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5-7-21 05:27:44
|
显示全部楼层
913 G; k2 J5 z0 ]+ O1 g# m8 @
+ k+ Y, |( V' t: Y8 B
我直言相告了,刘梅就可以睡安稳了么?恐怕不是这样的。我满怀的愁绪无疑是个无边的沼泽,任何人踏入了都会失足深陷。而我现在就要拉她进来了,还有我的女儿,无辜的毛毛……/ V3 W1 j; _5 L
! H3 @5 w+ x `2 p" g7 [4 x$ ~
我看着熟睡的毛毛,还有身边的她,很多话都顶在了咽喉里,始终无法吐出来。/ x/ b, x& V1 [' l9 |
$ K8 k' p1 A; a. z( ]7 {刘梅叹息着说:"算了,你不讲就算了吧。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心里永远藏着事儿,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和孩子就行了。"这夜我们各怀心事地睡下。我做着混沌又迷离的梦,梦的碎片割伤着我,有血腥却不见鲜血,有寒冷却不是冬天。8 L9 i; ?5 i/ @7 ]7 H, {' m. z
# ^3 n/ L2 ~+ z; L( _" F" z9 P
吃过早饭,我匆匆地出了门去,先是给曼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下午会过去,然后买了一份《大市场报》一边翻看,一边在街上转着,中午时分已经看过了三个对外出租的房子,其中一个靠近江边,采光好,通风也好,家用设施一应俱全,价格也还算合理,便与房东打好招呼,决定下午带小飞他们过来看看。
; r0 c! C' F# \+ V/ e. k. |. k" i2 V( j# H/ O1 }/ p8 w8 B
赶到曼丽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了午饭,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小飞在看电视,曼丽和黄小秋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A5 K+ c7 h" f) z4 i# Z- P% I3 f. m7 r- l
我说:"我找好了江边路上的一个房子,三楼,大一些,带你们过去看看?"黄小秋没吭声,曼丽说:"去那里干什么呢?住在这里不也挺好的么?"我说:"这里……太小了,住着不方便。"曼丽说:"恩,也是的。小秋,要不我们去看看?"黄小秋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这就是你的安排么?你学那些包二奶的在外面养情人还有两个老妈?真有意思!"曼丽说:"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嘛!"黄小秋:"不难听也没有办法,事实如此。姓肖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补偿了。什么不方便?小飞他动不了,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人,房子大了也不能一个人住。"我说:"……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曼丽说:"行啦!看看就看看呗,这里又潮又霉,我都起一身红疙瘩了。"黄小秋又板起脸来不说话了。我低头看,小飞拉我的衣角,仰起脸来对我微笑,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头发很柔顺光滑,心中泛起了异样熟悉又亲昵的感觉。
# q1 J2 M3 A4 t0 U9 {# K$ T8 C4 |2 M p$ s1 L/ ]
江边路的房子有一扇朝南的窗子,推开窗便能看见悠悠江水了。: K- M) }& t0 R0 \& d1 X4 O, v! r
[; y1 v! {& C2 f6 x" I% g1 g
我望着冬日将至的江面,还有江边有些灰暗的建筑,心里难以名状地激动。& g, l4 B7 ?, x% V8 |
3 ~6 U, o2 |$ I9 J# T- U又一轮生活开始了么?我的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单纯和复杂糅合在一起的吧。说它单纯,是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经历很波折。童年少年短暂得如同瞬间一般,除了曾经给我舞蹈启蒙的乡下教师和养育我的外公之外,几乎便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人了,也没有什么事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在艺校只混了半年,却缔结了这段不堪的缘份……这是我的心结啊。然后跳舞,然后开茶楼,然后经营文具店,懵懵懂懂中什么都有了。我这个过早结束了自己年轻的普通人,如尘世间的一粒微尘,可为什么我会有了不同寻常的欲求呢?我想我是个不懂爱的人就好,可为什么我在渴望、强烈地渴望着那肌肤相亲、那异样的冲动、那心惊胆战又莫名其妙的迷醉感觉呢?' @! Z5 T# j/ x! N
/ s5 d V# Z8 b/ P小飞,你是一种毒吗?
- p) t) B% k2 W# d$ y" n9 K3 l
: Y. u6 |! U B6 o" B4 n$ n, ~" ?" H不,不是的,小飞永远是无辜的,我不能推卸责任,不能轻易归咎于谁。
$ Z. H2 S* n; z' A
: k2 ]- ^' h" N/ H那么我呢?我也是无辜的。我从未想过要游戏人生,也从未怀疑过这世界是美好的。不管怎样我都热爱着生活,我努力着,积攒着每一分钱,尽量为自己和家人创造好的物质条件,让老婆孩子过好一点的日子。我与邻为善,遵守公德,看新闻里的人间惨景会鼻子发酸,甚至给希望工程捐款救助过失学儿童……我应该是一个好人啊,可为什么好人会不快乐呢?为什么?) m( f1 ?/ G" O+ G) U+ |3 Q
- a+ k/ a) u/ T7 H% F我正胡思乱想着,曼丽在一旁叫了起来:"嘿!不错!这装修还满体面的嘛!小兔崽子,你怎么找到这个房子的?"我微笑着说:"喜欢就好。"曼丽说:"房租不便宜吧?你舍得?别住了两天人家找我们来要房费。"我说:"不会的。"黄小秋说:"多少钱?我们娘俩儿恐怕住不起。姓肖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补偿了,别以为!"曼丽说:"哎呀,这不挺好的嘛!你快别说这些气话了,来都来了。你真是的。"黄小秋的脸孔扭曲着,无比痛楚地叫:"我黄小秋从来就没靠过别人!从来都没有!我原来指望着小飞长大了能有个依靠,可是不行,小飞他不行……可是,我靠他姓肖的算什么?算什么啊?!走!我们回河北,马上就走!" "小秋!!"曼丽说:"你发什么神经啊你?你还能活几年?你还能管小飞几年?是,你没靠过别人,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挺过来了,我佩服你。可你不也是苦了一辈子吗?我问问你你幸福吗?你快乐吗?小肖也没说你靠他了不是?他……他不是心甘情愿为了小飞吗?别这样了,真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也望着他,深深地说:"黄老师……你别激动……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别想这么多了……"
8 O: |* m! w( k" ~6 [& k a- P! Y; S* \5 G
92
" w5 G" `/ j, F) l6 u+ L2 ~8 f9 W" N* w) g1 b0 M" Q% C. B' }
黄小秋终于安静了下来,又坐在沙发上沉默了。我和曼丽便迅速地与房东办理了租房合同,把房子租了下来。在搬家的时候我的心又在瞬间异样激动了一下,我仿佛觉这样一种安排或结局应该是早已注定了的,甚至有种似曾经历过的感觉,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向身后飘去,形同梦境。" N7 L1 Y) l! X$ H$ K. @
: E5 ]+ {* T+ @8 d突然有些痒,小飞坐在身后,伸手揪我的头发。
' A* K4 B4 i: A( q1 }% \2 B3 G6 G) s% K: ^
怎么了?我看着他。他手里捏着一根白发,递到我的手里。1 E h+ q7 v l: p
$ v$ J4 g2 p' J3 R
是我的白发么?我已经有白发了么?
; S0 U8 K# d4 ]' h0 ]5 {! r
8 ]* b3 H$ L$ Z! i我把那根白发接过来,丢到窗外去。我问他:"哥哥老了么?你却一点儿也没有老,还是那么好看。" "咳咳。"旁边的黄小秋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w, d. a% {) M( a% H; ?' Z0 }
5 ^8 e) X* G. C2 H" h我只得收敛了起来,不敢再表露出什么情绪。
% ~3 K; V& `6 d" {1 o6 W2 U$ `( D4 I: M9 _+ C( q0 X, m3 @
他们的东西并不多,但等一切安置完毕之后,天已经变暗了。我的肚子"咕咕"叫着,我才想起来这一天自己竟然忘记了吃东西,浑身顿时酸软了起来。, c& l7 Y5 m H( U
8 |# b. }% c5 K0 T, N
刘梅又打电话过来,我应着说回家以后再和她解释。离开了江边路,我在路边的商店买了一个面包一瓶饮料坐在公共汽车上吃着。
6 M L: S! W! @& v( J* Y3 Z6 y3 {
! f A4 j9 c1 U7 g窗外灯火通明的,这城市越来越美丽了。公共汽车里很拥挤,我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啃面包,象个可怜的流浪汉一样。我这又是何苦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d8 X: o' z U# @7 m/ q$ v/ m' o" L
赶回家里,我看见文具店的柜台里已经很空了。刘梅先说要进货了等等,又问:"你吃饭了没有?"我敷衍着说:"吃过了,几个朋友一起聚了聚,在饭店里吃的。"她凑了过来,伸手弹掉了挂在我衣领一角的一颗面包屑,戏谑地说:"在饭店里吃面包啊?蛮新潮的。"我窘了一下,立即打岔说:"毛毛呢?"她说:"在隔壁家和她的小伙伴儿玩儿呢。"我应了一下,去洗澡了。
2 k1 L; t5 i6 Z4 e! E8 Y3 t0 ?5 L, m! \5 q! ~3 a
洗完澡以后,湿淋淋地出来,看到刘梅已经安置毛毛在她的房间里的小床上睡下了。我吹干了头发,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一回头,才看见刘梅洗了澡,竟然换上了一件半透明的内衣,忸怩地扮着风情状地坐到了我身边,一股女人身体的味道漫入了我的鼻孔里。
C( ~+ o) V; K8 G9 u/ ~8 W6 H6 `
/ ?1 z @( Z- y' w- X我有点儿诧异地望着她,她湿淋淋的样子,她那三点式带着蕾丝花边的半透明内衣,那种俗艳的粉色,不知道是什么纱制成的,看样子很是崭新。可这件纱衣并没能衬托出她的性感,反而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剖腹产留下的疤痕暴露无疑。她还买弄般地叉开了双腿,让那敏感部位若隐若现的,分明是一种勾引和挑逗。
( W7 }0 h0 Q# j. I( g5 b" c, z" i5 y$ f3 E4 Q$ N+ E# q$ {
我心里涌起了复杂的潮汐,甚至有些戚戚然了,根本既不躁动也不激动,更没有什么冲动,只是很悲凉了一下。$ e/ E# I! |7 Q* @5 G5 z
" w& p" y+ x3 r* E她很投入地伸开双臂背在脑后,象电视内衣广告模特那样眨了眨眼睛,用脚踢了我的大腿一下。* @" ~# Z1 `& Y, P; e
; o5 Q8 f2 n0 V* y7 K
"干什么呀你……"我说:"……恩,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没见你穿过?" "不好看吗?"她说:"黛安芬的,好贵呢。"我说:"快进被子里去吧,这么冷,别着凉了。" "哼!"她气咻咻地一扭身上了床,用被子裹住了身子,翻腾了几下,把床头灯忽明忽暗地调来调去。
( j# p+ s; y, M( q
y, t6 g7 T7 K: O) _. q我关了电视也上了床,拉过被子一角盖着肚子,又不自主地点了一根烟。
& G; h# i+ Q- B- b! y) |+ E
' A0 q, y. z. f9 d. F, m$ n刘梅把灯关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烟头的红亮一闪一闪的。: q+ e" W- j1 X& p0 S
* n2 W! H2 C, f! R4 Q/ |( e她说:"肖你变了。"我不说话。4 r+ E2 U1 y' C" w
5 ?3 C- s/ U1 ]9 d0 ]3 L她说:"我今天跟绢子聊天,她说男人有变化是正常的,是因为女人不懂得把握。"我抽烟,不说话。
# ?& p/ }/ j' ]/ S4 B
# [8 L3 ?9 R% O* f: ~3 Z她说:"我知道是我不好。毛毛生下来以后,我就根本忘了收拾自己了,有时候头不梳脸不洗的,象个疯子……可是我也没时间啊,家里这么忙,孩子时时刻刻得看着,还有店子,你一天不管可以,我一天不管行吗?……唉,不说这个了……这两天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反正见了刘大伟以后你就不对劲儿。我也不敢多问你什么,怕你烦……绢子说女人得懂得男人的心,说男人喜欢新鲜感,需要激情……"她翻过身来抱住了我,说:"我今天不新鲜吗?"我掐灭了烟,四周完全黑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在她的拥抱里木然地说:"新鲜。"她说:"你为什么……你不喜欢?" "其实我……"我说:"有些事儿一直想跟你说。" "你先别说好吗?先别说……"她低低婉婉地说:"你先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我说:"喜欢。"她说"真的?"我说:"……你别问了好么?我现在不想想这个问题。"她说:"我知道是真的,你不好意思说,对不对?你骗不了我的!虽然我不年轻了,也有点儿胖了,但比绢子总还是强多了吧?你不知道,她那个小肚子,嘿嘿,也不知道她家老何……也说不定老何就喜欢小肚子呢,谁知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象小孩子似的。"她说:"不好吗?有时候我倒真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小孩子,不要长大……我不要……"她突然哭了起来。
+ j# R' R- N% A' E) @6 u1 N, L' n/ P: j, P! ?) P, }0 i
93% H* N4 g; d7 q* J' j3 U, \, f; Y
! Y3 h+ ~0 \; U* C
我拧亮了床头灯,扯纸巾递给她擦眼泪,不知所措也很慌乱。
0 o6 \8 H. o' I' B6 \1 |; q' Y0 t
她哭了一气,把纸巾揉成团儿往地上一丢,又关了灯,仍抱着我。5 M/ C+ V7 |0 l1 d& @+ L4 y
$ u% t! `& o7 ^5 A" d她说:"今天毛毛她们老师跟我说,你们家肖毛毛很有跳舞的天份,应该去学舞蹈呢。我就想起了你。哎?你说给她转到少儿舞蹈艺术学校去怎么样?"我根本没心思考虑她说的事情,两天里我的世界发生了天地惊变一般,而这一切刘梅她知道么?6 X% F4 n/ X( V7 ?6 U
$ J) W8 T9 J7 r7 }" x7 F" Q2 ]
不管她知道不知道,这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知道。
- E- `0 [/ l0 y. o
1 q2 z; Z! {) u- H- a: J见我没吱声,她又说:"好啦,我知道你对跳舞没什么好印象,那就让她学唱歌吧?画画也行啊,反正总得学点儿什么。以后没有个特长怎么行呢?"我说:"她还小,以后再说吧。"她沉默了一下,翻过身子背对着我,我又摸起了一根烟。
( W! N2 E3 i3 s# S0 N* [6 J. ~. F3 _, P9 L9 x
她突然爬了起来,黑暗中摸索着把我手里的烟一把打掉,说:"抽抽抽,小心得肺癌死了!"
2 E' ?6 b" }+ m) B4 ~3 O: K
: f+ u2 m3 F! d: E% k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好闷。
" W% G3 j8 H# v0 w8 d |$ d4 Q% {1 H# G8 o
她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呀?肖?你跟我说个明白行吗?绢子叫我别问你,说你会好的,可……可我看着难受!你要是……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真他妈讨厌!你倒是说话呀!从北方到南方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我不想再讲更难听的话出来了,我……"我说:"刘梅你别说了。我对不起你。" "什么?!"她"啪"地一下又拧亮了床头灯,灯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张大着嘴巴,呆呆地望了我几秒钟。6 U) i$ P& h: V4 E( V1 b- y* ~: o, v
. C T$ ]' r) F6 U$ k
然后她叹息着说:"你真的有啊……我一直以为不可能,虽然我一直感觉是……可是……她是谁?!"我说:"你不认识。"她说:"不认识可以认识认识!你们多久了?我不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绢子知道吗?老何知道吗?你们……"我说:"你们都不知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的。"她说:"那是什么样子的?!好啊,肖,我一直以为你老老实实的,我……"我说:"你别激动,要不,没办法说了。" "去你妈的!"她愤怒地坐了起来,把枕头丢到地上去了,叫:"不激动?!笑话!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怎么会不激动?!你在外面都有了,难道我还得乖乖地靠在你怀里听你说吗?!"我说:"你别吵醒了孩子。" "你还记得孩子?!哼!好……"她平躺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行,不激动,我听你说,你明白说。怎么开始的?多久了?到哪个份儿上了?准备怎么办?"我说:"十年前,我在艺术学校进修的时候……" "十年?!"她又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一下子到了十年前?!好哇,老情人啦!你可真有本事!!"我说:"你又激动了。" "我她妈的就是激动!"她叫:"我不激动行吗?我不激动当年能扑上去替你挨刀子吗?!我不激动能嫁给你吗?!我不激动能跟你跟了这么多年吗?!我真的瞎了眼睛我啊!!"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声吵醒了毛毛,毛毛一边哭一边爬了起来,站在门外面敲门。& V6 ^8 @% q$ i/ `
' D, `5 z. b ^4 z
刘梅收出了哭声,披上睡衣去哄孩子了。
V/ P8 N, E2 l' F6 m- |& y
; r* E8 Y; h( \& I6 b7 X% }7 f毛毛又睡下了,她才回来,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又躺了下来。
; c! `% v5 o9 I! p* O+ I1 o4 c4 w7 q, Z7 v$ u9 Q* o3 Y
她说:"别把孩子吓坏了。我现在不激动了,你说吧。"我说:"不说了,你早点儿休息吧。"她说:"你睡得着么?我睡不着。不是那个什么十年前么?你还是接着说。"我说:"恩。"我说:"我也不知道那算是什么,但是……我爱他,是的……你也许永远也不能懂得那是怎样的爱,可它存在着,无法磨灭,也无法忽略。我就象是着了魔,迷他的身体,他的样子,他的气息……每天睡觉以前眼前都是他的影子,有时候为了能够看到他一眼,可以等一天,一个星期……虽然他从来都不说话……现在也是个废人了……我还是喜欢他,想着他,想看到他,照顾他……"我哽咽了,"唉,刘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爱着他的,只有他才能让我感觉到快乐和自己存在的价值,有时候,我就想,我是为了他活着的……"我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着,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我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说出来的话,心里一下子很释怀,却也很空落。
0 {6 T& O, X4 k5 K% G
}2 a4 c# Q% `
! j% t% ]% O& ?' x0 N刘梅也压抑地哭着,恨恨地说:"她就真的那么好吗?她比我漂亮还是比我温柔,她比我可爱?"我说:"你们没法比啊……他是个男孩子啊……" "什么?!"刘梅一下子停住了哭,"你说什么?!"我说:"我跟你说过了我!我是同性恋。是的。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的是男人!"刘梅盯着我,眼神无比陌生又无比凄绝地说:"不是过去了吗?不是都过去了吗?你都改变了啊!我们都有孩子了啊!同性恋不就是年轻的时候玩玩的吗?病都是能治好的。不行!我要带你去治病,我要去!"* N4 }3 {2 w+ @
7 d" [$ X+ v( u1 o% V# n& G945 w& @' U2 Z4 J, i1 n
" J9 }% t1 L6 z# w/ ^7 ?, i我擦了擦眼泪,又去点烟,这一次刘梅没有阻拦,她也拿过烟来,点燃了一支,深吸着,把手指插进发隙里,扣击着头皮,揪扯着头发,满面已是痛楚的表情。
' q+ [; u# U5 Y
, ]" U: x" `& [# [- d1 e: j9 P我不忍再看她,愧疚弥漫在心头,我的心裂成了两半……但是我不得不冷静地告诉她:"这不是病,你不用说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病呢?"她痛惜地说:"这是性变态呀!这……多丢人啊,你啊……" "我知道我没有病,"我说:"我很清醒,我一点儿也不糊涂,我知道这在别人眼里是不正常的,也有人认为它是恶心的,可是我没有错。我只是爱一个人,我只是爱他,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我会觉得很满足、很值得。人都只能活一辈子啊,都只想过自己愿意过的日子,跟自己愿意在一起的人在一起。我没害过谁也没想害过谁。我爱他,别的什么也不想说了。"她说:"你这不是爱啊!你知道吗?你这是友情!男人和男人之间存在的友情,跟爱不一样!"我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跟他在一起有性的要求,有亲密接触的想法,有相互吸引,有冲动,有幸福感觉。"她说:"那就是变态。"我说:"随你怎么说吧。"她说:"男人是不能爱男人的,就象女人不能爱女人一样。" "谁说不能?谁规定的不能?!"我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调,"有什么不能的?!……就为了这两个字,不能!我失去了他,我让他失去了一条腿啊!!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疼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凭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呀,为什么?!!"她也激动了起来,也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那你就在一起去吧!去吧去吧!谁拦着你了?虚伪!!……你这个骗子!……那当初你为什么还跟我结婚,为什么还要生孩子?!你去吧去吧!跟他去过日子吧!你们去被唾沫星子淹死吧!去被人笑话死吧!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不知廉耻!"她从来没有这么恶毒过,也从未骂过我,但是在这个夜里,她的怒火燃烧了她,她的伤心让她失控了。我能感觉到她有多么痛苦,也有多么的困惑。廉耻?什么才是廉耻?!什么才是!什么才是!!廉耻就是虚伪吗?廉耻就是忍受吗?廉耻就是牺牲吗?!也许是的,所以为了廉耻我就必须违背自己的意愿跟别人一样的活着,不能有不同,哪怕有痛苦,哪怕不快乐,也要咽下去,也要完成人们认为的那种幸福!这廉耻太昂贵了,跟旧社会的贞节牌坊有什么区别啊!!它屹立着,象一块碑,象一堵墙,象一座活着的监牢!!% J+ q2 u. G* J' C! H
; {4 f/ }1 E5 U4 v沉默了片刻,烟盒里面的烟已经抽光了。夜不知道有多深,四周静得象死了一样。6 X. O! X- h, Q- j7 M+ x
d* G1 @" g/ p. ~6 k
刘梅爬了起来,换内衣,不再看我。% M' R3 b; x, H; a( ?
4 t! P% m$ Q1 w: s4 V0 ^她换下那套半透明的内衣,穿上厚睡衣,又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子来。9 m' V- H0 G# I: H2 C
' x' G) N) {. m6 ]+ e! m7 H" `
她说:"你中邪了。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她抱着被子出去了。我知道她是和毛毛一起睡去了。我们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8 y7 j, S' Q" v. R0 Y; J V
, f6 t% I* T, w a% Q3 `0 s: s我又拿出一包烟来,打开,放到嘴巴里。嘴巴已经麻了,舌头上仿佛结了厚厚一层舌苔,头晕晕的。
o' w' ]5 x8 i4 L/ A _
: Z T8 E5 I4 M- \- W% u: L: n事到如今,我知道一切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我埋藏在心里最真实的渴求和感受,并没有因为时间经久而死去,反而萌动了,越是压抑越是生长着,象草一样即便扭曲也是向上的,它分裂着土地和砂石,顽强不屈。
( O. {6 U. T8 k# h7 f0 t
2 ?) a9 U& d. u# H! o& x)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恨我懦弱的性格和逃避的心理,可那时候真的是太年轻,一切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在社会的洪流里,我能够做一只逆水而行的船吗?" O* [5 X y# |2 E4 c% F" m
8 _' s0 T3 F) F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的,人的每一步都不可避免地留下脚印,每一个选择也都必然背负着责任啊。我和小飞是无辜的,可刘梅和毛毛呢?
, V' I# S3 K5 C) T
% | ]) t! |2 Q, I& w: _我……我该怎么做啊?怎么做?( J, f/ F1 D$ ]% J
, K6 u7 g/ i+ f+ F4 v
我今日所做的抉择也会决定我的以后,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十年来挥霍来虚伪来懵懂和浑浑噩噩了。可真实就是美的吗?爱就是应该的吗?事世不能两全吗?我必须要放弃其中一个人吗?小飞,我的爱,或者刘梅,我的责。
8 Y: r& I ]1 r/ N; Q
/ |# h/ _) K) c- d7 o0 K人活着为什么要这么难啊?我想逃,想变成痴呆,可我逃得了吗?忘得掉吗?
8 N! |1 s) B5 |3 L s5 f9 t! f1 n( O# q( L# B- f- G9 t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我的眼睛很痛,头也痛得厉害,我找不到答案,不想再思考了,我感觉自己就是在刀锋上徒劳舞蹈着,割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一切与我有关联的人。( _* n* t# I& \& E+ Y
! v- F2 k5 l; L& L3 b! a
刘梅很早地起了床,做好了早饭后送毛毛上学去了,并没有理睬我。我胡乱地吃了点儿东西,到店子里转了一圈儿,心里又惦念起小飞来。5 `" Z N# u2 @2 m! K! ^; ]
0 c( W5 I3 n' B
我还是禁不住地搭上了公共汽车到了江边路,顺买提了些水果。, [0 z( u; T& {% @. a* V) W
9 b/ k* m3 r8 \% ~4 f) ~一路上我想,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不能丢下小飞不管的,与十年前的想法一样,我还是要给他看病,照顾他。
% x& ~7 R( b! J. Y. L+ J2 _" m( ^6 t. x
95& G+ g2 h7 Z, |' G- W2 \
0 D: D; G7 d# h* l但是黄小秋并不同意我带小飞去医院做检查。9 k y- w6 [8 a9 I2 _
' G' P7 x) j! \' {她阴森着脸,愤慨又激动地说:"我是他的妈妈,我最了解他!!他是性格内向,从小就不爱讲话,特别的没有了腿以后,就更没什么话讲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你别折腾他了行吗?你以为这样就是对他好吗?他已经够痛苦的了,求你别再给他增添痛苦了啊!!"我只得收回了自己的话,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3 `# L5 i$ m* g1 g/ S
) e, D1 |' ]) U0 x; [
小飞静静地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张卡片,折来折去,很安静也很祥和。. @; _) S: x; R
& g6 t' ^# W( u1 I) c我望着他,望了很久,除了叹息仍旧是叹息,这种感觉就好象站在悬崖边上看风景,那些美好的雾虽然在眼前,却捕捉不到。我爱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爱才好了。
) u4 J! \+ K8 f. P4 [% C9 u. z9 P& _% i- e! R
曼丽说:"眼下倒是暂时安稳了,可以后的日子呢?我们也不能全靠你一个人吧?我还得出去转一转,有些老朋友还得见一见。" "曼丽姐……"我说:"你还是想做事情是吗?……"曼丽说:"废话,你以为我真的老得动不了了啊?我闲不住。你们别管我了。"我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 @' {8 c2 G: m2 d
( M# M5 |5 p$ c7 I& J8 }说着曼丽就出门去了,临走前又说:"肖啊,你就算了吧。小飞现在不是很好的么?别再去什么医院什么诊所的,乱折腾。你要是有心的话,明天给他买个轮椅过来,没事儿的时候推着他到江边儿走走,也透透气好了。" "恩。"我答应着。2 b7 |# H& b, e
3 S+ j& p/ O7 R3 K" ]+ N $ `* ~) L9 X! C) @
黄小秋把卫生间里面的浴缸擦洗得干净了,准备抱小飞过去洗澡,但毕竟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所以显得很吃力的样子。
; G2 m" p0 M6 w) y* s0 [- Z2 ~+ `
# v9 T6 t% ^6 I0 W我过去想接过小飞,说:"我来吧。"黄小秋执拗地把我的手推开,说了句:"想干什么?"我说:"黄老师,你别这样,我没有坏想法,真的。我来帮小飞洗澡吧,你先歇歇。"我还是把小飞抱了过来,小飞看着我笑了,又伸出手来摸我的鼻子。
8 t: Q) M4 g {) _; j2 u
9 L* j# X3 l; c3 x& r他把我的鼻子摸得好酸,轻轻的抚弄一下子撩拨出我记忆的思绪,宽阔的布满阳光的大排练厅,灵活又绝美的飞天舞……我赶紧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让小飞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给他脱衣服……我不敢抬头,怕自己的泪水给他看见。我真的是太爱哭了,这不好,这不对,这不应该……可是我怎能忍得住呢?小飞的身体展现在我的面前了,瘦得象一架水晶的骨骼。
. D: [1 k) v( p2 \; ^1 v; B2 `/ E) g
3 c0 p5 K! C% \# p3 A, x/ L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小飞赤裸的身体。第一次在十年前。十年前我还不懂得欣赏也不敢欣赏,只是在曼丽家的床上紧紧地拥抱着他入眠。现在我又见到了这个让我思念无限的肉体,而它已经残缺了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疤,象竹席上的花,有深有浅,截肢的刀口恐怖地纠结在一起,形成了紫色的肉瘤,却已经磨得光滑了……
/ C$ d; ^; i( D+ S' Y0 n% C* U8 d5 e q$ A3 h
我一边往他身上冲水,一边止不住地掉眼泪,隔着水雾,小飞并没有察觉什么。他嘻嘻地笑着,露着整齐洁白的牙齿,湿透了的短发粘成撮象刺猬毛一样在头上竖立着。他扭着脖子在玩水。
' Z6 a' g4 F' ^8 c0 M/ c; Y8 r* ^" R/ r L
我轻轻地抚摩他的皮肤,轻轻为他擦洗身体,他却突然掬起一捧水向我脸上扬了过来,然后看着我满脸是水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发出一阵动感的笑声。* {/ \+ a, I! a* w( U
' t7 } ]0 C$ D$ s& @
他的笑声虽然压抑在喉咙底下了,但仍是那么动人,笑得我既心醉又心碎。
2 S" I4 P) V F% v: d# ?) \' _+ ~2 p( ]+ |- B
这时我才看到,他果然是没有毛的,腹股沟的部位,那些该长毛的地方,都是光光的,皮肤白白的,如婴儿般纯净。" r |- F7 E% ^ H: a' v+ h- f& `
; P8 X+ h# L: X; e, J$ }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啊,我惊奇又感叹。但他仍是发育正常的了,不是那种没有性发育的人——我用柔柔的水流把他清洗私处,翻着包皮打沐浴露,他竟然有了反应,然后羞涩地伸出手来护住,对我眨着眼睛。
1 I4 v. @6 h7 [7 `: [. v( H
$ n( L ]# N1 U: o我却看着他,如同看着圣灵一般不敢亵渎,尽快帮他洗完,用毛巾擦干他的身体,用浴巾裹住他,象裹一个婴儿。8 i. ^5 O2 e% W! u: d
4 ?" I! q& u3 }# K他仍是伸手来摸我的鼻子,刚洗过的身体上散发着浓浓的温香。$ ?$ I4 S" B/ G/ X7 |0 o8 @# X
9 X4 o7 K5 C$ t$ O/ [. n! G我看见他肩膀至手臂上的一段皮肤很褶皱,里面塌塌的,想必是肌肉也都在那一场车祸里面刮没了,心里更是难过,一把抱住了他。
# h7 u+ G A: q; v: N7 n, J- q) X K6 {$ o1 p
"小飞,洗好了,我抱你回床上去,走咯!"我象哄孩子一样把他抱了起来,出了卫生间又用力地把着他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往房间里跳过去。小飞兴奋地"咯咯"地发出一串笑声,黄小秋大叫:"疯啦!!"小飞那一刻的兴奋使他涨红了脸膛,我猛地明白了,他是多么渴望跳跃和飞翔!!2 [$ j' A! x& s4 Y) Y; W, F3 p
" Y' E/ O5 L1 d J+ h" v
可是不行了,命运剥夺了他的这个权力,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我带着他行动,我是他的腿和翅膀啊。& n, g! x% w# l. C
[0 z6 {+ K5 f0 x4 ?我放他在床上,浴巾摊开,他的皮肤仍然如瓷器般白皙。* R5 \6 u2 k1 w
4 |9 |0 c, F4 @9 g7 g8 {. h
他是残缺的,在我眼里却仍是那么完美,我喜欢触摸他的温暖润滑的感觉,喜欢感受着他身体的味道和温度。
; A6 E9 m, W! {5 Q4 J) w* Q( e" a/ o% g8 o
黄小秋走进来,叫:"你神经病啊!快给他穿上衣服,一会冷了。"我回头望她,心中无限又无限地感叹,这么多年来,或许小飞在她眼中就不曾是过男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