样躺在地上,许久许久,直到我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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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U4 |- t$ |& T 夕阳带走最后的一袭余辉。黑暗慢慢加深。灯亮了。我终于找回了在他生日那晚我叫他许愿时的冷静。我坐在他的床沿,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那女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 Q8 t4 @" Q, I+ V6 u- Z" W/ u
“小焉。谢谢你。”建强对那女人轻声说。 4 I5 e8 H7 e( _1 H
她低下头,用右手扣着左手上的指甲。过了一会,她才慢吞吞地说:“你不用谢我。我本来很恨你们的。如果不是你求我,我也不会替你打电话给他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使我没有办法再去恨你们。”
9 e- a8 Y2 ?6 k0 f) | ] “对不起。是我的错。”建强说。
( Y* Y; [6 M1 i; p “你也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一个对不起就能偿还的。事情已经搞成这样。(她勉强一笑)或许你已经偿还了,你不用因此再愧疚,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看你了。”她说完,耸耸肩,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 F) J3 p: U+ l+ ` _! `3 p9 m5 F
我看得出她刚才的笑容是假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敢爱不敢恨,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们觉得没有亏欠她了。我顿时感到她很可怜。 7 i6 I+ Z8 t1 M6 {: q
建强的目光仍停留在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上。我伸手,轻柔地去抚摸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 # r; x6 X" f# F1 s# v
“别想太多。”我说。 0 \0 J, m8 o7 t
“帆...”他的脸部逐渐扭曲,眼睛里乘满了泪水。 3 f- {. d4 o" o' ~- C6 V7 Y
我等着他接下去说,但他只是看着我。隔了一会,我说:“我那天等了你很久,但你没有来。” & _! e3 `+ r- r! Z
“不是的!我当时要去,但...我也说不清楚...6点左右我给家人留了封信后就出门,可是刚走到街口...我只听到急促的车声,然后我被撞到了,感觉整个身体飞了起来...然后我不知道了,醒来时我已经...”他哽住,一丝眼泪从他的左眼角划下。 ; ~. C' L: L7 c
“建强,对不起。我不应该叫你走。这都是我的错。”我用手去帮他揩眼泪,把头偎下去,在他的耳边说。 , e% e {, c3 N4 Y/ P6 m
“不!不关你的事。”过了一会他又说:“也许这就是偿还吧。” 2 A2 m, L+ B, o* ^' ^) i' v K
我犹豫了片刻。8 Z" Q- ~9 M! I+ |* t+ O! r, F
“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等你出院后,不管父母答应不答应,我们都要在一起。好吗?”我之所以犹豫,是想到他的腿。我在心里问自己——我能不在意吗?我怎能不在意呢?我只是个庸俗的人呀。但我不能自私,那样将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 q) b, n. ]- t5 G( d( x
“帆...你清楚吗?医生说我无法装假肢,我以后都只能做在轮椅上了。”他没有再哭,平静地说。
3 s0 C" \' d4 S# s$ C" u6 O3 C “我不在乎!”我昧着内心大声说——以如此坚定的口气逼自己做到果断。
/ r( Q; b/ g( c5 R3 Q' \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只是想再见你一...”
1 m0 [& ?1 t' V( e# Y4 ` 我用嘴巴盖住他的嘴巴。2 M0 r1 G& W0 o! y/ V; S. K( i
吻啊吻,没有给他机会再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