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农民老木77-149》 BY 韩小元 【完结】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1
) [& [: f0 Z  @. d0 ^, N' c
101

    走出杨六家，路上，我和老木，一前一后，老木在前，我在后，走着，我突然一个加速，像个猴子，跳到了老木的后背。

    “老木，背我！”我揽住老木的脖子。

    老木半蹲着，抓住了我的两腿，老木说：“小元，抓紧了，别晃倒了。”
; u1 L8 n$ g  \! k9 @+ y
! M. h# r( |; [4 v! x    “恩！”我揽着老木的脖子，脸贴在了老木的脸上，“老木，来，和小元亲一个。”
2 ?- x4 x( l, D6 o
% \& m" W6 ~. O    老木转头，把嘴唇贴过来。

: k4 ]3 z# ?6 S% s( s  Z4 Z    噗嗤！老木的嘴唇软软的，我故意亲的滋滋作响。

    “老木，红烧肉是你添的吧。”亲完，我轻轻揪起了老木的耳垂，老木的耳垂大大的，柔柔的，像是很有福气的样子。
& @. d: M: E& q
    老木笑笑，没说话，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 b/ k* B6 M9 f- {/ x$ m; A5 a! y+ T    “可饭桌上好象没有这道菜，别说你们碗里，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6 w+ H! |$ t  J4 t. P
    “那是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全是精瘦精瘦的好肉！”
5 i5 {. W. D+ q$ O4 }( N5 \1 G
    “那你叫我咋好意思吃，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6 l) e: ~" r" N  w
    “老太太吃过了！”

$ L5 S# R3 a6 i8 s! f    “那，毛毛（杨六的儿子）呢，他碗里也没有。”

" J& A9 v: L/ ]4 D    “为了不让孩子发现，六嫂藏起来了，你碗里那点肉，是我要六嫂专门给你准备的。”

% R! E+ r; C5 B6 A  U% O7 s    “给我准备的？”

    “恩，六嫂也知道你爱吃红烧肉。”
; F; ~, @7 Q! Y& U, I! h
    “奇怪，六嫂咋知道我爱吃红烧肉。”我嘀咕着，又轻轻揪了一下老木的耳朵，“是你告诉他的吧。”
% Q" V5 p( |9 P5 C) v: a
    老木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 c$ i  C  I- O
    “不说是吧。”我挠起了老木的颈脖，挠着，我就把脸贴了过去，和老木的脸摩挲着。
' E" B# d6 M! f4 k4 k$ M& M: I
    我说：“老木，你真有意思，还往我大米饭里埋肉，弄得我像个小媳妇似得，想吃又不好意思吃，你知不知道，搁以前，只有男人疼媳妇，才会在媳妇的饭里埋肉……”
0 o* C% i9 s# U, U* E
    “知道，咋不知道，小时侯，我爸就喜欢搁我妈碗里埋肉……我妈还说，有个小媳妇就这样被丈夫心疼死了，因为丈夫在她碗里埋了一个圆蛋……”
8 e; ~$ l. t2 [( q& Z
9 {# a9 U! \* c    “圆蛋？”

    “恩，就是煮熟的整只的鸡蛋。”
' T/ W% {6 G+ _0 k5 @0 \
    “后来呢？”

    “她怕人看见，就一口塞进嘴里，正想嚼，就听见婆婆在问话，她只好赶快吞了来答话，结果鸡蛋哽在喉咙里，就哽死掉了。”

    “啊？真的啊？”

( D$ f0 n- A, T( {    “我妈说的。”

4 H+ ]& B2 m# W0 p% W! r    “那你还往我饭里埋肉？想哽死我？”
3 M: z  b+ L! y. P* i7 m* t( R
! o( H! H0 K) f) m9 f* V1 P    “咋会呢？那是给老太太准备的肉，切得碎，烀得还烂！”

$ _( T! n+ [6 D' ]0 H    “那我也咽着了。”
8 u+ {, T5 u5 `, o( p) l
    “你呀，贪心，吃急了，一口塞那么多。”

    “谁叫那肉做得这么香，我看了就流口水。”

    “好吃吗？”

" w6 w4 p( R& o  x    “好吃！”
1 y4 Z" h; Q2 ~5 C& S
    “喜欢吃吗？”
& [5 I$ J5 m0 \$ H$ N
8 I- {# Y6 h" t6 ]    “喜欢！”
0 }' y# C+ O: P) J
2 f9 p' T$ U. C+ g' }( o  g    “喜欢以后哥就经常做给你吃。”

, L0 m$ n+ X1 {    “好，我给你肉钱。”

    “啥肉钱不肉钱的，哥养一头大肥猪，够你吃好几年的了。”

# ?) o# \& ^, _0 M/ r* }; ?    “不卖？”

) @$ K  S# I  y3 {" J1 k1 r7 I    “不卖！”
4 n. A0 `/ Z) v9 c
    “那，小元变成了猪咋办？”
- k3 x* S/ x" L+ F( F
3 \8 l+ v% P' W    “那，哥就把小元卖了！”

    “你敢？”我揪住了老木的耳朵。
7 H6 R8 o( X. B8 D2 G) T
1 e- I1 ?/ w6 o' M  h6 c    “不敢，不敢，谁买哥也不卖。”老木示弱，憨憨地笑着说。
, Y  m) d% H+ [# p; ~
% I% ?( z3 X, a- |" M' C    哈哈，旷芜乡村的马路上，昏暗的夜色下，留下了我和老木一串串欢歌笑语声。

    从杨六家回来，我性情大发，跑去屋里取烟花。

    “走，老木，放烟花去！”本来，烟花是留着明天过小年放的。

& Z6 `  A# F% ]/ F3 x) C: C    我和老木，一人一把。

    我说：“老木，你也太能了，连唢呐也会吹！”

2 W8 e1 y: e+ V: n5 i" |    老木看着我，得意一笑。
/ }! p5 Y+ H, i6 d$ l5 F. \2 t
. B8 G# c/ l9 f$ g( c5 L8 S    老木说：“好听吗？”
: q9 Z# V/ w* E' a: m+ }
. c1 E" E. ~: C; m+ y8 L  G    “好听！”
* Q1 x$ o, W  N, }% t2 |0 O5 l
    “那，想听哥就吹。”

3 s. ~; Y. S" b, K1 ?; N    我崇拜地看着老木，点点头。

    我说：“老木，你识谱吗？”
* J$ d* r4 V7 V" _5 b( Z
* W, v3 [; \: v3 p9 \2 P# G    老木摇摇头。
& n0 X/ E& @, W, F) t
0 J3 E& Z' @2 W. {- \    “那你咋会吹呢？”
, a: m; M% }/ ]2 U( U5 u" X9 k4 N; L8 h
; P5 a8 N3 T* _( b    “跟爷爷学的。”
$ D/ e; r/ {. x, V5 f
! G( O4 B! ^! R0 A. Z7 E6 s    唢呐是乌岭沟村比较流行的一种管乐，婚丧嫁娶等庆贺活动皆用。老木说，吹唢呐的技术是爷爷传给他的，爷爷的唢呐藏在柜头，像只水烟斗，当年爷爷相奶奶的时候，凭这只唢呐，把奶奶吹到家门口。奶奶过门后，生下父亲就死了。之后，爷爷得了忧郁症，每天放牛，都拿着唢呐，领着老木，从这山吹到那山，曲调悲凉凄婉，如泣如诉，一腔思念、满腹衷肠。耳濡目染，老木也学会了。

    我和老木点燃烟花。
+ q' T7 |. B  q+ P" _4 y& \
- Q) g# P* a. E6 A    绚丽的烟火就像朵朵菊花，在我和老木的手里盛开。我从小特别的喜欢放烟花，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那绚烂的瞬间。

+ b8 e0 O/ i' O/ n7 b) _    我说：“老木，今天是过小年，陪你过完小年，明天小元就该回家过大年了。”听我这么说，老木晃动烟花的手倏地僵住了。

    我问：“老木，你咋了？”
1 w# \2 F4 Y0 J0 ?! _' \
    老木说：“小元，哥感激你！”
1 v) M8 s$ _6 _1 }% Q& s9 M$ D
    我一惊：“感激我？”
0 {8 s5 e5 h; Z1 G. o
    “恩，哥感激你。锁子成家后，哥都是一个人过年过节，白天忙来忙去的还好说，可以一到晚上，看着别人都是一家人欢欢喜喜聚在一起，哥的心，就跟刀剜了一样疼，早早上炕，蒙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4 I) ?: h' B! e% z  ]    听了老木的话，我心里难过得很，我说：“老木，以后每个年，小元都陪你一起过。”

+ ^2 D8 s! J. n9 q    老木没说话，突然就扔了手里的烟花，搂住了我，老木用几近啜泣的声音说：“小元，哥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
, I. ^5 V2 M4 Z+ r
    说着，一行泪就掉在了我脸上。

/ S/ K2 j$ D  k. R4 |' U0 [    我低下头，被老木扔在地上的烟花，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微微的，随即，大朵大朵的凋零。
, D7 q) M5 l% u) ^2 K( e0 z; d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2

102
: T% a! g  j) q! @* b
) ]: ]7 T. l# k. c2 N    放完烟花，很晚了。

    灶房，大锅里的水沸腾了，热气从锅盖的边缝飘出，整个灶房像是笼罩在一片云雾里，老木在热气中，时隐时现。
6 ]/ a# ~# \( [% m# z
3 t- b3 k) p% @2 q: |9 j    老木把锅盖一揭，说：“恩，可以了！”

% X3 }6 p6 u0 p( {1 x+ o    我砰然一动，突然全身好象被罩着一层金色的光环，旋转着向我扑来，刹那间，我被一层层、一圈圈金光灿烂的类似光芒的东西包围了起来，浑身燥热燥热的。
7 K: W4 C2 v  V$ g8 |8 q9 a
    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洗澡大桶虽然结实，可赶得急，有几处缝隙渗水，老木一直在修修补补，直到现在才得以用上。

/ j( ^! l& k6 q( r$ @    洗澡水烧了一大锅，很烫，兑完凉水，老木把院里铁门锁上，把进屋的木门拴死，拉下门上挂着的粗布帘子，老木怕有人过来骚扰——自我来后，平时经常有人过来串门，送着玉米饼、猪头肉什么的，老木不接，他们就用很不高兴的语气说：老木，这是送教书先生的！

    木桶真的很结实啊，还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0 O) j/ p5 S' L$ ~2 r( W
; C3 l0 J/ E+ J    老木用手指试了试水，说：“恩，差不多了！”
/ `. S8 w1 v2 [- `  `) _  O6 I" H
    大桶里，热气暖暖地飘出，裹夹着接近饱和的湿润，使得空气像是一种有温度和重量的粘稠的气体，这种温暖而粘稠的气体让我的情欲迅速膨胀。
9 Q! L" I& |) w8 \, |3 i
/ [6 F4 v( a' t% z* U8 g5 `6 y    脱衣服时，我说：“老木，咱俩儿一块洗，换着搓背！”

    我开始给老木脱衣服，老木没说话，站着，任由我动作。

    咔嚓！
, @* I3 k; _$ O$ B
% H! i# z  z4 H5 `! T+ d  W  i# \& z) U    皮带松开了！

    听见这声音，我的心，就像高考揭榜看分数，倏地，嘣嘣乱跳着。

, Y% e, l2 g4 X& X* b0 h* M5 M2 S    我剥去老木的衣裤，像给一颗大豆剥皮。只剩下大裤衩时，老木完全不敢抬头看我。在我脱掉老木的大裤衩时，老木的老二像个精灵，突然，直翘翘地，蹦了出来，倏地，划过我的手指。

# w$ L& d, b  ?# _$ q3 ^    这种手指和之间的瞬间碰触，感觉真得很奇特，就像小时侯，伸手去鱼缸抓鱼，没抓着，鱼刷地从我指间窜过。我很兴奋，甚至比抓着了还兴奋，我兴奋地说“我摸着鱼了，摸着了！”
* F0 }; D8 b8 i4 R
* @: F  Z2 }: t2 p3 b    没有了衣裤的老木，一丝不挂站在我眼前，象一块结实的羊脂玉。只是比玉还要软，还要暖，还要香。

6 W6 D. e1 a: A2 |8 I" Q: M  A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燃烧了起来，我感到自己仿佛飘了起来，飘到了白云的上方，那里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射着我。

5 q  P7 |3 z7 d, |) |    我用嘴，用舌头，亲这块玉。
. G: I6 |0 o' T& ]% A3 s, Y0 U
    虽然，老木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来看，脸红红的。但我能感觉得他浑身发热，他的全部神经似乎都在颤栗。

4 q/ v! L5 S- Q/ ~/ c    亲了很久，我才说，老木，好了！
3 t& i$ v: W  m/ q4 k
8 ^1 G8 F' p/ M+ |    老木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老木看见我也是赤条条站在他跟前，眼睛都直了，猛然一把抱起了我，胡渣渣的嘴狠狠亲了我一口，激动而缓缓地，把我放入水中。
& m! W4 {, t& e3 _2 p: m- u
    虽然，老木力气很大，但他一直在抑制发力，抑制的同时又很兴奋，所以，他是颤抖着的，微微颤抖着的。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3

103

    扑通！
" |0 w" j8 F! ?/ }! y, O; T, N: g
) W$ r7 D! S& m) O& I# F$ W5 J    老木猴急而轻快地跳入大桶。

    大桶里，老木先是拥搂着我，双手在我身上缓缓移动的同时，轮番吻我的嘴唇和耳朵，舌头在我脖子上舐来舐去，亲的唧唧作响，像只吃奶的小奶猪。
: X0 U& R1 Z3 {+ J6 d- k! O" D
    意识中，这是老木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和我亲热，那种美秒的感觉不言而喻。
0 {4 W, [" \6 I
    这让我更是兴奋，一阵阵不可抑制的眩晕，似乎让我看到了天堂的光亮。我多情地回亲着老木，我咬他的嘴唇和舌尖。刚一动作，老木就用力且疯狂地回应着、揉搓着，我的舌尖被拽到了他的嘴里，仿佛快与舌根分离。
1 p: i* y2 K* v9 Y
" R, h) R& L2 L; K9 \) j    一股股欲望，促使我们在亲吻的同时，用力地贴紧，再贴紧，双腿交叉在一起。他的下身挺起一个硬硬的物体顶得我发痛，但我又因为它的雄壮而激情踊跃。我喜欢、我愿意、我希望永远永远这样。

    亲够了，老木开始为我搓后背。

    我是背对老木，半蹲于老木伸直的双腿上，屁股顶着他的大腿根部，老木轻轻搓着我的后背，像在抚摩一尊绝品的瓷器。
1 a: n) \: o: F
: C4 C+ D0 C" W    老木还为我打香皂，后背、屁股，涂得到处都是，滑溜溜的。
$ k, Q: X: k# S2 n3 A; j
    老木做着这些时，我下体的老二硬得难以言说。当然，老木更是。我从没见过硬度和质地有这么好的东西。

    许是我屁股的私处一直在顶撞着老木的老二；许是私处涂了香皂，滑润润的；许是老木的硬度实在是惊人。
4 f$ ~6 r5 ^4 a
: e( N# ?0 \; o& [    当我微撅着屁股，一上一下，无意识顶压着老木的老二时，在某个合适时刻的某个合适点上，奇迹发生了，老木腰部突然发力，屁股顺势一挺，硬邦邦的老二就钻进了我的体内，像秋风里的菊花为他绽然开放。

    这是我第一次被进入，此等体验，前所未有——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一直反感这种被进入的侵略行为！
& b& l4 I* J& |# o! L3 I
* Y/ h% Y9 i/ n. c" B    当然，这种体验，老木也前所未有。
6 B' t+ ?% T; E( f( o2 T
    或许是太舒服、太刺激了，也或许是太感意外了。一进去，老木就似乎意识到了这种体验的非比寻常，他颤颤叫了声：“小元！”
! z% c! D7 |" [
+ T/ {2 T: L1 I) I7 O    我没有接话，只感到私处一股火辣辣的痛猛袭而来——我是背对着老木的，他看不到我脸上的痛苦表情。

2 U2 w, V2 ?* ~; j( j+ \! T2 |    在固定一个姿势后，老木开始小心地、缓缓地，挺着自己的屁股，一下一下动了起来。

    一旦动起来，老木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且无与伦比的快感。
3 q! ~* {0 B$ s+ c6 P1 n
    这种没有刻意去要求的，实质性的性爱对于我和老木来说，好比一本无字的书，我们必须一起用心去读，用身体去交流，长时间地锲而不舍地专研，才能领悟这本书的奥秘，才能体会到它的圣洁和至高无上的美。

    老木的每次抽动都让我不能自己的闭着眼睛，咬着嘴唇。
5 A: L! a2 A0 c: L- k& }! B
, r% r/ u4 f7 ^    忽然，眼前的白云不见了，到处布满了鲜花，我和老木仿佛化为一对蝴蝶，在百花丛中飞舞盘旋。飞呀飞呀，我累了，忽然，老木变成又了一棵大树，我落在了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在我身体里荡漾——尽管很疼，但和自己喜欢的人和谐的融为一体，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起初，老木在我身子里面有规律的颤动，他沉溺在欢乐的海洋中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7 {: I! x3 f7 e" N6 r. e" L$ \    渐渐地，那种由慢到快的频率让他爽快地着。
: N9 ^# i" v0 x0 }; k$ V
" I6 _0 R$ D% U    挺着、着，老木就一反常态，风狂雨骤，大桶里，传来一阵阵肉体和着水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老木喊着：小元、小元……老木居然哭了，但老木并没有让眼泪泛滥，泪刚出来，便被他止住了。

    喊着喊着，突然，老木“啊”的发出了粗壮的嚎叫声。老木是痛快地叫，他是舒服的，他死死从后面揽紧我的腰，牙齿咬着我的后肩膀。
5 ]3 Y* _( \6 z4 J
  P4 a: p" {, k+ c  G    紧接着，我也“啊”的叫了一声。我是痛苦地叫，我是被咬的——老木死死咬住了我的肩膀肉。
$ l9 C! S- g6 l! i$ I  U( }
' q. t" {* F1 `7 k5 O/ }* m- t! e2 m, X    老木那幸福至极的喊叫，使我感到欣慰和幸福——我为自己能给老木带来至高无上的快乐而欣喜若狂。
6 T# h9 `4 l0 X2 X! {+ R) n
: m4 q: B  ?* r5 @    结束后，老木宛如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躺在母亲身边一样，依偎着我。他前后的变化让我难以置信，开始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凯旋而归后又似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 P: Y( G( Q( O8 |: ~6 i
% O# d2 c, P, G1 E    老木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他轻轻抚摩着我肩膀的牙印，徐久，才说：“小元，哥给你留下点痕儿，你明儿就要走了，哥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咱俩怕是最后一次了，回城后，你要找着媳妇了，就可以天天快乐了。”

5 Q- U" ^7 \8 M# j7 e% z    老木说这话时，已把我抱转过来，死死搂着我，咬着我的嘴唇，眼睛一直闭着，就是不敢睁开看我。

/ x, F" F5 \' c5 U    就在这一刻之后，我发现了老木的两面性，前面是勇猛善战，像一个将军，后面的温柔依赖，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
( X' B9 x; R4 }  i7 ?. x/ E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老木的了解太少了。

- v) \/ f  o) l' a    你看他，靠在我的胸前，是那么依赖我、顺从我，需要我像母亲一样爱抚他。这就证明他也有软弱的一面，他那男子汉绷紧的神经，在恰当的时候也需要休息。
( j2 O  l4 c; T3 b3 J: E( F  W
& E% v, Z6 \1 L  ]) b    如果说老木是我的一座大山，那么我现在只站在了山脚下，只看到了山的外貌——满山的绿树和鲜花。这座山里有无穷的奥秘，我要耐心地、细致地一点一点去挖掘、去发现，才能真正走进真正了解这座大山。

    想到这些之后，我就真像一个妈妈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与他耳语，我发现他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 G0 d- [2 \& k1 \- `+ }, @
7 ?1 f6 a- h8 J& ^& a%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4

104

5 _- l) ^  y$ ^% g5 B6 _. N$ ~    窗外摇曳着斑驳的树影，屋里静极了。

7 r& z: ~7 [; }' A0 y! y    激情过后，我和老木都安静下来。
# Y& e& x# x; L1 O' ~, q% E( ^
6 @) f1 I' }6 c) i    起初，我盘腿坐于炕，嗑着葵花子。
, {( R% \( O- ~8 o/ |) F" h) v
    老木要为我剪着指甲，他把我的手和脚抱在怀里，细细为我剪着指甲。剪完指甲，老木又拿起了我的背包，为背包断线的拉链穿针引线。

    穿针引线时，老木问：“小元，这一走，啥时候回来？”
% [/ V3 B; \: h+ y  ]
    我嗑着葵花子，说：“没定，看吧，爷爷奶奶身体要好，就早点回来！”
7 Q) f$ c9 ~' @  N8 Y  h
    “爷爷奶奶身体咋了？”老木拉一下针线，瞅我一眼。
4 d3 a; G/ E& s6 y0 T( o2 d
$ ]% `+ c/ a: a5 ^7 }    “没啥事，就是年龄大了，抵抗力差！”
  n: h' L- }' ^+ I
    “老人年龄大了，就惦着孙儿！”

5 q, G; W' i6 y1 X    “恩，他们一直不同意我支教，希望我回去，说是也没几年活头了，希望能好好陪陪我。他们老放心不下我，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老木拉着线，听着，突地一怔，手一抖，半响无语，尔后，转身，把手指放入嘴，轻吮着。
8 v  n1 ?8 T9 S" m! F4 t
4 A  Z6 d( e% o9 b/ m. }2 D& R    “老木，咋了？”我感觉似乎是针扎着老木手了。
" m' F, G- w% e' B
1 O# C( _& ]; x9 d6 D7 _    “没事！”
+ ^) ?6 p% v/ c9 L! u
  L# B5 v) [+ C    “针扎手了？来，我瞅瞅！”我停止了嗑葵花子，凑脑袋，探出半拉身子过去。
- K4 z: ^, y; Q# P9 L) L
6 ^9 H1 _. d$ q& b! |' M* s    “小元，没事，啊，没事，哥这粗手糙皮的，哪那么容易扎着！”

    我不再言语。

    此后，透过柜子的玻璃镜，老木两手的母指与食指合撮，来回反复做着碰撞动作。碰撞几次后，老木再次把右手拇指与食指伸进嘴里濡湿，再次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把线头捻得又尖又细，再次尽手臂之长让眼镜与针的距离最佳，再试，还是失败。

    “老木，来，我帮你。”我把身子靠过去，只一刹那，线穿针而过。我打趣他，“看，多容易，你咋就穿不过去，真扎着手了？还是眼神不好使？”

    老木笑笑，没说话，接过针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穿针引线，徐久，他才小心翼翼探问：“那，小元，你咋想？”

    “啥咋想？”我问，问完，我就意识到老木想问什么，我赶紧说：“恩，我，我会回来的。”

) j% T/ r# K8 J1 q/ J    说完，我突然就明白老木为什么会往针眼里穿不过线。他才31岁啊，眼睛咋会不好使呢！

    老木紧张问：“真的？”
' [& u, ~+ N- c. p6 X) k" ~
    我看着老木，用肯定的语气说：“恩，是真的！”
8 p8 y# r. G. E! @0 A
    老木倏地就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却垂下头，无勇气与老木对视。

    其实，我不能这么肯定，我一直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自我不顾一切离开后，他们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果年后，情况突然变得糟糕，我就很可能真回不来了。

; ~- j) I/ j$ Z7 h, u7 O& `    缝完背包，老木起身，下炕，从卧室走去灶房，又从灶房走至仓储房，再走回卧室。就这么来回反复走着，两只手还不停东碰碰西摸摸，间歇发出阵阵找寻东西的蟋蟋蟀蟀的响动，找完东西，还似乎往刚缝好的背包里塞着。

; Q/ }6 l& N. ^6 N9 E1 r    “老木，干啥哩？左晃右晃的。”我有点惊讶老木的反常。
; g* q3 T9 L& r! q
5 p9 w  G, X( P! w; g; C    “没事，看看你明儿赶车还缺点啥。”老木背着身应话，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 Q: J# D; j# Z' a; i    随之，转过身来，冲我挥挥手：“小元，先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去镇上，下午还要坐车呢！”

* X- Y0 X& F7 `1 l" P    “那我先睡了……老木，对了，明早儿晚点起，啊，早饭不用太早，我坐下午一点车就行。”
' v1 Q4 M8 ]" j
    “恩，哥知道！”老木摆摆手。

    很快，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木才钻进被窝。

8 g: f+ m+ _4 G- t2 F. |) j    许是看见我睁开了半睡半醒的眼，老木边钻边问：“小元，你醒了？”
2 f; A+ w# j9 t
& e# ~5 \4 ^& |3 ^0 O    我说：“都做梦了。”

    “梦见啥了？”老木的手在被窝里抓着我的手，两只手心对着，握紧了。
: j& u6 L2 V" [; T1 l- v8 h5 e$ O
( m) q$ `. c9 j5 |' V    “梦见那个山洞了。”

    “哪个山洞？”
  H0 Y6 O) q/ d4 N$ a# y
. a0 p# R( I; E- s8 l    “就那个！”
% O; L9 l3 z: J# I
    “哦，光是山洞？”
  Z- y& f3 N, z6 X0 c* U+ H
% D  T- [" u" t    “还有你。”
; w' B4 e/ w) s4 I) L9 [
! t1 a* [: v6 I( _( `0 ^    “我干啥了？”

6 Y: Q6 D" \* z' m. |    “你脱了外套，给我披上，还用锄头打死了一只狗。”

    “那哪是梦啊，那不是真事吗？呵呵，你啊，还没醒过来，睡迷糊了。”老木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呵呵地乐了，乐够了，又扭过脸来看我，看够了，他关了灯。
( K0 x& w3 N, h3 a# t+ V0 D2 c
" X: y# J. z5 ^0 _* @/ \- q    屋里漆黑一片。
; a! T- n5 l% U
    不一会儿，小屋里响起了呼噜声，两个调，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这声起了，那声才落，像是在对抗，又像是在呼应。

    外屋的灶膛里，木柴柈子半明半暗地煨着一炉温暖。
4 b3 W# Z$ J5 q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5
& n, |9 D8 I' W: j
105
9 ?6 S& g5 `) Y" }5 z$ R
( ~, ~# a1 Q3 D: j    半夜，我被老木弄醒了。
3 }7 P) W, H% O: |! M5 d
( D7 }5 x8 k5 ?. S5 D# Q7 _% X    记得，老木钻进被窝，我们就紧紧拥抱一起，嘴唇相互贴着。起初，还断断续续说着话，后来，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 h5 x9 V6 [# b, F  ]' {, U
    不知过了多久，老木醒了，醒了的老木加大了拥抱我的力度，用硬挺挺的“”激情碰撞着我的肉身，力道越来越大，火焰越来越炽热。
. ?7 k2 T" @  c- g* ]0 w
    我也醒了。
% J6 c4 ~/ k! |; h, }
, ], f! y7 u3 n4 i9 [    我一醒过来，老木就燃烧了起来，他翻身，压了上来。
" T& x0 X% h6 q$ z! r/ w1 v
2 Y9 u6 \+ u  }! M  g( j3 ]1 w    他扯掉自己的内裤，也扯掉我的内裤。光溜溜地压在了我身上，挤压了一会儿，老木又起身，把我扳转过去，背对他。
' J# P; l; ^( u# _$ m' T
    显然，老木喜欢上了这种方式，或者说，上瘾了。他是如此的主动，甚至没有任何的前奏和暗示。
1 @3 h  k# }% J4 @" f2 X1 c
" U8 F; q! O, D/ Z    老木腰部的力量真是大啊，找了找位置，对准后，试探试探，狠狠一挺，没进去，又一挺，还是没进去，再一挺，进去了——动作显然比第一次熟练了很多。
$ x8 l: b$ J7 i  e/ U
9 Y' V$ V; B5 L; c3 a    我不由“啊”的叫出了声。
! O6 W2 t9 ?* ?4 H) ]1 f1 N) f
    痛啊，实在太痛，钻心般，火辣辣的痛。

8 O1 H: e' Q! I3 ], y! B% d8 u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行为，老木心疼问：“小元，咋了？哥弄痛你了？”

    我咬牙说：“没事，不痛！”
' P$ G3 p2 ]2 c+ \) j7 Q7 X0 S0 A# Y
    老木不放心问：“小元，真不痛？”
3 s( S9 Q3 C. @. h" ~! q# Q
! B5 V1 F5 F6 ]    我怕老木停止，为配合他，故意把屁股撅得老高，忙说：“没事，继续，我都说不痛了！”语气带着命令成份。
2 O( g- R% ?3 [) B
    老木不说话了，开始试探性地缓缓动了起来。

, g( I$ f+ h5 }: a    高潮时，老木猛然托起了我的臀部，离开了炕，悬空，在空中稍停留，就听见喊了声：
% }4 Q8 @# p8 g8 x- c& f9 N
7 s6 K) ?( Q+ B) A, u; F    “小元！”
2 t) @  R9 C$ P, D4 j9 {; n
5 T7 h+ }$ b8 m1 r    一颤，一颤，又一颤。
, u) a' E# i/ a! x& q" J
) {$ S$ B1 j1 K% l    一阵阵悸动，像电流般地传遍全身，我和老木共同体验那种飞的感觉……
) G* t: M6 R- w8 g
    完事后，老木抱着我，嘴唇贴着我的脸，很是内疚，他不安地说：“小元，对不住，哥弄痛你了……怨哥，哥本该忍来着……！”
; k; t" r- t; C+ H
    我安慰他：“老木，没事，小元接受，小元也喜欢。”
+ ^+ P5 k) o& l; w8 \4 m
( q! J3 Q" j: E6 o; i8 Q& C    听了我的话，一滴泪珠，就从老木的眼角，淌了出来。
" Z( w$ j; r7 S) M- w4 w' q; y
. Y1 e) X7 G+ E% o) N    此后，在这沉寂的乡村的夜，我和老木紧紧相拥，有种相依相偎的生死感，就像两只彼此依赖对方生存的动物。

  }) D# S2 Z6 q    由于烧了洗澡水，炕很热，加上我和老木都出了汗，彼此身上都黏糊糊的。起初，我试着分开老木的拥搂，给彼此一个舒喘的空间。但这种努力不成功，在我感觉热时，轻轻推了推老木，想腾个空间擦把汗，老木先是挪了挪身子，不到两秒又迅速靠过来，把我抱住。当我还是感觉热时，再次轻轻推了推他，老木还是只稍微侧了侧身子，可又迫不及待靠过来，抱紧我，一刻也不能容忍我离开他的拥抱，似乎我一旦离开，就不再回来了。

    那一晚，我和老木紧紧抱在一起。
) J. p* c* x6 F# {# }
    老木主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什么腊月二十三就算是年了，那晚的灶糖是一定要吃的。

    我说，要不，咱俩不睡了，起来吃糖！

( G2 A0 b( _7 Z0 T, s6 u7 Y. s5 G    老木说，你就是灶王爷，哥吃小元就行了。
% L1 u9 Q: F. s% i$ k, K
    说着，真张开嘴，咬我的舌头。

' j! m  ]; ?& f+ D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6
" Y6 K# W. v, Z
( V' C3 J% ?, y' J8 r& m 106
5 g, e# a# ~* G, T" [
    我被隔壁厨房传来咕咚咕咚的烧水声惊醒。
9 _, {# ?) e7 ?" m- G) q
    穿衣起身，老木已在灶前叮叮咚咚忙开了。
+ w' s0 }, h9 A8 R& p
    “老木，不是说好不起早吗？”我有点不高兴了，心疼地埋怨起老木来。这几天，天冷，为了照顾我，老木似乎有点小感冒，这么大早起来，万一加重病情咋办？
3 \5 r( z* S6 B$ S9 g8 x
    “哦！”老木一惊，显然没料到我也会这么早起。

8 U) d/ Y$ b0 f$ P9 m    老木说，吃完早饭，我就要走了，起早点，是给我做顿好吃的。
4 g7 A" D$ q2 ]. ]
    “老木，这是啥呢？”我舀着洗脸水，老木在案板剁着什么，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
9 r5 v, x0 T, x- w( g# o
    “鱼，鲤鱼！”
5 f2 z9 ?- i& F- ~' s/ @' t
  y& c( h; ~" J# h    “鲤鱼？哪买的？”

    “搁鱼贩子那买的，买好几天了。”
1 Y& S$ J7 Q! u2 @4 V0 [* x; H# O
0 q) ~1 _7 M" p- i) `    “多少钱？”

    “没几个钱，小元，来，闻闻，看臭没？”老木拿起一块剁好的，还沾着血丝的鱼往我鼻子边伸。

. m9 f* {9 @! h8 |. q( {! v1 Q4 V    “恩，臭倒没臭，好象有点腥！”
  i; g1 r; q3 j
    “鲤鱼不好做，做不好，是有一股土腥味儿。”老木继续剁着鱼，“不过，鲤鱼的腮下面有一根腥线，揪出来，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了。”

    “是吗？在哪呢？”
/ L7 H. L3 `" T0 [7 n7 r
0 x  H- u6 @" Y- B- |9 O9 H    “这儿，你看！”老木拿起鱼头，揪开鱼腮，“看清没，就这根。”老木拨弄了一下腥线，“记住了，以后要做鲤鱼，都得把这根腥线剔了。”

    洗完脸，老木要杀鸡。
$ i4 ]6 `) h! K* k4 c0 @: ]- f5 q
    我说：“老木，你杀鸡干啥啊？”是啊，都吃这么多人参炖鸡汤了，再杀，我就成周扒皮，把老木家的鸡吃得一个不剩了。
  o9 l8 u& N- X. n, J( @
, F: d' x' U5 p/ f    老木说：“杀了，做道榛蘑炖小鸡，榛蘑是我春天在深山岭采的，晒干后，水一泡就软烀了，用来炖小鸡，那个香啊，老好吃了！”

$ {& Y3 X# y( N9 d8 x/ [( x* ~    老木动情地说，回味的表情，似乎这道菜已做好了，摆在了他跟前。
, y' b2 y5 s+ j( V0 Y" V
, p) v# j! v1 H0 e' x3 t    我吃过这道菜，以前在学校，康兵就经常做。榛蘑和小鸡一块，一烀就是一下午，浓浓的鸡肉香夹裹着天然的榛蘑香，在整个楼道蔓延开来。校长的鼻子很灵，香气刚从炖锅的边缘飘出，他就跑过来，擤擤鼻子，馋馋地问：康老师，你又做榛蘑炖小鸡啦？那个“啦”字拖的又长又深远，有点像港台腔，听得人麻颤颤的。

    杀鸡时，我帮着抓鸡，老木告诉我，双手抓着鸡爪，往上提，鸡脑袋向下。老木在鸡的喉咙部位扯下一小撮毛，一刀下去，鸡开始挣扎。只是，没想到，垂死的鸡的腿部会有力量这么大，双腿一蹬，差点就从我的手里掉下来。
9 b( l5 y+ r2 r/ @: h7 i, }
' a+ W6 h  ?! T    老木把烧开的水倒在鸡身上，给鸡拔毛时，老木的动作非常麻利，一会儿就拔去了一大半。

" }) A" o2 F' g! O- X$ L    我感到很纳闷，我说，同样是干活儿，你在拔毛，我也在拔毛，你一撮，一大把毛就落了，我一撮，就几根毛。
$ W8 X' _8 x3 E) j- `8 O
    老木笑了。
' Y! t& q; s: m, d4 P
/ E' _- r+ Z" ~6 M& h% _5 |    老木边示范边解释，看我，注意没，手掌与鸡毛的接触面大点，撮的时候往前用劲儿，你是向上用劲儿。

% w+ r2 H% Z" M7 K# W1 n    我一试，果然是这样。
5 g4 R2 c7 V+ {) _- K8 ~7 B' O% {
    老木把褪了毛的鸡，放到案板上，抡着菜刀把鸡剁成碎块。
  m  O- l6 h4 J5 \
  Y5 \: p% [3 l! G# B    炸糕时，大锅里的油冒起了烟，糕块再放进去，马上油花四溅，糕块闪动着诱人的光亮。

    早餐果然很丰盛，丰盛得咂舌。有鲤鱼、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等等。
+ U: e+ @, X# U, H6 D. O* J
    见我目瞪口呆盯着这么一桌子菜，老木解释说：“小元，这是年夜饭，也是咱哥俩儿的团圆饭，过年都得这么吃！”

1 t9 u1 }+ X, J) b- r    见我还是不解，老木说：“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佛手；三十，走油；初一，磕头！”
4 T, o* U* Q3 }$ A9 w
2 F* e: ~0 [1 T  Q  E  Q    哦，老木是把这顿早饭当年饭吃！

+ B% y( f, p. E. v6 k6 `    我夹起一个冒油的炸糕，塞到嘴巴里，豆馅从嘴里龇出来，像一粒椭圆的石榴籽。
8 t6 G, {) n# R8 m  F) f& ^
4 _4 X! h( T4 L: y' _/ O    我说：“可现在还没到过年哪！”
+ v9 k5 [7 Q8 n; r2 e. S( g
7 F* i  K$ e1 M( E3 h6 U7 c) ~+ }    “和你吃完这顿饭，哥的年就过完了！”

    原来是这样！
, ?% X. @. N6 _/ D. D0 N. `( [/ O* j
    难怪这般丰盛，有豆腐、有肉、有鸡，还有面糕啥的。

    我放下筷子，突然就想哭，我说：“老木，说点高兴的行不，大过年的！”
' p7 U( t7 r, B1 K4 w& L* ?! ^
+ X) i7 g. q6 D- R8 `) i! z1 D! c    老木抹了抹眼角：“怨哥，我这是高兴的，瞧这年过得，高兴啊！”
8 ^. s( ]" _- V8 [
    我说：“老木，我说过，以后每个年都陪你过。”
" `# f' _# Q& ]4 A  ~( L: G
    老木点了点头，笑了。

    老木说：“小元，有你这句话，哥知足了，以后呀，这年就算你没陪我一起过，哥也当你在身边！”
. }6 d: r3 B; T- H/ H3 _- m: L
    我捶了一下老木的胸：“你呀，又来了！”

& O/ x' a: G) ^: l    老木抓住我的手：“好，吃，吃菜，不整事了！”

    吃完饭，准备给老木写对联，来了个剃头匠。

    剃头匠姓罗，乌岭沟村的人都叫他罗老栓，是乌岭沟村一带，方圆几十里的剃头匠。

3 \, c3 k: S4 `0 S/ ^    大山里的剃头匠是流动的，年前走得频繁些。天一亮，罗老栓便在老伴的目送下，噗哧噗嗤扇着脚底板，肩扛小木箱，腋挎黄布伞，在“妹子那年刚十八，二十的哥哥深爱她，唉呀现在就出发，一顶花轿抬到家。”的山歌声中，开始了新一轮理发的征程。

    老木早已把椅子、毛巾、热水准备好。

: X3 e0 X  B. t) |" G7 D    罗老栓很是健谈，他一边给老木剃头，一边讲他沿途的趣闻。这时，我竖起耳朵，小心听他讲了个什么“积积攒攒，买了一把伞，黄风一吹，一光杆。莫怕，莫怕，还有一个把”的奇闻逸事。

( `' O8 p2 Q" c* E% C  g    罗老栓走后，我说，这个罗老栓，真有意思，像个说书先生。

    老木说，他呀，厉害着呢，肚子里的东西堆得像座山，怎么倒也倒不完。见我来了兴趣，老木告诉我，小时候，他就喜欢听罗老栓讲故事，每次给老木的爷爷理完发，要走时，他总急得号啕大哭，恋恋不舍地拉着罗老栓的衣角。有时要跟着他走上那么一里路，缠他再讲一个故事。罗老栓讲累了或讲完了，就劝老木回去，如果老木还舍不得走，罗老栓就会下逐客令，老木再不走，罗老栓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威胁老木：再不掉头，把你装进去卖给西山岭的黑蛋（一个专门用石块掷小孩的疯子）。
, U5 X8 [$ n) d9 a
- j  V- }  ?1 |    这时，老木一边怏怏地往回走，一边回头大声地喊：“木、瓦、窑、石、漆（匠），戴刀（即剃头师傅）坐下席。月一出家门，回来满脸须”。

    罗老栓听了，也不恼，过上一个月又带着奇闻逸事转了回来。
% i# p9 m/ t* Z0 a; a# e$ V7 y4 o
- G% Z% u, e$ {8 m, V5 T    于是，老木又缠着他，跟着他跑，老木童年的时光就在罗老栓讲不完的故事中飞逝。
- W3 w& H* f! q9 T% I* {# ?+ d
    后来，老木去了山里的学校读书，每到爷爷理发的日子，他便从学校逃回家，说是为了理发，其实是想听罗老栓的故事。那时，老木识了字，每听完一段奇闻逸事便在方格纸上记下来，再拿回学校讲给小伙伴听。可以说，是罗老栓给了老木最初有关民间故事的启蒙。

8 M7 N0 A; Y6 m- D9 I$ {9 D0 D& T    接着，老木考取了大山十几里开外的乌山中学，每星期只能回家一次。他与罗老栓见面次数少了。有时周末回来，也能恰巧和他照上面。罗老栓一边用熟练的技术为老木的父亲挑着耳朵，一边亲热地打着招呼：哎哟，大伢子回来了。来，剃个头。
7 Z+ C, \( z  s. n5 q9 N
    这时，老木会急得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剃了同学要笑话。

/ M( j# C) `2 j6 Z    理完发，我给老木写了对联，老木在厨房给对联打着浆子。

. m* |' _* K8 H$ R3 Q8 u    我写的上联是：开开心心做自己；下联是：幸幸福福过大年，横批是：老木吉祥。

; j+ E9 @* L8 w7 G* H, j# s    我说，老木，凉干再贴上吧。
1 i+ w* d3 x; G" q) Z' t8 b
    老木接过对联，仔细端详着，端详了很久，才满意地放下，不停夸我不愧是教书先生，字写得真是好！

    老木贴着对联，皮皮在旁边蹦蹦跳跳帮忙，他扯着对联的下脚，叫着：歪了，歪了！
. ^0 i( J+ {" n3 w' p
    趁老木贴春联功夫，我去了趟厕所。回来，马路上，我听见一阵喊声：“哎，小元兄弟，小元兄弟！”

, \, A  O1 x9 e/ D" n( Q6 g7 ?1 }    转身，一个四十多岁样子，着花纹大襟袄，留齐耳短发，脸蛋圆圆的女人冲我挥手。女人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携裹着一股风，不一会儿，就来到我跟前。

) j/ T, m+ L+ ^* c9 u& M$ B' {    定眼一看，是六嫂。

; I& r- \2 y; ]    许是风吹的缘故，六嫂圆圆的脸有些红润，六嫂说：“正要去找你和老木哩，没寻思在这儿碰上了！”

    六嫂是过来请我和老木吃饭的，老太太的寿宴。
: d# I% h7 U! {: j
    看见六嫂，我突然想起昨晚，她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 U) b, g, P8 G0 x% r! h8 ^( D
. l$ M5 H9 s4 J5 ]2 a" A    我说：“六嫂，昨晚你想说什么来着？”

    六嫂看了我一眼，明白过来，她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见我执意想知道，她还是开口了：“也没什么事，就那天去镇里赶集，老木要我捎一搪瓷缸红烧肉给你，六嫂我忘了……小元兄弟，六嫂可不是存心的，搪瓷缸装在黑布口袋，黑布口袋放在六嫂的担架筐里，筐里还放着好几个别人捎带买东西的黑布口袋，六嫂一忙，就给忘了……”

    我一惊：“红烧肉？”
5 V6 x9 X* K) s& i2 Y
! e0 m9 m& d' d/ F    “是啊，红烧肉，老木烀的，烀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送我家来，说是要我捎给你。”

    “他自己咋不来？”

    “来不了！”
' u. m  P, _2 `7 R/ M: b, C
    “咋了？”
& m% @' I3 g1 p& r
# F0 R- n& A/ e& {9 M0 ?    “那段他生病了，都好几天了，一直挺着。”
. T6 J' A3 ]- `6 V
    我疑惑地看着六嫂。

    我不大相信老木会生病，应该说，是根本不信。老木的身体和韧性我知道，他怎么会病得赶不了集呢？他的身体多么强健啊，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像牛一样，永远也不知疲倦。

* M9 c/ X, h; [    突然，我就想起那次，漂亮女同事来探望我，老木也是拎着个黑布口袋，鼓鼓囊囊的，想必装的就是红烧肉。
/ C! [! @9 ?! k$ `$ y  u& R) r
    这么想着，我心里的感动又一次涌上来，似一根柔软的针，使劲往自己酸痒的地方扎去。
9 u* j" c. f( A; o
( z/ u% I0 a1 j+ d) y+ v    我赶紧冲六嫂笑笑，扭头，急匆匆，走了。

3 [* ~9 x5 d" T& R    六嫂在后面跺着脚喊：“哎，小元兄弟，别走，上六嫂家吃饭去……”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7

107
8 X! }/ Q# {8 U! d; n
    终于要离开乌岭沟村了。
# d. v8 K& t- s, o
- _! J8 g7 A  C3 n; B    回镇的路上，老木一直送我。

    临走前，好不容易，我和老木穿戴整齐了，互相瞅瞅，看看捂严实没。老木把我的帽子往下拉拉，我给老木扣上衣襟最下面的扣子，顺势扯上了他的袄袖子——这种家常的体贴，是我一直朝思暮想的甜蜜细节。
/ i' ^* }: P4 B/ i6 ^3 O' G% i6 ^2 W
4 e. o" n( D: ~5 q: v3 X    俩人出门，迎着日照，土路的雪地上，两溜脚印，一大一小。
2 ]- M2 G3 {$ {, ?
    由于是土路，有冰渣，道儿滑，老木把我更紧地拽在自己身边。

    起初，一路无话，那两溜脚印却挨得更近。
* K8 t) `$ H4 T+ K1 a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向老木提起红烧肉的事儿。我问老木，同事探我那天，是给我送红烧肉吗？

- V& }! L1 Z9 P    老木说：“提啥呢，都过去的事儿了。”

    “可你生病了！”

3 Y/ Y; }$ u: L% V5 s/ K    “没事，我身体结实着！”
" b3 n8 }; t/ l2 W! F; T7 w# Z
    “是感冒吗？发不发烧？”

    “没有，就是有点迷糊。”

8 f% b) Z) N' [8 A. T3 C    “那就是发烧了，烧晕了才迷糊。”

    “没那么严重，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 m2 c% M: V0 q/ x: K1 i
) i1 H& c8 w9 I# c2 n  g    “老木，对不起！”
; q" W$ q: y$ [3 b" r
4 J" e- J  I1 F    “小元，说啥呢，对不起可不能随便说。”

5 ]( d2 ]. y. \5 o0 u( d1 ^% `) t    “对不起！”

    “你看你！”
- s, R3 E# A, A* j/ e3 @# B9 R% `* K% R
, b; ?+ T7 f/ E# K1 z6 [  v    “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

    老木不说话了，老木不说话，我就知道我一语中的，说到了他的委屈处。他肯定是因为我，因为我不和他打招呼，故意抓着女同事的手，头也不抬，高傲地走了——本来，老木是来给我送红烧肉的，后来只有拎着搪瓷缸，凄凄然回家，接着病倒了。

    这么想着，我抓起了老木的手，心疼地说：“老木，好了，别送了，回去吧。”
  S+ G8 N- X  q8 C* l2 z' N
' k0 e( G% T2 n! d    老木回抓我的手：“没事，再送送，送到前面就好了！”
" C. I; w! b1 b3 k6 n* o# n1 g, w
    “回去吧，今儿天冷！”

    “再送送，前面就好了！”

    “回去……”
6 w8 @6 N$ g& x7 `# D5 z* s
    “再送送……”
! Y6 ?7 Z; C% z
  B# s8 q$ N) P; u    你一句我一句，我们又走了好远好远。
! Z. a  B# }7 _6 A6 t
5 L3 Q; l! U" q3 M. g: w) E7 Y7 k    互不相让之际，来了辆小皮卡车，司机停车，探出脑袋喊：“老木，来，上车！”
/ i8 F4 F5 p* K  q0 E8 u
    “哦，是老金啊，赶集去？”老木热情打着招呼，“不了，你走吧，咱俩走着去就行！”
, w, p2 q' a  F9 ?
( |  T) s8 e' U( a) A, v8 z    “金大哥好！”真是奇怪，我竟脱口向他打起了招呼。

    人在幸福的时候，会善待身边的一切事物。突然发现，我现在没有任何烦恼，开心得就像两只手里都抓着一大把糖葫芦的小孩。我感到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美好，阳光美好、空气美好、大马路美好、小皮卡美好，小皮卡里面的老金尤其美好。美好的让我禁不住露出笑容，张嘴就热情洋溢地冲老金打起了招呼。

    这个老金，我是认识的，元旦老木杀猪，他来了，老木给他敬酒，他豪爽地端起碗就喝，喝完酒一个劲儿夸老木：行，有本事，杀了大肥猪，还结识了城里的教书先生！

% V9 `4 |% K. C3 M5 D+ J0 W    显然，老金有点受宠若惊，他没想我会主动问候，脸上甚至还堆着笑，洋溢得像团火。
+ e; f8 ]- m: S. d8 f: U
; n2 E# j8 O- e% j    老金跳下车，粗糙的大手拉着我的胳膊，用更大的热情回敬我说：“咦，这不城里的教书先生吗？来来来，上车，老哥捎你一段！”

    老木向我眨了眨眼，使使眼色。我却没有领会，我说：“老金大哥，谢谢啊，你真是好人！”爱屋及乌，在我眼里，现在只要是老木认识的人，都是好人。

    老木又说：“老金，你走吧，反正也不远，咱哥俩儿走走就到了。”
# E! }% p+ f; j( p+ q4 o
    老金说：“哎呀，来来来，上车吧，走路多费力气，天还冷！”说着，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架上了车。

    老木本来是抓着我的手的，执拗不过，只好松开了。

: Q  _+ o& B9 w5 L! }. k0 `    老金在前面开车，不停问这问那，和我天南地北说着话、唠着家常。我和老木坐于后座，我一边恩哦啊的回应着老金的问话，偶尔还故作惊讶地问：哦，天啊，老金，你家的猪都有三百斤了，咋还不杀呢？
! A9 ^2 e3 e: R
    老木则一声不吭，紧紧抓着我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我想拔出来，他非旦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6 a4 }3 z' \6 S/ g1 P
0 [  k9 K! O! k$ g+ g7 g( l    到了镇上，下车，老木似乎有点不开心，老木说：“小元，本来，哥是想陪你走到镇上。”
" O% T! c4 g- m+ b( k' I* y% q
. F0 Y" C1 m' D  C* b    “你背着包，不累？”
) d/ j. ]8 K% A- Q4 h; R4 q8 T
+ @4 V. \! H! ?    “不累，以前买小猪崽，我一气背到家，一站脚不歇。”
3 o& R; q6 L, X3 T8 [
2 u6 c& d: _  i4 A    “我心疼你。”
! v3 u4 A& C; H
2 `! d0 U& |3 o- ?' J% \9 v0 P    “我是寻思陪你多走一会儿！”

3 d9 v% [& {( w! ]3 W    “下次，下次咱俩走着过来，走着回去。”
9 d, e/ \8 p& Q5 a9 Y# y$ ?7 {9 `
    “有下次？”

+ f* ]! w- i1 A1 x6 A    “当然。”

, ]3 p: u+ }+ \* D    老木心情好转，孩子般，释然笑了。
, g4 V4 l5 l4 |% l
7 Q. M0 E5 f# r    时间还早，老木强行把我拉进了一家小面馆。
$ t, m2 \/ c6 L3 f# E
    老木说：“小元，吃碗面再走。”

5 e$ T8 l! Z9 y    我说：“不想吃，一点儿也不饿！”

7 l" C# {  |$ |9 \! Y3 a    怎么会饿呢？年都过完了，团圆饭也刚吃完，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老木接二连三换着花样做给我吃。
9 O9 `  T5 P* j) V
    老木说：“不饿也得吃，你还得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呢！”

    我说：“要不，你吃，吃饱了好赶路回家。”

    老木说：“我不碍事，小元，你得吃点。”
* p  p) Z4 p9 \6 g1 g
6 s  J; f. c) c& H; F    我说：“不想吃！”

; k) u9 u  ]$ }7 }, p. U- j3 X7 c4 _+ C    不是不想吃，是真不饿，这几天，老木把我当菩萨供着，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还喝中药、人参鸡汤啥的。
! f$ q* S5 n# `& i0 }, g
    老木说：“那，我也不吃，哥饿着走回去。”

  O& S. Z- M5 \. v% f    我一听，急了，忙说：“那，咱俩儿要一碗，一起吃。”

    “行！”
: B  E9 F! N$ ~# q0 f5 a
    小面馆里，我和老木面对面坐着。

    牛肉面上来了，狠狠一大碗。
" u' q" C. E1 V% R
    一碗面，老板只给了一双筷子，一只汤勺。没办法，我和老木，一个用筷子，一个用汤勺。一个吃面，一个喝汤。
. Y( o$ u7 V$ u! e$ s8 A8 ^( R
    小木桌，又小又窄，我和老木几乎脸对脸，头碰头。老木喝着汤，我吃着面。我说：来，该你了，你吃两口。
( Q, ~, E2 i7 l0 }6 ?
    老木说：不急，我在喝汤呢，你再吃两口。
, E8 l6 S  E  d. U8 c
    我呼啦呼啦，就一气吃了好几口，把碗一推，说，好了，你再不吃，我就不吃了。
3 C1 k/ h+ u& h
0 l6 i3 D* ]& N( g    没办法，老木只好接过筷子。

8 D0 M/ O4 k# @1 }5 o0 O9 u1 H    老木吃着面，我喝着汤，老木说：“小元，喝点辣汤好，驱寒，抗感冒。”老木是怕我坐车睡着了，担心我受风寒。
# Y6 w. K6 |  i/ y+ w
    老木吃面真慢啊，筷子一夹，两三根，不像我，一夹，夹一大陀。吃的时候，也不像我，滋溜一下，半陀进嘴了，他是一口一口，啜着进去了，像大病初愈的病人进食。这么个山里大男人，竟这么吃面，真难为他了。

    没吃几口，他就捂着肚子，装着很饱的样子，还故意打了个响隔：哎呀，真饱，撑死我了，小元，该你了。

5 v) w6 k" A, |* l    我很无奈，只好把汤勺给他，接过了筷子，又吃起面来。也许是因老木的退让感动了我，加上和老木头碰头这么亲热地吃，原本不饿的我竟又滋滋有味地吃了下去，吃着吃着，面渐渐少了，汤也渐渐少了，一个大鸡腿突然出现。
% p7 j" q0 r# m( a8 B/ C
    先是老木，惊喜地叫了一声：“嘿，有鸡腿！”
$ A& ^5 z, |7 d+ U. A/ [* |) V
    我也惊喜地叫着：“是呢！”
6 L0 K( I+ _& }7 \; e# |  t0 g/ o
6 W& X; O& y) N* O. Y    说完，谁也不动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老木说：“小元，这鸡腿你吃了，你道远，身子骨刚恢复。”
8 d7 o' K8 w, J, M
7 @) K1 t% d; [+ P; D    我说：“不，得你吃，你还得走着回家，累！”

' g* u4 T% X1 l, a# Y: L    “你吃！”
6 m; B. W( C1 E5 R/ N' w- l8 O
3 d" |, y7 @& U    “你吃！”

    “还是你吃！”

    “还是你吃！”
* }2 q  x: h' U
- J* X, U- F( r$ }8 J: \9 G. r    “说了你吃！”
% N* b" H* E6 I" t! O; V3 F3 n
0 E9 ~% ?% h" S  l2 |: v    “说了你吃！”
' ], l' K# i( j' X
# l4 a$ n5 J3 ~( R. N. F    我们推呀推，后来，面没了，汤没了，大鸡腿却还在碗底，像根小小的棒槌，随着我们相互推碗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1 \* U2 ]1 [# Q  q  I
    我说：“要不，再加一个，咱俩一人一个！”
' T" F$ m& j7 J0 y  D- B* F1 K( Z* q
0 ]: [: q( |2 s  q& @- i    老木：“一人一个，怕是吃不了，浪费！”

    我说：“那，咱俩一起吃，一人一口？”
5 W' ?: _, c' r3 B5 c% }& q% [
. |# b! W4 Z) {, h, n2 w2 F6 B    老木点点头，说：“行，小元先吃！”
2 J0 n# I# `8 S4 Y# p
4 {' l: c3 g2 g! O7 ?    我说：“不，老木，你先吃。”

    老木说：“小元，还是你先吃，哥嘴大，一口下去，就剩下骨头渣渣了！”

( e0 e2 [2 v9 U2 n. C2 t    我说：“我的嘴也不小，一口下去，怕是骨头渣渣也没了！”
6 l; ?- K$ I1 B7 f
    老木说：“要不，咱俩敲杠子，谁赢了谁吃！”
6 R; `# `9 i3 i% R' V
    “好！”

    “一言为定。”
2 w2 k' O% I4 n
) p1 y6 @2 q: d+ ^4 V    老木拿起筷子敲着桌子，喊杠子打老虎。每每这时，他的节奏总是快一步，输给我。
2 j/ [* E& C0 P1 k
2 k2 m$ N4 E! N) }. B5 r& K    我吃着大鸡腿，恩，突然，我皱起了眉头，把筷子伸进嘴里掏着。
  f9 d9 Q" J, |, }+ e
    “小元，咋了？”老木把头伸过来看。

    “碎骨塞牙逢了。”

( s/ A8 m  @& V' ]4 F5 F2 [    “我看看！”老木起身，不顾面馆还有他人，捧过我的脸。我靠在老木的胳膊弯里，大张着嘴，有一线口水顺着嘴角滴了下来，老木用宽大的手掌抹了抹，就着窗外射入的太阳光，逐个牙查看过去。
, K4 o2 x0 k0 p& H3 I0 C
2 E( s/ K6 K) I) A    “恩，找着了，是这个吧？”老木用筷子敲敲那颗牙。

* o* t1 y$ l9 Q9 Q4 N    我闭着眼睛体会一下，点点头，含混地“恩”了一声。
: u! _  U. r, c( p" r/ r
  e! K7 {7 D# e% N    老木咚咚咚跑去柜台问：“老板，有针吗？”

- K$ p  {% P0 e2 j$ c8 \    老板疑惑地看着老木。
1 ]/ E- Z" {) o* T% \% n: N3 V
    老木解释说：“恩，是鸡碎骨，塞我兄弟牙缝了。”
& _) _! X' F  j1 f
    老板娘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在抽屉翻出针板，抽过一根针来。
9 j+ v* g/ A* Z1 m
    老木接过针，咚咚咚，又跑回来，再次捧起我的脸：“来，张开！”

# i- ^& U2 T9 ]# g/ a    我顺从地张开嘴，老木手里的针就伸进去了。一别，一挑，拿出来。我嘴里一下又舒服了起来。
0 O2 k3 C8 ]2 _5 Y3 c7 O- {; C: E
    还针时，老板娘在嗑葵花子，许是葵花子壳的细小边缘也卡在牙缝了，老板娘说：“哎哟，痛死我了，快，也给我挑挑！”顺手就把老木还给她的针递给了老板。

9 x- K- L% f% a  g' S6 y    老板拿起针，就着柜台灯泡的亮，一针捅了过去。
+ ~1 I3 H/ B! J8 t6 @
    “哎哟！”老板娘叫得更厉害了，嘴角一仰，血丝从牙缝渗出。

# |9 R, K* d/ G* L5 X    “你个死鬼，没个轻重，瞅瞅人家，多细心……”
! W2 q% z5 |. j' L1 P
    老板委屈地争辩：“咋能比？人家手细气！”

; [# V3 T% F- x! w% T* f    老板话刚落，我和老木相互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

7 R- b$ t) M- r1 a    我笑着说：“老木，人家夸你手细气呢？”
4 Q: G. w0 I$ I4 X0 q- A
5 D. [* h. x4 I" {( ^0 N* p    老木憨憨着：“瞎说，哥是庄稼人，庄稼人的手哪有细气的！”

1 j+ e5 G$ D# h3 J4 C    “我看看！”
* e# D* c& N1 v$ J: y
/ d& T- Y# Q/ [4 C3 s/ y" J; @. q    “真要看？哥手糙得很！”老木笑着伸出了手。
; x9 C: g: J4 O4 L% q  Y6 Z* W
0 B% r$ _: y+ k( p/ C    我端详着了老木的手，一双粗大的劳动人民的手。老木说的对，他是庄稼人，庄稼人的手并不细气，因为老木的家乡不细气。家乡的一切都是粗砺的，坚硬的，土、风、雪、山岭、庄稼、手。但老木的心是细气的，是柔软的，就像一枚椰果，被一个叫韩小元的人剥离了坚硬的外壳，只剩下柔软的内心。
* x! H+ {2 L% T3 P: e; R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8

  q8 c8 R6 H, K6 P9 \108
9 S, [. B* m4 q& w+ p
    付帐时，老木争着去，老木说：“小元，哥知道你挣得多……就这一回，啊，小钱儿，就这回！”
- t1 P; n8 C0 |' e
    我只好作罢！

    去卫生间时，老木在门外等我，看见老木，想起鸡腿的事儿，我问老板：你明知道我们俩人，咋不多整一个，怕我付不起钱？”
, \0 i+ @" S6 J1 h7 e* e# S
    老板又是一脸委屈，指着门外等候我的老木说：“说啥呢，他也没说要整俩儿啊！”

! i7 U# t4 Q8 L9 g" g    “你是说，这鸡腿是他特意加的？”
6 W- \. b2 U" T( x, Q
    “当然，两块钱一碗面还加个大鸡腿，我早关门了。”

$ d$ K/ s5 I: B- d5 S3 I    “那，加鸡腿呢？”

    “三块！”

    走出小面馆，我问老木：“这面真好吃，多少钱一碗？”
! N' ~- d3 `; h9 O: w# ]  P
    老木顿了顿：“恩，两块吧，我没细瞅，找了钱我就往裤兜里塞。”
! y+ w) ?  k) J( x
$ y4 h" P7 `6 S7 [+ F; a1 l: l& Q    我说：“你翻兜瞅瞅，别多付了。”

    “两块，是两块！”老木坚定地说。
9 V& c; j/ g( I( U& j! W3 N
    我没再坚持，别过头，不说话了。
0 ^; \, ^/ s5 f9 Z% s- Z
    出了小面馆，外面下起了雪，雪花飘落成了棉絮末，落到脸上，点点滴滴的湿凉。很快，地面上的雪如新铺的被褥，闻得到淡淡的，清冷的芳香。
$ \* a$ _9 U: o4 k# D, T
    伞下，我说：“老木，往后，别太拼命了，想吃啥用啥穿啥，尽量满足自己，可别省了，身子骨要紧！”

    老木掖了掖我的衣领：“小元，我不是个怕吃苦的人……我也没觉着苦，我现在很开心！”
7 Y, ]3 E7 J. L" t
5 c" z- B: j6 ?3 [) [    老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塑料袋裹好的东西。
% G4 x; @/ v/ Z9 w* y' g% m# _9 o
    我问：“啥东西？”

1 m1 i1 ]. W0 n3 V    “冻梨，留着车上吃。”

    许是辣酱面太辣，有点渴，我拿起冻梨就往嘴里塞。

    老木注视着我，问：“好吃吗？”

    我说：“恩，好吃，很甜儿。”
. m" {5 }8 X, [4 L: @1 Z
    其实，冻梨真的很冰，咬一口，有一种冻彻心骨的感觉，我问老木，一路上，你就这么揣在兜里？老木却说不沉。

    我说：“是不沉，冷！”
# V( @9 l5 G6 E1 v! B4 F! w( }
; ?( I8 @( b; p" d9 M* J    老木笑了：“没事，塑料袋包着呢！”

* A. }, y) }- O3 q- m/ n    我咂了咂满是冻梨香的嘴，虽然牙根发冷，可确实好吃，吃在嘴里，甜丝丝的，我的心，也甜丝丝的。

+ G8 r: i1 I* b7 i+ G! }0 X    我说：“老木，你应该留着，留给过年客人吃。”
( o! [6 `3 @( F) ~. ]7 @2 x
    起初，老木没说话，顿了顿，老木说，他每年都会冻很多梨，今年由于收成不好，梨少，没冻上几个，这几个还是东藏西掖，没被皮皮找着，才得以留下来。

    老木问：“小元，没吃过吧？”
7 C5 w; G7 ~3 o7 e3 S5 ^2 Q
    “恩，没有！”其实，我吃过，但没吃过这么好吃，味道这么纯正的冻梨。
2 U  S, E/ F) J
/ y" @! N$ y% o" M    我正津津有味吃着，偶尔抬头，突然感觉老木不动不笑，直直地盯着我看，我吓了一跳，问：“老木，咋了？”

  

山本太郎

  老木还是一直盯着我看，看了好大一会儿，居然回答说：“小元，你吃冻梨时的嘴很好看……寻思你就没吃过，我路上还一直在寻思你吃冻梨的样子呢！”

& k; x% ?  D6 `5 f* b5 L    我停止了咀嚼，突然，一股说不出的感动涌入喉头，我赶紧岔开话题：“恩，好吃，真好吃，老木，还有吗？再来一个！”

    老木笑了，还是看着我，晃着脑袋，不好意思偏了颈脖，偏颈脖的同时，下意识把手伸进衣兜，掏出的瞬间，真又掏出一个黑黑的东西，刚掏出来，便故意用大手紧握着。
' `& V# j6 w- p: Y) Z9 t9 q
& J2 u* i  J9 ?# j+ I+ S    “老木，你真还有啊？”我惊喜地叫起来，把手伸了过去。

    老木却不把手打开，紧攥拳头，微微笑着。

  c! H7 r6 g# W4 L1 u, {2 S    “打开，我看看！”

" R, C6 u, s8 y7 f% p    老木还是紧攥拳头，不说话。
# h8 {* `# N3 e+ K& P3 P1 I5 @) Y
- r% M+ y2 N2 G1 K9 r' f2 t5 W    “打开呀！”我掰起了老木的手。
+ I: u% m2 t: w  n2 n. @
    老木的手很厚实，劲儿还大，根本掰不动。掰了很久，老木才故意慢慢摊开大手掌，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 S7 f$ A) L- T) x$ e9 v" p    手指莲花里，一看，却不是冻梨。
' q" M/ [# L+ V: B+ C
- f2 B2 B  |0 K0 r    “什么啊这是？”我问。

" K3 ?: v7 N, L0 l/ |    “核桃。”

: j( a+ j  h# Y, \+ U( g    “核桃？”
" x, E$ k  C1 C0 ~; l9 Z
7 |% W, R; o7 O0 c0 Q0 U    “恩！”老木笑眯眯地把抻开的手掌伸到我面前。掌心里，一枚硕大而坚固的核桃，像一颗黑色的巨大玛瑙，随着手掌晃动的节奏，缓缓移动着。

8 _# U: \+ b5 \# M* I( B1 n    “能吃吗？”
) Y+ {7 C' t! M: W* D1 u
2 b% P8 W4 t0 d: r) K: \3 m    “恩，能，补脑！”

4 @- ]- \* a' K( L/ m; x! J    “太硬了，剥不开。”
' q2 b5 a7 S' u
  M& G8 X. E( R5 @6 P. N% e% O    “我试试。”老木双手紧握核桃壳，猛然发力，核桃竟真奇迹般裂开了，桃仁就像两片晶莹的糖果，被黑色的桃壳包裹着。
: z" B' i; ^7 ?  P
    “老木，行啊你，力气真大。”

  k9 {1 b" a. o7 J; ?    老木得意地笑着：“小元，尝尝？”
6 {9 S: x7 e3 y# r( P
& ?- ], V8 A; j2 C9 r. u& D: f" X0 W    “还是你吃。”

    “不尝尝？”

6 a9 b5 I( O/ q0 B! ?8 H2 l    “太少了，你吃！”
. S9 b, B, M1 ]
- w% `6 k, J4 X2 ~8 [    “来，尝尝……想吃啊，回来后哥家有的是。”

    “恩，好吃，很香，咋就带了一个？”我张开嘴的同时，把另一瓣往老木嘴里塞。
" M: I3 l' ~: S, [4 `5 p
    “我也没成想掏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老木吃着另一瓣桃仁，像是很回味的样子。
8 C1 u7 v7 q. K% f2 V6 U
0 v5 p6 F. k0 f; Q, D6 N- m    “把壳给我瞧瞧。”
& ^% n1 b: Q% X; v2 w, V
    我发现，被老木用力摁开的两瓣核桃壳大小几乎一样，而且没什么损坏，我就感觉太奇怪了，把两瓣核桃合并在一起，于是，一个完整的核桃便出现了。

    “老木，你也太神了吧。”我盯着核桃壳看。
; U, [; j1 D& z
    老木笑着，笑了一会，他才凑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吧，中间有道裂缝呢！”

5 a1 R& k: n8 F/ L% w4 h: b7 m    “那也不容易，一点也没碎，寸劲儿用得正好！”我还在盯着这两瓣几乎一模一样的核桃壳看。
' ]! a) }2 A" y- q
+ d. V; u! k7 F) n    “老木，拿着，这壳咱俩一人一半，随身带着，不许丢了。”我调皮地说，“要丢了，我怕是回不来了！”
8 U( g# U6 o' [( V
    老木接过那瓣核桃壳，像革命人士接到了特殊任务，重重点头，严肃而认真地表态：“恩，一定保管好！”
6 Q# D/ E4 @. K6 Z' v- r  g( w' e" P
' }: W) J: Z% r8 X2 j/ Q* T    终于上车了。

7 v/ y1 W  R) o/ }3 z+ y    我回头，冲老木挥手，大喊：“老木，快回去吧，过完年我就回来！”
+ F  [1 L0 z- W% u1 p
    “哎！”老木欢快应着，拢拢衣领，抹抹脸，裂嘴，笑了。
3 s# `/ ^  Z) e* e* c
    车徐徐远走。

    透过车窗，回头，看见白茫茫的大马路上，有个小黑点，那是穿着黑棉袄、黑棉裤的老木在凝望。
" @1 |+ P; I6 O4 I4 B1 l! X
    起风了，一望无际的雪野的尽头有袅袅的白雾，雪扬扬洒洒，好象老木的泪花，在风中飘动。
; j; G% I& R; E4 K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9

5 \1 ^! z0 F7 ]8 H( G7 ]5 M109

    我竟忘了给老木去电话。

; i7 o7 J% R6 V- X    到家，我先是洗了把脸，洗完脸，吃饭，吃完饭，我简单冲了个澡，冲完澡，本想给老木去个电话，谁知，远在外地的堂姐先来电话，轮流和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唠呀唠，好象不花钱似得。也是，快过年了嘛！

: F- l( W1 O% g" C. a    回屋，太困，倒于床，迷迷糊糊，伯母叫我与堂姐通电话，我恩地应着，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 b% x# ^, B: B    但我一直没睡塌实，总觉着有件事还没做。
* {- ~3 U2 h. A+ Z! i
) @4 r2 J; m7 k; u  Y8 H! C. Q  m) @    一个囫囵觉，我醒来了。醒来，我就想起还没给老木去电话。
7 R5 U; i/ d& E
; C# U6 ^9 i( k. X- X/ Q, O1 r    我立马跑去客厅，抓起电话，拨了乌岭沟村委的号码。
7 w& n* X6 F1 n1 f, F& M+ H4 M# W
6 d" l, Y; {# N$ M7 h! }7 Y" J+ Q    老木听出是我的声音，先是兴奋地叫了声：“小元！”就不再言语了，兴奋的语气倏地暗淡下来。
* c) i3 b6 t- ~
* }  Y4 P% A& Q/ R# z3 X    我说：“老木，咋了？不想听我电话？”
$ c% H* B3 a" |
" H: G+ P! v$ @    老木说：“哦，小元，是你呀！”
5 I! m+ Q1 C1 i; j8 W3 @7 L0 y
; x- b6 m1 }0 Q  k7 F' l    “除了我，还有谁给你电话？”

    那边沉默着。

) X( B; E% p5 w3 ^/ X5 a    我说：“老木，对不起，才给你打电话，太困了，洗个澡，往床上一倒，睡过去了。”

, A7 e; D& k* ]1 q0 U6 B    那边还是没声音。

, y! c/ T1 j8 W7 i7 e% G2 T# u/ b& s    “怎么了呢？真生气了？”

$ {0 M/ D9 L( e, R    “没有，嘿嘿。”老木终于开口了，语气像个孩子，想必那头，他在摇头晃脑，憨憨地笑。

/ A# t/ {2 z: I% M# w/ y3 j    “这么快就过来了，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电话？”

( V# [( h% I3 E    “哥路过村委，有人叫我搓两把，我就进来了。”
( O# Q; G/ A/ M8 h8 [
    “你打麻将了？没赌钱吧！”
9 G! R" C# L. R8 V
1 f  ]- F+ T/ C- v2 z* {. p    “没有，我不赌钱！”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有个高高的声音叫着：“哈，赌钱？就老木那熊样，都站一宿了，牌都不敢摸一下，还敢赌钱！”
% F6 w% N; Q5 I! [, g& s. s
- D+ K' r9 b" B    我一惊，忙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有点感动，当然，更多是内疚，我问：“老木，你一直在等我电话？”

5 g  O, U( K7 P  g4 S    那边突然又不说了。

2 y8 Z" l- [8 `1 ]* o. ^% I! W! G    我说：“老木，都怪我。”
! n5 Y, m& _$ U* Q, D! {
1 ?5 P: o( d0 Q  _6 x" \0 ?+ Q    “说啥呢，闲着也是闲着。”那边又笑了，还是嘿嘿地笑。

3 K5 @0 J- {6 L! w7 c" }    听见老木笑，我赶紧岔开话题，故意说：“老木，没事，要实在闷的慌，就来两把，输了算小元的！”

, S# O; m5 m& E! v4 b( ?4 |    “赌钱？不来，我可不来，哪有那闲功夫，一会儿我就得走，还有事呢！”

0 {7 _+ N4 H' B$ k5 k1 _    一听老木说要走，我急了：“老木，急啥急，想我没？”

    “想，咋不……对了，小元，打开包了没？”想必旁边有人，老木突然话锋一转。

' @8 P( D* `* }- a- x3 H    “恩，打开了。”

# z3 V# x3 J- ?! S! d) d# ]; r, x    “看着没？”

: ^/ [. s1 B3 P- Y% f4 n    “看着啥？”
. [4 O4 g3 {5 C, A. s/ P
1 c3 P( |9 k4 i. p, P2 ?    “红包。”

4 |$ }/ _+ Y+ E0 Y, f8 y! p    “啥红包？”
) e/ t( B% s/ q  F
9 Y& V, o" w7 ^8 \! d* t    “就压岁钱，我给你的压岁钱。”
- O) M+ h3 @. R
    “你给我压岁钱了？”
# h4 @2 h5 w3 d
    “你陪我过年，咋能没有压岁钱！”
* u+ A* c! ?" N2 j. w( t
3 ~$ [0 l0 a8 ]    “给了多少？”
8 U! b, @" l2 T8 f9 r( H) A- y
# M' A& b( f2 F7 b! k  F# O    “不多。”
0 a* e9 R% S" P% u, P/ Y3 W& _% J
+ V- ~2 I) |1 D2 I. {+ u1 n1 `    “多少？”

    “你拆开看看！”

% v' |( b- g3 T" ?. @) z    “究竟多少？”

6 M, s% c  o# @8 X/ h    “2000。”

    “啊！为什么给这么多？”
% }  Q$ x5 X; ]5 h* T
    那边不说话。
- d( P1 |* v+ R* R2 Q1 Q( r
    “告诉我原因？”我有点生气了，确切说，我已经生气了。

    那边还是不说话。

, O8 n) e; u8 A9 \' s    “你说话呀！”我声音突然加大，简直有点怒不可遏。

: c2 X6 k- L5 E: G    许是我的惊叫惊醒了伯母，她听见动静，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伯母问：“元元，咋了？和谁说话呢？”

    我压低声音，冲伯母嘘了嘘！

    想必听见我的嘘声，也想必听见我伯母说话的动静，老木终于开口了，老木压着嗓子，小声地说：“小元，我是怕你不回来了。”
3 {" A( j+ @( ]8 @; ~+ p7 n# r
    我放下声筒，示意伯母回屋休息，伯母说：“小元，小点声，你伯刚睡着！”我点点头，又冲伯母挥挥手。

    伯母进屋后，我又拿起了声筒。
& H/ t$ c7 r1 Z
    我说：“所以你把钱以压岁钱的方式还给我？”

    “不是了！”

    “那就是希望我再把钱送回来？”

: X) Z  o" V' a! w2 t5 F% _/ g! e    “本来就是你的钱。”

( @3 z  M6 a. {    “老木，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可你现在需要钱用，过完年就开春，开春后你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的。”
2 ^  s7 F% g$ Q9 C8 {( ]0 X
    “哥心里有数。”

    我不再说话了。
" @9 V* K, {6 J9 a1 g
    见我不吱声，老木说：“小元，还有一件事！”
  W$ g% Z6 M$ l% t3 w
    “啥事？”
4 n% ?2 E9 m( k. E6 J2 V
+ x( o% M# M/ r* ~- c* m    “你看见背包黑布口袋装的东西吗？”
+ w1 z  Y* p2 H. ^' V  n
* y3 i$ \. K/ ^6 }$ u0 x    “没有！”

    “你去找找看。”
' Q' w& Y1 C4 j( Q/ l. v. j
    “什么东西？”

/ F$ `% {4 i. ?    “找找看。”
: _7 J/ Y; R. C# o& e
    “什么嘛？”

    “人参！”

    “啥人参？”

# j2 a0 _, y$ Y0 |2 U    “我往你包里塞的人参！”
8 R; |2 \& y" l# `
# n6 D+ P+ M, r9 `    “你塞我包干啥？”
, e6 m% \% O: H% S
) e- S* ]& m; [- Z    “不是给你的，给奶奶捎的，这玩意儿好，滋补！”
! ?6 O. c6 [5 _: v
    “我知道好，你都留多少年了，自己一直舍不得补！”

    “我随时可以进山采。”

    “哪那么容易，这么些年，你不就采了那么两颗，还差点丢了性命？”

    “我有办法。”

    “老木，说出来可别不高兴！”
. v# o2 r! o* ^, g9 m
$ S. R9 c7 y+ ]  u# c    “啥事？”老木心突然一紧，语气也变了。
9 w* S/ n$ R  }4 N9 S! l
2 A/ l( F* M" Q- q! M    “先答应我。”
9 c- Z0 _7 q7 E& {9 R" ]9 G
    “你先说。”
4 \6 _2 Y* ^7 c- B. H
    “你不答应，我不说。”
5 y4 h2 y2 z* X0 b! K* M+ v5 j$ L
3 k8 c3 U( J9 Z  G( V    “你说吧。”
" P! ~' n/ D2 z+ p1 b3 ^1 Y
; U5 L! X+ }, z9 ~9 P    “答应了？”
) y9 d1 J7 N# O( b- C
    “恩，说吧。”
/ N) y6 s% A6 n& f: f) f
    “那我说了。”
. y4 R2 J. _8 X: s0 g5 `4 z/ k& H
    “说！”

    “不许生气。”

    “我不生小元气。”
" c0 P  n3 ]- c1 ]% s* d
    “我也给了你一个红包。”
4 V8 y3 M5 H9 K% ]8 {
- `; O9 B7 T$ Y2 k1 ~    “啥？”老木一惊。

    “在炕上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小元，你咋能给我压岁，我是你哥……”

: y7 \# ]: K5 U6 J' z8 A; G( h2 q    “你现在用钱地儿多，过完年要买小猪崽，春后买苞米、大豆种子……”
5 }- q/ C4 M+ U3 [
    “没有这道理，哪有弟给哥压岁钱的？”老木语气带着不满。

    “还有，人参我也放在炕上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 V7 N2 y) t6 }" o2 U
    “啥？”老木又一惊，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 X& y+ _  S* o# h
    “我是说，人参我没要，放在你……”
- `( a" j% `) \* ]: z1 N/ P. a
    “小元，你，你，干啥哩，你这是？”老木火了，真火了，语气从未这么大声过。

8 N' [; R; F, l& ^( K    “我是想……”我突然被老木的火气吓楞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我从来没听过老木如此大声说话。

# ]/ }2 q; `, S+ K; v' U    “我早说了，这不是给你的……”老木不由分说打断我。
% X1 V7 r, ?2 ?! w, t; g
    “我寻思，你就三颗，我已经吃了一颗……”
0 l" u" G& s8 y" q* ~- W
    “你看你，说了是给爷爷奶奶带的……”老木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气急败坏。

    “你答应不生气！”

( q8 C, B" h/ P# X! P' O( y/ n    “我没法不生气。”老木的语气非常严厉，我似乎还听见打牌的人问了句“老木，咋了，出啥事了？”

    我赶紧说：“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回去我一定带上。”
3 Z2 n+ m. [$ u: E" k4 }
2 j7 W3 P* m- @' u$ Z    老木不说话了，似乎是鼻子有点发酸。

    “老木，咋了？”
8 U% V- V& m2 _
6 C) U7 z' w9 V1 N9 B& \+ h) H    “没事，我没事。”老木语气轻了下来。
* h. q+ U% g0 Q6 [
6 G* f. a% ~3 N: b$ v+ l1 U- o    “好了，老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好不，下次我一定捎上。”

    “怕是没有下次。”

    “咋会？我说回来就回来。”

1 Z8 N9 N" a8 r    “奶奶身体要不好，不由你。”
1 d3 b* d+ f. y) U+ {+ q
4 |1 I, b! |/ k3 \3 f    “所以你给她送人参。”
* B. W( L7 W2 r4 f% K" y% e  K/ Z
    “……”那边沉默无语。
- l/ p4 k$ ?# r- }( H9 _9 Z/ t
    “没事，奶奶没啥大问题，晚上还喝了不少粥呢！”
9 Y( V( I- S! Y- {5 W: q6 i' t
5 u7 P8 i1 w3 k3 Q9 P' }' w    那边还是不说话。

2 Q2 c4 ~( E2 f: ]7 V3 Q    我说：“老木。”

    “恩。”那边声音有些哽咽了，“小元，我挂了。”
# c7 }) n7 D# H* `; ]9 {7 z
    “等等！”

( A7 |4 q) ?" j" q% g2 C2 U    “还有事吗？”

    “有！”
1 |" u7 V' `9 s9 d
    “什么？”

6 w" I9 _: l9 n- R0 Q8 M1 [' Q    “想我了吗？”
. F4 r& C3 l# ~4 [' p
    “……”
" `+ b9 g0 p8 H9 `
    “老木，我可想你，刚才还梦见你，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我突然就感觉害怕！”

    “小元，我挂了。”
  \/ h. l/ T; D+ k, C7 C  C1 ~
  S7 U. `0 {: l2 v# r! f5 |$ C6 Y    “等等。”
; [5 v; s; i+ R/ C9 `1 l4 B$ B) W
/ o" d1 E% D0 x; ]; H) ?& F    “挂了。”

/ F1 b( x0 s" A5 {& O: U7 l    “等……”

. b: f6 f. B7 M% q    拍！轻微擤鼻子声音传来的瞬间，电话断了。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0
2 `, e2 X- r: `6 h. J5 ^6 s
/ z* ]- E8 ?/ o110
& F* y5 C3 A, D2 Q; c
    我不大喜欢过春节。
- a& R/ B; A8 u- P% f1 b" @
    这个春节，却感觉特别有意思，我疯狂喜欢上了吃核桃，每天除了给老木打电话，就是听音乐，吃核桃，然后看书、睡觉。

    那天下楼，去浴池洗澡回来，看见小区外面有个妇女在卖核桃，想起老木核桃补脑的说法，突然来了兴趣，买了好几斤，装进浴兜。
% @2 J/ A9 b  U4 i' j1 q
    父母离婚后，我虽说同父亲生活，但我的父亲是个警察，成天在外办案，我其实由保姆带大。
9 V. V# i  c3 R! Y! d$ O
& _* i2 K( V9 [    保姆姓姜，叫姜花，姜花阿姨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对我甚好。
' x# U7 @4 V7 i3 L9 Y1 R1 v
; N& U  R' G* y- V) ~; f    姜花阿姨就喜欢吃核桃，经常买菜时，顺便买一些核桃回来。吃过晚饭，她和我并排坐在两个小板凳上，一边给我砸核桃吃，一边讲她家乡的事儿。

    姜花阿姨说，她家在东部的山区，是个有山有水有树有草有羊有牛的山村。随便一个院子里的随随便便的一棵树，就可能已经生长了一百年；村口的老槐树，存活了至少三百年；那满山遍野的老松树，已说不清活了有多少年，道边常见的极其普通的胡杨，都能“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生生死死，就是三千年！
. w1 h6 @! @0 H3 n* P
6 j% X. \1 d: t& X5 X    姜花阿姨还说，她家门前有条美丽弯曲的河，河水似娇柔羞涩的小家碧玉，缠缠绵绵，温婉可人。河里有鱼、有虾米、有螃蟹，还有泥鳅。夕阳渐沉时分，村里的女人在隐隐约约泛着昏黄光亮的河面洗衣服，双脚泡在河水里，虾米轻轻碰触你的脚心，痒痒的，孩子则在河里刨出朵朵浪花。
; [* p" ?; g% }6 Y: }! K
    我一边张开嘴巴吃核桃，一边竖起耳朵听她讲乡下的故事。我听得出神，问：“河上有桥吗？”
0 a) g. g4 W- }9 O
    “有，有座石拱桥，过年时，我在桥上挂红灯笼，放鞭炮。夏天，父亲和爷爷摇船去镇上卖粮食，母亲和奶奶就站在桥头翘首倚盼。”

" Y" ^, m8 S2 P/ p! Y/ m    我简直入迷了，就觉得姜花阿姨的家乡真好啊，世外桃园、人间仙境，我将来也要去她的家乡，站在那座桥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砸核桃给她吃。

    可惜，父亲去世后，我搬走了，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姜花阿姨也离开了，接着嫁人了。嫁的那家人在很穷僻的山坡上。姜花阿姨又回到了她来的山区。可是，她说很好，她说那家人就有好几棵核桃树。
$ T0 k$ c* m) l( O
    爷爷奶奶结伴去社区扭秧歌，伯母也不知去向。

- U( |- m* z- J    我把核桃拿到阳台，我说：“大爷（东北对伯父的简称），我想砸点核桃给你吃，这东西好，补脑！”
. @9 Z' t! i2 {: U! U, R; g" K
# C8 q) _3 W- }+ G/ z1 B! ]    伯父笑了。
6 N' S3 t2 a+ u# C, L& n
    这几天，伯父身体不舒服，后背痛得厉害，要他去检查，总说：累得，不碍事，躺躺就好了。

    想想，也是，伯干革命一辈子，内退后，闲不住，非要替他以前一个下岗的老友开出租，这不，上瘾了，年前老友家出了点事，他帮着出车，整天东颠西跑的，不背疼才怪。

* D0 }) h& V/ w- _6 B" }    我搬来两个凳子，坐在可以被太阳晒到的阳台上，用小锤子砸刚买的核桃。我砸着，把砸出来的瓤递给伯父。我还放了点儿音乐，嘣嘣嘣，锤子的节奏和着音乐的节拍在阳台弥漫开来。
* X: {# q" {) a+ y2 C. L" d
8 a5 V3 a0 h) d    我说：“大爷，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们（我和堂姐）砸核桃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啊，你比你姐淘多了，我砸好的，你要一个人吃独食，你姐砸好的，你也要抢着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记忆的幽谷中，快乐象粉色的尘埃弥漫扩张。
  L; G6 ^' b& _! E% d6 j9 c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会记住童年那么多幸福点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童年是苦大仇深，不堪回首的。
" z1 x, W- w+ [3 E; O! o! N
! G, T! X) f0 F) n+ m" G6 h    我说：“是啊，你和我姐都让着我，记得那次，我姐实在气不过，举起锤子要砸我，也不是真砸，你却看不过去，从她手里夺去锤子，还打了她的屁股，凶狠狠地骂她没姐样儿，害得我姐足有一个月不和你说话。后来，你俩和好了，我姐却故意和你隔起来，说你偏心，重男轻女，她不像是你亲生的，我才是。”

    伯父呵呵地笑了。
- B( G* i+ Y0 _3 a: ?" k6 h
    我问：“你还真打啊，不心疼？好歹我姐才是你亲生的！”
5 T2 |1 v3 T9 G5 a; p0 K/ v  O# ^3 v
$ x  |# [  E7 k' {* Z. k+ t1 |, `    伯父说：“疼，咋不心疼，只不过，元元更让伯心疼！”

" C; p2 z& N! E& L" M8 p5 t- e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1

: }2 ?! L8 _( h- N111
5 r! t2 c/ G  e2 D% n. I
/ ~. i' `  y7 V' k) h0 h    回城的日常生活算得上是满枯燥的，但抽丝剥茧，一个个生活片断下来，和生母、和伯父、和某个人，也差不多跟个电影似的。
6 P* `: k+ @* E# \7 W6 ?! x1 q& a
8 `; q4 \' I6 Y  o    我自己都不想敢相信，竟然被崔博纠缠上了。

. S  u  x6 u, G; y1 m4 I+ U    那天下午，我推着自行车在菜市转悠，在一家卖鸟的店铺打住了。有个红色的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红嘴八哥，煞是可爱。店主说，这是只独特的八哥，会用中英双语骂人，还会唱《十八摸》之类的民间小调，我立马来了兴致，弯下腰，逗它：“嗨，daring！”，八哥却上窜下跳，叫着：“shit！shit！”

2 G- V* I9 m$ g' a4 \* S    就在我兴致勃勃之际，崔博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像只蝴蝶，翩然而至。
* Z) {* D# r! v! I' h
8 ]0 A4 [/ p2 I2 P' @# ^    “韩小元！”他叫着。

3 u2 H5 p' B  p, d1 G  T7 R% T    起身，我呆住了，就见崔博靠在一辆自行车旁，双手挽成麻花团，冲我坏坏地笑。
) d9 L+ N1 M: z5 G# Q
4 W- i) G; C' ~    我拔腿欲走，崔博一个箭步窜上来，拽住我自行车的后座。这是菜市，人多路窄，我像只被网罗住的雀儿，想逃，根本动弹不的。
7 t8 g0 \$ w* `! d
) C5 {& K4 [) s  z" i    “韩小元，听我说，”怕我逃走，他紧紧拽着我自行车的后座，“你终于回来了……咱俩重新开始吧！”
9 c' ]9 X; H/ n) j* u, L
    如果说，崔博的突然出现，让我惊得不知所措，他那“咱俩重新开始吧”的话语一出，我惊得就好象突然看见一架喷气式飞机，飞着飞着，刹那从天而落，掉在了我的正前方，旋即，砰得一声，大爆炸，瞬间火海一片。

8 f4 d, \1 j( X' D    这种不知所措施的惊讶让我惶恐不安，简直不知如何应付。我动了动嘴唇，嗫嚅半天，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已经失去表达的思维和意识了。
5 Y) d3 J# @% v5 [0 H2 V
    “我说，咱俩重新开始吧！”崔博突然靠过来，不顾人多地杂，双手从背后环抱我的腰，脑袋靠在我的后背。
. k* }, I5 R; L3 G4 N
    我这才反映过来，这是确实崔博，而不是笼中那只红嘴八哥的胡言乱语。
$ q# n; Y- F! n/ f/ I- @
    见我挣扎，崔博松开了环抱我的双手，来到我跟前，面朝我，用冷静且毋庸置疑的眼神盯着我。

    他靠过来，努了努嘴唇，小声且嬉皮笑脸地说：“韩小元，你是我的水，你是我的井，溺水三千，我只要你这一瓢！”

    “你想破镜重圆？”我盯着崔博看，我实在是太惊讶，我没法不惊讶。眼前的崔博，眉宇间透着女人般的风情万种——他总是会在心血来潮时说一些令别人，同时也令自己吃惊的话。
  M) N4 `* ~' b8 q& f
! s, c+ K- q- p+ n6 r    “谈不上破镜重圆，咱俩本来就没分手。”他用右手的五指，顺着额头往上，捋了捋头发，“是的，你会感到突然，不过，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三天后给我答复。”
9 [# j7 K9 |) f+ j
    崔博再次像只蝴蝶，翩然而去。留下我傻楞楞地呆在原处，直到那只红嘴八哥冲我叫了一声“daring”，我才蓦然清醒过来。
) i3 S2 C4 S7 a2 C' q* |
0 a8 y: g9 c+ T    我根本没考虑“破镜重圆”的问题。
1 N6 h5 Y6 W* ^+ S# B9 p2 I  p% ^$ }
    三天后，我去了趟学校，递交了支教工作总结，汇报了半年来的支教情况。学校一直远程跟踪我在乌山中学的情况，校长尤其赞赏我利用周末时间给学生补课、个人掏腰包为学生买板凳，还为学生不辞辛苦，多次跋山涉水，徒步进村家访，连连夸我是大家的榜样。
5 X. u& Y- ^9 h0 B) G. h& R1 W
5 f7 J* G% m4 ^, ^, Z& j! {# I    从学校出来，我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没呆多久，我就离开了——突然发现，远离城市半年，我已经不大习惯这类热闹场面。
% H5 U( G( d3 [" Y
8 Z2 E. n2 H% Q( l8 T    走出酒店，阳光尤其灿烂，偌大的天空一片云彩也没有，晴朗得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我闭了闭眼睛，强烈的阳光并没有完全从我眼里撤出，它们像金色的蝌蚪，不停在我眼前游动。
! p# y" h+ k& ?3 ?/ B' h! }
    街的尽头都没有任何阴影，街边的树不大，只有杯口粗细，树茎的底部还划着一道道白色的石灰圈圈儿。酒店四周的高楼大厦大多镶着玻璃幕墙，发射着刺目的白光。前方街道的路边是个水果店，一只过期变质的硕大的菠萝蜜剥开了，躺在废料筐里，像坐在人行道上乞讨的佝偻人，浑身的刺，向空间里散发又香又臭的气味。

    突然，我听见一阵喊声，犹如晴天霹雳从空中砸来：

    “哎，韩小元，韩小元。”
4 }6 r- C. f3 V; G9 }! W7 s' r% A5 J
! ]4 ]: L- M  R# \: L    我抬起头，发现天空中有一架飞机，从北向南飞，一点声响都没有，正在转弯，单翼侧着，亮亮的反光，好象藏在天上的一件凶器。
1 ^2 D+ U0 I9 O$ ]& v" H+ e' a
) c& }. E9 I4 @' j, `    “看哪呢，你？”声音从空中飘向了身后。
; U" `. I6 q( K$ C( g: F' z3 M
! G0 y7 @$ A# Z! R4 ?" T    当我意识过来，我拔腿就走，疾步如飞的那种走，只听得跟随的皮鞋发出的咕咚咕咚的声音也由缓重变成了急促。

    “韩小元，瞧你那小样儿，跑啥跑，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没有停止奔走的脚步。因为我知道那个叫我的人是谁，是个男人，一个叫崔博的男人。我知道崔博今天也来参加这个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的婚礼，我早就看见他了。
$ t+ g5 q0 Y7 U& U# I( _% w
    左顾右盼必有故事发生，譬如，我看见了崔博。

    如果说，我这次回城还有不愿意碰见，或者说是不愿面对的人，那无疑就是崔博。可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面前，幽灵般，突然闪现。

: ]' `- `5 S( X4 b3 j    朋友的婚礼上，当崔博像一道闪电，闪现在我的视力范围内时，他正和一群人不停说着话。好象是谈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因为崔博在随后的某一时刻突然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 T# U0 s! q+ ?
' L( O1 q4 M* X! X5 z( [    我看了一眼，还是那么白白嫩嫩的一个人。

9 E2 D$ N# \2 ]: G% q- i! o. j8 v    视线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也仿佛有心灵感应，当你用视线扫向某个人，他是会有感应的。我没想到崔博会来参加这个朋友的婚礼；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想我刚扫视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捕捉到了我的目光；更没想到的是，他见我出了酒店，立马抛下与他对话的客人，快速跟了出来。
/ j2 l. {: A3 K5 K) i1 \! |2 U
    我们一前一后，穿过人群，在闹市里走得飞快。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个人是完全不搭界的，就像两条保持同样速度的鳗鱼。事实也如此。

. ^7 L1 Q/ m' J9 \    站前，空旷的广场，崔博追上了我。

    见我已无路可逃了，崔博弯着腰，气喘吁吁，用极富热忱的大嗓门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豪气干云的笑声后，是无穷的挑衅与幸灾乐祸。

1 n4 e. m8 `1 B' X  C& l8 x    崔博边笑边说：

    “哈，小样，穿这么带劲儿，我还以为新郎官是你这厮哩！”
- J: |$ i* D; V) ^0 \
    他直起身子，目不转睛盯着我，白白的脸蛋上弥补着无法掩饰的倦态，像被风吹雨打后狼藉的花，直盯得我像一只拔光了毛的鸡，无处藏身。
: R4 u7 v. f: H+ p# N& t: h" W
    我没有理会他的笑，广场的台阶上，自顾自坐了下来。

    见我坐下，他靠过来，并排坐着，这若无其事的神态，就好象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就像一年前，我和他闲暇逛街，累了，就这么自然地并排坐着。

    坐着的崔博，不笑了，也不说话了，两只手的手指来回不停拧着麻花，拧了好长一会儿，才“哎”的仰天长啸一声。啸完，崔博的神情慢慢萎靡起来，像是被人一点一点抽干了血，过了半天，他缓过神来，轻轻说了句：
$ p! u! }: E' n. @% ~% Y2 u
! e' \6 m* L! [. K6 h    “小元，咱俩找个地方坐坐？”

    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 |, x: ?& k; D+ ]
    “有必要这样吗？就当朋友见面了，叙叙旧！”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2
. o8 E" H2 [: l$ Y6 Y- x1 q2 C
就近一家茶社，我和崔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7 b8 B+ W/ q  n( g2 R; X# B  z
    窗外是泛着粼粼白光的水池，远处是灰色的山，近处是一个荷花池，无数的败枝，像一群折翅的残兵，凌乱地散落在花池的中央。

( f, e. g, d& \    茶社不到一百平方，但是设计精致，四周开了很多小窗，每个窗都能看见水池，仿佛是水池中间的城堡，空间一下子显得大了一些。厅堂正中央一只香炉，燃了三枝香。

    我和崔博面对面坐着。起初，谁也不说话，无意间抬头，发现对方都在落地大玻璃上偷看自己，两人你看过来，我看过去，一个看出了对方的留恋和伤感；一个看出了对方的无情和决裂。

    影子看完，崔博转过头，冲我一笑，拿起茶杯，喝了起来。他喝了一口茶，从衣服口袋往外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包烟来，很熟练地抖一根出来，问，抽不抽？
: L# o1 U9 N, b' Y
, S4 R  S' d. l& R/ ~: W3 L7 i5 ]) H    我摇摇头。

    崔博比来乌山镇中学时消瘦了些，一消瘦，脖子就显得很长，像一只白公鹅那样。他把烟叼在嘴上，让服务员送火来。这种烟很细很长，像是女士烟，纯白的过滤嘴是普通烟的两倍。他点烟的姿势很酷。虽然抽烟，牙齿还是那样得白。

    我们相互看着，又都将目光移向窗外，很久没有说话。两杯茶异样地立在桌上，不知所以。

    终于，我忍不住了，问：究竟找我什么事？
$ h: y9 D$ B2 E* Q0 n
  D9 E. R& N. I9 D  o/ p2 Q3 x    他这才长长地吐一口烟，把话匣打开。

5 @+ x9 f7 j( U; u4 l! h% h    不想知道一个人的故事，可这个人一定要讲，也不是不可以讲，那些无关紧要的故事讲了就讲了，并不会影响什么。

. Y; R4 A! T' U2 @    就像所有背叛者的故事，老套的情节，滥俗的理由——崔博最终没出成国，他的初恋情人，据说是个英俊的物理学博士，说是希望他出国，却是谎言，崔博一怒之下，和对方分了手，并就此放弃出国念头。
$ U/ ]4 A" G$ E) O& [$ D
) p5 \$ K# C: k- i+ Z    崔博问我恨他吗？

2 \" w6 q. `) \0 n" l% X# a    是啊，恨他吗？
( N* i8 \* e1 u0 D" Y; H% K6 y
    回想起与崔博短短几个月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脑海就像在回放一部三十年代的黑白电影，零零落落，斑斑点点，每一阵风吹来，都是凉颤颤的。
$ @2 Q& X# U' f+ X
( n. w5 Q! M# b/ ~* D) U" m    我说，以前恨，现在不恨！语气平淡得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
( l5 Y7 _0 S/ s6 r9 L
6 d# l8 G3 P- S$ f: Y  `    崔博又问为什么？
! D7 ]* m: e- m. ^
    我说，以前恨，是觉得你不仅背叛了我，还作践了自己；现在不恨，是觉得找不到恨的理由！
6 F. v& l1 G4 i" ~9 d) U' |
+ t" \; ~" f- v7 F4 k  \) X7 S    是的，有人说，同性之间的爱情像玻璃，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把同性之爱形容为玻璃之爱。只是，在融化和破碎之间，崔博选择了破碎，就算他醒悟过来，想再次融化，可凝固后，也变了样——已不是原来的那块玻璃了。
6 K9 h/ e- w6 O. |# V3 L" E  i+ U
; E# C! h% H7 X6 [. C    我是不愿意用玻璃来形容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玻璃的易碎与危险，总让我联想到流血、车祸、空难、自杀等乱七八糟的事。

    崔博眼圈一红，黯然说：“小元，对不起！”
: O- ^2 p3 v. z
4 J' v2 z; {9 l$ ~2 E' e2 E0 a    他用手抹了抹眼眶，凄然继续着：“小元，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我是背叛了你。”
" e; H' X  L: J8 ]: v
+ |8 P7 U1 m3 U0 T6 ]    我说，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我，对我也好。但，很抱歉，现在我只能辜负你。

    崔博摇了摇头，笑了，笑得很舒展，脸上的每一条细小的纹路都带着渴望谅解的诚意。

- Z7 j! X7 ~3 a    崔博说：是我辜负了我自己！

/ L; v( l* ^" [# r4 S% o    原来，背叛的理由竟是那么的简单，为了出国，和初恋情人终极相守，崔博一直在争取公费留学，而那次背叛就是一次交易。
8 k) A  C2 D0 e6 N
; @# c+ \4 `& B9 C1 [    我转过身，想哭，强忍着，心却愈发痛，像一千把利刀从一千个方向插入。
" q1 c- K6 m" h# [: L
    记得，当初，目睹那惊人一幕后，我失眠了，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

1 }: ]$ _0 H/ M    我以为自己拥有这世上最真挚的一份爱情，谁知，却是水中月镜中花。我大概是那种被人称为愚蠢的绝种男人，我相信爱情，并为了爱情全身心投入与付出。相恋时，我的全部就是他。我的初吻，我全部的热情，我用全身心来爱他。我们形影不离，我们如胶似漆。

    如今，回过头来，感觉有时候，像是生活在一部戏里，身处其中，看不到这部戏的曲折与婉转。我不禁为自己因目睹崔博的背叛，差点成为第二个“南康”的莽撞行为哑然失笑。

/ H( O8 \1 I) b' ?+ w8 c    坦率说，我并不反对崔博出国。
* i9 x$ d: Y7 s) s
    是的，会伤心难过，毕竟爱过，但我不想成为他出国深造的障碍。
' r4 T, j8 f, I  Z, @
$ e$ R; }% n+ B- F9 w) l8 c2 L0 C8 n3 ~    我无法忍受的是，他那种“要出国了，好不长了，可以放纵了”的思想和态度。放纵就放纵了，还非要让我当场抓个现形。抓现形就抓现形了，事后还理直气壮，死皮赖脸找我上床，说什么，韩小元，一次，就一次！
' t' y% E) E2 ~8 e5 x* M
8 d6 Z4 b" ~. M% k8 j    去你妈的，我又不是卖肉的！

6 s5 r* n; W& l. t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3

& P' D9 t) Y& u3 [7 a0 |113
  f6 u' M9 H8 ]: a; W1 n" e
    大年三十，生母请吃年夜饭。
: X; i* J8 p+ E7 ?: t4 n
4 ?) g0 I9 x. n7 g( Z% r    吃完年夜饭，我、伯父、伯母，还有生母，围成一圈搓麻将。

2 ~0 D/ y- M9 Z$ w: R! P4 |    酒店富丽堂皇的包间，爷爷奶奶坐在我旁边，小鸟般唧唧喳喳，指指点点，奶奶说：“元元，给我好好的，多赢几把，把你妈兜里的钱都给奶奶划拉过来！”

    生母大笑，她张扬地拉了一下钱夹的拉链，笑嘻嘻地说：“好，好，够你们爷俩儿赢得了。”

+ J: u$ W4 {8 w3 q" O% v    果然，搓了几圈，除了生母，谁的桌前都放着一叠红艳艳的钞票。生母爽朗地掏出钱，一一发给大家，发到我跟前时，说：“元元，妈仔细想了，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大爷（东北对伯父的称呼）身体也不好，支教年后就别去了，早点回来，啊，也好有个照应，学校那边，我去说……”
: C1 c3 t- ^5 Z- V3 _, l) U8 b7 c
    我不瞒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都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心计，过年打个麻将还要动心眼。

    伯父读懂了我脸上的不满，摆摆手：“反正就一学期，晃晃就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元这孩子，脾气犟得很，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

    生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0 K! b. T; W  C4 C; l3 T/ X$ g5 ~
+ f* U) w/ N; {$ k: G3 e0 P! G  \: G    我并不愿过多叙述我的生母，有些叙述又不能不提及。
% f3 F/ r( t# z! j8 c* Y; u
+ J6 q6 L& ~% o' w$ E    六岁时，她与我父亲离婚，具体原因直至我成年才知晓——仅仅因父亲是警察，长期在外办案，耐不住寂寞，和一个老板邂逅，不顾一切好上，弃我和父亲而去。
% |2 U1 d* y) N6 \6 S' m
    后来，我上学了，发现，原来所有小朋友都是有妈妈的，只我没有，我就会问他们有妈妈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告诉我妈妈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唱歌给你听，会陪你到公园，会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玩具，会给你做好吃的东西，会在雨天打雷闪电的时候把害怕的你紧紧的抱在怀里……年幼的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爸爸就是妈妈，所有妈妈能做到的事情没有一件能难倒我爸爸。

8 c" T$ Y9 X2 R    10岁那年，忘了是什么事，父亲非要去找妈妈，走到她家漂亮的别墅大门口，发现那扇精致大铁门并没有上锁，他就悄悄进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闪烁其词，说是非要我进去把她叫出来。

    我是不愿进去的，执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往那栋漂亮的大房子钻。
* O; h( E6 s! @7 V
    透过客厅透明落地大玻璃门，我看到了怎样的一幕：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宽大的沙发上，裸着身子，像两条响尾蛇，紧紧纠缠在一起——那个惊恐慌乱的女人就是我的生母。

    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她那时的表情，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瞪大了眼睛问我：“元元，你，你怎么来了？”

    我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我不能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我一脚踩在玻璃门里，一脚踩在玻璃门外，我多希望如果退回这只迈进门里的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 ?# D2 W1 u! q' n7 N
. v& F0 Z4 h; g+ n* I9 o# S    我被妈妈拉进客厅，我就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那个男人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元元，知道吗，我和妈妈都爱你……”
; d8 H' K4 J% S8 V7 m
$ D1 d& S' P5 l! ^    我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那眼神怨毒得恨不能杀了他，我愤然打掉他的手，转身就跑了。

    妈妈快速跟了出来，院子挂满葡萄绿苗的高墙的外边，她看见了父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靠过去，与爸爸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W2 P' D; I/ t    我在一旁，发疯一样地用手揪住头发，我觉得恶心，那样一双肮脏的手，怎配摸我的头。

1 G, g, S/ c" y$ V' d2 o  i, r1 [& B    揪着揪着，我就哭了，我哭得歇斯底里，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间，我看见她浑身一颤，像一片被秋风横扫的落叶。

    之后，很快，父亲因意外去世。接着，她动用所有力量，把对我的抚养权夺了去。临离开时，我抱着奶奶的腿，死活不从。到了她家，我天天静坐，并以绝食抗议。怕我死去，她的男人才无奈又把我送回奶奶家——母亲在我心里，只是个符号，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我甚至认为，我最爱的父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 _/ J8 M0 P4 ?    上初中时，学校离奶奶家远，我搬到了伯父家，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学时代。
7 |$ o  G8 l) t! u
    逢年过节，她会来看我，但我从不与她对视，不和她讲话。

! e+ t! e, z) r  v( _6 u    有一年除夕，奶奶煮着饺子，全家都被过年的幸福笼罩着。突然，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她甜甜的一声：爷爷奶奶过年好！
0 l7 H' ~5 _; p% A5 u' F
# T8 T" }2 e- L. [/ v: B    我的心一下就凝固了。

5 t/ i) Y  T4 I/ N! p7 A    奶奶却热情地招呼她，接着就是伯母满脸堆笑。她给我们全家人都带来了礼物，给奶奶伯母堂姐的一件貂绒毛衣，给爷爷伯父的羊绒大衣，当然，还有给我的服装、书籍和压岁钱。

    我一直强忍愤怒，我不想在大年三十让全家人伤心。

4 c! d4 M; B, Q5 D$ q$ W3 ^    那晚，我捂着被子，整整哭了一夜。
6 v: W3 ]3 q( M4 Q, q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4
, `2 Z4 m2 X$ [3 X3 K2 r  ]
) W( B: \5 N! n114
' B0 G& ^. t$ K8 n" F$ |- V
    春节，就是拜年。

    亲戚不多，但伯父伯母朋友特多，单位的、小区的，甚至出去溜狗，在大马路上认识的，没完没了跑来，大包小包，装模装样，说是拜年，实为求办事。当然，伯父伯母没这能耐，他们是希望通过伯父伯母去找她——我的生母。生母神通广大，上层建筑的达官贵人，熟得就像桌上的牌友，输了还带急眼的。
* X& x; F. N' q% X
% Z6 b* W0 u; E' J& G0 p5 y7 o' z    初一，我在被窝里卷缩了一整天，慢慢梳理着这半年支教来的历程。

    初二，拜年者轮番、轰炸而来，脑袋都痛了，我趁机去了趟校长家——我想延长支教年限。

    初三，我去工人体育场踢了场足球，又碰见了崔博。他见我晃球过人，像只发情的公狗碰见了母狗，举双臂，跳着，亢奋地拍着巴掌，大喊大叫欢呼雀跃。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我重修栈道——这让我很是扫兴！

    初四，我收到了康兵的来信。信很长，厚厚一叠，我很仔细地看，一个字也不漏过——我确实想知道康兵结婚后的境况。

    韩老师：
$ ^1 c. [; p' E! P# Y
    没想到我知道你家地址吧！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

    年过得怎样？很热闹吧！
) s% \- P; o+ w9 ], J- U
    我也在城里过了一个年，那是我迄今为止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年。

    想听吗？

    大学的第二年，我没回家。除夕夜，学校餐厅灯笼高挂，巨大的新春“福”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留校过年的学生围坐在桌旁，吃着瓜子、糖块、橘子、苹果、香蕉等，我们还玩游戏、包饺子、观看春节联欢晚会。
9 ], @' [; G7 r3 J3 s
, {# V1 k% O: d+ _    你都不知道我们玩得有多疯、有多高兴！

- |) ?5 C- K: p2 z# |    春节联欢晚会只看了一会儿，几个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偷偷提前回了宿舍。班长来自河南，天生一整乐专家，他说，不行，这年还得继续过下去，不仅要过下去，还要过得有意思，过出乐子，过出喷嚏来。

    怎么过呢？
& {2 j+ q: Y) W( Q# b
; A8 H: }, G7 S+ Z# r% _    我们星罗密鼓，专整容易出乐子的乖孩子，比如，从农村来的赵憨憨。那同学，老实啊！
* X7 f5 }7 w* L% x/ F4 b
- M1 P" s. k6 J( T9 w9 W    整人开始了。

0 P0 l0 g/ R% J8 }/ [1 Z: S    我们买一瓶可乐，喝掉一半后，掺入二锅头、啤酒，醋、酱油、盐，甚至还有花椒、芥末等佐料，这些佐料都是从食堂的师傅那里讨来的。这样，我们精心调制一份色泽正常的怪味可乐。
/ A* i& p0 Z6 y4 ~7 }1 [
    赵憨憨回来了。
, j0 [( H& @. O
    班长天生是演员胚子，神态自然，其实就是装模装样喝着非常可乐，然后大方地把“可乐”递上去，赵憨憨毫无戒备，一边道谢一边大口喝下去。

2 T' ^' P5 `6 ?& G9 b4 @    哦，天啊。你看他，皱眉头，张口，哗啦拉，吐得一地。

    哈哈哈，我们弯着腰，在旁边笑得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 h% m  _$ g# v; o
9 c. u3 y. Z$ e    还有更绝的呢。

    班长在钢笔上抹点“风油精”，对阿酆同学说：嗨，阿酆，你那个酆字究竟怎么写来着？
7 l  @. X2 n3 ?: i5 c# K) x3 B* @$ F9 w1 b
* ?7 r7 u) q3 }' e    那个叫阿酆的同学接过班长手中的钢笔写完后，右手几根手指自然就有风油精了。

! \/ S- j3 z, v- h- B% Z0 ]6 f    班长假装关心的说：啊，你的右眼里有很大一块眼屎啊！
" j! v. O$ `+ y+ y- C) c
8 }  ^  b% j5 h( h6 E    阿酆同学向来注重个人仪表，自然用右手去揉右眼。
2 j5 d- M1 U) ~" T, u9 N& s
& ]* [( ?- G+ K* }0 S) y; e    班长突然又大叫：啊，你的左眼怎么有一块更大的眼屎。

    啊？左眼也有？阿酆没反映过来，连忙就去揉左眼。等他反映过来。
5 W8 H6 p! D" c9 W
. g) B0 O+ _$ w0 B7 M    上帝呀！迟了！
1 D' I) o5 V+ O7 Q& v8 w4 }- d
    啊……呜……他哭了，呜……他吧嗒吧嗒，流泪了。那个泪流得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流个不止，眼睛肿成了水蜜桃！残忍吧！

9 ~  Y( P% T9 [% {6 p0 X    最有意思的是毛毛同学。
  V+ D- j, G3 Y" F/ \/ `! j
    毛毛同学一直在餐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起初，我们也在餐厅看晚会，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离开前，班长特意提醒毛毛同学，为欢度除夕夜，今晚要闹通宵，谁也甭想睡。

    毛毛同学看完晚会回来，寝室漆黑一片，我们皆酣然大睡。

    毛毛同学纳闷：还说要闹通宵，怎么都睡了？
! I6 M$ |' E( c% v  M" I- j
    郁闷一番后，毛毛同学出去洗漱。大家迅速开灯，打牌的打牌，跳舞的跳舞，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 j7 X2 y+ J. X8 r0 B' I8 t
    毛毛同学洗完脸回来大惊失色：“你们不是睡了吗？”

1 T2 E2 h1 I% D9 W    我们异口同声回答：“没有呀，我们一直这样，不是早说好通宵么？”
. u7 F( `; r8 x3 j
    等满脸疑惑的他又拿着牙刷去水房刷牙，我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关灯睡觉，鼾声一片。
4 }8 D  x! V' k! M/ S; L( }% K
9 ?+ _- Z8 P9 H1 @    毛毛同学再次回来后，快要崩溃了：怎么回事，人呢，难道我出现精神幻觉了！”
: N6 w9 b5 Y& R: }8 o9 n  m/ P% P
8 T. R* d. y1 T9 U5 o( {    第二天，毛毛同学祥林嫂般，见人就叙述昨夜之恐怖事。没人信他的胡言乱语。他越信誓旦旦，别人就越不信，越不信，毛毛同学就越解释。

, M7 R$ }$ i  T( T0 G    真是造孽哦。过年还过出个精神错乱患者！
5 M9 C3 C4 Z7 z7 F3 ?' u0 w" L
$ H8 v3 e7 h$ e  `, ~2 K2 z0 F( z    哈哈，很有意思吧！

    ……

& j9 D4 l5 s  N) q9 a, x    韩老师，不知道吧，我考研了。你当然不会知道了，我是偷偷考的，谁也没告诉，我想离开乌山、离开家，我想去大城市，最好是去省城。可惜，由于没准备好，发挥不理想，怕是没希望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我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
) ~5 @; o9 v$ \7 h/ I( V' w0 V
    韩老师，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我还是想说，我很想你，真的！

: q! P6 O( I4 T5 R) r4 K5 r    有这么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只需一分钟，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7 w( M0 q, ?0 V7 y  B
( ^4 q% n% q: v- `2 R1 J    韩老师，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上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你的，更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喜欢上你的，但我知道，忘记你，我做不到。
+ ~, B$ Q$ }) p/ w% s2 B
% L4 Z9 u5 s8 j    知道么？昨晚，我梦到你了，夕阳下，操场上，你追着我喊：康兵，康兵……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

    我对自己说，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可我还是想，说好不想，可就是想。有时一想就是一晚，辗转反则，彻夜未眠。

# P7 d. U; U2 d4 |5 Z    ……
% z: \! H! O( n& h0 n
+ }- h9 z% [& v# a7 G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眼圈通红。

    康兵的信很长，漂亮的纸张，米黄的格子，灰色的格底背景，靠左下边的一角有两个小孩在手牵着手，仔细一看，是两个小男孩。我看着这两个小男孩，闻着信纸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心中的某种情愫象晨曦中喷薄而出的朝阳般，一点一点升腾。

6 r# l+ }  Z1 B    我仿佛又看见了康兵，乌山中学宿舍楼的走廊里，一言不发，匆匆而过，眼神中除了孤独，好象还有隐秘。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5

. A& Z; J* I1 h7 S115
3 D8 z8 E5 B1 H1 ~/ D7 [* O
    有些事、有些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因某个场景，从记忆深处滚滚而来。读了康兵的信，我突然很想老木，很想很想。
5 ~9 e" U+ t- j
    是啊，我想老木，夜深人静，尤甚。我总想，情不自禁想：他该吃饭了吧，该出去溜达了吧，该回家睡觉了吧，该想我了吧。

    晚上，生母过来，再次提及返城之事。我回屋，砰，用力甩了一下门，用以表达内心的不满。
: E, T7 W+ r; K8 S4 `
, I( x% M3 o, c5 J0 J* z" Y    半夜，我醒了，被梦吓醒的。
( }" m; E+ f  E. I7 t
) T# j3 ]5 x$ X2 B) S7 q    我梦见了生母，她使劲拉着我，说：元元，回城吧、回城吧，别去支教了！我还梦见了崔博，他像一条疯狗，追着我喊：韩小元，咱俩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吧！

    醒后，我失眠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8 f; q; P* H( I$ c: U  ?! D
    我想起了赵小良、想起了那只母羊，想起了康兵，想起了王海英，当然还想起了老木。一想起老木，眼前一再闪现的是他明亮的眼睛、雪白的牙齿；粗粗微酣的呼吸；健康结实的胳膊；迷人性感的胡渣……想着想着，我泪流满面，不能自抑。

( l+ a( }4 d& S4 M) j/ |    没有老木的寂寞世界，让我像头发一样纷乱的欲望，如青青园中葵一样茂盛生长，而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匕首割在手腕上的感觉。更有甚者，崔博和生母这种疯狗般无休无止地骚扰令我厌烦至极——我突然做出决定，离开家，离开城市，回到老木身边。
' t% y- u9 O3 Q
; H- R' f- C; |+ g4 T$ Y2 I% ^    我是个一旦决定，就立即付诸行动的人。

    当晚，我快速收拾行李，第二天大早，我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悄然离开了家。
# O. Y3 P! Y* P/ f) B
8 g6 ]  E& H; B. Z3 U* l    去县城的车初三就开通了，三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乌山镇。
, G6 ~8 i% v, h4 b/ r' D* s
. l( I. T% q  l$ \0 h4 J; t$ A- T    乌山中学建在一个山坡上，有高高的砌砖围墙，进入大门前有好几十级的水泥台阶，从台阶往上走，感觉像是通往一座古墓或是烈士陵园。
  s4 _% `( ]% g( k! v3 r+ L, u
  N2 r6 I! E! g# e; F    进入校园，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老楼都从金色的阳光中凸出黄灿灿的轮廓来，连瓦檐上曲卷旖旎的浮雕都泛着金光，清晰可见。因为阳光掩去了杂乱凋零和烟尘，掩去了屡次修复所拼搭的不和谐，岁月的痕迹隐入光线的背景，那些过去的轮廓突然栩栩如生，整个校园蓦然如回到昨天。

% x$ k7 w6 @$ G! [: I    四周静寂得让你打颤，好像还有一种声音在空中回荡。宿舍楼的走廊在阴面，灰暗得阴森森的。皮鞋与地板磨擦、碰撞，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让这种空旷一下涌进脑里，让人感到害怕，好像有一个鬼灵，马上会从走廊的某个角落跳出来，挥舞双臂冲你大喊大叫。

    这让我突然想起校园里流传的放假期间闹鬼的故事。

, t9 W$ f9 T% ]2 z    好象说，寒假，有个女教师怀孕了，难产，恰好老公不在，死在了宿舍，模样甚惨，满屋子的鲜血，婴儿的脑袋出来了，胳膊卡住了，两具僵硬的尸体交织在一起，让人淬不忍睹。后来，据说那个女人变成了厉鬼，总会在放寒假的晚上，出来吓那些留校的男人。甚至还有男教师吓出了精神病什么的，等等，不一而足。

    我越想越发毛，停留片刻，拎着包就往乌山镇奔。
+ G- E- t$ P' N  i: t
    由于才过完年，乌山镇集市没开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回乌岭沟村的蓬斗车，也就是说，去老木家，必须走着去。

    许是刚过完年，街道到处都躺着红白相映的鞭炮的碎屑。街上行人很少，一家店铺轮回放着那首脍炙人口，快听出茧子的老歌《常回家看看》。

    不远处，有个小男孩跟一条大黄狗在玩儿，“蹲下！”、“起来！”小孩在驯狗，狗要是听话，他就从兜里掏出零食给它，狗要是不听话，他就打狗爪，一边打一边叫：“打爪、打爪、打爪！”
  T$ b( ~9 m2 ~4 D' L1 m3 ~
  o$ T' t( V0 E% O, w, _1 s! j. k    我喊着他：“嗨，你过来！”

4 p) K7 F/ L$ e7 ^) L$ i- G    小孩疑惑地看了看我，不接话。
. L# A2 Y0 \  h
    我又叫了一声，他问：“你是叫我吗？”

    我点点头。

    他这才带着狗过来，人和狗都脏兮兮的，同时也都有股难以言传的快乐和自由。
6 W* ^, Z. W. i4 k, ?% \
    我问他：“你知道集市哪天开吗？”

1 `9 U3 E9 \+ H. A* }7 i. I( r    也许是他还太小了，也许刚过完年，镇政府规定的新的赶集日子没公布，他汲了一下鼻涕，摇了摇头。

4 E: i4 ?0 M& k( S# S6 e; g9 I    我又问他：“你知道哪个地方可以吃饭吗？”去老木家很远，还没车，我看了看，几家以前常去的饭馆都还没开张。
( F+ T+ E  {2 I$ G
    他又汲了一下鼻涕，还是摇头。他汲鼻涕的动作让我觉得很好笑，我继续问：“你多大？上学了吗？”
: M' e$ T7 p% z
* X; y% ~  F4 y" b, n    “你是老师吗？”他反问。

    “我还真是老师！”我笑了。
$ q3 w! q) ]" h3 ~1 U6 h3 Q% o8 |
3 c7 j( R) ~# v+ o& w0 h    他楞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不可能。”他又看看我，“老师不知道哪天赶集？老师会没饭吃？老师有这么长的头发？”
' H9 ^! \. U0 |; p  S/ X# o6 z
    我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
6 \% w" W9 f' b- t1 R! K' q5 l. N
4 h/ v5 T2 \1 t6 o  C    我是一直留短发的，本来，年前，乌岭沟村的那个罗老栓说是要给我剃头，我感觉他那个推子不怎么锋利，老夹老木头发，我怕痛，就没答应。本想回城再好好剪剪，回城后，却被崔博、生母这一搞，没了兴趣——对于剪头，我偏执的有点心理变态，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剪。

' d% U" c4 s& {/ [1 B    可是，什么地方可以剪头呢？

& Q0 ], Z; X5 {, _' D    他问：“你想剪头？”

    我说：“是啊。”

    他说，走吧，我带你去！
* G( [1 P; u0 p9 S
    拐过一条胡同，小男孩用手一指：“那家就是了！”我一看，三间青砖房，挺破旧的。

" n! z  Q" ?' w* z$ O( K    原来，他是要带我去找他的邻居，一个老剃头先生——每逢赶集日，他在礼堂的过道，支个架，给一些年老的客人剃头；非赶集日，就在家呆着，等着回头客上门。
2 c3 T3 R  O  D( |3 n9 R' |' A
    许是小男孩的家人听见了他说话的动静，大喊：“小飞，干啥呢？还想不想吃饭了？”
. s! U: g: E& q
    “去吧！”小男孩冲我挥挥手，咚咚咚跑了。
* s1 \4 l& h3 d, J
    我往青砖房走去，听见小男孩对他的家人说：“有个人，要剪头……还说自己是老师哩，我看不像，饭都没地方吃，头发还那么长……”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6

6 f+ L; j' ~$ D$ U 116

    就要步入青砖房时，身后传来个女孩的叫声：“韩老师，是你吗？”回头，是周小丽，我的学生，班上的学习委员。

1 T# ?& [" j0 @  ]    “韩老师，真的是你？”周小丽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

8 A6 R7 h7 Q5 {3 H0 [- F$ c) a# K    显然，我也很意外：“周小丽，是你啊，你住这？”
" D7 Y2 I) [! f3 L
" h  [* B# Y7 }( E9 b+ _+ A    “恩，韩老师，你要剪头吗？”周小丽的脸红红的。
/ ]! s5 g6 I6 C$ X. s! I
    “是！”

    “我领你过去！”她一个箭步窜过来。
4 f* V$ L% D4 ], x6 o. |0 T
    进了青砖房，周小丽喊着：“大爷，你在吗？”
* [7 f- F2 N( j  b/ ?
5 W6 D2 V9 ]  _/ {* z    青砖房里面的所有一切，都沾着煤味儿，走进去，仿佛夜幕提前降临了。墙壁发黑，厨房炉子上面的墙壁则是墨黑，上面浮着很厚的煤粉和灰尘，炉子上的饭锅和水壶，被煤烟熏得乌秃秃的，橱柜里面的盆盆罐罐，盘子碗筷子非残即旧，既旧且残，家具很少，无非是地桌、木凳和箱子，箱子上面撂着被褥。在厨房旁边有一间很小的房间，开门就是炕，没有窗，炕上面坐着个男孩子，皮肤黝黑，表情憨痴，看见我们来，瞪着大眼睛，咯咯地笑着。

    我的心一紧，好象被他的笑容咬了一口。

; m% W( ^0 Z4 b$ w    剃头师傅迎了过来，五十多岁，举手投足间，有股“看山是山，又不是山”的劲儿。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头发给剪了。
5 k0 z; E- A' ^9 I
$ \, \  x5 ~- W    周小丽帮忙烧洗头水，她摇着莆扇，为烧水的炉子扇着风，煤渣子噗嗤，一粒红火苗窜了出来。
/ S9 X5 R' `+ u1 n1 H; @
    剃完头，他非要帮着刮胡子，我往靠椅上一躺，等着刀锋柔和地贴着脸皮游走，很是受用。合上眼，听胡茬自根部断裂的声音，就象农村割稻的情景。剃头师傅很专心，一心一意修理我的脑袋，刮净脸上的每一根汗毛，像一个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一刀都有章有法。
: ~) j! @+ A1 u( Y" b6 V
$ u7 P5 l. S$ r, ?    精雕细琢之际，他还不停说着话，感叹如今世风日下，说什么年老的顾主剩得没几个。而年轻的爱俏，剃时尚头，上摩丝，还烫发，只怕以后不能靠这门手艺吃饭了．．．．．．说着，他长而重地叹了口气，像海面上刮起带有盐味的咸风。

    剃头期间，周小丽来过好几次，不停问剃头师傅，大爷，好了吗？还要多久？

    她是来请我过去吃饭，怕我偷偷溜走，一直盯着——想必，她从她弟弟嘴里得知我还饿着肚子。

" C; j" x& _# n! e! N    起初，我拒绝她的好意。

. s# T5 Z. K" S  L: ]1 F    班上，那些在镇里住的学生我基本都家访过，惟独没家访周小丽。周小丽是优等生，人长的漂亮不说，学习好，家庭优越，父亲是开大汽车的，跑长途，赚了不少钱，加上她很乖巧，从不惹事生非，我实在找不出家访她的理由。

7 y: H- ~6 p! ~7 k& d& H& A) U  |. I    听说我不去她家吃饭，周小丽本来就红红的脸，不知道有多窘迫，美丽的大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那种委屈像是要把我心底里的那一点泪也挤下来。

2 m$ g& Q. x5 g" |7 a& g$ J    她一遍一遍地哀求：“韩老师，咋不去呢？我妈都准备好了！”
4 _1 X5 w, {0 ~: |: k
7 p" A1 M" r# u2 c( e" ~3 R    见我答应，她脸上单纯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

    周小丽的妈妈特意为我新包了芹菜馅饺子，菜绿盈盈的，加了少许精肉，看上去很清爽。
" `3 f9 ~5 _3 `* M) Y
    周小丽的父亲很是豪爽，听说我是她宝贝女儿的老师，还是班主任，非要我喝上一杯，他先是给我倒上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沫像花朵在他的杯子里盛开来三次，未及凋谢就被他吞下肚。
" F* @5 F7 b% o1 I4 ]
    敬酒时，他拍着胸脯说：“韩老师，你家不在这儿，山高路远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吱个声，千万别客气，啊！”
- n7 h; }! y1 B3 m6 f0 ], X/ u
    周小丽赶紧接话，说：“爸，韩老师要去乌岭沟，二十里，走着去，多累啊！你就给送送贝！”

% ?- g, B1 m) I3 {, ]* o0 |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不用，不用，我走着去就行！”

; E# S9 ?; X- D' N" I$ i% N. }    周小丽的父亲拍拍胸脯，佯装生气地说：“韩老师，你看，见外了不是？客气啥？乌岭沟那地方，我熟得很，老去运木材……你要晚点过来，我就出去跑运输了，要我送也送不了呢！”
* E- M% `& q, ?1 \# _$ v1 e
0 }% U8 K( G4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7

117
4 s  z- w1 i9 f6 l7 Q  t
, C, i( @+ C) l+ T    我给老木打了电话。

    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一个小时前才通电话，一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 k+ E& t4 M& k9 g+ R$ A7 U% X  \
2 i' H" M4 ^- |( H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兴奋？激动？抱着我乱亲？啊，真要亲我，旁边要有人咋办？有人他敢继续亲吗？恩，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敢不敢亲！

5 k8 R) C: b" C. u    听着电话里等待接通的长鸣，我突然感到，这是多么愉快的短暂瞬间，大概类似幸福感吧，我甚至还感到有一丝紧张，我在想，老木变样了吗？

+ u6 V/ m: |; }2 P, A: |. Z+ t    话筒里，老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和迷离，我看了看窗外明朗蔚蓝的天，恍惚觉得自己和老木十几天的分离，却有一辈子，不，八辈子那么久。
# M8 Q2 X+ p8 \; }4 \* K
    太阳喜气洋洋地挂在天上，灿烂极了。结冰后的乌河，静悄悄的，像一条白色的巨蛇，蜿蜒曲折，只有走近了才能听见下面的流水声仍在继续。
% I% O( M' K3 a- p- G
$ G1 Q. E3 B* o0 h% M& R% Z    周小丽的父亲问了一些关于周小丽的情况，当得知周小丽学习成绩优良、乖巧听话，努力刻苦时，他竟然像个孩子，歪着脑袋呵呵地笑着。

    一路上，我脸着着车窗玻璃，虽然是冬天，举目望去，我觉得满眼都是青山绿水，姹紫嫣红，连在前面开车的周小丽的父亲都帅气得美不胜收。

2 P7 C  o5 t7 N. @& U/ L. G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顺着风，我似乎听见空中传来了急急的呼喊声：“小元！小元！”

    透过车窗玻璃，举目回望，只见老木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喊着：“小元，小元！”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天啊，老木，是老木，真的是老木！

8 C: J" ~. h/ o    我忙喊：停车，快停车！
8 M4 I) @0 n8 R) p( J, O9 H/ z
9 U; F: g( d  A$ `0 @* |2 s( L2 I    一个急刹车，汽车嘎然而止。我打开门，从驾驶室的前座跳下。
" }' \* D; ~( k) @
: U8 G$ n2 X$ b' s: p* F, x; \) W- l    落地的那一刻，我喜极而泣，如重见天日的犯人，重获新生与自由的那一刻，对着天空，挥着双臂：呵，我又拥有了新的生命。
( z3 b; f* k) F2 R4 ]4 ^$ L3 z
    “小元！”
( C' H& ?7 O/ k7 L
    “老木！”

    老木平稳健康、生机勃勃地向我奔来。
; v, [5 i  l7 V+ N% T! \
3 J8 u% q: m2 S8 v    我蹦蹦跳跳、踉踉跄跄向他奔去。

( q# E( n' W" V: @- e4 N3 S* M    老木看着我，我看着他，如久旱遇甘露，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就是隔着一座山两人的视线也能真刀真枪地干起来，

- J4 V9 i* O; Y4 q    近了，近了，终于，我们跑到了一起，四目相对，老木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彼此眼神包含的激动都足以杀死一窝蚂蚁。
7 S# p* O0 a2 p4 ^' l: n! y0 J6 T
# f1 r* t1 l. \' v& K: @    我揪住老木的衣领，老木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一个劲拍我的后背，拍着拍着，他抱了我一下，我双脚悬空，老木在空中掂量掂量，说：恩，沉了！
2 s9 w5 D' s& W0 n" X3 t
6 w( b1 G; s, E    掂量完，老木把我放下，仔细端详着我。

2 _% L8 ]8 n  ?; y" X' b    老木说：“小元，剪头了？”

    我点点头。
) O  T; K" {# B# ^
    老木说：“恩，不错，精神多了！”
: y- O8 F/ _4 I4 \$ ?5 q
    我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老木，我想死你了，你咋来了呢？”

    原来，老木从村委电话的来电显示中知道我回来了。

1 c6 E8 A+ b$ s: c' N    当然，老木并不知道，村长叫他接电话时，老木纳闷问：谁呢这是？这么早打过来——老木当然不知道会是我，回城的日子，我一般固定在晚饭前后给他去电话。
+ X( h1 q! K1 _4 }( k
7 q9 d% m/ N" o, ]$ z2 h    村长说：接了就知道了，乌山镇打过来的！
9 H3 l: y/ v3 k
    老木接了电话，却是我，很是惊讶，忙问：“小元，是你？回来了？这么早呢？咋不在家多陪陪爷爷奶奶？”

- |* M7 X6 u$ N3 G; T3 v' a# a    我矢口否认：“老木，你说啥呢？我现在就在家陪爷爷奶奶呢？”

/ t6 a$ g* ^' W& U& P: G, k' `    老木不相信：“你在家？”
5 ~* Y+ J! `9 ^8 D7 m
- g9 `; \- t2 q    我说：“是啊，咋了？不相信？”却捂着嘴，紧张地想笑。老木放下电话，问村长：“这电话真是镇上打来的？”

    村长说：“咋了？来电显示搁那摆着呢！还能有错？”

    老木这才确信我回来了，于是，他断定我是不希望他来接我，才故意骗他说我还在城里的。于是，老木再也坐不住了，叫上老金，开着车来镇里接我。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8
" R( M4 z1 y# ~9 f' r0 L
$ m0 y/ {( g3 p" R' [; Q9 P; l( K# K118

    我和老木钻进了老金的车。
& C" o: ~9 y3 `6 n
    车内放着很难听的段子，车后座里，我半靠在老木身上，凑过去，轻声说：“老木，想我没？”

    老木嘿嘿地笑，轻声回应：“想，想呐！”
! A; O7 ]3 M/ ~8 C% M2 Y( S) |) W
    “有多想？”
% Z8 n3 R0 _3 R9 H' z
/ e# p% F- b# y" C4 v" R( A$ r2 w    “想得心都想坏了。”老木说着，脸带羞涩。
7 s# w7 I: X, r8 Q
    老金听到了我俩的对话，或许是没听清，不明就理问：“两人说啥呢？嘀嘀咕咕的！”

. d7 Q6 t5 a  [1 O0 U    我呵呵一笑：“没说啥，就问老木年过得咋样！”

8 K; ~/ S. x; [  _8 _    老金有点忌妒：“看你这哥俩高兴的，感情好成这样，咋处出来的？”
! i! f% X% ]8 A3 a5 d* L) w6 `
    我和老木听了，相视一笑。此后，我们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着，我听到了老木的呼吸声，像大海的潮水，平稳地一起一伏。

    车窗外，阳光穿过玻璃，洒在老木的身上，轻薄透明，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浅金色了。

    我微微侧目，细心看老木的脸，他黝黑的五官近在咫尺，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粗糙、质感，很让人心动。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多情的目光，老木浅浅地笑着，笑容如午后的阳光洒落在瓷的边缘，我觉得一切都温柔得说不出。

4 w! T( Y' E5 F% ~; m    我颇为幸福地动了动头，深情地呼吸着老木躯体散发出的男性特有的、带有一丝汗酸的健康体味，他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 j- o: b' s' A/ Z# q/ ?1 {    突然，我的右脚不小心碰到了老木的左脚，老木左脚动了动。我似乎受到了鼓舞，索性蹬了皮鞋，用拇脚指勾了一下老木的脚背，老木也似乎受到了鼓舞，也蹬了鞋，轻轻回勾了一下我，勾完，更放肆地用脚指头钳了一下我的脚背。

2 X; s8 ?5 l  F! E" n    我忽然觉得，心里重重地震动了一下，就像一枚胡桃被一下子敲开了外壳，坚果的那种微凉清涩的淡淡香味立刻就弥满了整个内心。
: t  _! e* {/ k$ D
$ u5 M* N. m* D; S! h* T( x- P    对，就那种感觉！

- G# d5 b# {0 m# d( V) b% q    这让我放肆了起来。

6 A# |# m( H. f- _$ l9 N0 T    我右手轻轻地拉了一下老木的左手，两人小指头刚互相一碰，就听见老金开口说：“韩老师，年过得咋样？父母身体都还好吧！”

7 h! L/ V4 Y: U; q+ y    我迅速把手指跳开了，好象两只受惊的鸽子互相啄了一下口。
) `* B& s/ [7 M3 C/ h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恩，挺好！”答完，我和老木分开的手指又马上黏结，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手指互啄了一段后，我不再犹豫和畏畏缩缩，直接伸过去抓住了老木的手，却被他有力地反攥住。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有力地、动情地抚摩着。滚烫的手掌血液通过皮肤、通过相互接触，让对方感觉。这中间传递的内容实在太多了！太丰富了！丰富得让我几乎晕厥！

5 b6 ^# d5 m  p  x5 e) Q2 r( j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趁老金掏烟的空挡，突然把手伸到了老木的裤裆。
, w; [- m# M, c& o9 \9 @! H
    哇，硬了！

% d2 A% M& D  q. b" v# c    我兴奋地抓了抓，浑身燥热，蠢蠢欲动起来。

, f( {% v) O/ F    老木脸色却倏地一红，快速紧紧拽着我的手，一声不吭，不让我乱动。尔后，谨慎的，死死盯着开车的老金，如果一发现老金的眼神有瞄向驾驶室门外反光镜的迹象，他就立刻把我的手拿开，或是使劲咳嗽。
0 B- i9 L$ ?: V2 [' X
& I: W6 q$ O2 e* P/ u$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9
. E6 N% a" j; C4 w$ x4 k) F' Q
# S" ~" A+ x# Z$ I& J$ T119

/ \& a  X3 H5 R" z' P    终于，到村口了。
( g: W) b6 k( _! m: q& H. I$ Z
    我和老木不约而同，同时要求提前下车。

3 z! P4 a& P: B; `4 S    乌岭沟村就在我们前面，村口的老杨树上，几只黑色鸟在树顶上盘旋了一阵，落了下来。老树的后面是一排人家，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散发着一丝温暖的气息。一只甩着大尾巴的黄狗从一家院里跑出来了，跑到墙角，抬起一条腿来撒了一泡尿，然后飞快地跑进前面的树林，这儿嗅嗅那儿望望，然后又从门洞子里钻进去了。

& B/ J. x/ o! \8 Y& x9 G    我取下口罩，向手掌心哈了一口气。
; F( U& a; Z; b1 `# j0 x6 R6 v3 f
    “终于到了。”我说，有些激动，眼睛里不知怎地就潮湿了。
4 H' }0 l; u, O$ F5 }
# G( E- L3 |! j$ k; o    烟囱里飘荡的轻烟散发着玉米秆燃烧出来的味儿，这味儿，我很熟悉，老木当然更熟悉，带着泥土的气息，有一种特别的香气。闻着这香气，我胸中立刻升腾起一种像玉米粒那样饱满的气息来。
4 K9 q) w% f2 f/ G1 v: H- `
3 b. }: F( Y, R    这会儿，太阳又升高了些，天气温暖多了。

    村委南墙那儿是村民在晚秋初冬，蹲着晒太阳聊天的地方，墙皮被磨得光溜溜的，仿佛打磨过似的，太阳照在那里，格外耀眼，白晃晃地闪着光。

& k* O0 Y, U! q+ s    我看着，脑子里不知咋的，一下子就冒出老木家喂牲口的那个土槽来，也磨得光溜溜的，也暖和得让人慵懒。想到这，我的目光不觉也亲切起来，觉得那跺墙也正向着我笑。
: b* L- u; B$ K1 b% w
! n4 q9 m2 t1 m' ~  z& h  F7 w    老木拽着我的手，拉着我快速往家方向走。
- z7 [/ r$ n0 K/ Y" O4 |
    怕晒太阳的村民笑话，我甩开他，刻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老木却不解风情，伸出手，想靠过来，见我佯装的愤怒，又把手缩了回去，抑制的脚步一下凌乱了起来。

$ B9 ], u# Y- p- c6 @& Q6 {    终于，到家了。
& Z5 R6 R7 y  ?& T- `
! ~% x" v7 j- S$ ~    咣当！

6 s" H. B! H; g1 t    刚把铁门关上，身后的老木像一块巴望了很久，正急着要场大雨滋润的干旱地。他窜到我背后，一把抱起我，把我从院子里抱进厨房，再抱进卧室。进了卧室，老木把我放下，我扑在他胸前，捶他。我们俩都笑作一团，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 M9 E$ l, C% v0 j. M
    屋内，很快，热气就扑了上来，挂在眉毛、胡子上的霜眨眼间就化了，脱了厚厚的羽绒服，我有些喘，老木把我往炕上推：“快，上炕，暖和暖和！”
1 @, X1 h" O" P8 p
    我刚爬上炕，老木就把房门拴死，把前窗的帘子拉下。

" ]& \) V, H. G" S! d    做完这些，老木像只敏捷的豹，跳上炕，抱紧我没头没脑地乱亲起来，他下巴上坚硬的几根胡茬戳到我脸上，粗重温热的呼吸直灌我脖领，换气的时候说：“小元，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我的嘴巴就被老木那双湿热的嘴唇堵上了。
- O# m1 |' N/ E. @9 P4 z: I
: j3 ?" `+ [3 a% ^2 j9 X; q) e    这种湿热含着电流，迅速传遍了我的躯体。躯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肆意地在血管里奔涌，仿佛要窜出体外。

( V6 E% \4 Z3 f    我的身体开始膨胀，脑子“嗡嗡”作响，一阵惊悸自脚心直击大脑，刚才还强硬的肉体逐渐变得松弛，大脑似乎已失去对四肢的指挥功能，剩下的只有盲从了……
! l5 d! Y% L7 ~) {# @& a: [. `& I
# m7 I) _2 R) o; e0 e, y5 j    不知咋地，老木这么主动，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 N8 L* M+ N; T# T. A# b0 ^
: s$ K9 B. Y. G% F& p; G9 j    当然，我并没有回避，因为他带过来的气息令我陶醉。我回亲着老木，吮到了一股沉醉的味儿，喷射般的。
9 W& {) s* d- I/ g
    我说：“老木，轻点，皮带咯着我了。”

( V$ x8 b+ k1 H    老木红着脸：“那，我把裤子脱了？
& I" [" y) q& a- B. K
: i- m( _4 @; V: W/ M+ ~    我逗他：“现在可是白天？”
: I5 t. V* w. u0 _  Y0 }7 I
    老木说：“没事，没人来。”

    “万一有呢？”

    “没人。”

    “我怕有人！”
5 }% ?& {/ A; Q! V* Q0 J& |. ?
    “铁门锁上，房门也拴死了！”

    “敲门呢？”

    “门帘子拉下了，瞅不着！”

$ _# G0 X; f! Z$ t* L    “你就这么想？”我故意这么问，其实，我也想，想得不行，恨不得一口把他活生生吞了下去。

    老木没说话，没头没脑地亲着我，亲了很久才说：“恩，想，哥想！”

1 o' J! A+ c. {4 X! ]( U    “有多想？”
4 X  n- N/ O: k; A% x
2 K7 T2 N* r/ D* S; L: _    “想得慌！”
" d. u0 p5 L# ^  E, f/ x; X: m
  B; s% c6 V+ A+ m& Y    “有多慌？”

    “慌得想把你别在裤腰带上，上哪也带着！”
1 m- w( J6 F5 g9 \7 w
    我扑哧一笑，就觉得，这个老木太有意思，说话怎么突然变这么逗呢？

    我说：“那，我帮你脱裤子。”

    “恩！”
9 ]$ ~3 w* B$ X8 Z8 r
! k1 z+ M0 n/ q6 o3 J    我为老木脱着裤子，直翘翘的精灵早把裤子顶得老高。我胡乱地解开他的皮带，扯下他的裤子。当我脱掉他的衣服，我的手指从他那宽宽的肩膀滑下，有力地抚揉着他宽厚的背阔肌。我的嘴唇在他两大块高高隆起的胸肌上不停地舔吻着，胸肌紧绷着，渐渐发硬，老木逐渐亢奋了起来！他黝黑发达的肌肉战栗着，粗糙的大手在我肩背上胡乱地摸着。猛地，他解开我的皮带，把手伸到我屁股上抓揉，又突然伸进我的裤衩，一把揪住了我的直挺！

4 ^" s0 L2 H, R2 u    很快，我脱光衣裤，老木把光溜溜的我推倒在炕上，重重地压了上来，双手在我的身上抓捏着。我就像是一块干土遇到了水，马上松散了成了一堆泥。我把自己交给了老木，随老木把我捏成各种形态。

/ S; b: W' |4 H* W3 X' `    也不知被老木捏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胸膛被一个硬硬的东西咯得生痛。终于，我忍不住了，挣扎了一下。我说：“老木，疼，什么东西？”

    老木停止了动作，问：“小元，咋了？”
" w4 L2 ~% l3 v4 T+ }. e& Q
    “不知道，好象有东西咯了我一下，很硬！”

1 [( m3 t7 |0 e4 {    老木从我身上爬起来，我定眼一看，原来是那半核桃壳，老木在核桃壳的中间穿了一个很小洞，一条细细的红绳子穿起来，便成了一条项链，他挂在了脖子上。
; l, H6 r( {' n# g0 R* ~
$ Q  z8 o( O) d, e2 d1 u4 s    “老木，你穿起来了？”我伸手去摸那半核桃壳。

    “恩，我怕丢了。”

: t, d- P, w' i    “你就这么挂着？别人看着了，多砢碜啊！”

5 q+ X& M# }% V4 W3 Z* i# P8 `! I    “看不着，衣服挡住了。”

    我笑，老木也笑。
5 n- C  N/ s1 Y+ p( ]* ^" y
    我和老木相互看了一眼，又抱在了一起，柔和的光，酥软且富有弹性的棉被，夯实的大炕，我们疯狂抱成一团，在炕上滚来滚去。

: s; R" P1 r6 l, W+ ~5 H2 `+ ?    我说：“老木，张嘴。”

    老木就张开了嘴。
# g* D/ ?9 w# ?, M: r
- [* e* o3 _0 w    我说：“老木，舌头伸出来。”
! x. T1 a/ q' Y) O' u8 e+ p, ^. m
& o3 t7 O% X! Z* T" K    老木舌头就伸了出来。

- Z9 p, b) T: y& B/ _( r, N) p- G    “小元……”舌尖交织的瞬间，老木的声音颤抖着，他厚厚的嘴唇歙动着，热气冲到我脸上。

( P0 h" b8 ?) P" g/ k    我们都激动不已，连炕沿窗户的帘子也忘了拉，就开始了，老木的手都直抖，这是我们第一次大白天在炕上亲热。那种久违的快感让我和老木都浑身颤抖不止。

2 l/ B5 S; W: Q: W4 [7 C    起初，我双手环抱着老木的臂膀下面的躯体，嘴唇雨点般落在他的脸颊，脖子，胸部，从上而下，直至胸部、肚皮、腹部，当到达下体的时候，我停止了动作，嘴唇停在了他硬邦邦下体的旁边。
! |) ]1 N; r# H+ z3 J; z
" _* |( Q0 k2 Z9 [2 p    这时，我的手开始游动了，沿着大腿，腹股沟，慢慢靠近了敏感部位，近了、近了，我抓住他的下体，嘴唇凑过去，我的手，我的唇，同时在老木的下体奏响了一曲妙不可言的交响乐……

    由于特别兴奋，加上干柴烈火、久旱甘雨，不一会儿，我们皆缴枪弃甲。
1 j" @9 U( W& C' C) J8 T. R4 ]- H% J
$ b1 r, W- K3 q& u% ]    我记不清交响乐是什么停止的，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和老木彼此侧着身子紧紧抱在了一起，嘴唇还一半对一半地贴着，处于永不分离的静止状态。
: N3 D4 ^; h7 o& t0 P; A1 M' |# q3 s
. k9 T) l& }/ R  F' q    像往常一样，我们紧紧拥抱着，老木把我搂在怀里，我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他鼓鼓的胸肌和微微翘起的。

( L( U+ n" z3 y7 {' F: |3 Z- O6 p5 j    我一会用扎扎的下巴蹭他的脸，一会咬着他的耳垂，呢喃呓语着：“老木，等小元回城了，我就带你走，我帮你找工作，我们一起买房子，住在一起，每天晚上我们这样抱着。”
+ {  U2 U+ }2 T) o7 t  w- o
    老木没吱声，咬着我的唇，把我搂的更紧了。

5 L, ?+ S9 B3 l2 D1 M& U/ B    “我们一起攒钱，买个很大很大的房子，把锁子哥、二嫂子，还有皮皮接过来。”

& ]( g: j  N% V2 O8 w0 O  y    老木还是没吱声，我却忽然感到脸庞湿湿的，一摸，是泪。抬起头，老木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泪痕。

    我伸手过去擦，老木捉住我的手，把我翻转，一下又压了上来：“小元，你对我真好！”

    古铜色的身体和羊脂般的身体再次缠在一起，不停地翻腾着。它们互相吸纳，它们互相溶化，它们互相冲撞，它们互相给予，在这样的过程中，像个燃烧的火球，在火炕中，滚动腾跃。

    老木真的是太兴奋，繁文缛节的序曲一概免了，一进入就忘乎所以、真刀真枪地动作起来，像疯了一样，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地捕捉着，撕咬着……终于，老木的全身爆炸了，攀上高峰释放之际，他使劲揽着我的腰，喊着：“小元，小元！”脸上、额上渗着汗。

    “恩，恩！”我回应着。
4 N& g( N: b$ |. Q% ]
    终于，两个火球般的生命体爆炸了。
% B" |' v" T9 k5 Q( q
' [" o7 ^( F* ?) n/ t) [) J    这是一个巨大的爆炸。
, v) j% U0 a2 M
    大炕被震得晃动起来。

' i" j4 @- ]# j( b! D/ V4 Q, j    大炕周围的墙灰，在我和老木的喊叫声中，像雪灰一样纷纷落下。折腾到后来，我们都大汗淋漓，床单上印着两个交叉重叠的、湿漉漉的、大大的人形。

    激情过后，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似两个粘在一起的鱼儿一样，长久地缱绻，互相亲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