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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警察故事之燕飞》 BY 烟狗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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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3 17: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4-25 03:55 编辑 7 y9 d& |: U) x2 H% N( e. I

+ v% s. ?( y7 x有一只燕子在空中流浪 ( k+ M& L. ?& C8 `7 R' |
它找不到自己回归的故乡 / l3 z0 B0 {  @! d0 h; B+ O; B8 E
不知道有谁说起这件事
9 g6 Y* V  M* e2 v+ k5 }+ W不知道有谁听见它歌唱
, |# p) E* U+ w0 f5 y
3 E9 t6 W, i$ S7 K+ e) \& I3 {有一只燕子在空中流浪
# d- ?. T9 S4 s它找不到自己落脚的地方 ) D' B2 b9 A) B- m6 G0 p* f
不知道有谁问过它心事 $ m8 s7 D; p$ P% @  [3 Q
也不知道有谁看见它去向 - P* f/ G; t6 p% _

% H! F$ n1 t$ N有一只燕子在空中流浪 " P4 A* S  P- Z' N
它找不到自己回归的故乡
$ \" Z# t1 p8 _1 K; c不知道有谁留心过这件事 0 o: n! D% G- y7 N+ ?( g# s
也不知道有谁会心中惆怅
- b5 d" L9 i# m) a6 a% k, c/ ?: D! M# O6 c
——《流浪的燕子》艾敬 & [! r' Z: ^  Q) v' }- \
: \7 A9 G& w  _6 |
, j  _- _1 X( |( s
* [) V% m* v4 ?5 n% E8 D+ y
那时候他们还小,他叫他‘燕子’,因为他姓燕。
1 ^8 ^6 Z% h2 T" a; r3 p按照这个逻辑,他应该叫他‘王子’,因为他姓王。 4 p& h+ y/ t0 H+ N6 u3 U) Q
他当然没这么叫过他,他比较正常。
. J, \0 k2 r+ N3 Z3 ?他叫燕飞,他叫王其实。
# ~8 w# C3 a. K+ F9 Z" ?
% B" p( G9 a7 r# f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王尔德著《快乐王子》
: I3 ?4 p) _" X" Y9 Q) t! y$ R4 o4 A. {8 c6 x) y
那时候他喜欢看书,安静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他模糊地记得母亲就是那样翻着书给他讲故事——快乐王子的故事。 ( D* o6 S5 d# ?( z5 n5 [6 y7 H
而他带着全院的野小子玩‘警察抓小偷’,神气十足地举着个老大老大的驳壳枪把每一寸地皮都翻个乱七八糟,冲着二楼喊:燕子!下来,我当警察你当小偷!
6 H9 u( b& ^% T3 K于是他就放下书下楼去,老老实实地当小偷藏起来,等那个笨蛋警察把他找出来抓住。
$ U; }, [3 w+ `  h: D' |; P% c; Z* O/ R说来奇怪,他藏的地方其实都不隐蔽,可是他却从来都要费上老鼻子劲才能把他揪出来——有时候他甚至等着等着睡着了,梦里,一个长得很像妈妈的女人唱着歌:“有一只燕子在空中流浪,它找不到自己落脚的地方……” 5 d7 E- \, e- _2 l/ e- _
砰!驳壳枪狠狠地敲醒了他:“起来!缴枪不杀!” 4 |) z9 }. m6 j4 A& q
威风凛凛地叉着腰的小屁孩站得高高的,金色的阳光就像黄金的绶带披在他的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 f" L7 N; V& {  C. a7 r* D# B很多年以后燕飞仍记得这个画面,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昨天。 ) U; F$ w  t5 w& Z$ Q
& p2 L' D! r& }4 i9 F1 g
“你是谁?”他问对方。 ) J# q% H" d9 {) g8 |7 P3 x
“我是快乐王子。”
. U) h! x: c! }# C. ?“那么你为什么哭呢?”燕子又问,“你把我的身上都打湿了。” % h! B! D0 Y! L
——王尔德著《快乐王子》   [. a/ d! [8 T5 w: U( j

( W4 r" U7 G! z/ I0 _…… 8 X; r! X* K5 M! ?" n; M

4 X: h- _8 o) q三岁。
4 b' m6 _; P: H# R* o. G“我爸去上海出差给我买的巧克力,你吃不吃?”燕飞问王其实。
- T; L7 n) f. h2 S% ?0 f" W“不吃,我妈说了,不准我抢你的东西吃。” / h) M5 j$ o; ^" Q$ g
“又不是抢的,我自己愿意给你吃的。吃嘛,真的很好吃哦。”
- j9 }+ f! H  w: v4 O; o0 b“那你发誓,不准告诉我妈。” 2 O* n& M; G  I4 U. T1 J
“行,我发誓!”
( F( x0 ?( u% z+ d) |“好,我吃!”王其实一把抢过巧克力全塞进了嘴里,燕飞心疼地叫起来:“我又没说全都给你!”
# ^0 r) K5 ]. A9 Y$ {# X+ j  m9 D$ @: n  l! [0 p
五岁。
2 H2 J; P; M5 y8 B8 f1 \“我爸想给我找个后妈。”燕飞说。
3 W1 f& [( Q$ k$ m6 P&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娘啊……”王其实开始唱歌。
  L/ E0 ?/ S, m5 z“他问我想要个什么样的,我说,想要你妈那样的。”
+ r! A: [1 h  D2 ]3 K9 p王其实愣住了。 9 q3 ]* B5 W+ X8 U- S$ B# S6 M1 V  ]1 t
小燕飞站起来,得意地哼着口哨拍拍屁股:“跟着爹爹,还好过啊。就怕爹爹……爸!”
" s2 r2 H! Y5 Y8 {! i) V燕爸爸站在树下,铁青着脸瞪着儿子。
- `. c6 Z& Q& n- ]8 Q. a' m+ h, ~3 s9 \" i8 U
七岁。 - X2 j5 D" I) |- h$ [1 O
期中考试,燕飞考了全班第一,王其实考了倒数第一,被他爸揍了屁股。
0 u* i) ]7 P: d* v% D' t5 l期末考试,燕飞很大方地把试卷借给王其实抄,被监考老师当场没收,俩人一块揍屁股。 ) y; ]5 ~2 A7 V' H/ }2 z

( H  J- u5 a: L十岁。
+ x& n2 B  Z9 ?$ D- G燕爸爸住院开刀,王其实拉着燕飞去庙里烧香,燕飞虔诚地磕头。 8 j0 b9 W- V5 B

  D1 @7 H: E5 s& `十四岁。
4 b; @) d. Y9 y7 }, K/ s燕爸爸再次住院,一直住到了第二年春天。燕飞被王妈妈接来同住,和王其实一个房间。 4 Y3 `; n$ f& o7 v. k
王妈妈洗衣服的时候笑着跟老公说:“咱们儿子长大了。”王其实从这天开始自己动手洗内衣裤。
/ f( W, U4 @6 R2 K  I* ^1 P
+ i& r7 B4 r5 Z* @十五岁。 , P: V) a" Q- o* l% K; Y, B
燕爸爸去世,王其实哭得一塌糊涂,燕飞说:“没出息,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o& f+ [3 u# `4 S7 _, `- d& o( f, `1 T: u0 \2 |
很多年以后。
5 d" B- z2 ^) p2 n王其实给儿子讲故事。
; I6 u8 _" b8 p王爱国:“爸爸,为什么小燕子宁肯冻死也要留在快乐王子身边呢?” # a8 a; B8 A' b) \5 g# E3 c9 i
王其实:“这个……嗯,你应该独立思考,好好想一想,为什么……” * B/ l' |( ?9 E: q' Q6 Y
燕飞:“不知道就明说,别拐弯抹角的糊弄孩子。”
& k0 f" U! Y/ |3 w! |9 y“好!那你说,为什么?” , Q. J5 z8 R( X, ~+ H" b0 X
燕飞捧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啜一口热茶:“因为……他的翅膀被眼泪打湿了。” 2 E% L" q6 l  w4 K( P, o
…… 2 d/ |7 \/ {5 K! s4 _  E
………… " k2 o& g5 q7 ]
……………… - b+ J" p; {+ c' g
王其实思考了很久,然后他说——“燕子,咱俩到底是谁在糊弄孩子!”
# t, s; w/ F2 h# U% N$ J  R( L1 c8 Z- E9 W' g$ \9 a

! n8 Q' `* q&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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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支持本系列其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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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X2 t4 f3 W$ i《警察故事》  / G2 F. Z8 L% W! b# E- u% ^

1 v" [. H' z6 z' x《警察+流氓》
; j* P, J# Q7 L3 ^$ {, v- Z9 _) ~: D: w7 w. M* C; |
《警察张同志》系列
4 u0 i# ^, t4 g4 t5 X" k0 U  X( b% N5 u5 U; K1 x: L
《桃花依就笑风中》
( [' D. S" ~* ~7 d
+ _: I- m1 k* C5 \7 i+ R8 ~以及作者其它系列文:4 X9 @$ w: o/ U' A6 P8 N2 u; Y

( X; ]& I' x; r3 ]( H) u1 r《爱,不可错过》3 X0 ~+ j* m4 s8 Z

; _3 `$ s0 H( @( S[ 本帖最后由 将离 于 2007-8-13 17:59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6:45 | 显示全部楼层
1
/ N9 E4 Z: w6 g. ~/ W% F4 M燕飞在17岁那年考上了政法大学,专业是法医——很出人意料的一个冷门。燕家那孩子打小看着文文静静的连只蚂蚁都不踩的,怎么就敢在死人身上动刀子呢?何况还是死于非命的很恶心的那种死人。
# _) A& X; w7 B0 l  }王其实倒是一点没感到惊讶,他知道燕飞的心思,也没往心里去,反正政法大学离得也不远,坐汽车也就几个钟头的事。燕飞走的时候到家里来找过他,他没在。后来燕飞从学校给他打来过电话,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同学叫走了。
1 P4 X' D5 F' h燕飞走之前把家里的钥匙留了一套给王其实,让他帮忙给那几盆茉莉花浇浇水。那几盆花还是燕飞他妈妈在世的时候种的,十几年了,一直是燕家的宝贝,偏偏没几天就被王其实弄死了,吓得王其实在电话里一个劲跟燕飞道歉。 ( K( }8 J& j5 X% z3 H* k9 y
燕飞的反应倒很平静:“死了?怎么死的?”
9 r) O/ z, U2 D6 q" t“这个,呃,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M2 B0 L! A8 Y* y: _“明白了,你要么几天不浇水要么就往死里灌,是吧?”
! L$ G* F) p2 b; \- o7 r+ o“话不能这么说啊燕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9 F/ I7 `: c2 b* l. ?3 @9 [, L“算了,死了就死了吧。”燕飞叹口气,挂了电话。 / I% Q* o- d5 v! u7 S
后来王其实为了赔罪跑了趟商场给燕飞家换了个热水器,全自动打火调温的那一种,贼贵。害得他连吃了好几个月的馒头夹咸菜,吃得一张脸爬满了青春豆,怎么看怎么像咸菜疙瘩。
" k5 `3 _( Q$ L  Z! M+ {- t  \寒假的时候,燕飞从学校回来,王其实去接他。 0 G! Y7 n+ d8 j! c( x, i
燕飞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鼓得跟个球似的,那年头不知道怎么的,人人都爱穿那种特臃肿的羽绒服,满大街花花绿绿的球体运动。 1 y1 x# H# D' c: U1 r+ J7 _
“嘿!燕子,不认识了?”王其实重重地捶了下燕飞的肩膀。
0 T: e. ]7 @- B0 l: \燕飞的脸色不大好,灰白灰白的,很明显是在火车上没休息好,呆呆地瞪着他:“认识,哪儿能不认识?烧成灰化成渣,也认识。” 2 s  a! [& G0 |3 v: ?
吓了王其实一跳!这话茬儿听起来不对啊燕子,怎么着,读书读傻了?
) H5 {0 y, m. s. S+ h' b, D0 S  d3 x回到家里王其实被他妈好一通埋怨,埋怨他干吗不把燕飞拉来一块吃晚饭。王其实解释了半天说是燕子死活要回家睡觉,王妈妈还是很不甘心:“这孩子!八成是害羞了,那天我在电话里问他交女朋友没有,他还不好意思说。” 4 f: M6 o8 c) `3 ?
“妈,您怎么问的?”王其实兴致勃勃地打听。
0 @  l5 ~) y3 \9 G' }% E“就那么问的呗,我说我们家王其实女朋友都换了一个加强排了,燕飞你可得抓紧哟……”
! N( P* A. m$ C  P$ U王其实差点没晕过去:“妈!您瞎说什么呢,我哪儿交过什么女朋友!”
6 I. p, |& |. u: l5 j3 \洗完碗王其实去敲燕飞的门,燕飞正在洗澡,很没好气地开了门:“敲什么敲!你不是有钥匙吗?”
# D- Z; B( v  ?) D; L燕飞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红扑扑的还冒着热气,王其实很得意地邀功:“怎么样燕子,热水器好使吧?” # M: X6 H$ d) n3 c* b( v) g) A
燕飞没搭理他,站在里屋穿衣服。王其实这才发现,除掉了那件球一样的羽绒服,燕子的身体瘦得可怜,宝蓝色的毛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衬衫上,看上去像个衣服架子。
; [0 _3 L0 J. x7 d% J“我说……燕子,你怎么瘦得跟根儿洋蜡似的?在学校不好好吃饭是不是。也是,你那个专业也忒恶心了点,天天摸着那些个死人骨头谁还吃得下饭?对了燕子,现在还做恶梦不?”
* k9 X7 l: w  E2 \燕飞套好了毛衣,对着镜子吹头发。
, W) p' H  Y5 l$ t2 A; k6 p' t2 ?王其实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说燕子,问你呢,现在还做恶梦不?” . k8 ?, k4 P' ^1 D1 T1 ?6 D
燕飞没回头:“做!我梦见你死了,我坐在你床边上哭。满意了?” ' k; G0 j( q+ `% j) ~4 \
王其实愣住了:“真的?”
  @% X1 \3 J$ E# ~2 G5 u: X$ `8 ~. ]“假的,你什么时候看我哭过?”燕飞叹口气,对着镜子说话。
  q) u4 e# ~% d4 c& u王其实来劲了:“得了燕子,你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 + N; N6 Z# S/ J$ j) m( K  Q
燕飞的手停了:“我瞒过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 r2 _8 z! j; W/ A& Q7 r屋里忽然就那么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燕飞继续吹起了头发:“我梦见我爸、我妈,还有你……” 8 `, @& ]  o$ f, v6 u
“我!我怎么样?”,王其实眼睛一亮。
- O- N- h" k( U, p$ H, c“你,弄死的那几盆茉莉花!”燕飞一个凿栗敲在了王其实的脑袋上。
4 h1 @) b/ U: n# c" }……
! r6 [1 P+ i! T& v1 c  z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1 B  z& d: _3 M4 l0 y# h…… % a7 E, K/ K3 T
除夕夜燕飞是在王家过的,帮着老两口包饺子。王其实在家是从来不干活的,他哥倒是个勤快人,可惜年年春节都得值班。燕飞的手艺不错,那面和得来是一绝,馅拌得也地道,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都跟小元宝似的,王其实他妈夸起来没完。 - W2 x+ Q! x  u; E  D1 f
“燕飞啊,谁嫁给你可真是有福了……对了,你到底有女朋友了没有啊?我跟你说啊,学业要紧,这终身大事也别耽误啊。不过你可别跟我们二小子学,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就没个正经的时候!”王妈妈的唠叨岔了道——王其实瞅准机会跟他妈异口同声地接出了下一句:“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一个德行!”
/ d4 f; n6 j/ `+ j王爸爸镇定自若地端起了笸箩:“你们聊,我下饺子去。” ' k" \: R' q# n% D( t
燕飞却抢先进了厨房:“王叔您放下,我来煮!” % S6 [* b  v7 @4 s% W
王其实在心里说燕子你够损的啊,就这么溜了,真没义气……“啊!妈,您说您说,我听着哪。” ! @% j* ?. M  k) @
王妈妈一直唠叨到了饺子上桌,王其实被念叨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拿起碗,燕飞忽然夹了个饺子扔进了他嘴里。
  x" Z6 d3 O0 \) [" a( }# k王其实没提防,愣愣地一口咬下去,‘哎哟!’一声,牙差点崩掉了!“燕子你害我呢!”
) q( b5 @% P# P( \燕飞显然也没想到,急急地问:“你吃那么急干吗?怎么样,舌头咬破了没有?我看看!”
+ w! l* S3 M( d  u1 ?王其实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低头一看,是一枚伍角硬币,在灯下泛着油光。
) ?8 r2 n! [$ i王妈妈高兴地叫了起来:“哟!就包了一个有硬币的都被你吃上了,你今年准能行大运!” ( K3 N' _$ m3 u. H6 p7 q
燕飞低着头吃他的饺子,脸上一抹得意的笑,王其实嘿嘿地乐了起来。 ! x- [* E1 h* J0 q6 }
窗外噼里啪啦地响起了爆竹声,又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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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7:04 | 显示全部楼层
2
1 R/ Q0 X( O; B4 @! y# R接下来的这一年,王其实果然是春风得意百事顺心。先是代表警校参加省里的武术比赛,拿了个散打的冠军——外带一大笔奖金。然后是在学校的联欢会上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和同宿舍的哥们儿杨柳合说了一个相声,直把台下的观众逗得是前仰后合——可惜连个纪念奖都没捞上。倒不是评委们偏心,实在是他们选的题材不对——那天省厅、市局的领导们都在台下边坐着,这俩坏小子居然敢在人民警察面前说什么‘小偷公司’,这不是存心是什么? # [- e" }! v. y% K2 j, }
不过王其实倒也不在乎这个,本来他的本意也不是冲着评奖去的。实质性的问题在于:那次联欢会的联欢伙伴是财经学校——您懂了吧?专出美女的宝地啊。
0 B2 c, `- Q4 g) H: `- x所以临演出那天王其实捣饬得那叫一仔细!光皮鞋就擦了三遍,领带换了一条一条又一条,最后杨柳都急眼了,直接把王其实推开从摊在床上的一堆领带里抽出一条:“就这条了,系上!” ' c  \& A( ]' j( o
别说,杨柳的眼光还真没挑,那条藏青色的领带配上黑西装,还真是相得益彰。王其实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看个没完,边照还边问:“怎么样?是不是帅倒一大片?”杨柳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 d- S4 m/ z. `
台上面俩小子使出浑身解数逗闷子,台下面一群女生五迷三道如痴如醉。王其实嘴不停眼睛也没闲着,借着天时地利把全体女生端详了个遍,凡是那稍有姿色的都被他编了号——就这样一心二用着把整台节目对付下来,居然也天衣无缝一点娄子没出。
0 q2 z8 T# f: C5 i- V3 Z, s9 L当天晚上王其实就跟18号女生搭上了线,厚着脸皮把人家约到了学校外面灯光操场的舞会上——说起来学生会那帮人真是有脑筋,借着财经学校联欢的光办舞会,全校男生当然是心甘情愿地掏钱。 7 F( Y7 h. A2 t3 H  g/ p
一曲舞罢18号说要喝汽水,王其实赶紧买了两杯可乐。喝完可乐18号说有点饿,王其实又买了一个汉堡包。18号埋头吃完又抬起头问你怎么不吃啊?王其实说没关系我不饿真的我晚上吃多了这会儿还撑着呢。18号说哎哟那样可不好你应该运动运动帮助消化,对了你们学校旁边不是有个保龄球馆吗咱们去打保龄球吧。王其实说好啊好啊你等等我上个厕所一会儿咱们就去! ' `4 T5 q2 l6 e) X- p8 x4 L
说完王其实就往外走,一出门就拐了弯直接回了宿舍。杨柳正躺床上看小说,很诧异地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王其实往床上一躺:“那丫头拿我当冤大头了!我不赶紧溜还能怎么着?”
* @2 L! R- ?- u$ Z后来王其实告诉杨柳,那一晚上18号就只有一句话让他觉得顺耳:“你这领带真不错,哪儿买的?”
) I& P/ |2 C& V+ S& h9 r“哦。”杨柳看着小说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哪儿买的?” $ Z1 E- s. R$ w9 C
“想不起来了……”王其实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好象是……算了,管他呢。”
, i9 M0 f" W0 n0 T- P过了几天收到了燕飞寄过来的照片和信,信上没头没脑的几个字:“我长高了,胖了,给你看看。”
8 P3 G/ j, B6 f* u* ~照片上燕子穿着深灰西服浅灰衬衫,扎着一条藏青色的领带,好象是在参加什么活动,显得很精神。看上去是高了不少,不过怎么看也不像长胖了的样子。杨柳凑过来探着脑袋看:“你朋友?哟,这领带怎么有点眼熟啊,好象在哪里见过……” % O$ a- S5 Z( `* U
王其实想起来了,那领带是燕飞上大学之前买给他的,一模一样的两条,他们俩一人一条。王其实抿嘴笑了起来,燕子怎么寄这么一张傻不拉几的照片过来?
9 p6 ~$ S8 H: q9 t7 `& n  C# T4 S后来王其实又打着这条领带出去过一次,自然还是泡马子。这次是本校的,女警中队一枝花,地点还是学校外面灯光操场的舞会。那天队花打扮得很漂亮,结果街道上几个小混混不怀好意上来纠缠……王其实自然不能错过英雄救美人的机会,上去三拳两脚就踩趴下了一个——结果就是一场恶斗,杨柳带着大队人马冲出来增援,大家伙打得那叫一过瘾!
4 X: e5 g) W9 J, I2 H事后学校领导网开一面,没追究哥儿几个的处分,只责成王其实赔了医药费。而队花也就正式成了王其实的女朋友,说起来还真是皆大欢喜——只可惜那条领带在打架的时候撕破了,成了一团烂布头被王其实扔在了床底下。
- B+ t9 G# d: B" J! h…… 9 L- t6 W$ C' p8 n* s
当一个人在笑的时候,往往是另一个人,正在受了伤害。——台北相声剧《那一夜我们说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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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来的时候,警校放了暑假,王其实带上女朋友出去玩了一圈,一路上温香暖玉旖旎风光自不必提,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一出火车站正好就看见了燕飞,背着个军挎包等公交车,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王其实冲过去从背后狠命一拍肩膀:“嘿!” ; Y$ q" `4 j8 X) Q
燕飞吓了一哆嗦,回过头来一看就笑了:“你小子!吓死人不偿命啊你!干吗去了?”
; F. v' M  Z0 Z' v“出去玩儿刚回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王其实拉过女朋友:“这我马子,靓吧?哎哟!”被女孩狠狠踩了一脚。
7 J+ _  C7 W3 l! u燕飞还是笑,没说话。
  L- h5 R) Z/ L  z三个人找了个茶楼要了个单间坐下来,王其实坐中间,燕飞靠着窗看书。王其实探过头来和燕飞一块看:“燕子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京剧……老生……唱腔研究,靠!”
2 ?8 g: e( T- G. _2 |7 e+ h燕飞不满地丢过来一个白眼:“靠什么靠?没教养。” 5 q9 h6 I9 y' X
“呃……”王其实碰了钉子,没趣地缩了回去,旁边的女孩赶紧打圆场:“哟,你对京剧有兴趣啊?会不会唱啊?”
4 t4 L) x4 t" M9 @3 o燕飞淡淡一笑,没接茬。王其实搭了腔:“燕子唱得好着呢!你不知道吧,燕子她妈妈当初是咱们市京剧团的台柱子,我爸我妈都是她的戏迷,要不是因为车祸……”王其实说得顺了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出溜出来了。
# ?' j) b/ o4 k, U1 D9 L6 l燕傻伤?谎郏骸澳悴凰祷懊蝗税涯愕毖瓢停 ? $ N4 X( j3 T* c: e9 q
女孩笑咪咪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燕飞,能不能唱一段啊?我还真没听人唱过戏呢。”
+ N: s' J0 x9 {2 }王其实心里咯噔一下子,燕飞可是轻易不唱的,不但不唱,还经常一口回绝弄得人家下不来台……刚要开口把话题岔开,没想到燕子居然很痛快:“好啊,我唱段《武家坡》吧。” / q6 [  X7 N! s
一马离了啊——西凉界……王其实见缝插针喊了一嗓子:“好!” + g9 q1 x3 V+ ], t  }/ ~
燕飞没理他,接着唱下去:“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那王允在朝中官居太宰,哪把我贫苦的人放在胸怀……” , _, K1 Z0 u* p3 r$ f) J
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王其实在旁边如坐针毡,这段戏他早听燕子唱过无数遍,戏词自然是滚瓜烂熟——燕飞分明把‘那王允’唱成了‘那王子’,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口误……
, L4 l* X# g" G; O, J那以后王其实再也没有听燕飞唱过那折《武家坡》,那一声西皮原板,满是孤独的一句‘孤雁归来’。 ) v* n8 W. G/ o! c#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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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7:25 | 显示全部楼层
3   H$ i9 W1 g+ o: ?' h) L( v
“你为什么不能像快乐王子一样呢?”一位明智的母亲对自己那哭喊着要月亮的小男孩说,“快乐王子做梦时都从没有想过哭着要东西。”
7 Z6 i$ ~% W% X( {/ ]$ ~——王尔德著《快乐王子》
# q/ k" h- W4 a( G# F2 |+ ]…… $ ~( ?6 f; G& [, L. P  z5 B, A
那个暑假王其实基本没见着燕飞的面,一是要陪女朋友,二是燕飞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看书不出家门一步。燕飞打算考研的消息居然是王妈妈透露给王其实的,她老人家的原话是——你看人家燕飞多懂事多上进多有出息,哪像你,就比猪少长了一条尾巴!
$ U0 T0 E$ s# D& S6 r王其实就夹着尾巴溜了出去。
5 ?+ r; U5 U3 h4 w1 X& E( K! W+ w刚出院门就碰见燕飞从外面回来,冲他点了点头要进去,王其实赶紧伸手:“哟!难得看见你出来,干吗去了?”
: U: G  k3 ~$ i+ Y* L6 n燕飞扬了扬手里的车票:“买票,我过几天就回学校。” 7 N. S5 O4 X* r! s3 [, e) S
王其实一愣:“怎么这么急?你才刚回来几天哪?”
" p( A' ~* D9 y# S3 K) }燕飞苦笑了一下,“没办法,老师打电话催我回去,有急事。” & R! _/ K1 M1 ]8 M4 o
“那说什么咱们今天晚上都得好好聚聚!走,我请客,喝酒去!” / [9 O# f3 a8 C3 r5 k3 S. h7 a' ?
就在这个时候腰里的BP机响了,王其实手忙脚乱地冲燕飞说了声“等一下!”,钻进大门外边的电话亭煲开了电话粥——不用说,是女朋友打来的。
& \3 H( X* ~: R8 K6 t# ?% }/ n足有20多分钟王其实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抬头一看燕飞早没影儿了。王其实忽然童心发作,抬起头冲二楼喊了起来:“燕子!下来,我当警察你当小偷!”
$ r/ G6 Y3 W; d# q5 a燕飞推开窗户没好气地扔下来一句:“你还小啊?!瞎嚷嚷什么!”
6 T% A0 r8 S) g) j晚霞映在玻璃上,映红了燕飞的脸。
7 E6 V" s+ p# O/ k二十分钟以后两个人推着单车登上了路口的过街天桥,斜阳把两道人影拉得长长的,晚风轻拂着头发,远远地传来鼓楼的钟声,两个少年嬉笑追逐着从面前跑过去……燕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 h/ a( K* f& P$ J# ?2 F' g" ^7 ]! ~
王其实转过脸迷惑地望着他,阳光在燕飞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4 W; }3 T$ \  y“燕子,你叹什么气啊?”
3 t! P/ w  n: W" f1 U2 p!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老是在想从前我们……其实,人总是要长大的,谁和谁会是一辈子呢?我有的已经够多了,不该太贪心……”
* T4 c7 @2 N' D: g王其实干笑着把话题岔开:“燕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听不懂啊?呵呵……哟!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吧!”
- J8 |/ B. s3 e9 V" V; ~1 d9 t! I; x燕飞身不由己地跟着走,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两个人就这么来到了新华电影院门口,女孩从对面跑了过来:“你们怎么才来我等了大半天了!” $ ~9 k% n; p8 g1 R# X8 }! }6 {
燕飞的脸刷地就青了,转身骑上车就要走,被王其实死皮赖脸地拉住了——“燕子别生气别生气!一块儿玩一玩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认识。” + b5 E' k3 |, ^7 i" _4 x# m  r
“是啊是啊,你看我票都买好了。”女孩笑咪咪地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
/ l7 f& ?" r% F% t0 E6 r: j燕飞挣了半天没挣开,无可奈何地投了降:“你们两个人约会,我跟着掺和算是怎么档子事?”
1 u' _5 N! }! u7 L$ _, t+ ?1 r( v  v“怕什么!”王其实不由分说把燕飞拉了进去。 # [# W& Q/ r, ^5 r6 r& z
影院里人不多,三个人找了排靠后的包厢坐下来,王其实自然是和女朋友坐一块儿,燕飞坐在了隔壁。女孩买了不少零食,瓜子、巧克力、爆米花,仨人边吃边看,倒也少了几分尴尬。王其实最爱看的枪战片,看着一帮黑社会抗着冲锋枪扫射,真是全身都在分泌肾上腺激素——过瘾! * r& D3 E5 d3 S* p
在轰轰烈烈的大爆炸中影片终于完美落幕,灯光亮起来,王其实这才发现隔壁的包厢早空了。
) O+ `6 H0 y2 y& a: k( o( A顾不上身边的女孩子,王其实急冲冲跑了出来,一眼就看见燕飞正站在路灯下,手里是一根点燃了的香烟。
* S8 o. F/ ?7 r5 b5 w王其实有点心虚地凑过去:“燕子,干吗呢?”
& A- @" ]% D) A( N  _燕飞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咳,咳咳,咳嗽得脸通红。王其实笑了起来,吹着口哨进了停车棚,找自己的那辆单车。
9 V  d& O( n- Y& P0 w# R' L3 r燕飞盯着他的背影,紧锁着眉头。
& f- `3 e5 B0 _# C6 v$ J$ C! c过了好半天才看见王其实推着车出来,气急败坏地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说!是不是你干的!” 2 n' c2 `$ Y; w( y" k
崭新的捷安特这会儿看上去比它的主人还要狼狈,龙头歪了铃铛摘了坐垫烂了,最惨的是轮胎——连肠子都流出来了,王其实心疼得直抽凉气。 " X7 s" a/ R5 e& h. L
燕飞吐着烟圈看着天:“干我什么事?有证据么?”王其实气得无话可说,气哼哼地抗起车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单车扔进了后备厢,和女朋友钻进车扬长而去。 ' i/ K9 G# c& n/ a0 e
燕飞呆呆地靠在路灯桩上,抽出烟拼命咳嗽,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 A  @; S1 j4 {6 x5 W
几天后燕飞从学校给王其实寄来了一百元钱,附言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对不起。
, B0 t5 ]" u  [王其实瞪着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直瞪了一晚上。 2 `. h" l  g7 ^( P
开学的时候,王其实和队花分手了——这在学校是很正常的事情,年轻人嘛,谁不是朝三暮四的?队花的新男友是局长大人的二公子——仅凭这一条就足以把王其实比个天上地下了。
% R5 c9 j4 R' ~" ]* w8 f那以后王其实照样过得很开心,该吃吃该睡睡该干什么干什么,打架、喝酒、泡马子,到处惹是生非——只是再没交过女朋友。倒不是所谓心理受了创伤,实在是因为交女朋友太累,忒累!不过他倒是借着心理创伤的名义逼着杨柳请了好几次客,直把杨柳吃得差点没当了裤子——事实上如果裤子能当出钱来杨柳八成就真的去当了,总而言之,交友不慎,活该。
4 d* I! F( A! e  o! C, W4 j3 k那一学期过得飞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又是冬天。快到年底的时候,学校领导们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不晓得从哪里请了个所谓的专家来做报告,报告的内容居然是“关于中国同性爱”…… ( f, l9 O! f& c# a- D* W+ K
这件事情在全体师生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同志们就差没上街游行来表示自己的反感和抵制之情了,不过没用,领导们说了——听不听由你们,报告是肯定要做的。 ( f: H! @7 p$ y! R  H( @* V
出乎领导们意料的是听报告的人居然空前的多——当然了,这里面大部分人是抱着一种好奇和看戏的恶趣味走进会场的。报告在一片咒骂和倒彩声中艰难地进行,好在警校学生有着严格的纪律性,否则那位所谓的专家肯定得顶着一脑门的臭鸡蛋下台。
* i' N/ H! s# C( E% f4 O" Q王其实是在报告进行到快一半才偷偷溜进去的,他站在最后面两手插在兜里,玩世不恭的样子。见到熟人点点头做个鬼脸,表示一下对台上的那个专家的不屑一顾。不过两只耳朵倒是竖得尖尖的一个字也没漏下,报告刚结束他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来,手从兜里掏出来,全是汗。 / c- A* x4 h+ u! }$ x3 T4 {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燕子,在梦里,燕子笑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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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7: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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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2 h" `! f* [* X& ~, |报告后的没几天就是元旦,学校照例是要放电影的。学生会的头头们神通广大,居然搞来了那部著名的《霸王别姬》。片子真是好片子,什么都好,情节好、内容好、演员好,连服装布景和道具都透着那么好,把大家伙看得如痴如醉。 , c8 I" v/ W+ F
那几天全校男男女女们念叨的全是李碧华张国荣程蝶衣,满嘴里哼哼着荒腔走板不伦不类的京白京韵,直把个好好的学校闹成了戏园子。 2 \+ j. U% P) K6 P
王其实差点没烦得投了河——走一步一个楚霸王,走两步一个虞美人;左一句‘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右一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若是唱得好也就罢了,偏偏怎么听怎么像‘万户萧疏鬼唱歌’,让人倒足了胃口! 8 y+ s1 b  {2 B- P
晚上熄灯以后王其实趴床上跟杨柳发牢骚,TNND他们唱得那叫什么玩意儿啊!京戏要真唱成那个味儿还叫人活不活了? 6 C9 }" _5 T0 e/ F5 T( P
杨柳躺在床上摇头晃脑:“力拔山兮气盖世……切!你小子指着和尚骂贼秃是吧?我唱两句碍你什么了!”
* G7 |* m+ x' q; o. n2 ~2 O“你说碍我什么了!有你们那样唱戏的吗?唱戏得那样,得像……那样……”王其实说不下去了。 & x8 D* V& E7 f3 e6 i) C( e
“得像谁那样?你说啊!” 0 |! o! S& E, y. o9 V5 @  @
“去!懒得跟你说了,对牛弹琴!睡觉!”王其实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3 t- C4 B! n" \' A% [/ {& G
半睡半醒之间,头戴着柳条框的小男孩,轻轻摇摆着杨柳枝,笑眯眯地唱着《小放牛》:“牧童哥,你过来,我问你,我要吃好酒到哪儿去买呀?咦得呀得咦得呀得喂……” . r. A4 M. Y! F) _" S
早上起来,王其实对着狼籍一片的床单欲哭无泪,天天做梦已经够糟糕的了,没想到连个《小放牛》都能‘放’出这么大的麻烦来……都是那个报告和那个电影闹的!混帐的专家!混帐的电影!混帐的霸王别姬!混帐的……算了不想了。 9 o6 s$ i# b3 s* h$ y4 |
收拾了床单要洗,随手一翻床垫,就看见了那团揉成烂抹布的领带。 / N6 |# C8 o6 O3 g
高三那年,燕飞参加市里的生物竞赛,拿了实验项目的第一名,那两条领带就是用奖金买回来的。记得当时,燕子兴奋得眼睛直发亮,一边一本正经地系着领带,一边得意地夸功:“你知道我怎么会得第一的?哈,我胆子大啊。那个实验用的癞蛤蟆,足有脸盆那么大,他们谁都不敢动手……” - }" d" X! s0 D( C$ v8 g9 a
那个时候的燕子,是那样地快乐。 ; H+ M0 g( Z) }) v) y
王其实甩甩头,把领带和床单一块扔进了洗衣盆里。等放了假,燕子回来,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王其实对自己说。 % y! r: k7 P4 z% ^
可是,终于等到放了假,燕子却没回来。 2 n3 \# S# O2 m2 Z1 m% Q
眼看着春节一天天临近,王其实沉不住气了,算算日子政法大学应该早就放假了,燕子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 w/ q$ y& l  k( @
王妈妈更是发慌,三天两头地跟儿子打听,燕飞怎么还没回来啊?是不是回来了没告诉你啊?你们俩闹别扭了吧?哼肯定是你欺负他了不然他为什么不理你?你没长脑子啊就不会打个电话?放屁什么打不通肯定是你不愿意打……王其实说妈!妈!您就别唠叨了我这就上他们学校我逮他去! ( c7 W8 d% j+ Q1 r2 w
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车,王其实打听着到了政法大学。一进校门就懵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 3 C) {/ f* p, Y* [) o' T! j
好在王其实脑袋瓜子机灵,直接奔了学校保卫处,亮出了证件请人家帮忙。保卫处的人一看是警校的,很客气,三下两下翻出了燕飞的资料,还很热情地派了个干事陪着他一块去找。王其实倒也识相,点头哈腰地一口一个谢谢,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家来到了实验教学楼。
9 e& V2 r' W( Y, S门卫用喇叭把燕飞叫了下来,保卫干事问了问情况,确定了王其实的身份后,叫他登了个记。燕飞没有一点惊喜的样子,反倒是有几分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 p9 f* v3 m# ~: |! p& i' [& d王其实顿时大感没趣,兴冲冲地跑来想给燕子一个惊喜,没想到人家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那叫一个透心凉啊,简直从头凉到脚!摸摸鼻子,讪讪地开了口:“这个,这不是眼瞅着过年了嘛,我妈叫你回去……”
6 v3 `# g6 `8 Z# j“我今年不回去了,功课挺忙的,还有好几个实验要做。”燕子低头看了看表。
; g- w1 v- m" u; ^“那怎么行!”王其实登时就急了,“大过年的,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 P8 c& d7 T6 X6 z% }  o) P- V
“家?”燕飞哼了一声,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王其实,“我哪儿还有家啊?”
! F1 m7 I4 q0 [5 w王其实像点燃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你!什么叫你没家?早跟你说了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就是你妈!咱妈那儿可是巴巴地等着你回家包饺子呢,你小子再敢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 B  f: c3 {: a  t- |3 V3 m$ F4 K忽然一个学生从楼上跑下来:“燕飞你快点!苏老师都发火了。” - y. W/ k  k% {* `- W4 d' ~
燕飞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跟王其实交代了一句:“我正忙着呢你先回去吧,回去替我跟你妈妈问个好。”
! |, `- s' N% Z# w% V# _, r“喂!你别走!你给我站住,咱们还没说清楚呢……” " A- W! @. j. q
燕子果然站住了,王其实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又被燕子打断了:“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往右拐吧,从南门出去,坐车比较方便。” 3 p$ T8 M, P- _4 S* ?, f
“嘿!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燕子!燕子你给我回来!”王其实差点没背过气去。 + w/ m5 v1 ^: I5 W
燕飞一直在实验室忙活到了晚上,走出教学楼,天空飘起了雪花,王其实站在路灯下哆哆嗦嗦地呵着手,接二连三地打喷嚏……啊——啊嚏!转过身,燕子已经站在了身后,黑漆漆的眼睛映着雪光。 / h! F& t- f0 J$ |
“你怎么还没走?”
# W" @& d. G+ Z/ L4 M( Y“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 C8 A+ z! D4 e$ v, ^9 ^
燕飞苦笑一声:“我今年真的不能回去,功课特紧……” ' N! ~* q5 ~  b  x+ Z
“没关系!不回去就不回去,你不走我也不走,咱们一块在这儿过年,怎么样?”
. @8 F1 D+ E( C% H7 V- Z燕飞糊涂了:“你什么意思?”
3 `8 f% O, w# c' o8 }( o; l“我说,你那儿有空床没有?没有也没关系,我和你挤一挤就行了。”王其实笑了起来。
. [: O7 s# G' M0 @“干什么啊你?”燕飞有点明白了,“你要留在这儿过年?”   T) Z8 e' N1 o0 C/ ]9 Q" S5 o2 D
“是啊。就许你跑我家跟我挤一张床,不许我到你这儿跟你挤一张床啊?”王其实很得意,自己能想出这个主意真是天才!
+ N8 X" \+ X! J' H“去!什么许不许的?走吧。”燕飞紧了紧衣服,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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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8: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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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小燕子觉得越来越冷了,但是他却不愿离开王子,他太爱这位王子了。……
0 S9 I  k1 _, b1 E! s——王尔德著《快乐王子》 ( r( b6 y" A: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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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的宿舍很干净,干净得不像是男生宿舍。同宿舍的同学都已经回家走了,燕飞指了指靠窗的铺:“你睡我的床吧。”
- q% d8 h7 L8 W2 ]; T5 m& d床上的陈设很简单,一个枕头一张被子一张毛毯,墙上贴着学习计划表,床头有个小闹钟。王其实轻车熟路地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张过塑的照片,照片上,两个男孩子手搭着肩,笑得露出两口白牙。
! ^' f' J6 u1 N# K9 q“我说,燕子,咱们哪天再去合个影吧,你看这张照片都好几年以前的了,该换换了。”
$ ?* {) x/ x" n. K: O0 L“没工夫。”燕飞埋着头收拾东西,一口拒绝,“这张就挺好的,换什么换。” * M* D3 G" H1 G, H# F8 H3 c. j
“哼!你当然觉得好了,那时候你比我高一头呢,你看看现在,我比你高多了。不行,说什么也得重照一张,不然我亏大发了。”
! E% ?! g  ^+ P1 Q, }“跟你女朋友去照吧,爱照几张照几张。”燕飞端起脸盆去了水房。 # R% I8 Y& C. m, \& U3 s
“我……早就吹了啊……”王其实的话被关在了门背后,燕飞已经走远了。
; R4 A: |5 a6 G+ Y% k9 L熄灯以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中间隔着张桌子,谁也看不见谁。
' ]. f/ s; d6 J. }* L4 _王其实很兴奋,好久没和燕子这样单独呆着了,简直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燕飞很夸张地打了个呵欠:“啊……好困,睡吧。”
/ q1 G8 K& j" S8 h+ P. ?- m“燕子,我……我和那个女孩,吹了,都好几个月了。”王其实赶紧说出来。
/ t+ x( w. K3 W. o3 M, y“嗯,知道了,睡觉吧。”燕子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嘟囔。
$ T6 g! L& ~' m1 H% n# [“燕子你听清楚了没有?我说,我和那个女孩吹了,你走了以后我们就分手了。”
1 B8 ^9 S5 K  @( |) U6 P“听清楚了!你们分手了,你失恋了,所以你上我这里散心解闷来了!”燕子不耐烦地坐起来,“你还有完没完?你要不是跟人家吹了,能大老远的跑我这儿来?我今天一看见你就猜着是这么档子事了!明告诉你,想跟我这里寻求安慰找开心啊?没门儿!赶紧给我睡觉,不然你明天就给我滚蛋!” & f+ S: u- m/ Z- Y+ s
“我……行行行我睡觉还不行吗!”王其实噎了一肚子气,扯上被子睡觉了。
$ ~8 _" x3 r" [燕飞睁着眼看着窗外,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簌簌的雪花落地的声音,像落在了人的心上,冷得心也结了冰。
- d# A: I0 j+ j: ~" I7 ]恍惚间仿佛听到雪地里苍凉悲切的叹息——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唉! ! M$ _0 {* ?; o7 D4 N
熟悉的呼噜声响了起来,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燕飞随手操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 [  o% q: s' x3 N0 C- Z7 v0 B
声音停了,王其实迷迷瞪瞪地问:“我又打呼噜了?”
$ }9 p1 ^5 J# z“嗯。” 3 p' ~3 v: o8 _) s1 z4 q$ b
“哦,枕头有点矮,不太习惯。”
4 ^$ v, T4 k5 S) K1 W8 N* a, L% K燕飞没说话,从脑袋下面抽出枕头扔了过去。王其实伸手一捞,准确无误地接过来塞到了脑袋下面,头一歪,又睡了。
- x& J; F* [# d* u“燕子……” 4 I! w' r, T) q6 M( D. }- g
“嗯?”
7 y/ N9 {' c  O9 ~* l“你唱段《武家坡》吧。” 7 n7 t! S/ r& @
“你抽什么疯呢,再不睡我现在就把你踢出去!”
6 U* \4 P; F# v! o( _5 Y“呵呵,燕子,还是你唱得好听……”王其实嘟囔着,嘴里吧唧吧唧。
  r3 n  n) Q5 a8 K& J) e, c" K燕飞咬着牙骂了一声,TNND!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说梦话了! & a. B" `) i: h$ p0 U6 s
第二天王其实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陪着燕子在学校过年,王妈妈当即表示赞同,并且很热情地建议说反正你哥哥要值班,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事儿,干脆我们全都过来一块过年吧……王其实赶紧说妈您给我打住!燕子他们这儿是学校又不是旅馆。
" \& E+ R6 q5 [) g/ g有啥了不起的我还不稀得去呢。王妈妈悻悻地挂了电话,和老伴扭秧歌去了。 ! u$ m) e. Y# H  _3 N  I
放下电话王其实揣上钱包去了商场,过年嘛,哪能连一点年货都不置办?面粉、猪肉、鸡蛋、白菜……茴香!没想到还有茴香卖,燕子就好这一口,哈哈!王其实高高兴兴采办了一大车,顺手还买了年画和春联。回到宿舍一看,燕子正趴桌子上看书呢:“你干什么去了?”
! G# y) b+ P8 Q+ M! u6 V9 i“买年货啊,过年当然得过得像个样子,你看看我都买什么了?面粉、肉、白菜、茴香,你不是爱吃茴香么?今年除夕晚上咱们就吃茴香馅饺子,好不好?”王其实兴高采烈地献宝。
- U8 i: A9 J- Z“你包啊?”燕飞白了他一眼。 0 G2 ^( a* [/ s5 i1 d  U
“呃……”王其实顿时语塞,他哪会包饺子啊! $ }0 m" s$ R; q
燕飞收拾书包出了门:“我去实验室了,肉跟菜别搁屋里,你用保鲜膜包好了搁外边窗台上冻着,别忘了。” 4 k+ X* W: k) I8 z9 }
“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你嘱咐,这点常识我还有!你就放心去做你的实验吧,有本事你在实验室里过年!”王其实气哼哼地唠叨,手可没闲着,利索地打着包。 8 D  I8 W) h9 e+ o6 V& ^
燕飞停住了脚,没回头:“王其实,我在哪儿过年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 j  y8 v( x& S! a% P- b
“嘿!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不用我操心我来干什么?”
. Y. F, i$ e  b' O& V8 m. R$ b  a“没人让你来吧?”燕飞的口气很僵。
# ^6 e3 `- J8 J' p0 D$ v% ]“对!对,我TMD吃饱了撑的!大老远跑来献殷勤,结果呢,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连句好听的都没有!你这种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活该当一辈子孤家寡人!”王其实气得口不择言。 ! Y) T5 k& }" a- h' ~
“你要听什么好听的?”燕飞转过身来,“我打不打光棍和你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你还能陪我一辈子?你听好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 N' a1 n! j. |  {: O7 V“滚!”王其实终于忍不住发飙,操起手里的袋子扔了出去,茴香撒了一地。 + Z4 O0 C' R8 @7 q9 |$ |
燕飞拍下了落在头上的一片叶子,冷冷地丢下一句:“这是我的地盘,要滚也该是你滚。”大步走出了门。 2 q! d4 t' B9 ]0 C; }
王其实差点没疯了,这么些年从来没和燕子吵过架,今天算是领教到了,燕子那张鸟嘴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行!你有种!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 I6 n" `7 K& d& e9 A5 L4 J6 c1 h王其实也懒得收拾地上的菜了,气哼哼地收拾起行李,三下两下把东西塞进背包刷地拉上拉链,刚要出门又停住了——不行!实在气不过,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 y& W5 C/ t( D/ A; M" {+ V9 ]
王其实跳上床翻开枕头搜出了那张合影,拿出剪刀就要铰……就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燕飞床头的墙上,指甲刻出的三个字:王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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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8: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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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o+ Q( ?" {4 o' x4 M9 Z王其实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立马扔了剪子。趴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展开地毯式全方位搜索——就差没举个放大镜了,果然,没一会儿就顺藤摸瓜地又搜出了几个字——少年……心事……几人知……呸!好酸。
; L' [7 D7 O$ K! n王其实得意地往床上一躺,两手抱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哼哼,燕飞,你个口是心非的混蛋王八蛋!这下被小爷我揪住小辫子了吧?哈哈!”
8 ?* Z- v2 @: I2 t' P“啊嚏!”正在实验室里埋头查数据的燕飞,猛地打了个喷嚏,浑身一阵寒战。
" V/ y/ T) Z8 I( y& B“感冒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能应付。”趴在显微镜上观察标本的老师边往本子上做记录边说话。 0 |: _# o" f" u% H2 {! T* d
“没事儿。”燕飞摇摇头,掏出纸擦了擦鼻子。
, {; a" P9 y5 z$ @9 p/ I( Q“得了吧,后天就除夕了,你也该放假了,你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安的样子,当我瞧不出来啊?”老师抬起头,温和地笑着:“回去吧,有人等着你呢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当心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 O" K$ ]" p" u- c1 b3 U$ T
“苏老师,你呢?为什么不回去?”燕飞问得很小心。
6 K6 C8 F' s6 P7 q+ G“我?”老师笑着扶了扶眼镜,摇摇头,“等结果出来了我就回去,你先走吧。” 1 ^0 U0 O$ [% x& b, T& B: g! T1 {
“那……老师再见。”燕飞匆匆收拾了书包,风一样地往宿舍跑了去。 . x4 b6 Y% y$ @3 \
风夹着雪花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燕飞急冲冲地冲回了宿舍,站在门外定了定神,缓缓气,硬着头皮推了推门。 % e5 e6 W, z' k/ P
门开了,王其实正在看电视,14寸的小彩电里,戏曲频道正放着魏喜奎的《四季相思》:冬季里相思腊梅花儿开,雪花飘飘落尘埃。寒风吹来透骨冷,心上的人儿啊,心上的人儿一去不回来……相思泪哀哀。
* d  @: F: V8 i1 P2 H燕飞松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算是落了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害怕,害怕回来面对空空荡荡的屋子…… . s7 L) i1 L  Z
王其实回过头,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回来了?我想吃炸酱面。”
1 T0 E0 c$ W1 T3 d- ~( u1 ?9 K# S燕飞放下书包,点点头:“行,我去买黄酱。”
8 n4 ^7 m# }% r/ V% M2 W" ]: U3 Z0 ^4 m1 T“要六必居的啊,别的牌子味儿不正。”王其实冲着燕飞的背影喊。
0 }& o$ e3 z% s1 G% L- K“知道。”燕飞已经走远了。   `( W: h9 L8 M1 A3 A6 ]3 M% E
王其实笑着继续看电视,诸葛老先生摇着鹅毛扇站在城楼上:“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b, _. i' C& `$ R5 Y…… 1 _  @4 U" g( a# h: m
燕飞去了很久才回来,身上的外套都被雪湿透了,不好意思地冲王其实笑了笑,举起手里的袋子:“门口的超市关门了,我去六必居的连锁店买的。”
' J- m. C" v0 ^“你疯了你!关门就关门了呗,大不了不吃,你跑那么远干吗?瞧你冻成什么样了!快把衣服换了,暖和暖和。”
, j; f: U+ L) i燕飞换了衣服,找出感冒冲剂吃了下去,扎上围裙开始忙活。王其实跟过来打下手,被燕飞一脚踢开:“去!一边儿呆着去,少给我添乱。” 6 I: m: O6 K) y# v5 ^6 V! C
那天晚上的面条特别的香,香得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王其实想起来都还直流口水。 6 N! H4 q7 A; g) T* s
第二天燕飞没去实验室,老师托人带话放假,实验等节后再做。听到这个消息王其实立刻来了劲头,拉着燕飞出去打雪仗,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闹了个沸反盈天,直搞得浑身都是泥。 $ d% @( O! c0 q$ }0 l# h9 r9 o$ x6 Y
玩得累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在雪地上,互相嘲笑对方体力不支。王其实说不过直接动手,一翻身捉住燕子的双手骑了上去:“投不投降?快,缴枪不杀!” # G# V& j+ a4 [1 w3 y5 N0 k
燕子笑得喘不气来,嘴里却还在逞强:“不投降!”   p$ g& g4 h# J. }
“嘿!你小子敢嘴硬!死啦死啦的!”王其实装腔作势左右开弓扇起了嘴巴子。   B! N& C2 n4 ?. _: F- a4 i: e; q9 m" z
燕子忽然脸色一变,半羞半恼地骂起来:“TNND!你动什么花花肠子呢!快起来,你顶着我了!” - V9 K# v  m8 u/ E# j
“啊!”王其实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刚要解释,却看见燕飞躺在地上笑得爬不起来:“哈哈,骗你的!” : U; U7 r4 n, L7 W( U6 Q
两个人于是又扭成了一团,王其实展开擒拿术,非逼着燕子喊了‘饶命’才算罢休。
3 y8 w9 j6 |/ X1 I7 H第二天俩人都累得爬不起来,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床,不过谁也没睡塌实,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除夕啦。
$ m+ m) F8 D) T9 M1 o燕飞一把扯开王其实的被子:“起来!包饺子!” * A! T6 O5 L% }4 c( G/ T. h1 E
王其实跳了起来:“我可什么都不会啊!”
( J* b" X3 c& f9 e/ W“剥蒜你总会吧?少偷懒!”燕子啪地扔过来一包蒜。 6 s5 U2 a- j* m8 r7 v6 D+ q$ z
择菜、洗菜、剁肉、拌馅、和面、擀皮、包饺子,燕飞忙得不亦乐乎,王其实站在旁边当勤杂工。倒也快当,没一会儿一百个饺子就包得了。 2 e+ G: ^7 O' C4 O! q0 ~
“燕子,你搁硬币了没有?”
+ D% Y% W% ]1 A+ Z: I. }5 {/ M“呀!忘记了,还好,还剩点面,等我再包一个。”燕飞翻箱倒柜地找硬币。 , ^* b- g* |" N9 U1 J7 [( [% x) X/ e
“别找了,用这个吧。”王其实摊开手,递过来一颗扣子,“昨天打雪仗的时候,我从你裤子上扯下来的。” ' w+ z- q$ f7 a* k1 l! _" n2 e7 Z( l" M
燕飞红着脸骂了声流氓,把扣子揣了回去,找出一枚硬币扔进锅里煮了起来。 7 }' A  V/ {/ t- j! Z
“燕子干吗呢?叫你煮饺子你煮硬币干吗?”王其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9 S; e7 ~/ J. B6 z0 D% ?- v“废话!硬币能直接包吗?消毒你懂不懂。”燕飞挥挥手轰苍蝇一样把他轰一边去了。 7 H; e/ g2 h) H/ L
“不懂。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王其实嘀咕着看起了电视。
; X5 R6 r6 m( n8 s: F# w3 c/ M, z燕飞很快捞起了硬币重新烧了一锅水,等水开锅的工夫又擀了一张皮,小心地把硬币包在了中间。王其实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提醒:“别作弊哦,要包得看不出来。” 6 h4 M7 y, A4 W; P) t2 h, G4 W
“去!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来!” 2 |2 N; s$ i3 a3 x) I6 \, K
王其实老老实实看电视了。 & _$ Y$ H( m) n9 T" }# L+ N! e, |
饺子很快出了锅,两个大小伙子早饿得饥肠辘辘了,连吃带抢,一眨眼工夫愣是把101个饺子塞下了肚子。吃完后王其实才想起来,糟了!那枚硬币呢? 6 e. D7 K# v: ?% x: v
燕飞得意地摊开手:“幸亏是我吃到了,不然落你嘴里非得囫囵吞了不可!”
4 l& I1 d$ E: ]“我至于那么没忖量吗我!” " y# u0 j" x# X, H5 m0 @! @# K% K
吃完饺子洗完碗,电视上已经开始春节晚会了,两个人越看越没劲,干脆关了电视跑操场上放起了焰火。 3 y3 C, o% |+ L& B) s* K+ {
五色的焰火照亮了眼睛,迷人的、梦幻一般的色彩,像满天的星星。燕子快乐的笑,在这一刻,刻在了青春的记忆里…… " B3 P( q$ m/ R0 G6 ^3 ^. H7 d$ u6 j
大礼堂外面的石狮子上落满了雪,燕飞拉着王其实的手跑过去,指给他看:“你知道吗?这两个狮子,都是公的!” 8 @3 y; Y; A. B) f4 T; i
“胡说,你哪能看得出来?”王其实绕到后面仔细观察,“明明是蹲着的,根本看不见。”
4 f/ T' o0 t! p6 G" |  A  N“没见识!你看啊,石头狮子也分公母的,脚底下踩着球的是公狮子,踩个小狮子的就是母狮子。你看,这两只狮子都踩的是球,当然都是公的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二五眼弄的,真给我们学校丢脸!” . H- b; g+ r% \/ {7 k& o# e
“是吗?哈哈!”
; K+ }* Y) e/ L4 I7 E$ j两个人一块儿哈哈地笑,燕飞笑得直咳嗽,王其实赶紧过去拍着他的背,越拍越轻越拍越轻……慢慢的两个人安静了下来,王其实的手变成了轻轻的抚摸,两个人越挨越近,燕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6 V/ F6 F8 V  J# s  d( X
王其实猛然住了手,燕子,我……
! x! J) `5 T0 i什么? , P$ X, j( f* b( K$ h+ s9 S
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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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9:04 | 显示全部楼层
7 / b! _# i2 J. y- A
雪缓缓地飘着,随着风漫天飞舞,满天的焰火照亮了每一条街道。眼中是焰火的闪亮,五色斑斓。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地响。
( V4 P# p' y9 P" A$ D( N; z燕飞紧紧地裹住衣服,好冷。 7 C3 ^6 t7 ~- O; C. O- d  q9 S2 c
校门外的路灯下居然还有人摆摊卖烟花,除夕的夜里还在辛苦地奔波劳碌着。不过烟花摊的生意还真是不错,附近放焰火的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点燃手里的冲天炮,操心的家长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小心啊,别崩了眼睛!”
; [" v9 V6 H5 v& G; O! \" @' P“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俩偷了你妈妈灌的香肠,还有四楼的煤球,跑后山上烤香肠,结果我眼睛进了煤灰……那煤灰还是燃着的呢,好烫。当时你脸都吓白了,还以为我眼睛要瞎了呢。” 5 z6 ^2 l1 T, U" c5 @( h
王其实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湿:“多久的事儿了,你还记得。” 3 c" M, f8 L. H  Z6 {  j; T8 [
“怎么会不记得呢?你一下一下帮我舔……想起来,就好象是昨天的事儿。那时候咱们多好啊。”燕飞蹲下去,捧起地上的雪,哈!堆个雪人吧。
+ m4 l- w* H( n/ _0 r3 @  ]2 w0 R“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啊。”王其实也蹲了下去,跟着燕子一块儿堆起了雪人。 ) V, e* k! ^  `1 s
一捧雪一捧雪的堆上去,很快,一个半米高的胖胖的雪人身子滑稽地站在了石狮子的脚下。燕飞用手团了一把雪,开始努力地要团成球,做成雪人的脑袋。
3 X% K8 g( B" n- D0 D“人,总是要长大的。”王其实停了手,站了起来,燕飞仍然蹲在地上,埋着头专心致志地团着雪,两只手冻得通红通红,就像是胡萝卜。 # K: ?: T( @* M3 X  P7 [
王其实低下头,对着燕子的后脑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说出来:“燕子,你该交个女朋友了。” 0 Y# N# a! ?$ p: F* s- ?
燕飞的手哆嗦了一下,雪团从手里掉了下去,摔碎了。
& a& ]' J* t$ j' ~+ o“燕子,找个好女孩吧,漂亮的,聪明的,能干的,会疼人的。从小到大,我最知道你,你独立,你坚强,你什么都会干。可是,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么多年你自己苦自己,你想要有个人好好地疼你,也该有个人好好地疼你。偏偏我这个人,最不懂得疼人。”王其实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没长性,没耐性,别说照顾别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 q* q* t. ~  B9 M
燕飞没抬头,也没说话。
# t4 t& H0 U; H' k0 b“咱们都大了,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总得结婚生子吧,总该……给自己找个家吧。有个人照顾你,比什么不好呢?” $ ?9 _1 s, N  W2 H
燕飞又捧起了一捧雪,哆嗦的手努力地团着雪球,怎么也团不好,太冷了,冷得身上直发抖,冷得心都冻僵了。风夹着雪花,钻进脖子里,一直钻进胸口,就像要在胸口钻出一个洞来,疼得要命。
5 e  i0 {& |9 e“别弄了燕子,别弄了,太冷了。”王其实伸手想把燕飞拽起来,“别弄了,就算你堆好了,到明天风一刮,照样什么都没了。” ! h& }0 P$ Y) Y% R/ Z6 K+ I
燕飞终于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他:“不会没有的,至少我自己知道,他的确是存在过的,这就够了。”
. J* M- P5 _/ p. `" P“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何苦呢?我记得你从小就爱看《快乐王子》,那只燕子,如果他不留下来,如果他像别的燕子一样,早一点飞到南方去……” 6 v4 T8 Y$ @1 @) p+ w  _5 w
“那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愿意留下来……”
* T! G  F& w) B% m6 V“可是他死了!是那个快乐王子害死他的,那个虚伪的家伙!” 3 e+ A! c; d5 K' S9 Y3 Q# w% z0 M
如果,那一天,那只小燕子,没有在雕像的脚下过夜;如果,快乐王子的眼泪,没有落在小燕子的头上,那么,那个故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 Z1 H) M) j/ l4 l- A. U3 W$ Y8 m
…… : M$ E7 b3 R9 t; y. n' g
“燕子,听我的,振作点!我是为你好……咱们,当一辈子的好哥们儿,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再说什么你无家可归的话了,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就是你妈!就算是为了咱妈,好不好?她老人家一直念叨着你呢。”
" k# ~* e; C' f' A8 g“为了咱妈……” : e- C/ R% f3 e% [
“对。我答应她,以后要娶个像王丹凤那么漂亮的姑娘给她当儿媳妇,燕子你来给我当伴郎。”看着燕子煞白的脸,王其实抽自己几个嘴巴子的心都有,可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下去。 ; k$ O4 x! h% Q/ y
“你真是这么想的?”燕飞站了起来,把手上的雪拍干净,大概是蹲得太久了,怎么都站不住。
, C$ [3 [, [7 J. ]5 U“是。咱们是朋友,是兄弟,一辈子,我要你过得好,比谁过得都好。”王其实把燕飞的手拉了过来,搁在胸口暖着。
* u- m" ~" Q# b% D/ [% `3 b当!当!当……新年的钟声敲响了,远处的人群欢呼起来,各家的鞭炮同时炸响,仿佛是要把天也震塌了。 , M) ]- ?: M" Y2 F
两个人头对头地靠在一起,近得可以呼吸到对方的呼吸,两颗心却似乎越来越远,就好象相交的两条直线,过了那个点,就只能渐行渐远。 2 D8 G/ b2 X7 N, Y) p, s- x% |
“燕子,新年快乐。” ) W: C8 f7 X9 }  n! P+ r7 }6 T
燕飞似乎被惊醒了,一个寒战,猛然挣脱了手。很快地转过脸去,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 E. g; r* H$ y. `" l
“燕子?”王其实有点意外,他没想到燕子这么痛快。
- Q7 b2 V+ J' V" D% c燕子的脸模糊在喷出的烟雾后面,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他说:“这么多年来,哪件事我没答应你?”
$ K1 \  Q6 ?. ?…… " @$ v# t& O% V
夜已经很深了,放烟火的小孩子回了家,街上冷清了下来,大礼堂的石狮子前,一个小小的雪堆——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没能完成的雪人。 . n9 q) h8 Q% c
石狮子的眼窝里堆着雪,散发着荧光,像是两汪深深的泪。 0 {% ]! k* J+ k% x7 Z9 {
摆摊的老头收拾着东西要收摊回家,嘴里唱着莲花落:“今天是腊月小今二十九,明天就是年初一。别人家欢欢喜喜把年过,可怜我母子没有吃的……”
( s, T; X! A& Q; y4 I燕飞站在了摊前,摊开手递过去那枚带着体温的硬币——那枚曾经被他小心翼翼地包在饺子里,带着运气带着祝福带着祈盼和希望的硬币,那小得可怜的祈盼和希望——“给我拿个‘小火箭’。”
* `) E. n+ D2 M# ^4 t5 V; e! K烟火点燃了,‘小火箭’一飞冲天,飞得那样高,高得仿佛是生命的尽头,砰的一声,绽开了眩目的红,又极快地落下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再也没有了痕迹。那小小的祈盼和希望,终究还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5 a" p$ o  G5 v& ^8 I
“燕子,你哭了?” : e2 g0 a) A( }$ X* L0 m# O1 m' I4 j) \
“瞎说。”燕子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看我哭过?” ( X7 I+ c' i/ S" A6 _" v
“燕子,你别这样……”
5 m  t( t+ v$ e# d燕子还是笑,摇摇头,走吧,太晚了,该回去了。
: n6 p) ?* D+ F: ^" b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地响。 ' F7 f3 j% O" D# \: [1 K( a
“燕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8 D. R' E" K* \+ v/ s3 r$ s“我说……你该回家了,年已经过完了,你该回去陪你父母了。做他们的好儿子,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耀祖光宗。” ) T( b) a8 p" X1 g
“别开玩笑了,呵呵……”王其实的笑声干巴巴的,显得好空洞。
& _8 Z( i6 I+ ^; e6 n5 h& a校门上的霓虹灯忽然亮了起来,闪烁着花花绿绿的几个大字:欢度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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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9:22 | 显示全部楼层
8 - s/ Z4 N) S4 m. a8 J
冒着大雪吹冷风的结果是俩人都发了烧,新年第一天就生病,还真是有够霉的。互相搀扶着去了校医院,值班的护士老大妈把不能在节日休假的怨气全发泄在俩人身上了,嗖嗖两针扎下去,比射箭都狠,王其实的屁股差点没射了个对穿。燕飞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针下去疼得汗都出来了,登时体温就下去了不少。
6 U$ @! i/ j4 i: A' g) _$ {捧了一大堆药慢慢往回走,王其实边走边扶着屁股:“TNND!咱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 o, w7 M+ I4 t7 c, P
燕飞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烧得通红,嘴上起了一层壳,眼里满是血丝,听了王其实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回答。
5 K  G2 d3 O, B* F回到宿舍俩人倒头就睡,把全宿舍的被子都盖在了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出了一身汗,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2 l* Q5 f% s5 v' o/ f! K下午的时候燕飞叫醒了王其实:“起来,该吃药了。”
- i  `, u; F8 X: R& Z" n5 T王其实坐了起来,头有点晕。燕飞打来了开水,把药片和水杯递过来:“吃完药躺一会儿,我煮了粥,半个小时就可以吃了。” ' V7 \( p% G$ L! [% ?8 m8 g4 Y  `5 A& t
“燕子,你好点没有?”
2 ?" S& q, k6 E' m“好多了,已经不烧了。”燕飞举起手里的体温计给他看,36度7。 : R8 X4 M( }  j7 v, [) R" D
“那就好……”王其实嘟囔着放下水杯,躺下去继续睡。
3 m! w4 {, T1 \& P' P$ u燕飞背对着王其实坐在炉子前,默默看着炉子上煮着的白粥,间或咳嗽几声,声音压得很低。 ( t4 c; b8 [0 Q5 x; y0 I& \
过了一会儿,粥煮好了,燕飞盛了一碗给王其实晾上,自己盛了一碗,靠在窗口慢慢地吃,粥的热气熏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燕飞重重地揉了揉眼睛。王其实还在睡。
' R1 s1 u1 w: j4 h3 L燕飞拍了拍床:“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 y1 E/ w4 }+ L+ D* t
王其实喝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没滋味,燕子有没有面条啊?热汤面。 ) X" P) `; c% q% A# [$ F( U5 h( Y
燕飞说你将就点吧,大过年的商店全关门了到哪里买面条?
( b8 A% U! `# W$ @3 S王其实叹了一口气,啊好想吃我妈做的热汤面啊。 ' d9 \4 j' k% P* _
燕飞一把夺过碗,想吃回你自己家去吃,我这里侍侯不着!
( n& I+ j1 d! H: b, w/ v话说得很硬,燕飞却还是用包饺子剩下的面粉抻了一锅面,打了两个荷包蛋,撒了香油和葱花,还有白菜丝。王其实顿时胃口大开,吃得心满意足。 + Q1 ]# D; U" g) J$ T! z
吃完面条王其实靠坐在床上,看燕子收拾碗筷,电视里放着相声晚会,窗外的鞭炮仍然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忽然就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很幸福很和谐的样子…… 5 @9 e$ D$ }$ \& F% J
“燕子,你对我真好。” 6 O$ W& @; C& ^& R3 f! v* I
燕飞呆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6 I( ^6 P6 [2 G; E4 z2 s3 J) m电视上相声晚会千篇一律地重复着那句话——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
; ]! d% q: `# ~, z( l; m, U“王其实,你真是很懂得语言的艺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 . A/ ]4 L; k9 D$ p# C
……
- i# J# D  s  Z6 h  j3 _+ r- y到晚上王其实已经完全好了,毕竟是大小伙子,身体抵抗力强。可是燕飞却抗不住了,又开始发烧,烧得很厉害,浑身发冷,牙齿格格格地打架,吓得王其实手足无措。燕飞强撑着指挥王其实烧水,绞毛巾,找药,找医疗卡,找衣服,上医院。 9 \) P4 q" x5 V' r  J+ P2 v2 x
到了医院燕飞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王其实楼上楼下地找医生找护士,挂号开药交钱,守着燕飞打点滴。燕飞睡得很不安稳,脸通红,额头上倒是沁出了一点汗,可是体温一直下不来。中间还说了几句不知道是梦话还是胡话,很含混,听不清楚。天快亮的时候,燕飞吐了,晚上吃的那点白粥一点没消化,吐得干干净净。这才清醒了一点,对着王其实虚弱地惨笑了一下:“谢谢。”
8 Q& ?- K5 I' O, h# j一声“谢谢”,两个人的距离,万水千山。
" K+ `0 p2 H0 ]" A0 t' e: u早上换班的大夫很负责任,刚一上班就过来查房,给燕飞做了个检查。听说已无大碍,王其实松了一口气,趴在床边睡了起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房间里有人说话,睁开眼,燕子手里捧着一杯热果珍,和一个穿着高领羊毛衫的男人小声聊着天。
1 [- Y( G3 i- w' a7 R: T看见王其实醒了,男人笑一笑,起身告辞。王其实赶紧站起来替燕飞送客,被对方轻轻拦开了。 & ]2 ?+ {) l5 i7 B7 ?( |/ g
“那是我的老师,他也是一个人过年的。”燕飞轻声告诉王其实,“本来说好今年去他那里的,苏老师的麻婆豆腐做得是一绝。” 2 \9 T; O; {/ m  H
王其实有点讪讪的,燕飞的口气说不上是遗憾,只是陈述而已,可是王其实却有点醒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大概是自己多心了?怪别扭的。
. j; t2 d9 F  p1 e1 E! q% o很多年以后王其实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嫉妒。
$ y( j6 E1 y: m, P! s4 a2 _' B1 G3 w…… / e# s6 B0 `' z+ g. w- ?  a3 `( Q
王其实是初五那天离开的,按习俗‘破五’应该吃饺子,可是谁也没想起来。燕飞送王其实上了车,没等车开就走了,说是还有实验要做。王其实趴在车窗上看着燕飞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荡荡的。 1 s  t9 f, y4 V1 V" L. V2 j
燕飞走得很快,越走越快,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王其实刚想喊一声叫燕子慢一点,小心路滑……就看见燕飞一个趔趄,一跟头从车站口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 L. R' v+ g1 [& j( F
王其实站起来就往车门口冲,被列车员拦住了,汽笛声中,火车缓缓开动,眼睁睁地,车站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 z" C4 L. U5 \坐在火车上,王其实想了一路。自己那样做,是对,还是不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唯一明白的是这次是真的伤了燕子。可是不那样做又该怎么样呢?思来想去王其实觉得自己的做法还是正确的,伤一时总比伤一世的好,燕子以后会明白的——王其实对自己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阵一阵地发闷,闷得透不过气来,车厢里开了空调,车窗封得很紧,空气很糟糕,王其实冲到水池前干呕了半天,很恶心。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鼻涕眼泪却不争气地糊了满脸。
$ t% n2 M+ g, N7 o! ?! n回到家里没几天,王其实收到了燕飞寄过来的照片,是电脑PS的,效果倒是很逼真。照片上两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的两端,目光停留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显得很茫然的样子,石头上是很煞风景的三个字:鬼见愁。
1 s: ^! e6 s0 f/ u6 V: s6 n王妈妈拿过照片端详了半天,没看出破绽来:“哟,你们什么时候去的香山啊?我怎么不知道。”王其实说我也不知道。 & e9 }! _1 D! Q2 \5 R9 z4 X
王其实把照片放进了钱包的夹层里,后来想想不放心,还是塞到了枕头底下。 ; i" A% n5 r- Y1 L9 [
不知道是不是照片的原因,那以后的每个晚上,王其实都睡得很塌实,再也没做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那个戴着柳条框唱着‘小放牛’的小男孩,慢慢地淡出了记忆,慢慢地消失不见。
+ P: T4 F' H- l0 s8 f那一段困惑不安的青春,糊里糊涂的感情,就这样,在那样一个冬天,画上了休止符。 1 F. P1 V) P) l$ |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纠缠的云纠缠的泪纠缠的晨晨昏昏,流逝的风流逝的梦流逝的年年岁岁……”
. Y* j5 C% b1 H. m; d! C5 ]——沈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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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7:29:42 | 显示全部楼层
9
& V5 W& `3 o! [王其实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放荡不羁的生活,打架、喝酒、泡马子,经常性的惹是生非。有时候在外面喝醉了会喊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没人听得懂。有那么一两次,王其实在宿舍里发酒疯,被杨柳全过程录了音,等他酒醒了自己听,也只模糊分辨得出三个字:对不起。
$ |% I' c/ `; k没多久王其实又拿了一次散打的冠军,学校照例是发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奖金。王其实请了几次客,剩下的钱买了一盆茉莉花,养在了宿舍的窗台上。每天浇浇水,松松土,高兴了还挖几条蚯蚓搁进去,倒也蛮有情趣。六月茉莉花开了,满屋的香,甚至盖住了男生宿舍必有的臭袜子味道。
  ~5 ~8 t+ [# E, c# d* t# t: `杨柳对花粉过敏,几次吵吵着要把茉莉花扔掉,被王其实以‘断交’为威胁镇压了下去。好在杨柳的症状也不是太明显,无非是偶尔打几个喷嚏,茉莉花也就在宿舍里顽强地站稳了脚跟。 7 h  \6 J, n2 y1 |
有时候王其实自己都不明白,原来养花这么容易,那么当初燕飞家的那几盆,怎么就被他养死了呢? ' ]" n# K  D# t& J. w2 ^
也许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明白而已。
0 }7 r. G: P* @; V暑假的时候燕飞没回来,也没来过电话,王其实忙着和一帮同学鬼混,也没顾得上问。倒是王妈妈还念叨过几次,看看没什么效果也就懒得念叨了。暑假如此,寒假也就名正言顺了。那年春节市里下了文件,禁了烟花爆竹,过得分外冷清。除夕那天王其实请人把燕飞家打扫干净,呆在里面看春节晚会。敲钟的时候,电话响了几声,没等王其实爬起来去接就断掉了。
( {0 R. U5 V, Y0 ]6 l. Y# J王其实抱着电话坐了一夜,电话却再也没响过。
+ @2 V5 z( A; @% f, S3 z9 Y6 h  u% ?再开学的时候同学们发现王其实的脾气坏了很多,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学校的惯例是对学生打架睁一眼闭一眼的,不过这仅限于本校的学生和校外的人打架,对学生之间打架,处理是很严的。于是王其实不断地背处分,又不断地撤消,背处分,撤消,如是反复地恶性循环,周围的朋友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当王其实被一帮臭流氓追得满大街狼狈逃窜的时候,他发现,拿着教学枪冲出来帮他的哥们儿,只剩下杨柳一个人了。
0 t9 }& P, N4 p那一次事情闹得有点大,因为挨打的有一个正好是市里一个头头的儿子。学校不得不做个姿态,向市里汇报说要‘严肃处理’。于是,他和杨柳一人背了一个大过,正好赶上毕业前最后一期实习,两个人一起被发配去了个边远小山区,当起了实习警察。 0 k( c9 q$ u7 \2 S
事情还没完,因为正面临毕业,各种各样的传言尘嚣日上,说什么的都有。本来王其实已经是定好了要去市局,这下就很悬了,毕竟有一堆人挤得头破血流地等着顶这个缺。而杨柳就更惨了,据说很可能就此留在那个小山村再也别打算出来。 / T! b4 j" m9 G7 Q
这让王其实觉得很对不起杨柳,毕竟这件事完全是自己惹出来的,杨柳纯粹是无辜地被他连累了。不过杨柳倒很是无所谓,只是偶尔劝他两句,以后少在外面惹事,麻烦。
/ j# j! Q& k3 N. w% \其实杨柳之所以这么豁达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小山村里养活出来的山妹子一个赛一个地漂亮。 3 z- \6 ]: @$ P$ {$ p- ]
杨柳在警校那几年,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连舞会也从来不参加,空闲的时候无非是打打球看看书什么的。有时候王其实甚至觉得,就某些方面来说,杨柳比他更像是个…… 9 g+ G* n$ m+ |6 f8 E
现在王其实知道了,杨柳的性取向很正常——“正常”的表现在于:村长家的水缸自从他们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断过水。
& @. o" h, C! _所以杨柳在小山村过得很滋润,简直是如鱼得水,每天晚上和村长他们家二丫头手牵手到村头的小池塘看月亮,而王其实只好一个人缩在派出所值夜班。每次杨柳都回来得很晚,嘴里还总是哼着小曲,什么‘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妹到村口’,什么‘翻了一座山过了一道湾妹呀妹呀我来到你窗前’……不吵得王其实心烦意乱不罢休。 ; H& k$ U5 ]& ?8 V
那段时间王其实过得很不得意,前途是一片渺茫,日子是一片暗淡,小山村就像一口小井,他王其实就是那井里的蛤蟆只看得见巴掌大的天,而唯一的朋友和伙伴居然也自顾自找乐子去了,这让王其实很是憋屈。
' q, }$ J5 a; S; c; }( g  l好几个晚上王其实坐在值班室的窗口看外面的大山,山上明晃晃的大月亮照得人心里发慌,就好象总有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追问,偏偏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象怎么说都是错,一步错,步步错。
6 V5 O5 x# r) {7 M1 R3 p; t于是王其实越来越心理不平衡,自己难受就看不得别人高兴。于是他开始给杨柳捣乱,在二丫头面前胡说八道,把自己当初那些个风流事全安在了杨柳头上,添油加醋地生把杨柳塑造成了脚踏好几只船的天下第一花花公子。
" c* T0 I/ M5 M7 O/ V  i0 b二丫头没见过世面,自然就深信不疑,一气之下一连几天没给杨柳一个好脸,差点没抹脖子上了吊。 . Y- i& D3 M$ t' F* j; k
被蒙在鼓里的杨柳撑死也想不到铁哥们儿会从背后捅自己一刀,他思来想去猜不透这里面的缘故,只好天天陪着王其实一块儿加班看月亮。看着看着杨柳悲从中来,对着月亮唱起了山歌……   [6 v+ G. Z( Q5 F# F: ^9 L/ l6 D
“姑娘你好象一朵花,美丽眼睛人人赞美它。姑娘你和我说句话,为了你的眼睛到你家。把我引到了井底下,割断了绳索你就走啦,你呀,你呀……你呀……” 5 [: Y. j# s$ L* b( Q% h4 O* I
“白了头发掉了牙,滚落的眼泪白花花。高高的山巅我慢慢爬,姑娘啊你听我说句话。把我引到了井底下,割断了绳索你就走啦,你呀,你呀……你呀……”
5 _; h, u0 x3 z5 Z6 _) U: ]8 V你呀,你呀……杨柳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哼个没完,本来挺好听的调子愣被他哼成了鬼哭狼嚎,到后来真的是鬼一般的哭,哭得眼泪花花地流,边哭边嚎,为什么你不肯听我说句话!你呀,你呀……
" p9 h/ I1 I' p王其实不落忍了,眼看着哥们儿难受成这个样子,自己的行为着实是缺德了一点。于是他喝住了杨柳:“别哭了!你听我说!”
$ ^& E  k$ g- t: \4 \% t$ s说什么?自然是说实话,王其实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干的那些个缺德事交代了个底儿掉,换来杨柳一顿胖揍。
' z: `; Q7 w& h. I# l这顿揍不轻,到后来王其实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晕晕忽忽地倒下去,只说了一句话:“杨柳,还好,还好你没参加那个散打比赛,不然我的奖金准得落你手里。” 7 k3 |2 o) D$ q4 L: C* e/ A
杨柳和村长家的二丫头很快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更近了一步,简直是蜜里调油。幸福之余杨柳也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有点重色轻友,于是开始注意团结同志,时不时地拉着王其实喝点小酒。 - i& `$ ]8 b2 A9 s8 C
在小山村呆了两个月,眼看着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忽然来了消息,通知王其实实习结束后去市局填意向书。据说是市局刑警大队通过局长做了工作,学校方面也就顺水推舟了。 % Y) h; |* F9 B
这个消息着实让王其实振奋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打听杨柳的情况,结果学校方面说:你不知道吗?他早就打了报告要求留在村派出所当干警了。
% k& ~) X/ p" _, {% w1 X: L# X0 @& c仔细想想这也算各得其所,于是那天晚上的小酒喝起来分外地醉人,下酒菜又是村长家秘制的五香豆腐干,两个人你一盅我一盅,一盅一盅又一盅,很快地酩酊大醉。 # `2 r, W3 q5 d0 E0 O+ i9 R6 I
朦胧间王其实看见了燕子,喝得小脸蛋红扑扑的,笑得嘴角挂了一串口水,呵呵,真好玩,你怎么长了两个鼻子? : i0 F( R4 `& K0 S- b; \- H
燕子……王其实喃喃地念叨,鼻子一阵一阵地发酸。
* T' Y1 w7 @# U1 w什么燕子?杨柳趴在一边迷迷糊糊地问。
; e, j5 b4 w# g5 \0 Z. q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嗝!王其实唱起了儿歌,打了一个嗝,浓浓的酒气返了上来,直冲头顶,整个人都飘起来了。燕子!你听好!我要跟你说!
& t$ l: \0 \- F) H说什么? ; n( x! k1 T7 p
燕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4 D5 h% B, q  |4 e后面的事情王其实就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和杨柳两个人抱在一起,身上就只剩了条内裤……俩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个礼拜后实习期满,杨柳留在了小阳村,王其实火烧屁股一样逃回了城。 . M+ R9 A( ]' K( ^

. A& N9 f8 n' t; [PS:燕子说——《你呀,你呀》是叙利亚民歌,不是山歌,王其实你个没见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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