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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errylee2204

爱人随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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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09:52: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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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 J% C- Q( m* o; e* u) a    此刻任何话语的安慰都是无意义的。王芃泽望着柱子的背影想了想,凑近他的背后,把那包鹅肝塞到他的手里,低声说:“这是你姚敏阿姨买给我,让我在火车上吃的,可是我肝脏不好,不能吃这种心肝肺之类的,你拿到学校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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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W  f& b6 T. W& z& U2 e( x& D" B    柱子木然地接过,他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他想狠狠地对背后的王芃泽说:“我走了。”又怕一开口哭出声来,就不作声地抬脚往前走。听到王芃泽在后面喊:“柱子。”就又习惯性地站住了。9 U" Y- ~9 R# P! K  r- p

6 }( a. X1 q. t/ W    王芃泽担心柱子如此激动难过地离去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有心嘱咐几句,又觉得这并不是合适的时候,另外也突然意识到此时自己也不是合适的人,一时间不会说话了,忙乱地对柱子说:“明天我要走了。”话音未落便觉得这是一句废话,急忙追加一句,“你不要去送。”说完后觉得这句话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懊恼中往自己的头上打了一拳头,才顺顺利利地对柱子说:' ~; x. q% s: z: t" I+ x! [

" T4 S! ?0 d9 R' N( R  d    “真的,你好好学习,有心事就跟我写信。总有一天,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V! r7 ^" G4 R

  G% q" B- X# D$ c9 R, B    柱子拔腿跑去,迅疾的身影在雨幕中很快变得模糊一片。4 W% l% V: e2 |7 D% A( k5 Y

2 d1 f0 C4 s. r    王芃泽低下头去,大口呼吸着湿漉漉的空气,抬起头来时,觉得眼前的世界是一种惨烈的灰白。他心想自己无法现在回去,就在楼下的雨中来回徘徊,突然听到一个快乐的声音在喊:“爸爸。”抬头望去,看到王小川站在阳台上,双手握着钢筋栏杆兴奋地又蹦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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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没有乘车,整整一个下午他在不停地用双脚往前走,回学校的路骑车需要一个小时,他走了三个小时。他完全没有累的感觉,只在绝望与愤怒中一步步机械地迈动双腿,他有着使不完的被愤怒激发起来的力气,穿行在灰色的雨中时像是一个快速漂移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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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望见笼罩在雨中的机电学校的大门时,他停了下来,蓦然觉得那并不是一个能够容纳他的地方,那些三三两两的从身边走过的欢笑的人,没有谁能够理解他此刻的痛苦,甚至沙老师,也不能够理解。他感到右手酸疼,低头看去,才发现这只手攥了一颗雨衣上的扣子,狠狠地攥了一个下午,攥出了血,和着雨水从指缝间流到雨衣上。伸开手,又发现塑料雨衣已经被攥破了。他想起这件雨衣正是王芃泽买给他的,突然暴怒起来,三下两下地把雨衣从身上扯下来,撕成一片儿一片儿的甩在地上,然后掉头往回跑。大雨如注,两分钟后,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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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4 O. ]# n5 a8 y& l    夜很深的时候,这个城市一片静寂,路上早已没有了夜归的行人,只剩下单纯的雨的声音在无休无止簌簌地响。后来刮起了大风,原本竖直垂落的雨点开始凌乱地飘飞,哗啦啦地一阵一阵敲打着窗玻璃,惊醒了熟睡的人的美梦。周秉昆的母亲起床去关窗户,穿过黑暗的客厅时,突然听到有微弱的敲门声,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敲门声,在风雨声中笃笃笃地传来。她疑惑地问:“谁呀?”没有人回答,但敲门声还是继续传过来。她有点儿害怕,拉亮了灯,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向外望,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虽然看不清是谁,但那静静站立的姿势,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就打开门,看到门口哆哆嗦嗦地站着一个人,被房间里的灯光映亮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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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f, g6 H1 W% I1 U    她愣了一下才认出来是谁,惊呼了一声:“王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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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低声问:“周秉昆在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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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的母亲回头喊了一声:“周秉昆。”然后连声招呼柱子进来,不解地问:“这傻孩子,你怎么连把伞都没有啊?”周秉昆闻声从卧室里跑出来,看到柱子后吓了一跳,大声着急地问:“王玉柱,你早上不是穿着雨衣出门的么?你的雨衣呢?”/ P& r" Z$ q" |3 o2 |

1 s' y% b8 T- `    周秉昆拉着柱子到他的卧室去,让柱子把湿衣服脱下来,用毛巾擦干身体,躺到床上去。他把柱子的湿衣服拿到洗手间去洗,拧干后晾在厨房里。想必是周秉昆的爸爸也在家,客厅里有人说话,周秉昆的妈妈说:“你小声点儿,别吵醒你爸爸。”又问:“你还会帮同学洗衣服呀,什么时候也帮你妈妈洗洗衣服呢?”周秉昆不耐烦地催促他去睡。有脚步声走到另一个卧室的门口,有个低沉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在问:“什么事?”周秉昆的母亲回答:“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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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f4 o0 H: v5 w( J0 w    回到卧室后,周秉昆锁了门,躺到柱子身边,凑在柱子的耳边连声问:“王玉柱,你怎么了?王玉柱,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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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茫然地问:“周秉昆,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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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柱子的额头上比较了一下温度,说:“没有啊,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你哪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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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说:“我心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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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4 q/ S3 X4 L% I    又问:“如果没有生病,我怎么会那么深地喜欢上我叔,而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他的干儿子?”) `9 x4 v; y  c$ o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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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以后不用依靠他了,说不定就可以忘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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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啊。”柱子说,“我一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 l- r( z0 b& W: L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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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感觉到背后周秉昆温暖的身体,突然觉得这世间的每一种温暖都是那么可贵,那些狠心的人,才会无情地拒绝默默守候在背后的眼神。周秉昆的手暖暖地从柱子的腰间伸过来,柱子便翻过身去,主动把周秉昆压在身下。因为周秉昆的父母都在家,虽然有风雨声的遮掩,但两人还是不敢大声。小心翼翼地做着想做的事,周秉昆低声着,到了最后轻声问柱子:“王玉柱,我能吻你的嘴么?”柱子坚决地想他应该把王芃泽忘掉,至少今夜不再去想,就笑着说:“好啊。”周秉昆抱着柱子的肩吻过来,可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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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望着黑暗的屋顶躺着,过了一会儿柱子问周秉昆:“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I# }% [( Z5 f

+ B% J* N( Y; s" \% E    周秉昆说:“也不是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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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说:“我刚被人拒绝过,我知道那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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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c- t! B( `* e4 N& ^# i    “我还好。”周秉昆说,“我从一开始就被你拒绝着,都已经习惯了。”* l3 J, r2 e( {( v1 J2 ]( L

1 k( G" |* O8 s* M) Q. M( v    入睡前,周秉昆又对柱子说:“在你忘掉你叔之前,你可以不必对我太好,我不想像你一样陷得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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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8 e/ f6 L9 x( x    凌晨时分,王芃泽独自一人离开了家,只和姚敏姚瑞打了个招呼,就下了楼,撑着伞去等公交车,要赶上凌晨的火车。走完巷子之后,他回头望望这个灰黑色的、困睡的居民区,心想老太太和王小川还都在睡梦中呢。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想象另一个人,可是关于那个人的猜测却主动跃入了他的脑海,于是坐在公交车上时他一直在想着柱子,他不能不确认,此时此刻,这个城市只有一个人还在不眠地想着他,那就是昨天在大雨中伤心欲绝地离开他的王玉柱。1 r  `1 h$ u8 }  g. d, S6 K

4 `7 y3 `; h. C2 Y% W    进站时,他不甘心地转过身来,四顾着尚未被黎明点亮的火车站广场。他心中有种期待,而他的理智又在嘲笑这种期待,他不希望柱子在这么早的时间、这么大雨的环境中赶过来送他,可是如果真的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将会为他的旅途中点亮一段不会再有的光明。* c/ A1 O2 L$ F  z4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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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柱子正乘着另一辆公交车往机电学校赶,身边坐着周秉昆,胖胖的大个子满满地占据了一个位子还多。柱子尽量往里坐,将头靠在玻璃窗上,默默地望着玻璃上一颗一颗滚落的雨水。昨晚他决定不再请假去火车站送王芃泽,可是此刻他明白这个决定将会让他更痛苦,在他的精神中,对王芃泽的拒绝所带来的伤害,远远甚于被王芃泽拒绝所带给他的打击。他搞不清既然今天不去为王芃泽送行,是不是就该在以后踏上另一条不同的路,他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的灵魂必须要经受痛苦的侵蚀,痛苦已经开始了,而他并不懂得如何应对。4 |$ E% I$ i! v' w( v9 n

9 Q  s( Z! b$ E9 Q! C# Q( K' {    他努力试着驱除王芃泽对他的影响,可是生活立刻变得毫无意义了,他不得不天天都去找沙老师,坐在那个简陋的房间里一直到天黑。多数时间他和沙老师之间并没有话语,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所谓话语的意义,他需要的其实并不是沙老师能够给出什么解答、命令或建议,他的心灵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的需要,早已为他准备好了答案;他只是在和沙老师的交流中积累勇气,只要能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他就能够平静许多。话语是什么?话语只是对生活空白的一种填充,并不代表全部的判断力,只是氤氲在答案之后的一种背景,而背景的意义是微弱的,它可以改变,但不能主宰。面对一个人,有时候没有话语反而比话语本身更真实。. O/ J' Q7 Y; j& b7 P/ k% b7 s+ @

$ b- \. r9 @  d- e! l    虽然多数时间是他沉默着听邓丽君,沙老师沉默着画肖像,但他仍记得沙老师跟他说了许多话。沙老师说:4 |7 l1 A! X$ I) V' W) c

3 n- p: B3 c5 B, G    “有时候你会很有把握地认为某种结果是确定无疑的,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就会认为它荒谬。人都是这样,认清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你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想法。”( e0 t9 g# H5 A, _1 I: n% ^

: S" g4 \# E. s5 u9 `# t5 C0 a    “你不能把事情看得太糟糕,你叔,还是你叔,你并没有失去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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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Y2 h/ C' ^! J  E- k  A    “也不能一定要强求什么,喜欢谁并不是一种权力。你们年轻人,总是执着得过于强烈了,或许有一天你回头看看,会发现其实没什么要紧的。”( g" W9 W( M& v& ~& X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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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的角度看,我倒是支持你叔的。就算单从这件事来看,他也是个正直的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从感觉上也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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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7 O6 \' I* n! w  J    “许多所谓的道理都是靠不住的,但是有一个道理你不能不相信,那就是保护自己,当然不只是保护自己的身体。”3 ^9 G0 I" _1 X* M4 {5 c8 k

2 l9 y5 h) N8 B9 ^0 \+ L/ U    “王玉柱,你会保护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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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4 e2 y/ `1 B! I. {4 e    柱子心烦意乱,头昏脑胀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他觉得自己终有一天要崩溃,只盼着每天下午早早放学去找沙老师。周秉昆从来不去找沙老师,也不想让柱子去,说了几次,被柱子厉声喝斥,便不再说了,放学后就去街上瞎逛。$ v9 y( T2 i%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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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下午上课时间,辅导员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跟上课老师打过招呼后,对柱子喊:“王玉柱,有人找。”7 K6 j9 V6 t4 ~! m9 I) V7 @9 x, x

1 Z/ H: n. k. G- p' q    这句话仿佛是个魔咒,在柱子的记忆里,在上课时间来找他的人,只有王芃泽;每次有老师站在门口喊:“王玉柱,有人找。”他走出教室,总能看到王芃泽的身影站在校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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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E& a. Z- e" T6 n+ \    他一时神智恍惚起来,兴冲冲地站起来跑出教室,扶着栏杆向下看了,校园里并不见王芃泽的身影。他从栏杆上弯下身子仔细找,辅导员说:“王玉柱你干什么,找你的人在我的办公室里。”' N- H, p5 \. R"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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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跟着辅导员去办公室,在有些昏暗的走廊上一眼便看到了老太太的身影,脚边放着一个提篮,站在办公室外面静静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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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09: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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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E. _: O* o5 v2 G! R$ x* `    柱子心想一定是王芃泽让老太太来看自己的,只觉得又悲又喜,站在老太太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太太不便当着辅导员的面提及来看他的原因,只说柱子你这么久没有回家,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柱子听了这话心里懊悔,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他无言以对,赶紧蹲下去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水果和点心,还有老太太自己做的小包子,满满地托在怀里。老太太笑着说柱子你不用这时候拿出来,待会儿我跟你去宿舍,等你放好了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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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宿舍,老太太并不急着走,坐下来,拉着柱子的手,微笑着问:“柱子,芃泽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q' k3 }- e* y# _8 _0 d%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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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柱子已经料到老太太肯定会问起这段时间他没有回家去的原因,却没有想到这句话会问得如此轻描淡写,似乎在老太太的眼中,他和王芃泽是两个身份相等的孩子,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理解他的委屈的人,没错,这些事就是“委屈”,柱子的情绪一上来,忍都忍不住,就坐在床沿弯下腰去,任眼泪默默流,后来鼻涕眼泪多了,就啜泣着哭出了声。4 d; d9 j" v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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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把手绢给柱子,抚着他的背安慰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芃泽也不跟我说,只是一听说这两周你没有回家去,他就着急了,在电话里一声声地催着我来看你。现在看来真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芃泽一定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吧?”7 Q+ ]/ h0 |5 D4 C( \$ s

/ L8 N+ W: [! N  J    叹了一声,又道:“柱子,这几年来我们跟一家人是一样的,我不怕在你面前抖我这个儿子的底儿,都40多岁了,可在许多事情上还是个死心眼儿,改都改不掉,从小到大,他这个毛病把我气得不轻。我是他的妈妈,都拿他没办法,所以如果发生在你身上,就更不用看得太严重。) z0 h" M* f/ `) N' E

3 }' w/ F3 c. h- J    “如果芃泽对你说了伤人的话,那肯定是一时冲动,过后肯定会后悔。我太了解芃泽了,对他来说你是个很重要的人,以前他总扳着个脸,从来不开玩笑,可是你来南京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T2 {" j- n" Q- T

+ y" d- w" X, I+ N# {    柱子一下子止住了眼泪,红肿着眼睛抬起头来问:“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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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 G) o0 a7 \$ G6 y9 v* [5 {    “是真的。”老太太仍是微笑着安慰,“其实除了小心眼儿之外,芃泽什么都好,善良,正直,这些优点你们俩真的很像。芃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不会存着坏心去对待你的。”: q' \1 B+ {+ w&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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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打断老太太的话,道:“奶奶,我对我叔也没有什么恩,你不要老提这一点了。反而是我叔给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在老家放羊呢。”& c/ C- @0 F9 \! s5 x% t) N/ K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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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俩互相感恩就好了。”老太太看到柱子没有情绪了,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多想想彼此的好,就不会生气了。”( j/ ?( n$ D/ }8 u1 Y9 R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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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子看到手里的手绢刚刚用来擦眼泪擦脏了,就对老太太说:“奶奶你先坐,我去洗把脸。”去水房洗了脸,又洗了手绢,回来把拧了水的手绢搭在床头,又对老太太说:“这手绢先晾在我这里,周末我跟你捎回去。”# q+ D' z5 R9 w6 X% d+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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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老太太道,想了想又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能告诉奶奶么?”6 E1 r2 k" ?2 X9 G2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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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笑着回答:“没有。没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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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W4 M! l1 A% }( x# g' K    到了周末,柱子像以前一样又回到了老太太的家里,把王小川也接了过去。上午三人都没有出去,一边逗王小川玩一边等王芃泽的电话。王芃泽每到周末的上午必会开车到乡里往家打电话,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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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i2 {' Q/ j0 b6 W0 P* t    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柱子已等得焦急了,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时他激动得颤抖了一下。老太太起身去接电话,柱子开始紧张,心想如果老太太把电话给他,他该说些什么给王芃泽呢?他想不出答案,觉得说什么都避免不了尴尬,发生的那件事将会成为他和王芃泽之间永远抹不去的一层隔膜。( X; _6 m7 v, }& [# N! U

' |' F' W) k7 P* L' x2 A9 }    看来王芃泽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话,老太太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最后说:“在啊。”转过头来微笑着向柱子招招手,把电话给了他。3 A+ l$ H) E, D% G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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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接过来,尽量装做若无其事地喊了声:“叔。”然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估计王芃泽在那边也觉得尴尬,沉默了一下,说:“柱子你回来了。”停了一下又问:“你两周没有回家,是生我气了吧?”等了等,仍没有听到柱子的回答,就又问:“不会现在还生气吧?”柱子说:“没有。”5 |0 P' K( m! A$ u

1 E! K0 n) |6 N1 y& i+ K. o+ _4 C    似乎听到王芃泽笑了笑,然后说:“不生气了就好。周末还是要回来,人都是要吃饭穿衣的,就算生气也离不开这些。不回来拿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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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1 s6 L: B4 P% F( e) Q    两人找不出其他话题,王芃泽就让柱子把电话给王小川。老太太抱着王小川接过话筒。柱子坐到旁边去,闷闷不乐,他原以为王芃泽会在电话中向他道歉呢,哪知道根本一句都没提。+ c) h( Z# {/ I. x+ f

1 j( X% {& l3 ~( f/ Z' m# W    王小川不知道电话是用来干什么的,听到王芃泽的声音后大哭起来,踢蹬着双腿,对着话筒流着泪不停地大声喊:“爸爸,爸爸……”王小川已经6岁了,老太太抱不住他,只能告诉他:“和你爸爸好好说话呀,小川你哭什么?”柱子过去想把王小川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来,三人一乱,王小川拿不住话筒,“啪”地一声不小心挂断了。8 i" g8 E&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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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只好继续坐着等待,但是电话并没有再打过来。柱子心想这下好了,王小川倒是不哭了,估计王芃泽该在那边哭了吧。! h/ V/ |; w' g/ _! X% v5 r) N% B

8 e/ k% H. }, U. [1 e4 P  w) k    这之后每个周末,柱子都会去老太太家里等待王芃泽的电话,渐渐地在电话里聊得越来越多,似乎两人的关系又像以前一样坦然和自然。有一天在电话里柱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立即问王芃泽:“叔,你十月份回来了一次,是不是表示你过年就不回来了,又留在那里看场子?”王芃泽想了想,犹豫着说:“是。”/ e  p3 B) N% U. A9 e, s. r

6 T* n0 r. l8 x6 q/ _, E7 V6 o    挂了电话,柱子转身望着老太太和王小川,觉得这个消息实在不容易说出口,因为对面前的一老一少会是个沉重的打击,这样一想,他自己先愁眉苦脸了,对老太太说:“我叔他过年要留下来看场子,估计不能回来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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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d$ ]6 c6 g% @" Y! t' l    老太太说:“我早知道了,芃泽一直都是这样。他看场子,别的同事就可以回来,只要他觉得对,就让他做吧,工作嘛,再说他还是个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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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I6 S# I7 B7 Q& L9 M' \! L    柱子哑口无言。回到学校后,一周的时间里他都在想王芃泽的这个决定,越想越气愤和不安。周末又在老太太家里接到王芃泽的电话时,他直接在电话里说:“叔,既然你过年回不来,我也不回西北老家了,我去东北陪你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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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Z) Y2 x2 X2 z2 l) e    王芃泽说:“我过年不回家是工作需要,你不回家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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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挂断后,老太太担心地问柱子:“你是说真的么?”6 Q1 d, T* ]) t$ }: v3 P(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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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点点头,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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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Y! E, h# m9 O  M, R    “那怎么行啊?”老太太道,“你一年只能回家一次,过年的时候你的父母都在盼着你回去呢。”& f* F8 D: p$ ]; U& x" w* u5 x6 O

# O% z& e1 r6 G/ W' L  U    “我会跟他们写信。他们知道了我是去看我叔,一定会同意的。”说话时,柱子气呼呼地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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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9 k- e/ n. n) i* A    他知道自己为何而生气。他见过王芃泽独自一人在西北过年的情景,那种凄凉与悲凉,为何非要重新来一次?如果是不得不承受,他就不能眼看着王芃泽一人去承担。1 s; t2 E$ b8 s" W" w8 S3 i  |, h

# \9 F2 l  Y& k* s% ~, X    但是王芃泽似乎不买账,接下来的几个周末里,每次打电话都在劝柱子别来,有几次发火了,在电话里声音大得老太太站在旁边都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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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吼道:“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能回家是工作需要,你别跟我耍小孩子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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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不客气地回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说过要去,就一定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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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我也要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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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怒道:“你有本事你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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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看到两人都吵到这份上了,知道自己的意见已没什么意义,只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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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_: s; k# v, J    柱子开始准备去东北的事情,先写了一封信寄给湾子村的村长,让他把信念给柱子娘听。又打电话到研究所王芃泽的办公室,老赵接了电话,听了柱子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把地址问清楚了写给你。”过几天柱子去找老赵拿地址,老赵还给他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柱子在沙老师家里用直尺量着中国地图算了又算,想知道路上需要花多少钱,沙老师看他算完了,说:“你不用为钱担心,我可以借给你。”柱子说:“不用了,我暑假挣的钱加上我叔给我的剩余的钱,完全够我来去一次了。”沙老师看了看数字,疑惑地问:“你算的结果,对不对呀?”“差不多。”柱子说,“我是按最便宜的来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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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V9 G. N, \1 o    柱子作了许多计划,有一天他和老太太商量,问是不是应该把王小川也带去,被老太太坚决地否定了。王芃泽还在电话里顽固地劝柱子别来,一月的时候柱子把自己的准备工作给王芃泽说了,王芃泽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无可奈何地说那你来吧,我去火车站等你。& M/ X" H2 @0 \# \- N9 m# m

1 L; B5 U$ R$ U8 D1 Z    剩下的时间里柱子继续做准备,把行程详细地安排了,如何乘车如何住宿都想好了,在电话里读给王芃泽听,王芃泽又帮他修改了许多。周秉昆帮柱子找来了棉大衣、皮靴、厚围巾和厚帽子,都是他爸爸的旧衣服,他捡最厚的拿出来。老太太为王芃泽准备了年货,装了两个皮箱,觉得太多了,又拿出来,柱子说没关系,我力气大提得动。他去火车站订了车票,打算考试一结束就走。又带着老太太和王小川去照相馆里照了一张合影,决心替换掉小相框里他和周秉昆的哪一张。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他去向沙老师道别,沙老师问不是明天早上的火车么?柱子说我得住到周秉昆家里,离火车站近。" c$ S3 ]5 d& b8 J

3 \" G) I8 `+ l) k  S7 d    沙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柱子面前说:“我知道你的钱不多,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你不用推辞,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工作之后再还我。”柱子心里一热,接过了。走出职工宿舍楼的时候又听到沙老师的声音在喊:“王玉柱。”柱子回过头去,看到沙老师在大冷天里推开了窗子,在窗前对他喊:“一路顺风。记得保护好自己。”柱子笑着挥挥手,离开了。5 t% ?- j3 `7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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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身来,他的笑容便消失了。刚刚他蓦然觉得职工宿舍楼在冬天里像是一个城堡,而沙老师并不像是城堡的主人,而像是城堡里的囚犯,连推开一次窗户都让人觉得那么不易。这个恍惚的发现让他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出征的战士,背负了许多秘密的使命就要踏上一条迢遥的征途。+ P( D' M" ]% f- A

& Y, v' B, ~6 ^6 u% ?/ R    晚上住在周秉昆的家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周秉昆问他:“王玉柱,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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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柱子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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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后都是要结婚的,到那时候,现在你做的一切都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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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a' |8 ?& p! r3 a5 f5 D    柱子问:“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 h2 ~7 b  e7 w0 g/ d' f

6 b1 R7 w# Z' D1 U! j+ u2 i    “你肯定要结婚。”周秉昆说,“你和我都得结婚,毕业了就得考虑结婚。”- T* |# }8 U9 V/ I% D5 s

5 N8 ]0 ^( M6 ]9 @. ]    “那不一定。”柱子不高兴了,冷冷地对周秉昆说,“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t0 }  s4 Y' D& C2 k+ `$ a+ n

5 r& R: F7 D& Q; W. O' J8 y    但他不想惹得周秉昆不高兴,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不想留下任何遗憾给别人,就翻过身去,拧了拧周秉昆的胖脸,伸手在那个胖身体上摩挲了一遍,笑道:“好了不说丧气的话了,现在不抓紧时间,一个月之内你就不会再有机会。”6 {' s- G' j/ w0 H& U1 {

. M+ d" ^8 _% u    凌晨天未亮两人就起来了,周秉昆骑着自行车带着柱子去火车站,一路上蹬得满头大汗。柱子上了火车后,周秉昆就在站台上,隔着窗子和柱子说话,在黎明的朦胧中跺着脚御寒。柱子突然觉得周秉昆胖胖的脸很可爱,有时候他会恍然发觉其实人和人都是一样的,像这种离别的时刻,不管站台上的人是王芃泽,还是周秉昆,都会一样的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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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09:55: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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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柱子的计划中,到达北京火车站的当天就可以转乘另一趟火车去东北,两趟车的时间相差5个小时,该是很从容的一个选择。可是去北京的火车晚点了,整整晚了5个小时。随人潮从出站口拥挤出来之后,柱子提着行李心急火燎地跑进售票处排队,那趟车已经开走半个小时了,只好买了第二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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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失误让柱子很担心,因为王芃泽是按照预定的时间去那个小地方的火车站接他的,这一来要在那里空等一天了。他垂头丧气,只想着省吃俭用,完全没有想到往老太太家里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这样王芃泽打电话回家问的时候也可以知道他有没有买到票。有好几个人熟络地围上来问他要不要住宿,柱子说我想住最便宜的,你们谁最便宜,问完后被一个老头儿一把抓住胳膊拉走了,毫不客气地排开众人,对柱子伸出一个指头,嘴巴在寒风中结巴了半天,说:“1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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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y9 j) P. x% J; R3 R5 [    旅馆距离火车站比较远,一个房间里只有一张长长的大炕,已经挤了十几个人,被褥脏得可以挤出油来。柱子虽然是第一次住旅馆,但也觉得这1块钱花得有些不值,就跟老头儿提意见,索要一条干净的被子,老头说没有了都是这样。柱子说那我去其他地方住,话音刚落就看到呼地围上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个个都跟流氓似的。老头儿不客气地说:“其他哪地方?这地儿都是这样住的,我这儿算是最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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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只得在炕上找空隙躺下来,睁着眼不敢放心入睡,因为这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的地方,炕上躺着的人奇奇怪怪,有断腿的,有豁嘴的,有人表情痴呆,一直坐在那里望着他,好几个人在墙角小便,尿桶满了也没人去倒。柱子在王芃泽的身边时间长了,受王芃泽的影响早已习惯了讲卫生,此刻闻到空中浓烈的尿骚味,忍不住想干呕。半夜的时候外面有人打架,男人女人都在吆五喝六,但这个房间的人老老实实地没有出去看。这种情景柱子以前也见过,可是此刻蓦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与他们不同了,他恨恨地想:等以后自己工作了,有钱了,再不来这种下三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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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脱衣服,直接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躺着,军大衣外面盖着脏棉被。他紧紧地搂着行李睡了一夜,醒来后看到行李还在,只是身上发冷,棉被不知被谁扯走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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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o/ k8 X/ B    从北京再往北便看到冰封的大地,下过了大雪,平原上的冰雪一望无际,在冬日的阳光下冷得彻骨,白得耀眼,把火车车厢里辉映得敞亮敞亮的。柱子不觉得冷,只觉得新奇,他脑中一直想着王芃泽在信中描述的东北的模样,他不能不把这片白色的平原和王芃泽联系在一起,心想这是个与南京完全不同的地方,与山沟里的湾子村也不一样,两个人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中,该是互相依偎着才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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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6 Q, {/ Z. @    柱子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终于一分一秒地结束了旅程。火车慢慢停下时他激动得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这不是终点站,只有他一个人下车。出了小站后,放眼望去又是空旷的雪野,近处只有孤零零的几座房屋,但是在小站的出口,显眼地停着一辆吉普车,面向车站的车窗上贴了一张纸,用毛笔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大字:王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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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d- e% [  @2 d. F: g$ t    这显然是王芃泽开了吉普车来接他,柱子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兴奋地绕到吉普车的另一边,看到吉普车里有一个人,穿着厚厚的军用棉大衣,戴着厚厚的军用棉帽子,围了围巾戴了口罩,歪在座位上睡得正酣。柱子一眼就认出这是王芃泽,顿时笑得几乎合不拢嘴,欣赏了一会儿王芃泽的睡姿,才伸手敲了敲玻璃。王芃泽醒了过来,柱子喊道:“叔。”王芃泽的眼中立刻有了笑意,把手从棉手套里抽出来,然后把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嘴,凑到车门边笑着喊道:“柱子。”呼出的热气化为一片白雾,短暂地迷蒙了窗玻璃,王芃泽用手套擦掉了,继续对柱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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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H5 H5 Z2 R3 _    这次见面后两人话少了,柱子总觉得有些拘谨,他知道原因很多,但宁肯把主要原因归结到天气上,这么冷,谁愿意多说话呀。他能感觉到王芃泽的不自然,只是王芃泽在尽力做到不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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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i. X2 j3 u, {$ V7 H' r; K# J    王芃泽下车把柱子的行李放到后边的座位上,又坐回来,让柱子坐在副座上。两人都穿得厚,感觉像是把座位塞得满满的。王芃泽拿出准备好的口罩给柱子戴,然后开车去附近的县城,天太冷了,吉普车不好发动,嗡嗡嗡地响了好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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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家旅馆的门前停了下来,王芃泽对柱子说:“下来吧,今晚我们住这里。”柱子觉得奇怪,问:“我们不回营地么?”“现在都下午四点了,怎么回去?”王芃泽笑道,“你不知道路有多远,跟你说不要来你偏不听。”柱子下车时棉大衣挂住了车门,王芃泽拉住他,帮他把衣角从车门上取下来,顺手帮他打掉背上沾染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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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旅馆也是一个房间一个大火炕,能睡十几个人,王芃泽说不要紧,这小地方住宿的人不多,能住够五个人就算不错了。两人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地没有话说,王芃泽就说去买年货吧,现在买了,明天上午可以早点儿回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破旧的街上,买了火柴鞭炮年画花生猪肉香菇之类的东西,装了一大包,柱子拿过来扛在肩上。回到旅馆里吃晚饭时仍是找不到可说的话题,三言两语说完了,就变得沉默,柱子这才明白:两个亲密的人之所以话多,是因为可以从废话中找乐趣,而冷静下来去找有意义的话题时,是不容易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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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突然放下筷子,把手伸进领子里去摸,不安地摸索了一会儿,对柱子说:“柱子,你过来帮我看看,怎么我突然觉得痒呢,像被什么咬了一口。”柱子急忙走到王芃泽的身后,让他把衣服扣子解开几颗,翻开他的领子仔细看,最后发现了一个虱子,已经在王芃泽的肩上咬起了一个包。柱子说:“呀,你身上有虱子。”说着把虱子掐死了,让王芃泽赶紧扣上扣子别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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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c: A8 Q$ N2 Q/ H7 l4 f    王芃泽一边系扣子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我身上怎么会有虱子呢?”然后瞪着柱子,不客气地问:“是你从哪里带来的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讲卫生。”柱子说:“我已经很讲卫生了。”突然想起在北京住宿的那一晚,就仔仔细细地跟王芃泽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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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王芃泽只得又带柱子去大澡堂洗澡,脱衣服时两人似乎都有点儿羞怯,柱子先脱光了去池子里泡澡,随后王芃泽也进来了,和柱子并肩坐在池子里。感觉已经泡了很久的时候,王芃泽对柱子说:“来,我给你搓背,洗干净点儿,营地那里没法洗澡。”5 ^% @  J9 m8 `7 u, B# \

+ R% k' I9 t  u# O    柱子先出来坐在池子的边沿,然后王芃泽站起来在他背后坐着,拿了毛巾仔细地帮他擦。柱子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所承受的压力,好几次在心里埋怨自己,可是错误已经发生,想涂抹都没有办法。临近新年,澡堂里人很多,柱子望着面前那些或坐或立或走动的男人们光溜溜的躯体,觉得无比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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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说自己昨天已经洗过了,让柱子继续好好洗干净,他要去换衣间里检查两人的衣服,把虱子全捉到。柱子洗完后,离开池子想去外间穿衣服,走到门口时看到王芃泽专注地坐在椅子上,正在检查他自己的衬衣,翻开棉布的针脚仔细地找。王芃泽没有穿衣服,全身赤裸着,只有衬衣的衣角垂落在大腿上。王芃泽气质忧郁而无邪,在男人堆儿中显得极为不同,怎么看怎么舒服。柱子想多看几眼,却又怕被王芃泽发现,于是退回来,又跳进浴池里继续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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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旅馆里果然人少,除了王芃泽和柱子外,另有两个陌生人躺得远远的。王芃泽似乎和老板很熟络,又付了一点小钱,让他拿来两床干净的被子。两人在烧热的炕上躺下,王芃泽问柱子是不是对这火炕不习惯,柱子说还好,王芃泽笑了笑说睡一次你就习惯了,很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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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侧过去睡,过了一会儿睡不着又侧过来,看到王芃泽没有睡,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望着他。王芃泽低声问柱子:“你在北京没有买到当天的票,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妈妈说一声?”柱子支吾着没有回答。王芃泽又低声说:“我以为你买完票后会考虑到这一点呢。我跟我妈妈打了好几次电话,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快把我担心死了。”0 p2 c+ `# n/ b9 t0 O& P'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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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亮两人就起来吃饭赶路,路不好,冰雪滑溜,不能开快,需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回到营地。吉普车最初是在公路上行驶,过了乡政府后驶上一条被清理过的土路,后来土路被积雪覆盖尽了,就辨认着模糊的路的痕迹穿行在一片冰冻的雪野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远远近近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辆车,看不清路也辨不出方向。( v% l3 y; j1 J2 R& D' _1 Z!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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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段时间柱子恍然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的地方,似乎远离了红尘俗世,淡漠了生生死死,可以什么事都不用着急,没有急躁,没有紧迫,光阴可以拿来随意地挥霍,慢慢地等待。他看着王芃泽的脸,王芃泽正皱了眉头聚精会神地开车,眼睛和鼻梁没有被帽子和口罩遮住,被太阳光和雪的反光照射得亮亮的。柱子暗自笑了笑,他不在乎这车要开到什么时候,他只察觉到自己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王芃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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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09:58: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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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g( Z9 O% w- ?* i/ P    考察队所居住的营地是借用的市气象局的观测站,远远地就看到白皑皑的雪野上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院落,在密布着重重叠叠云层的天空下像个被拆散的旧玩具似的散落着,看起来似乎很近,真要赶过去时才发觉非常远。王芃泽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眼看着距离营地越来越近了,突然笑起来,转过头来对柱子说:“柱子,给你介绍三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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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便有凌乱的犬吠声在冷风中热烈地传过来。柱子定睛看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三只土狗,迎着吉普车一路狂奔而来,跑近了,绕着飞转的车轮欢快地奔跑和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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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7 k. T# j1 C# A    王芃泽给三只狗分别起名为小黑、小白和小花,柱子隔着车窗玻璃观察了一下,不解地问:“怎么我看到三只都是花的?”王芃泽笑道:“一跑起来,就有区别了。”说着摇下了车窗,强劲的冷风呼地灌了进来。王芃泽探出头去,对三只土狗大声命令:“别叫了,前边开路。”然后赶紧把车窗重新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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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三只土狗听懂没有,但很快便追逐到了前边,像三个绒球在雪地上跳跃着往前奔跑,果然是一黑一白一花。. \: l- p$ G& L' ~

" i* X7 n! s; e6 Q5 R# ^8 s) t5 x    中午小黑用头顶开房门,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时候,王芃泽和柱子正围着火炉坐着取暖,火炉上有个大锅,锅里咕嘟嘟地炖着排骨。王芃泽伸手揭开锅盖,在腾腾的水蒸气中用筷子夹了一个大骨头,扔给小黑。小白和小花闻到了香味,纷纷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小黑叼起骨头就跑,三只体型硕大的土狗就在房间里绕着圈争夺撕打,撞开了椅子,又把王芃泽的脸盆“咣当”一声撞落在地,然后又从门缝里挤出去了。王芃泽阻挡不住,无奈地说:“嗨,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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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L  A* Y8 N& t$ v- ]3 I    柱子站起来,忍住笑捡起地上的脸盆,放在椅子上。他很喜欢看王芃泽的屋子,无论条件多简陋,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让你察觉到一种认认真真生活的气息。柱子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那时还在湾子村,每次从科考队的院子里回到家里,看着凌乱的一切,就不能不感叹并非每个人都能给别人以生活的感觉,许多人也在生存着,但你却感觉不到他们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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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让柱子坐下来,对他说:“柱子,你有没有为自己每天安排一些事做?”: q1 s0 ^(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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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哦”了一声,不明白王芃泽在说什么。王芃泽解释道:“因为我还有些工作要做,许多资料要整理,还要帮气象站抄表,查看数据,不能总是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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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笑道:“我知道啊,叔你放心吧,我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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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给柱子盛了一碗炖菜,又把馒头拿来放在火炉上烤热。吃饭的时候柱子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好像没有完全理解王芃泽的意思,他脑中反复地回放着王芃泽的那句话,“不能总是陪着你”“不能总是陪着你”,渐渐地饭菜越吃越没味道。仔细去想的时候,竟然发觉这句话里带有那么多的冷漠,有些事情本来不紧要,为何要如此明确地指出来?他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疑神疑鬼了,但是有些感觉是那么明显,这次见面后,王芃泽是在有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V8 K2 `0 s!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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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柱子动手修暖气管道。气象站的这些房子用了王芃泽不熟悉的取暖方法,不是暖气片,而是在厚厚的墙体里留了暖气通道,时间一长,不知道哪里被堵塞了,屋子里一直不够暖。科考队里的人都束手无策,只能依靠在屋子里生火炉取暖。柱子围着房子转了一圈,也是一筹莫展。王芃泽帽子手套口罩围巾全副武装地走出来,对柱子说算了,把火炉生旺了也有一样的取暖效果。柱子不甘心,绕到房子的另一边去看。王芃泽便不再勉强,踩着厚厚的积雪去远处抄气象数据。小白和小花摇着尾巴跟上去。柱子目送王芃泽在灰色的天空下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回过头来,发现小黑留下了,站在他面前摇尾巴,仰起黑眼珠来望着他。' ?8 Z5 a: D; x) m' ?' o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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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回来的时候,看到柱子脸上身上都沾了黑乎乎的烟灰,墙体被撬开了一个口,柱子从里面牵出了一根绳子,握在手里。王芃泽走过来问:“柱子你干吗呢?”柱子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回答:“修暖气呀。”王芃泽走近了问:“这根绳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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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绳子一直在动,过了一会儿柱子把绳子拉出来,另一端系了个肥大的老鼠。王芃泽“啊”地一声惊呼起来,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老鼠气愤地大声问柱子:“你这是在干什么?”柱子呵呵地笑道:“修暖气呀。”. Q* M/ j+ N8 W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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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小黑小花一起扑过来抢,柱子急忙一把抓起老鼠,举高了。王芃泽厌恶地说:“快扔了吧,扔远点儿。”! D. D* m7 [$ P9 c" W6 t9 o8 n

' i2 M3 R% P% M( F4 I8 E; c    “不能扔。”柱子说,“今天修不好,明天还要用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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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q& i" ?) N% w* [7 V1 v    晚上睡觉时,柱子把老鼠装在一个小木箱里,怕老鼠在夜里冻死,又把小木箱放在火炉边上。王芃泽引火把炕烧热了,赶紧回来脱了棉衣棉裤盖上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人舒舒服服地缩在各自的被窝里,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外面世界的寒风在呜呜地呼啸着,屋子里的炉火在黑暗中闪着红光,旁边的木箱里,那只大老鼠仍在悉悉索索。" R" \6 ?* z2 n2 q9 h  L

, z/ P/ R8 L& P* ?7 a    王芃泽担心地问柱子:“我听到那只老鼠在咬木头呢,你是不是不该把它放在木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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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9 H2 r1 s, W5 F    “放心吧。”柱子笑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怕老鼠,我放得绝对安全。”. E: d" J5 t/ I' I) {& E9 n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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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尴尬地嘿嘿笑,问:“又是我妈妈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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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问:“叔,老鼠有什么可怕的,我真想不通?”& {& G# n! p$ R1 k! s1 p. a

( k* F6 z8 ]& d1 w  G    王芃泽皱了眉头,瞪大眼睛道:“老鼠贼眉鼠眼的到处钻洞偷东西,跟小人是一样的,能不叫人怕么?”7 t1 M, ^0 Q' j9 C6 y$ x$ I

- a  {% n0 a! g# V9 s2 ?( e    两人睡着了,后来又被冻醒了。柱子支起头望了望炉火,已是恹恹欲熄的样子。王芃泽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紧紧地挨着柱子。柱子感觉到王芃泽似乎冷得发抖,担心起来,试探地轻声问他:“叔,你是不是觉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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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l, E/ O  z6 i) ?+ l    “嗯。”王芃泽迷迷糊糊地回答,“不过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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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J: S- P. K2 x; M6 a    柱子问:“天亮了你就不觉得冷了么?”; s0 D3 [( }: i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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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听出柱子的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就解释道:“天亮了就要起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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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5 D1 O! N    几秒钟之后,王芃泽掀开被子坐起来,伸手拿棉衣,说:“那我去再烧点儿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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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o4 \) {) |    “别,还是我去吧。”柱子拉住王芃泽的手,触碰的时候觉得那只手凉得严重,心疼起来,不由分说按着王芃泽让他重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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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X0 ~6 `4 o' N    柱子穿上棉衣,又穿上棉大衣,走出门时看到暗白色的雪野上沉沉的夜色,黎明似乎还早得很呢。他重新烧热了炕,往屋子里的炉火中放了几块儿煤,敲破水缸里的冰,拿烧水的铝壶灌了多半壶水放在火炉上,又调整了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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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p) c9 ^0 V0 _8 t$ [/ D3 l0 K    回到炕上时王芃泽帮他掀开被子,关切地说:“冻坏了吧?快,快躺进来。”2 l& A, z4 E0 T; q2 n: B

* @1 x" R' S0 [$ H6 ^    两人裹紧各自的厚棉被,背对背又迷糊了一会儿。柱子翻过身来,在王芃泽的背后问:“叔。”王芃泽“嗯”了一声,含糊地问:“什么事?”
8 B# @; a, I) T$ N' M4 m! \- [  B8 K
4 @# k- B- m4 ?/ `8 ?. j    柱子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你在我们村过年?”  h9 W! b8 q) l) E- H5 {: F  Y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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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 f9 F$ i5 }' O) X

3 i! ?9 c- P! j  Z0 |$ }    “除夕那天晚上你曾经说过我是个天然的火炉,抱着就可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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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想了一会儿,似乎思维一下子变清醒了,问:“你怎么了,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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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 H& N7 M) W0 O    柱子低声问:“你现在这么冷,完全可以和我睡在一起,冬天很多人都这样,并没有别的什么,可你却不这么做,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n, O) F+ m- w8 Q6 T7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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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好大一会儿,王芃泽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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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你是小孩子,抱着你是在逗你玩呢。现在你是个大人,我不能那么随随便便抱你了,两个大人抱在一起算什么。”3 w' V4 P' K3 B+ ]9 V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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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生气地翻过身去,毫无睡意,睁着眼等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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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T: d: \8 l% u( }    天亮后两人没有马上起床,一直等到炕的温度变凉了才各自起来。王芃泽做了简单的早饭,然后两人各忙各的。柱子继续牵着老鼠检查墙里的暖气通道,王芃泽带着小黑小白小花短暂地出去察看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没有跟柱子打招呼,而是直接去打开仓库,从里面搬出来一个木架子,拿了锯子和锤子又敲又打地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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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处在同一个荒野上,站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间又不说话,这让柱子心里很难过,捅暖气通道的时候狠了点儿,“嗵嗵嗵”地特别大声。王芃泽也不抬头看,只顾拿钉子加固那个奇怪的木架子,也是翻来覆去地“梆梆梆”地敲。2 }8 F) k' L) h+ A

/ G: R. n2 g. P6 S$ ^7 W    中午王芃泽回到屋子里做饭,又是炖菜,做好后喊柱子吃饭。柱子进到屋里,坐在火炉边上闷头吃饭,看都不看王芃泽。王芃泽有心跟柱子说说话融化一下气氛,就问:“暖气通道修得怎样了?”柱子“嗯”了一声。王芃泽又说:“不好修就不用太较真了,现在只有这间屋子住着我们俩,其他都是空的,真要烧起暖气来,有点儿浪费煤了。”柱子又“嗯”了一声,把碗举高了往嘴里拨饭。王芃泽说:“你嗯来嗯去算什么?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我。”柱子把碗放在桌子上,立刻站起来出去了,气得王芃泽没有胃口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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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觉得自己的火气越来越大,唯一的发泄方法就是赶快修好这个房子的暖气。他爬高上低,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全部疏通了,又在通往其他房间的暖气通道上插入两块儿铁皮隔开,这样就不用为那些没人住的屋子浪费暖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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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 E! s9 H2 P    修完后他满头满脸的灰尘,没好气地对王芃泽喊了一声:“我修完了。”说着就要去屋里洗手。王芃泽喊道:“柱子你过来。”- F, K+ c5 j* N5 v% _

- O0 ~! m0 b& ?0 N5 s, k    柱子转过身来慢腾腾地走过去,看到王芃泽往那个木架子上铺了好几个草垫子。王芃泽脱掉手套,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和草沫儿,指着木架子对柱子说:“我给你做了个雪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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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09:58: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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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雪橇需要小黑小白小花的体力来充当动力。刚开始的时候柱子担心三只土狗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跑起来之后才发觉根本不用担心,三只狗体型壮硕,拉起雪橇来虎虎生风,换了王芃泽的体重坐上去,也挡不住它们兴高采烈地往前冲,十二只爪子踩得雪地喳喳喳地一直响。缺点在于无法控制方向,小白和小花以小黑为方向,小黑往哪儿跑,就会立刻带领着雪橇往哪儿滑,柱子大声喊左转左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坐在雪橇上被三只活蹦乱跳的大狗拉得距离气象站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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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1 E) m2 `/ |: m    王芃泽站在气象站的院门口,眯着眼笑着观望,觉得距离过于远了,才把口罩拉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哨子来吹。哨声在冷风中传到远处后变得很微弱,但是小黑小白小花都听清楚了,立刻掉转方向奔了回来,拉着雪橇飞速地冲向王芃泽。雪橇回来后三只狗兴奋地往王芃泽身上扑,王芃泽看到柱子冻得眼睫毛都结了白霜,顿时不觉得好笑了,迎过去想扶他一把。柱子费力摘下口罩,兴奋地哈哈大笑,连声喊:“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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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 X6 Z    屋子烧暖后王芃泽恢复了许多活力,似乎早已厌烦了穿得又厚又重,一进来就脱了棉大衣,有时候只穿毛衣,轻松舒适地坐在方桌前写字和计算。柱子坐在王芃泽旁边的矮凳上烧水洗衣服,把两个人的衬衣内裤秋衣秋裤拧干了,晾在屋子里靠墙的绳子上,整整齐齐地挂成一排。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悄悄地扭头看王芃泽,看到王芃泽露出了脸和手,眼神专注而严肃,大手在放在桌子上摩挲着纸和笔,这些细节让他有种甜蜜的感觉,觉得生活就应该像这样实实在在。特别是天黑之后,在灯光下看到身边的这一幕,会更让他感动,喜欢的一切近在咫尺,随时都可以走过去接触到。* ?+ X! T& k* G3 p# q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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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王芃泽总是做炖菜,是因为屋里冷,炒个菜很快就凉了;现在王芃泽开始认真做饭,给柱子做红烧肉粉蒸肉东坡肉咕噜肉……王芃泽知道自己肝脏不好,不怎么吃肉,只看着柱子吃。柱子说要不以后咱烧几条鱼当菜吧,鱼肉没脂肪,你也可以吃。王芃泽说好啊,要过年了,吃鱼代表年年有余。柱子问是不是要开车去乡里买。王芃泽想了想,说要不我们自己去钓鱼吧,反正时间多,开车去也不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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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1 {+ X$ e* F0 J    王芃泽再出去抄气象数据的时候,可以不用步行了,坐在雪橇上被小黑小白小花拉着赶路。柱子帮王芃泽找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前端绑了一块骨头,让王芃泽手执树枝把骨头伸在三只狗的前边,这样便于掌控雪橇的方向。王芃泽出发后,柱子会踩着长梯子攀上屋顶,自始至终地望着王芃泽的身影。雪地上阳光耀眼,朔风劲吹,王芃泽每到一处停下来总要把骨头扔给三只土狗去争抢,出发去另一个地点时,再从棉大衣口袋里掏出另一块骨头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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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站在屋顶上微笑地望着,王芃泽停停走走总走不出他的视野。有时候柱子望着这片空旷的渺无人迹的雪原,会暗暗地想此时此刻他和王芃泽的关系似乎有点儿像夫妻,他就像一个痴情的村姑,天天站在望夫崖上等待丈夫归来。柱子觉得好笑,于是笑着想自己才不愿像个女人呢,王芃泽肯定也不想,这个猥琐的想象如果说给王芃泽听,一定会遭骂。吃晚饭的时候,王芃泽在灯下问柱子:“这几天你怎么天天爬到屋顶上去?”柱子说:“屋顶上风景好,望得远。”王芃泽“哦”了一声,盯着柱子想了一会儿,笑道:“今天我从远处看到你站在屋顶上,旁边还冒着炊烟,突然感觉这里跟个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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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B9 R; L    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让两人都忘了究竟是哪一天过年。晚上睡在炕上时,王芃泽侧过身来问柱子你是哪一天放假的,柱子说了一个日期,王芃泽想了一下,道:“哎呀,后天就要过年了。”于是第二天一早王芃泽就熬了浆糊,和柱子一起贴春联,这个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门有十几个,触目皆是的红纸黑字把这个小小的空间辉映成一种冷艳的红。贴完春联后两人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都微微有些惊讶。柱子心想春联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这本是个破败灰旧毫无光彩的院子,可是此刻春联一贴红红的一片,在阴霾的云层下醒目得让人心里发慌。这个院子成了这片荒芜的雪原上最显眼的地方,似乎所有鬼神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让它因为寂寥而显得势单力薄。5 U& _$ s" {* W: _; \% l$ m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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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柱子突然间很想去拥抱王芃泽,就走到王芃泽身边轻声喊:“叔。”王芃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仰起头来张望天空。于是柱子走到王芃泽的前面,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王芃泽也不拒绝,目光越过柱子的肩膀,穿过院门,茫然地望着雪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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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o% t( X' `: j- A6 d' H4 Y7 }    两人都穿得太厚,像两个笨拙的布娃娃,并不适合拥抱。很快王芃泽便挣开柱子的胳膊,说:“我现在去抄表,回来后我们包饺子。”说着便走出院门,从口袋里掏出口哨吹了两下,小黑小白小花立刻兴奋地奔跑到雪橇旁。柱子过去帮忙把三只狗套在雪橇上,回屋去拿来几块骨头,对王芃泽说:“那你注意安全啊,我在家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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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j4 \1 G5 Q+ G2 X7 `    有的是时间,两人就慢慢悠悠地包了许多饺子。柱子踩着木梯把饺子送到屋顶,冻硬了就装进麻袋埋在雪里。半下午的时候王芃泽有些疑惑,问柱子:“是明天过年么?我怎么没有感觉呢?”柱子说:“是你算的呀。”王芃泽又拿笔在纸上仔细地算了一遍,笑道:“算错了,少算了一天,后天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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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吃饺子,王芃泽看着碗里的饺子,动筷子之前对柱子说:“这样也好,明天我们刚好有时间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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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1 F4 b9 X    第二天上午10点了才动身,因为王芃泽得去仓库里找鱼竿,找到鱼竿后又要做鱼饵。从气象站一直往北,开车大约一个小时后,王芃泽说:“到了。”柱子下了车,看不到河在哪里,跟着王芃泽往下坡处又走了十几分钟,蓦然发觉脚下就是河,很宽的一条河,冬天结冰了,又被雪覆盖着,所以从远处不容易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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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没有在这种季节这种地方钓鱼的经验,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拿锤子和凿子在冰面上凿了一个洞。这时又是中午了,两人回到车里吃了点儿干粮,稍稍休息了一下,又去到冰面上,看到冰洞的旁边有一条鱼,尾巴吧嗒吧嗒地无可奈何地上下拍打,应该是从洞口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结果被困在了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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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2 Y: _* }/ n0 [6 O; C1 b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两人都很兴奋,王芃泽说看来这鱼很好钓,到了冬天鱼都饿坏了,看到饵会争着去咬。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王芃泽把鱼钩伸进水里,5分钟不到就觉得猛然一沉,用力拉上来,是一条很大的鱼。* z" X5 l2 r7 ]8 ?5 S/ {

( w* ?: }) }. L6 p    两人忘记了寒冷,兴致高昂地一直钓到半下午。后来王芃泽看到一片雪花落在了手套上,警觉地仰头一看,发现远远近近的天空下都在飘雪花,就收了鱼竿,对柱子说好了不钓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要是雪下大了就不好赶路了。柱子把钓来的鱼装了两个麻袋,和王芃泽一起抬过去装进吉普车里。王芃泽发动车子,嗡嗡地响,却点不着火,皱了眉头自言自语道:“麻烦,看来天真是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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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后雪越来越大,王芃泽下了车,掀开前厢检查引擎,后来拿了一条麻袋铺在吉普车底下的雪地上,爬进去,仰躺着修车,只把两条腿露在外边。柱子蹲在旁边,看到王芃泽局促地躺在车底下,脱掉手套,光着一双手拿着扳手修车,伸手去拧什么,缩回来时满手油污。风掀起了地上的积雪,呼呼地从车底刮过,把雪粒吹到王芃泽的眼睛上。柱子心疼地问:“叔,你是不是很冷?”王芃泽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车里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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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回到车里坐着,凑近车窗向外看,后来看到王芃泽的腿动了一下,似乎要出来,就急忙推开车门下去,帮着王芃泽从车底下爬出来,用手噗噗地帮他拍掉身上的雪,忙碌中抓住他的手,觉得像冰一样凉,估计冻僵了。王芃泽坐到驾驶座上,试着发动车子,还是嗡嗡嗡地点不着。王芃泽懊恼地要下去继续修,柱子说叔你等一下,快速地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套在王芃泽的手上,又把那双手抱在怀里,说:“先暖一下,再去修。”王芃泽说我的手上净是油污,这手套以后还怎么戴。柱子回答说没事,回去我洗。' x- U* b0 S2 K9 s: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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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车子坏得实在太严重,王芃泽钻车底钻三次了,还是没有修好。每次失败后都要坐在车里思考一会儿,柱子就趁机把暖热的手套给他戴在手上,抱在怀里暖。眼看着天慢慢变黑了,王芃泽又冷又急,变得烦躁易怒,看到柱子又蹲在雪地上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生气地呵斥道:“不是让你坐在车里么,还不快去?”柱子不去,在上风处坐下来,为王芃泽挡住车底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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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得越来越密,被强劲的冷风撕扯着四下里乱闯,打得人不敢睁开眼睛,就算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别的东西,只能在黯淡的光线里看到呼一声狂卷过来的雪花。这是危机四伏的时刻,柱子有些害怕,提心吊胆地想难道这就是暴风雪?这时听到王芃泽又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急忙站起来跑到驾驶座外面看。王芃泽又一次发动车子,终于正常发动了,舒了一口气,一边戴手套一边对柱子喊:“快上来,走了。”柱子抽出车底的麻袋,打开车门扔进车里,又到前边去坐在副座上。/ b: ]2 Y' r" V% W8 R

( [* }" S* S, o3 X    开了车灯,只能看到密密的大雪花在冷风中横七竖八地飞舞,方向是不可能看到了。王芃泽说我们来的时候是往北,面向东停了车,现在我们往右转,一直开就回去了。柱子担心地提醒:“叔,我们来的时候并不是直着走的,我们拐了几个不明显的弯。”王芃泽神色凝重,说:“那也会距离营地越来越近,走走再说吧。”4 h5 h. c! `  T) X2 I! W. q

6 j  L# [9 @5 k# d; X8 u    就这样在风雪的包围中懵懵懂懂地不知开了多久,柱子刚开始很紧张,精神抖擞地望着前方,后来慢慢困了,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似乎并没有睡多久,醒来时,发觉王芃泽把车停下了,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抄在袖子里取暖。柱子一看就知道这是迷路了,但他并不担心这个,而是担心王芃泽会难过和自责,于是凑过去,轻声地问:“叔,你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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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是迷路了。”王芃泽说,“再走下去可能会越错越远,只有等天亮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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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10: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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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C1 g0 r! w* ]+ H+ V+ a    两人没有准备晚饭的干粮,不得不饿着肚子在吉普车里熬过这天寒地冻的一夜。把棉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围巾包住脸只露出眼睛,棉帽子的扣子紧紧系了,戴好了手套不言不语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柱子转过头盯着王芃泽看,很快脱下手套,伸手过去抓住了王芃泽的帽子。王芃泽急忙问:“干吗呢柱子?”柱子把王芃泽的火车头帽子前边的那块儿毛绒绒的装饰拆了线,让它垂下来遮住王芃泽的眼睛,然后解释说:“这样会暖和点儿。”3 N$ g) j1 i% n" k) @2 |3 p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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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不高兴了,责备道:“这才能暖和多少?你把好好的一顶帽子给拆坏了。”/ W2 [! b; Y6 f* S: n* K2 F5 Y. x%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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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振振有辞地反驳:“能暖和一点儿是一点儿,这种地方又没有别人看,你还讲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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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j% t9 o6 h4 D) w( F    “我才不是个讲究的人。”王芃泽无奈地解释道,“我不是讲究,我是觉得你有点儿小题大做了,碰到个事情就急得不得了,你干脆把鱼也扔了,把装鱼的麻袋也拿来御寒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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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t, s7 w4 a) {& l    柱子眼睛一亮,故作惊讶地喊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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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问王芃泽:“叔,你冷不冷?”4 A4 y1 W8 i  M% s6 a% O

* S; O: d2 u+ K& Y6 S: x% }    王芃泽没好气地回答:“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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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冷才怪呢。”柱子把自己的手伸到王芃泽的手套里去握他的手,握了一会儿,难过起来,低声问:“叔,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w0 M( z9 R, V& f  x# G

1 O5 t3 n1 V9 M3 Y$ A    等了等,王芃泽没有回答,柱子又说:“你的体温总是这么低,你也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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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8 ]" w3 t7 i    王芃泽掀开眼前的障碍物,在黑夜里大风雪映射进车里的微光中能够看清柱子的眼神,看到他有着急的神色,就笑道:“人过了40岁身体就会一天不如一天,我不可能像你这个年龄一样强壮,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 B* ~3 l) T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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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那么远干什么?”柱子怒道,“怎么都联系到生老病死了?”; g: P' x2 X( J: ^* F# t# w(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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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老病死很远么?”王芃泽问柱子,“这是很现实的事情,我得考虑,你也得考虑。你姚敏阿姨的父母之所以嫌我的年龄大,就是因为我会比你姚敏阿姨早死十几年,到时候,他们的女儿就孤寡老人了。”5 s9 q( X/ Q& Y! I3 T3 X7 v

8 Q; Y/ r& `) ^% M: n/ T    这个话题对于柱子来说太沉重了,虽然也经常把“生死”二字挂在嘴边,但他从来没有严肃认真地考虑过眼前的这个人有一天会死去。他愣愣地望着微弱光亮中的王芃泽,看不到脸,只能看到被厚棉衣包裹得臃肿的身影。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像是铿锵有力的誓言:“姚敏阿姨不管你,我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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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Y# `) W  S( z    王芃泽有些困了,带着睡意回应道:“我有小川呢。你还是好好考虑你自己的将来吧,你的情况比我糟糕。”5 d8 U9 l  Y" U0 G- E6 g8 |3 ]

; F# z; n& ?1 c) M# S6 _$ y    柱子站起来,手扳着椅背,费劲地从两个座位中间跨到后排。王芃泽转过头来问:“又要干什么,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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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W8 K0 Z! N' C5 p( |  w    柱子说:“鱼都冻成冰棱了,只会让车里更冷,我把它扔出去,用麻袋来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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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O0 {) C- ?7 I) X" t    王芃泽哭笑不得,伸手拉住柱子的棉大衣,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快过来坐下,不要动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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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伸手推开车门,风雪呼啸着灌了进来,王芃泽忙着缩回手来按紧棉大衣,柱子跳下去,又把两个麻袋拖出去,立即关上车门。王芃泽把眼睛贴近车窗玻璃看着外面的黑夜,看到柱子站在风雪中,把麻袋里那些冻成了冰坨的鱼全倒在雪地上,抖掉了两只麻袋上的雪粒和冰碴,又拉开车门钻进来。4 o# w' K; y5 p' u. W5 i

1 O8 l* w/ a9 r, W    把所有的麻袋都铺在后排的座位上后,柱子说:“叔,你到后排来躺着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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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b) P1 Q& T- k, ]. ?  }! b    王芃泽回头望了一下那个黑魆魆的座位,问柱子:“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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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前边,和你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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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 g9 A; j$ L4 K. i    看到王芃泽犹豫着不动,柱子不耐烦了,大声道:“你快点儿过来躺下。”. j. w/ _, d, m5 E"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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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只得站起来,扶着柱子的手,弯着腰从两个座位中间跨过去,蜷缩在后排的座位上,对柱子说:“我们轮流着睡吧,过会儿你喊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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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在王芃泽的脸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突然变得伤心起来,唏嘘不已地说:“叔,你刚刚说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事,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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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王芃泽的眼睛亮晶晶的,怔怔地望着柱子,半天没有说话。柱子等了一会儿,沉默地去坐到前排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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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2 V3 A! @7 r( e% R& F* {3 U    半夜里王芃泽醒了,用微弱的声音唤道:“柱子,该你过来睡会儿了。”说着就要坐起来,像平时一样地用力了几下,竟然没有抬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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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听声音就觉得不对,跨到后排去,用手一摸王芃泽的额头,叹息道:“叔,你又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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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终于用手撑着座位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沉甸甸的,脑子都有些迷糊了。柱子搂着王芃泽的肩,又让他躺下,感觉到他冷得发抖,心疼地问:“冷不冷啊,叔?”王芃泽声音模糊地回答:“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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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夜正深沉的时刻,天地之间呜呜地回旋着冰冷沉重的气流,席卷着,摧毁着,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却撼不动这片雪野上吉普车里的这个小小的避难所。柱子凑近王芃泽的脸,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叔,你不用怕我,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会去做。”, B4 m: U9 ]7 l& b" R4 v* Y/ b( e+ ?

% f7 }8 N- u9 u, U: m" E    他丢开手套,脱了自己的棉大衣,又把棉衣脱下来裹住王芃泽的双脚;然后解开王芃泽的棉大衣和棉衣的扣子,隔着毛衣紧紧拥着王芃泽的身体躺下来,又把自己的棉大衣当做被子盖住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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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挣扎了一下,含混不清地说:“柱子,你抱我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儿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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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 M6 G3 j- U5 i  ^    “没办法呀。”柱子笑着解释道,“地方这么小,我要是不抱紧点儿,就会掉下去。”; ~5 t. I6 u, Z4 X! d. b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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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稍稍放松,调整了一下位置,让王芃泽的腿能够蜷缩得舒服一些,把王芃泽的头抱在怀里暖着,王芃泽便沉沉睡去了。% s8 O% \. l- l5 m3 s7 h, ]. w

9 u3 o- i* s. U7 o' g! c2 v    柱子一夜没睡,他的姿势极不舒服,根本不可能睡着,但这一点他全然不在意。他陶醉在浓酽而真实的幸福之中,一遍又一遍激动地用手摩挲王芃泽的脸,把眼睛贴在王芃泽发烫的额头上。好几次他想吻王芃泽的嘴,又觉得不是时候,最后终于按耐不住地偷偷去吻,吻着吻着王芃泽醒了。黑暗中柱子突然发现王芃泽一直睁着眼看他,惊讶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王芃泽似乎有些不高兴,无奈地轻声说:“如果你实在想亲我,可以大胆点儿。”柱子望着王芃泽的眼睛,猜测着这句话是在肯定还是在否定,最后笑了笑,轻轻地吻了过去,两人配合了一个长长的、实实在在的吻,只是这个吻还未结束呢王芃泽已经又一次睡着了。柱子心里暗自发笑,心想王芃泽如此反应算得上古今奇闻了。他用手轻拍着王芃泽像是轻拍着一个熟睡的婴儿,有几次想伸手去抚摸王芃泽身上的其他部位,突然想起王芃泽现在是个烧得有些糊涂的病人,忍不住开始狠狠地埋怨自己,不再有私心杂念了,认认真真地贴近王芃泽的身体,温柔地抱着他直到天亮。6 i7 x0 M& V1 K" f

* F& S# u1 Z# F- y! E0 Z* j    柱子在困倦中稍微睡了一会儿,听到王芃泽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喊:“柱子。”才醒了过来,看到天已经亮了,虽然仍是冷风呼啸,但是天空中只有零零星星的雪花。王芃泽嫌柱子抱得太紧,就试着动了几下,无济于事,就说:“你还不放开?”& e6 i  |0 p/ ^  _9 C

. O1 x& c/ ~* i* `) V5 W3 v0 J    “我还真的不想放开你。”柱子笑着说。把脸贴在王芃泽的额头上,轻声说,“你还是很烫,看来得卧床几天了。还好有我在,可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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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大声道:“你怎么不说因为有你在,害得我现在发高烧?”这一大声,发觉嗓子也嘶哑了。. u+ Z+ s- L* s$ l4 {6 d

, K3 l* E9 F: ?. j# n/ ^* f% Y    “你不要大声说话了。”柱子嘱咐道。想了想,又说,“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你生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m6 T8 c7 ~2 f" p* L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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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病,难道你还觉得是好事么?”王芃泽懊恼地抱怨了一句,不高兴地呵斥道,“快起来,我要开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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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E2 X$ k3 A1 c1 L' p    柱子帮王芃泽系好棉大衣和棉衣上的扣子,把他扶起来,王芃泽双腿麻木、身体虚弱,连坐着都觉得头晕。柱子说你待会儿开车就行了,别的工作我来做,说着推开车门出去,又啪地一声迅速关上。/ C4 h( M6 r2 ]9 n" T

# e3 {$ X3 N/ ]& @4 x. Y1 u" s    多半个车轮都被雪淹没了,柱子拿出神力,独自一人站在后边推车,嘿哟一声往前推动了一个短短的距离,手一松四个轮子又倒了回来。王芃泽在车里笑道:“柱子,你别忘了我们钓来的鱼,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是因为它们,现在该是使用的时候了。”柱子明白了,从积雪中扒出那些冻成了冰块的鱼,垫在车轮后边,就这样慢慢地把吉普车推到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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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把剩下的鱼装入麻袋又扛进车里,爬上车顶向远处望,试图看清气象站在哪里。王芃泽开车的时候,柱子弯腰伏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牢牢地扶着他,生怕出什么事。王芃泽说我能出什么事呀,你就喜欢把事情搞得神神经经,昨天都说过你了。柱子回答道我不管你怎么说,只要能安安全全就行。& g* t4 `) ]5 \) d$ z& P6 `) `! b

9 |5 \% e& Y( D. A3 i* D1 H; T9 c    花了半上午的时间才回到气象站,远远地看到小黑小白小花在雪地上奔跑过来迎接。王芃泽叹息说终于回来了,我觉得我都快不行了。柱子说叔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柱子背着王芃泽,踏着积雪一步一陷地走向院子,突然看到院门上红红的春联,才想起现在是大年初一,笑道:“叔,我忘了对你说一句话了。”! F& ~! ^) A1 Q# B;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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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认真地大声喊:“叔,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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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也想了起来,在柱子的背上抬起头看了看春联,笑着说:“新年快乐,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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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了头伏在柱子的肩上,又充满歉意地低声道:“瞧这个年过的。你大老远地来陪我过年,除夕却在外面忍饥挨饿地冻了一夜。”) z4 ~- D$ [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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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我过得很幸福呀。”柱子说,“我唯一担心的是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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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10: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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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e. o) x2 ]) @8 r& {    重新把屋子烧暖了,柱子照顾着王芃泽睡下,又煮了两碗饺子端到王芃泽面前。王芃泽没胃口,吃了两个就不愿再吃了。柱子说:“你得多吃点儿呀叔。我要去帮你找个医生,不知道中午能不能回来,你要是饿了怎么办?”王芃泽问:“找医生?你去哪里找医生?”柱子说不知道,先去村里问问吧。王芃泽说不用去,我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柱子说不行,我说去就一定会去。6 `5 Z) u. _& D+ i- |1 ~: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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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拿柱子的这种脾气没有一点办法,只得坐起身,要柱子把纸和笔拿过来。柱子拿来纸和笔,又脱了鞋上炕,坐到王芃泽的身后,拿棉大衣把王芃泽裹住了,要王芃泽靠在他的怀里。王芃泽就在柱子的怀里详细地画出了附近几个村子的地图,把方位和距离都标注了,对柱子说你就在这几个村子里找,找不着医生就算了,久病成医,我自己也会给自己看病。柱子说就算你会看病也得有药嘛。9 p/ g5 x3 @8 N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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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地图装好了,棉大衣也穿上了,开门之前柱子向王芃泽挥手告别,说:“叔,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开门,关门,十几秒钟后柱子又突然出现在窗外砰砰砰地敲窗户,把王芃泽吓了一跳。柱子隔着玻璃喊:“叔,你要多喝水多休息,开水在你床头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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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坐了雪橇去找医生,后来看到三只狗跑累了,就下了雪橇走路,在冷风中展开王芃泽画的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问,到了中午才找到一位老中医。老中医人很好,一听是考察队的人,就热情地留柱子吃午饭。柱子心神不定地吃了猪肉炖粉条,小心翼翼地建议早点儿上路,对老中医说:“我叔一个人在家,可能连午饭都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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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中医让他的儿子赶了一辆马车,柱子又把雪橇搬到马车上,三个人便匆匆地赶往气象站。小黑小白小花一身轻松地陪着马往前飞奔。回到气象站后柱子急切地推开门,王芃泽听到有人回来,正慢慢地坐起身,果然没有吃午饭。/ y9 _: D- o5 g& w/ x

1 a1 A- {5 C1 s" S$ v6 Q* X    看病的时间很长,老中医一边长时间号脉一边和王芃泽聊天,似乎对科学充满了兴趣,号脉之后也不说是什么病,就让柱子跟着他去抓药。柱子乘着马车去,又坐着雪橇回来,怀里抱了大包的中药。这时已是半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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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一进屋就丢了药,坐到炕沿上,握着王芃泽的手,抱怨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吃东西,所以中午什么吃的都没做。早上让你多吃点儿饺子你偏不听。”王芃泽纳闷道:“你说什么呢?你们走了之后我自己热了饭吃了。”柱子看了看桌子,那碗剩饺子果然没了。1 _* u+ J; c! F3 U6 B, Y

; I6 g- W9 V: f1 Q7 T" t+ F. B1 s1 ^    王芃泽对柱子说:“我是你叔,40多岁了,你看你说话做事总把我当小孩儿。”* I/ P# X+ J*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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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说:“你现在是病人嘛。”8 {- K- Y9 R" {* x

1 D, X# S; G6 r    “我不是病人的时候你也这样。”王芃泽怒道,“你以后再这么对我说话,我就要揍你了。”4 m+ b$ [6 C* n; r2 A9 W2 I1 E6 R

3 _1 J9 C. s- U) p* P+ d" t    柱子熬药时,王芃泽披着棉衣坐起来,招手道:“拿过来我看一下是什么药。”柱子把药捧到床前,王芃泽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看了,皱了眉头道:“这个老家伙,他是不是把稀奇古怪的药都卖给你了?”柱子不解,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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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B" O, z( R& F( N) J6 h    “我记得这个药,你姚敏阿姨生了小川之后在她娘家吃过,叫穿山甲。”王芃泽把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举到眼前,疑惑地说,“可以治妇女没有奶水,我吃它有什么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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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说你需要好好补一补。”柱子解释道,想了想也觉得荒谬,就问,“那这个药你还吃不吃?”1 i3 n: @& j8 q2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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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把穿山甲放下,叹口气,道:“吃,或许医生认为有别的用途呢。”! S% M8 J9 E; [2 W0 {3 g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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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不失时机地教育柱子:“以后再遇到这种奇怪的东西,就要问清楚,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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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无奈地笑着走开,把药倒进药锅里。/ O! t, e3 |* c1 P! c% k' O

" O/ x& }- E; I& g0 Z    照顾王芃泽喝了药之后,柱子说要烧几个菜,过年呢,得好好吃饭。他要王芃泽在旁边指导,王芃泽就侧躺着望着炉子,详细地告诉柱子怎么做,放什么料,放多少盐。柱子手忙脚乱地做得太慢,王芃泽看了一会儿暗暗发笑,突然一阵头晕,就又睡着了。再醒来时看到柱子捧了一盘黑乎乎的鱼,在热气腾腾中凑到床前,笑着说:“叔,我把鱼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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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把被子和枕头放到王芃泽的身后让他躺得高一点儿,不让王芃泽动手,他拿了筷子把鱼刺剔掉,把鱼肉喂给王芃泽吃。王芃泽吃了两口,柱子问:“好不好吃?”王芃泽点点头,笑着说:“好吃。”柱子笑道:“那你把鱼吃完吧?”王芃泽微微怔了一下,又笑着回答:“好。”于是柱子耐心地剔鱼刺,把所有的鱼肉都喂进了王芃泽的嘴里。5 V  z6 q. ^$ y( g) K

' p4 |3 l9 n( M& S# k+ v    剩下的鱼骨柱子拿出去扔到门口,小黑小白小花看到了,拔腿向这里飞奔。柱子笑着看了一眼,带着十足的成就感回到屋里。! |! v/ }; y6 ~7 y' \

0 G; `% B# F: n  N/ Q4 p) Z: f" |    晚上躺在炕上时,柱子想起了穿山甲,就和王芃泽开玩笑,说:“叔,你吃了穿山甲,要是真的有了奶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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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瞪着柱子,说:“那明天我不吃穿山甲了,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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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吃穿山甲。”柱子笑道,“你要是有奶水了,我就吃你的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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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X" ^' ?* O/ Q% q! m4 i' n' d: h    王芃泽也觉得今天的事情好笑,嘿嘿笑了几声,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点儿,对柱子低声说:“睡过来吧,我今天一直都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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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0 ?5 Z$ K8 S' C" H0 V" W& E    柱子睡过去,隔着秋衣秋裤抱着王芃泽发烫的身体,说:“你看起来抱起来都这么壮,实际上身体却这么虚弱,真的是愁出来的么?”0 \; b1 q+ Q$ Z3 t/ Q9 w* W.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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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你说的那么多愁么?”王芃泽道,“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王芃泽又想提生老病死,考虑到柱子昨天晚上的反应,想了想还是不讲了吧。( \! w" u( D3 X3 L+ m3 D; c( ^

3 q9 ^1 w' c, y3 Q. N( f) v    两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柱子看到王芃泽一直没睡,睁着眼睛望着屋子里的黑暗,就问:“叔,你今天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想家了?”$ P9 [% ^$ `: `" o: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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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b3 R* _/ |- e0 P8 O( N

% P  ?) @% }& L! Y6 k6 c8 u& a& E    “想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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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j( N* E; B. N$ h- ~) m    “想我妈妈,想我儿子。”4 \) d- n& ~% X* Y7 z

& K8 c, @( W0 f' U  N% G    柱子一阵心凉,不再追问了。王芃泽笑着看他,又说:“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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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0 z. E; y9 o+ K+ ~    柱子问:“真的假的?”0 C- ?" {4 p3 }( F+ |  R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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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王芃泽说,“生病的时候是最怕孤单的,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在想还好有你在这里,一直在盼着你快点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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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枕在王芃泽的臂弯上睡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对王芃泽说:“叔,你侧过来。”3 c5 m3 Z0 h; e0 d" d2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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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侧过来睡,两人面对面地躺着,望着柱子的眼睛,柱子问:“昨天晚上你说,如果我实在想亲你的话,可以大胆点儿,这句话还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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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王芃泽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配合你,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4 j( F/ c5 [& m+ l-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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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认真地望着王芃泽的眼睛,轻轻地贴上王芃泽的嘴唇,两人开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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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t4 n; ]; u* u    吻了许久,柱子扶着王芃泽的肩膀放开他,迷茫地问:“你真的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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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N& v/ @& @3 J    王芃泽笑道:“有啊,我觉得蛮有趣。”3 H$ a& J& d/ u5 K

0 `: c4 U. Q# ~8 R% u    柱子有些难受,翻过身去睡。王芃泽主动从后面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问:“你到底在要什么感觉?”+ P# V7 C9 I9 |' Z

8 n) R) W4 w7 }' @    半夜里,柱子发觉王芃泽烧得更严重了,担心地在王芃泽的耳边“叔,叔”地喊了好多声。王芃泽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柱子什么也没有听清,提心吊胆地望着王芃泽的脸好长时间,心想还能说话,应该是没事吧,因为发烧这种病本来就容易在夜里加重的。1 q7 D+ e% d4 [- H/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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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法放下心去睡,伸手到王芃泽的颈下,把王芃泽抱在怀里,充满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后来他想起刚刚的那个失望的吻,决心再试一试,就又一次去贴近王芃泽的嘴唇,用舌尖启开王芃泽紧张的牙齿,深深地温柔地反复地吻,王芃泽在半昏迷状态中出于本能浅浅地回应着。柱子把手伸到王芃泽的胯下,轻轻贴着身体伸进内裤里,觉得王芃泽最隐秘的部位还是有反应的,只是在高烧的状态中,反应不可能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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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3 Y9 ]9 w2 ?3 i1 C9 Q- i    柱子突然想哭,就抱紧了王芃泽发烫的身体默默地流泪。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为何要哭,这眼泪,究竟因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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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10: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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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柱子走到院子里,看见昨天扔在雪地上的鱼骨还在,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动过,他很惊讶,吹了声口哨唤小黑小白小花过来,把鱼骨重新捡起来扔到它们面前。三只狗都低下头嗅,但是并不感兴趣,又都充满期待地抬起头来,摇着尾巴等柱子扔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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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有些生气,转身走回去,看到王芃泽白天精神好了点儿,穿了衣服,正坐在床上叠被子。柱子走过去问:“昨天我做的鱼,是不是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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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9 Z- ~) Y  {) _1 n; s    王芃泽凝神一想,笑了:“我觉得还行,第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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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6 a, b+ G8 R- g, _& A, O" n    “不好吃你就跟我说一声。”柱子抱怨道,“连狗都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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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不相信,柱子帮他穿了鞋子,扶着他到门口看了。王芃泽想笑,解释说:“这个不稀奇,狗是不吃鱼的,你看见过谁拿鱼来喂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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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  \- h/ v    “真的?”柱子疑惑。王芃泽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以后还是我做饭吧。瞧瞧你,做个饭都会受打击。”柱子叹了口气,说:“还是你教我吧。”王芃泽同意了,上午他又坐着雪橇去抄表,冷风一吹有些头晕,柱子在屋顶上察觉到了,急忙踩着木梯下来,在雪地上跑到王芃泽身边,一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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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Q, g- M; L    快到中午时王芃泽教柱子做饭,用两种方法做鱼,手把手地教。柱子开心地把鱼端上桌,随口说了句:“太好了,等我学会做饭,就完全有能力一个人生活了。”王芃泽听到了,一脸凝重,吃鱼的时候问柱子:“你认为结婚就是找个做饭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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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啊。”柱子说,“还有互相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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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呢?”王芃泽继续问。5 `3 }! i- g8 P1 s3 V

# _% _- W' X4 u$ |/ B8 f    柱子发觉王芃泽有话要说,看了看他的眼睛,解释道:“其实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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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 U. L: S! Y    “如果你真的都明白。”王芃泽严肃地说,“那你就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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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不想谈这个话题,低下头来专心吃鱼。他沮丧地想起来东北之前周秉昆对他说的那番话,心想如果按王芃泽的话去做,那么他和周秉昆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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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h# W" J7 ~    但是王芃泽下定决心要让柱子在离开之前明白这个道理,一有机会就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下午两人围坐在炉边烤火,柱子用手把木柴掰得细细的丢进火炉里,让王芃泽看他的手多么有力气,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着问王芃泽:“叔,你觉得我是不是太像个小孩儿了?”' ^! o9 M( w*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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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说:“男人在结婚前都像小孩儿,结婚之后才能变得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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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9 C9 R  |7 s' Q    这句话让柱子立刻没了兴致,闷闷地想了一会儿,问王芃泽:“你已经结婚了,可为什么奶奶仍然说你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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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4 u* P9 _" {    “这个很好解释。”王芃泽呵呵笑道,“因为这种成熟是要展示给外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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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A. C8 h0 S1 T# o3 z    柱子把话题扳回来:“就是说我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儿是没有错的?”, L& J+ k7 l7 U3 p9 L$ ^.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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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王芃泽回答,又继续劝道,“但是你不可能天天只陪着我一个人,社会上那么多人需要你去接触,他们会觉得你身后有个婚姻才合理。”% _5 [( m8 o6 w: F1 J9 n'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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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觉时,柱子侧过身去拥抱王芃泽。过了一会儿王芃泽说:“我给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以后要工作,要做得越来越好,被领导看重,被其他人托付期望,你需要一个婚姻来成就你的社会形象。”* [; p" D9 E/ f9 k) ^4 L, H3 N

$ z) J# a( ]+ q$ w/ f    柱子一听这话,立刻翻个身,侧到另一边去睡。王芃泽在他身后低声嘱咐:“你要好好考虑呀,傻孩子。”6 _5 N; R6 U9 Q-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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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没有说话,但是被王芃泽这一天的话搅得思绪很乱。睁着眼一直想到半夜,突然感觉到王芃泽发烫的体温,知道他的病又严重了,就担心地翻过身去,将熟睡的王芃泽拥在怀里,耳听着那些粗重的呼吸,轻拍着王芃泽的肩轻声地说:“你说得太绝对了,其实你自己都没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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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6 j! E" m8 B2 a    凌晨时分两人被突然而来的犬吠声惊醒,外面的三只狗好像在相互撕咬,叫声混乱而凶狠。柱子呼地坐起来,看到王芃泽正在凝神听着,伸手摸了他的额头,说:“叔你还烧着呢,不要出去。”王芃泽不听,迅速穿了衣服,和柱子一前一后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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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Z" [4 K1 M' @' c7 _3 k' T    天还没有亮,被积雪映得暗白的空气冰冷刺骨。两人出来时搏斗已经结束了,小黑小白小花大汗淋漓地跑回来,激动未消,还在浑身颤抖着。王芃泽回屋里拿了手电出来,仔细查看院门附近被折腾得乱糟糟的雪地,发现了另外一种让人心惊的脚印,两人都认得,同时喊了出来:“狼。”7 W4 b" R1 K1 c. `$ l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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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皱了眉头道:“真奇了,这是我第三次遇到狼了,西南,西北,东北,怎么全国各地的狼都喜欢来找我?”& d5 k  l! Y* k8 [

* K2 J" ?0 a. `& R. [8 G. L8 Z6 K    柱子笑着问:“是不是因为你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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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g' r$ O* I1 W# h    王芃泽一怒,柱子立刻就跑,两人追逐着回到屋子里。5 Z) N9 m5 N0 S; s) T  ?, _

8 R1 K# X7 N, k3 @    天亮后王芃泽去仓库里拿了一杆猎枪,放在屋门后,但是这之后一直不见狼的踪影。王芃泽对柱子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遇到狼了,不和它们较量一下我会感到遗憾的。柱子说你经常出来考察呢,说不定还会遇到。王芃泽摇摇头说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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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时候王芃泽目光茫然地望着外面冰封的雪原。柱子听了心里难受,他知道对于王芃泽来说这是个悲凉的决定,于是站在王芃泽的身后轻声劝:“叔,不出来考察也好,你看你的身体远不如以前了。你的事业只是你自己的,你的身体却有很多人在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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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v2 L& L9 j: c5 H: @! a1 U    “我不再出来考察,是因为我妈妈有些糊涂了。”王芃泽说,“我担心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得陪在她身边。”8 l- K, h%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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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的身体到了白天似乎恢复得很好,可是夜里又会烧得糊里糊涂,柱子苦无他法,只能每天监督他按时喝药,到了夜里就把王芃泽拥在怀里用身体去暖。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吻熟睡的王芃泽,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这样做很悲哀,那天晚上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去偷偷摸摸地侵犯王芃泽的身体,如果需要,就要光明正大地向王芃泽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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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 I5 V+ ?- t- b% X    两个人的生活单调而幸福,没事做的时候就围坐在火炉边烤火。有一天柱子比较了西北和东北的区别,对王芃泽说:“在西北,冬天的时候可以在墙根下晒太阳;在东北,只能围着火炉烤火。我有点儿想念西北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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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想了想,说:“你赶紧成个家,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晒太阳,那才叫生活。”- i$ V# C  o- s4 V' k

) a- ?6 d& T# M" b1 }2 f    柱子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些?我跟你一起晒太阳就不叫生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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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毫不退缩地说:“你会发怒,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这些事,你心里也在犹豫,你其实还没有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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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s- c; ]3 r& w' K7 B9 ^    虽然如此回答,王芃泽还是做出了让步,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提结婚成家的事。眼看着柱子回南京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王芃泽觉得身体好了点儿,就和柱子开车出去玩,手牵手走在永远走不完的雪原上。吉普车里,柱子坐在副座上,歪过身去,将头靠在王芃泽的棉大衣上,说:“如果我不用回南京,就和你在这里生活,该多好。”最后一天王芃泽和柱子开车去村里看社火,敲锣打鼓的,还是排练阶段,没有正式开演。每到一个村子都会遭到围观,两人都不喜欢这些,就去乡里的大澡堂洗了澡,王芃泽身体乏力,由始至终几乎都是柱子帮他洗干净的,像个孩子似的任由柱子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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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澡后王芃泽觉得身体很舒服,回到营地做了很多菜。两人默默了吃了一点儿,看天黑了就上炕睡觉。柱子枕在王芃泽的臂弯上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察觉到浓浓的离别的伤感,就温柔地伸出手,手臂环绕着王芃泽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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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说:“叔,我总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真要说的时候,又觉得那些话全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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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王芃泽回答,“其实我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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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V5 X' h$ s1 x  H    想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王芃泽对柱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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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7 m6 }/ m, v    “我也想过我可以试着给你你想要的,可是毕竟有区别,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事事遂心。可是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看着你带着遗憾离开,如果我的身体能够说明什么,你就拿去吧。我王芃泽有的,也就这副臭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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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8 j) G6 y2 Y* I) v    柱子怔怔地望着王芃泽,有点儿不敢相信,眼睁睁地王芃泽脱了秋衣秋裤,又脱了内裤。他看到躺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这个男人,高大的、心甘情愿的、体型宽整肌肉厚实的真实而火热的躯体。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试着从锁骨往下触摸,王芃泽的身体紧张得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柱子觉得自己的身体绷直了,他的手在王芃泽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往下移,警觉到眼前得这个诱人的身体始终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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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笑了一下,低声道:“叔,既然你说了,就要做到。”王芃泽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不看他。柱子要王芃泽侧躺着,手渐渐绕到了王芃泽的背后,顺着脊椎慢慢摸到椎尾,又从下边移到正面,握了一下又松开。柱子笑着对王芃泽轻声说:“叔,那我要开始了。”王芃泽睁开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他。柱子并没有大动作,拿出在周秉昆的身上积累到的经验,用在王芃泽的身上开始挑逗,感觉到王芃泽渐渐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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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王芃泽一把挡开了柱子的手,充满歉意地慌忙道:“不行柱子,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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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4 k/ Y7 a& f! w2 ?, ?' _/ A' o    “我早看出来了。”柱子呵呵笑道,“我是在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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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笑趴在枕头上,笑了一会儿又哭出声来。王芃泽穿上内裤和秋衣秋裤,看到柱子哭得如此剧烈,无奈地道歉:“对不起,柱子,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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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5 P+ A0 x. `3 j* h    “我不是难过。”柱子哽咽着说。$ N8 J1 t! h6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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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伸出手,轻轻抚着柱子的肩。柱子哭够了,就侧过身来紧紧抱住王芃泽,轻声说:“叔,你还是不了解我,只要是你不喜欢做的,我也不会喜欢。”* G5 ~/ h% R" e& N%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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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柱子又说:“其实我也想明白了,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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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轻拍着柱子的背,轻声说道:“我也担心有一天你会从我的生活中离开。你不能倔强了,你得听我的,不然这一天可能很快就会到来。毕业后你就考虑成个家吧,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迁就你。”6 U: v. a3 |5 G! X! q$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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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动情的时刻,柱子是没有勇气抗拒王芃泽的劝说的,就依偎在王芃泽的怀里点点头,茫然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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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1 11:2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祝大家元旦快乐,2025一切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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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1 21:49:4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jerrylee2204 发表于 2024-12-31 11:28
7 G0 E/ A  u* p( ]祝大家元旦快乐,2025一切顺遂

2 _4 T( J% h( A  x感谢分享,2025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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