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一个人的妄想》 BY 卜聍 【完结】

猫瞳

第11章“我要吃那个，弄给我吃。”龙芮边玩着电脑，边对我“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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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9 g+ n& O! L, v% f    “你不是都不吃水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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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1 ]  x# E$ l1 r    “今天心情好。”他皱着脸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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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你天天心情好，这水果也不用泛滥成灾了。”我指了指满地的水果篮。

4 u; Q, `, f$ ?/ m    中间拉了一刀，横竖划了些网格，我把芒果递给他，又去找了块抹布开始抹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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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T  x! o5 P, b& w+ \7 ~    他小口小口地啃着，突然像是想起甚么了似的，从一边的床头柜里摸出个东西扔在我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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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 n/ z" D& k, c3 ?0 X+ S    是个巴掌大小、包装得很精美的礼品盒，我拣起来看着他。

: ?  R, E: Q$ a4 c    “给你的，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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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4 S0 T' g" ^    拿着这份礼物我很犹豫。“……可以拆吗？”

    “这不废话，给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没一会儿是落在我这儿。

    放下手里的抹布，坐在我的小床上拆了起来。

    一条米色的方纹领带，丝质的，手感很好，一看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但我知道，它不适合我。

: L. z5 g: i9 x    我不是那个人，没有那个气质足以衬托它的华贵。

    托在手心仔细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它收回纸盒，重新包好，放到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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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 S& Y/ U4 P+ v, x: \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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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8 M: |" l9 |    “没甚么送着玩儿罢了。”他看了我一眼，闪烁着避开了。“对了，这件衣服怎么样？”

    他站在床上，现给我看他买的新衣服。

    同样也是米色的连帽衫，胸前缀着些奇形怪状的紫褐色花边，很配他深棕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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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8 l7 ^7 g8 n0 Q" a; W1 X' P$ [9 _    看了看柜子，再看看这衣服，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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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笑。“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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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好看了，也不看看是谁穿的？”他颇为得意似的扬了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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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莫明的，心里有点酸。

    芒果啃完了，我又挑了个火龙果递给他，却被他推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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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N% q1 R/ w+ P0 r    “削成块块喂我。”

* J: w- w- T: w8 s3 q2 M- H& p    对他的撒娇己经习以为常的我，眉头都不挑一下的反问。“你几岁了。”

    “我现在忙着玩这个，你给我削一下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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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D" P. N2 ?& w1 y8 \    “不行，连吃你都懒得吃，你简直——喂，老盯着电脑屏幕对身体不好，吃完再玩是一样的嘛。”

3 z$ h& z( E: a2 v    我试图拿走他的笔记本，他马上转了个身，细瘦的背挡住了他腿上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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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最后一关了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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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5 q! K+ A" ^' f    看他专注地在虚拟世界里飞驰转道，我只得拿来个小盘儿，用勺子把果肉一点点地挖出来。

6 d3 Q1 s; I  F    “要不要洒点糖？”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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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我喜欢原味的。”说完，侧过脖子张大嘴，脸还是向着电脑屏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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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勺子喂了他一口。“知不知道你现在像甚么？”

" n4 Y, M$ v' \0 ?, j0 C' v    “像甚么？”他口齿不清的问。

    “像人五岁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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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 X% m7 [( a8 \$ K3 V    他捏了捏指骨，屏幕上的图案又跳回一片绿草地。

! `  X' g. h  ^8 A4 ^4 n& x    “下次得再去买张碟了，这游戏也没甚么意思。”

    他笑得很得意，我猜他肯定都过关了。

    没意思你昨天还死了那么多次，叫你吃晚饭也不听，非要玩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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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9 c" N3 U' t    他偎了过来，奶声奶气的朝我张开胳膊。“阿姨，我要吃奶奶。”

+ X: W8 _- }3 X6 K+ h    我用一大勺果肉填住他的嘴，瞅了瞅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指指门外。“外边多得是，你随便勾勾手人家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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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_7 _5 z4 \+ V# u8 p4 W9 I: A    要不是他的脾气这么坏，依他的相貌说不定早就已经妻妾成群了。

& H' n" R  K' }* ^    “她们的太大了，人家就要小的嘛。”

0 e+ \* i0 x  B    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我摁住他意图不轨的手，扭开已经变得热哄哄的脸。

, [8 X+ F* w5 y3 m2 I7 n& I+ ?    “顾医生的也小，你找他去。”

    “靠，他都五十多了，还地中海，你让我找他！”

    听他把顾医生说成那样，我忍不住笑喷出来。

    “人家只是局部有点秃而己。”

    “要的就是那个局部，他全局限在脑瓜儿顶上了。”

8 E# W* Z/ {* I% s# d, ]: t9 q/ P    “吃你的吧。”

    我连续挖了两勺塞进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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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T& f8 Y$ m6 l. T  o    我又拿起刀削梨子皮，他把头搁在我肩上，只是说话就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杨远志，你说我这次能成功吗？第二次了都。我见过有复发三四次的人，那种样子看了真叫人……要是我变那样的话，先准备跳黄河算了。”

    “乱说。”我只顾着狠狠地瞪他，差点把水果刀斜插进指头里。“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会去。这种事不能强求，来了的话也是拒绝不掉的。”

1 ~. r# O- y2 o7 T    他想了半天，歪起脑袋。“这话好哲理，谁说的。难不成你还信佛？”

    “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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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她老人家是不是姓黑？”

* j8 p! c4 s- n3 W% K: J    “她姓王，咋啦？”

. F4 c: x- u9 |+ |" G    “我还以为是黑格尔他老人家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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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o% I5 Q, q    “这哪儿跟哪啊。”

    听过黑格尔这个人，也大概知道他是干嘛的，我哭笑不得。

    他嚼着梨块，把盘子往我这边推推，含混不清的说。“不要再削啦，怎么只有我一个在吃，你也吃啊。”

: x% b6 f# q4 B. d  E  a& _    无意间瞄到他粉色嘴唇里的雪白牙齿，脸上立刻火烧火燎。

8 |" J. K) ]. S* A    “角落里多着呢，想吃我会削的。”

    “说实话，那么多水果篮怎么处理啊。”

    看着一屋子的水果我犯开了愁。

    经常有龙芮他父亲公司里的人借探病之名趁机想讨好他，每个人来的时候手上都提溜着东西，不外乎是些水果篮、这个参那个膏的，就算是仓库也得给塞满了，更何况这间只是治疗用的病房。

    刚开始的时候龙芮让我把吃的拿去送护士和医生，再把花之类的插到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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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我连医院门房的张大爷都塞了几篮水果，楼下的花坛都成了“人工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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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这么堆下去真不是个事，烂了的话也会污染环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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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了一下午，我们统共只消化了小半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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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Q; V! j; J( Q  ^* I3 b# ?    “要不等会儿给你把荔枝也剥了，拿奶油拌拌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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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 I, O9 s" \& G1 [3 V. K    “哪能一下子吃那么多，你当我是圈圈里头的？”他白白眼，一副听了就饱了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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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T! r! x3 N. @; c    “再不吃会坏的。”

    “坏了就丢掉呗。”他毫不顾惜地看也不看。

    我蹲到角落里，拣了好几个快烂掉的，一口气把它们都削了，塞进肚子里。

    他咂咂舌。“那都坏了，不多的是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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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还没烂完，桃子又没有全坏，我把烂的地方剜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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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吝啬鬼。”

1 c# v3 d) J; C/ e/ X    “资产阶级作风的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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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常都吃不着的进口水果几十块钱一斤，但冬天吃只感觉肚子凉凉的，还有点苦。

猫瞳

第12章半夜里，我醒了，怎么也睡不着，肚子里仿佛像有个鼓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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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牙忍着，没有章法地使劲乱揉，希望能缓一缓，好容易舒服了一会儿。

6 q* i( Q& i* r6 v/ _    正当我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又是一阵疼，一波波的痛袭了上来，冷汗浸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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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来覆去的扭动着，咬住自己的胳膊，试图把这疼给压下去，可根本不济事，胳膊都快咬烂了，肚子却疼得越来越厉害，我腾地爬起来冲进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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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翻江倒海，下午吃的东西参杂着胆汗全吐在马桶里，秽物里还有的根本就没消化。

% J2 D; l3 a0 Y    扶着墙边，我慢慢地前移，不用看，我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白得像鬼，每一步像踩在棉花里，虚虚晃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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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你吐得臭死了，还不快点把卫生间冲一冲。”

    可能是刚才翻身吵醒了他，龙芮穿着拖鞋走下床，捂着鼻子，皱着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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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 n7 D* M  o- I3 [    我忍着头晕打开窗子，收拾好厕所，再也无力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坠进黑暗以前，我看见那张漂亮的脸，满脸焦急地冲我吼着甚么。

    你在说甚么……

, x8 t# V/ O) g8 v1 a/ C    为甚么我听不见……

    你也会为我着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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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Z! R" Q6 N    心里一暖，眼前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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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好重，谁在我眼皮上盖东西了。

    我挥了挥，发现手根本抬不起来，算了就这样吧，懒得动了。

    再度睁开眼，一个黑古隆冬的玩意儿挡在面前，揉揉眼，是龙芮的脑袋。

7 u4 V( i, h* V! I    “龙芮。”

    我的声音干涩的像几年没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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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o) h& E4 n& o: _% z    他眨眨眼，坐起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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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望望，见没人，龙芮拨下耳后的挂绳把口罩取下来，丢在一边。“他们非要我戴着口罩，说是甚么怕传染，弄得我快喘不来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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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戴着吧。”

( f2 K9 J5 i4 i9 w- @4 B- J    “你这护工还说要照顾别人，自己先躺下了，还能照顾谁啊？”

" q1 P  Q2 [' b' H- D# W    我看看四周，还在病房里我的钢丝床上，一直鼓动的心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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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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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v9 r/ U3 }: E1 v7 Y! v% V    “昨天都告诉你不要吃了，你偏不听，烂成那样还不得闹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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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j; ?9 i9 U& U    外面天大亮着，蹩眉稍想了想，我抓着窗台的包边坐了起来。

    “你干嘛？”他摁住我。

& y( u! I% n$ w% `6 M    “你得吃药了，今天还要化疗。”

) ], n& R: h# E: X% h* \    “早去过了，你都睡了大半天。”他亮出化疗后的针眼，龙芮愤恨地握着拳。“不知道护士她今天怎么那么兴奋，一连戳了我仨针，疼死我了。”

! d5 A' _4 m' X6 t    我都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只感觉额头凉凉的，睡得很舒服。昨晚吃的东西都吐光了，我现在肚子里空空的，有点饿。

4 ]1 E$ T, {  o+ V% X3 T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喂，杨远志，感冒了干嘛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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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l! {4 G6 P! n; Q3 _6 c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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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3 x6 r2 X+ q( }    “老顾说你烧到三十九度五了，着了凉再加上吃坏水果才会吐的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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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E. @* n$ z  @6 e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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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j, O: T% g& {6 {3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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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头磕下去，垂得很低。

    我见了，很奇怪。“又怎么了？”

    “……对不起，要不是大前天我半夜出去，你也不会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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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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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U! L. o+ K) G, H; y    我知道他指的是甚么，可是我不想要他的道歉，那只会让我心里更加堵得慌。

+ v# a% T% O! h% }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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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也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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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完了，李婶来的时候不是要训我一顿。”误工半天还白拿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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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Q) u% j' F    “才怪，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喜欢你，早上来的时候看你躺在床上，她说晚上给你带点鸡汤来，连我都没得喝，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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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马上又变得精神奕奕，我抿着嘴偷乐。“你不能吃太油的东西，又不是不知道。”

3 V8 T% Y+ Z7 s+ G9 y, y4 b- D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喝嘛！”他嘟着嘴，像个小姑娘似的拽着我的胳膊左右晃荡。

    感冒刚好，被他这么一晃我又有点晕。“看来我说你五岁是说错了。”

    他眨了眨棕黑的大眼。

    “你应该还没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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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人家要喝奶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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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s- [' f3 Q( {6 T    这小子，给个台阶儿他就爬。

( W6 F8 {2 [) ^! \    扔过一瓶AD钙奶，他接了，看看又甩开，接着在我旁边蹭。“母乳喂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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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0 F! Q; U/ B    “对你来说牛奶就是母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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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磨牙声霍霍而起，目露凶光。“杨远志。”

7 s* r# A) ~. u- o) T# [# v    “干甚么。”

    “看我不捂死你。”

    他抓着被子冲上来，我闪避不及被重重地扑倒在床上。

  Y. J# \) r! l8 x( s    感觉腰都快被压折了，我痛苦的睁开眼，讪讪地动了动，愣了。

    他的嘴正好磕在了我的嘴角边上。

4 ]; C& N/ ?8 ]& Q! j3 [    龙芮猛地把我推开，用手背使劲地蹭着嘴。

    看到他已经被擦红的唇，我坐起身，不露声色地从床底下找出拖鞋，穿上。

$ O$ @7 L9 r/ I/ v4 q2 @" C/ K    “……干……干甚么去？”他局促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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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4 z9 a0 K0 X6 y/ q    “我去洗把脸，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成了。”

$ b; I: `! S8 g2 L    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我贴着冰冷的墙壁。

    手指按上被磕麻了的地方，来回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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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已经不存在的温度回到嘴唇，轻轻往下按。

, o3 j' e/ d8 r. N- Z7 r    对着镜子里相貌平凡的自己，一阵长叹。

猫瞳

第13章“哇哇哇！！！”

    我被浴室里的一声尖叫吓得面如土色，连鞋都没顾得上穿，直接飞奔进厕所，就看见龙芮站在洗手池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把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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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s( Y" A2 i    “怎么了？磕哪儿了？哪儿流血了？”

1 t* H0 m% f0 y    我扳过他的肩上下翻看，除了脸色有点白、目光呆滞，头发还乱蓬蓬的以外没其他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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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V& y' d- m3 [+ H    他神情恍惚地旋过身，把梳子递到我面前，上面触目惊心地缠着几大绺头发。

    我瞄了瞄，淡笑。“……没关系，以后还会长的。”

4 R3 F7 @0 ?0 G5 X4 x    “那现在怎么办？”

    “找个帽子先对付一下吧，等长出来就又漂亮了。”

    他低垂着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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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Y/ p8 F! a4 L    我伸出手想看看他的头发有没有秃成块，指甲都还没挨到他，他就突然抬起头，把我吓了一跳。

    “你干嘛？”他的口气很冲。

    “我……只是想看看。”

+ E# ]  y. N5 w0 U. v    “没甚么好看的。”

    他直直地往后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我，坦然地作举手投降状，完全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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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T9 q$ K4 T, x) U  K9 \    “喂，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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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拉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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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嘴的血红。

    霎时间我惊得全无人色，拿起浴盆边的漱口药水给他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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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住，别动，我给你找药去！”

% a) H% V8 t& H" l" ~    奔回里间翻出一大瓶药水给他换上，又找前台要来大包的冰袋硬给贴上去，然后就坐在一边瞪大眼，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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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郁闷地盘腿坐在床上，嘴里鼓囊囊的，捂着被毛巾包住的冰袋，一脸疲惫。

- o4 C3 Y( i0 g/ Q7 d! c8 X+ N4 b6 d    也不能怪他这么难受，临近手术，化疗的次数逐渐增多，他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呕吐、掉头发、食欲不好、吃不下饭这些都还好说，最麻烦的是他体内的血小板越来越少，皮肤粘膜也常常溃烂，平常要是不注意，被蹭破了皮甚么的，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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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N$ c. ?. K( E    “唔。”他不舒服地扭了扭腰，举着那个跟他脸差不多大的冰袋，想来是手举酸了。

    轻轻拉开他的手，换我的手捂住冰袋。“别动，坐一会儿等它粘上。”

% X1 f, |3 ?: S6 }* `    他指指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嘴都冻麻了没有感觉，还得等一会儿。”

    “哼……”

    眼瞅着他毫不在乎地瞪着我，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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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分得清轻重缓急么！先前以为你只是掉个头发，哪晓得……要是血流多了，到时候止不住怎么办？就这样给你输多少血也没用，你怎么一天到晚给人找麻烦，安生一会儿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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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压抑着神经小心地照顾他，我也快到了濒临极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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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 `4 a, s  z9 U+ \7 m. u" J    可能是我一直对他太过温和，吼他一顿果然老实了，乖乖地坐着，直到我把毛巾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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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托着被冻麻了的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龙芮说话的声音在颤抖。“你不知道，对我来说，头发比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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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o2 l) E/ V- ^0 `    “没了头发你不会死，没了血你活着试试看！”

+ {9 n' n8 ^. w- x    “他说过我的头发很漂亮，所以我要保护好它。”

    正忙着给他收拾拭血的卫生棉球，突然听他来这么一句，身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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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缓缓地说。“人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过的话只证明了过去，不代表未来。”

    “要是时间能再重来的话，我就跟他私奔，跑到见不着吴佳夏的地方去，那样就甚么事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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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s+ b4 q; V/ [2 x    “你不觉得假设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么？”

, @3 c) n1 b( N7 V% }- E$ G$ ?    “……可能吧。”娟秀的眼睛由无神变成戏谑。“喂，杨远志，你的单词量逐天上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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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跟他呆久了，我也染上了自大的毛病，自吹自擂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天天读书看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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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不要耳朵前面。”

& l# Z: L8 {! p2 S/ \; d7 F; T. j    “耳朵前面？是个啥？”

    “就是Face——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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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r1 l5 m1 t5 P    我想了想。“顾医生的脸是挺肥的。”

    他捂着嘴狂笑。“那当然，你也不看他捞了多少油水。妈的，输一次血小板就要二千多，他们能不富么。”

9 R( @! m7 y2 X3 D+ q    皱了皱眉。“龙芮，你说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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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o4 V/ ~0 d& X# j    以前在工棚里住，经常听得到，也没当回事，但这话要是从龙芮嘴里蹦出来，我只觉得满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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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7 z! O9 h# Y! q5 v    “这算甚么，各国脏话我都能说。”

/ l% D! K% O- y5 z6 c: V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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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I! `2 e& {  M    算了，我也没那个权利去改变他的习惯。

3 T' R5 M% g: }    我瞅着他的嘴，有一个我心里觉得一直很纳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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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L5 N3 h5 T' S    “对了，怎么会流血的，昨儿用牙线的时候也没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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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二个来月没刷牙了，能受得了么这。我自己看着都黄，所以就稍微刷了刷，白了吧？”他不知死活地凑上来，龇了龇他的两排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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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 a7 ^5 L5 _3 l0 B" x$ u  D    青筋暴蹿，我捏动指骨，发出“咔巴咔巴”的响声。

/ V8 a7 V- l' F/ L( T    “你这个让人不能肖停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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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_' w: l% G8 Y; ^    “我……我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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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让我跑上跑下，累得跟狗似的，我还管你甚么人！”我手一指。“把屁股挪过来让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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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T' p" y% u7 N    “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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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0 z& k  [7 V% W9 C% d/ z    “你还敢跑？罪加一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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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做了一个鞘内治疗，就是要把化疗药水推进腰椎里，光想着就疼，手术完了后还不能沾枕头，更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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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W% k: N( n1 M4 h    看着他那么直挺挺地躺了几个小时，心里有点不好受，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想逗我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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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6 B' q& S0 n. s9 R    正扮着鬼脸，结果把腰给拧疼了，痛得他死去活来，总算肯老实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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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d6 F3 D$ ]9 f    这段时间的强化治疗让他的头发都快掉光，反正也没剩几根，他干脆心一横眼一闭，把剩下的可怜“小草”全给“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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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N: N7 D8 O7 j8 U    我说他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说这是舍得了头发成不了美娇娘，把我逗得快憋气了。

$ G" w, M/ _; L3 i$ Y% [    化疗期间，所有好的坏的细胞都会被杀死，弄得他的血小板急速下降，连常人五分之一的量都达不到，所以每隔几天就要输血小板，然后再吊血浆，再化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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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S6 l" F# `! d    反反复复，别说龙芮，就是正常人都受不了。

    那时候的他几乎没有免疫能力，每天除了睡就是睡，昏昏沉沉地躺在那儿，看得人心里发怵。

    怕他甚么时候就那样睡过去了，再也醒不过来。

    屋子里到处都是消毒水味，临睡前还要用紫外线杀菌，我抱着裹在毯子里的龙芮站在走廊上，短短三十分钟，让我这个大男人止不住的眼角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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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一段时间，每天担惊受怕地陪着他，总算捱过了化疗期，终于要上手术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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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9 G5 _' H: B3 H    手术当天，我看着他细白消瘦的脸，眼眶周围已经潮湿。

    我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再疼不能哭鼻子。”

    他不以为意地嬉笑。“切，以为我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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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送了进去。

    红灯亮起，我猛地栽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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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前，我又托李婶给他家带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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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1 w; Z# L/ [    我想手术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家总得来个人看看吧。

    可惜事与愿违，手术室外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很安静，静得仿佛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 v) B, _. q7 H5 N+ R( I7 ^. ]    等了多久我不知道，纯棉的裤腿已经被我揪到了不得不再洗再熨的地步，他才被人推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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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色依旧苍白，嘴上扣着呼吸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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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o8 W/ C) l/ R1 j    “怎么样？”话是问顾医生的，但我的脸向着龙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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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输入的异体骨髓没有排斥反应，但还得留院观察一段时间。”顾医生摘下口罩，拍拍我的肩，对我笑笑。“手术很成功。”

    心里的大石轰然落地。

% Z( {: ]& |5 h, N! t6 _& O    这时候，龙芮颤悠悠的慢慢展开粗浓的睫毛，只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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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0 r) O9 p, D' m3 B    “他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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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3 Z" ^' Y8 `& P$ A/ w: p    半晌，我张着僵硬的唇舌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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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很累了，睡吧。”

9 a; q% \9 V& d. r$ m. @    他眸中的亮光立刻黯淡，失色，我的心同时向黑暗坠落一刻。

6 B, m5 ~1 U4 D6 V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 e1 J# k7 J: z" j# ?9 s    他被带回无菌病房，我不能进去，只能站在玻璃门外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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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看着，我捂着嘴，别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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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腮帮里还在不断地分泌酸水，眼里变得朦胧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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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5 i: F9 f6 y, \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么？

猫瞳

第14章手术后的各项反应状况都很好，植入的骨髓也开始有了生长的迹象，一切的一切都该是令人兴奋的，而我却一天比一天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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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M. l, V2 L    日子过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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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X" z( r9 K) n5 d. {7 r    越想它慢点走，它偏偏跑得跟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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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

    龙芮术后恢复的很好，脸上开始有了血色，两颊也微微胖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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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c- Y/ ~5 m# j    他期盼着的男人一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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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7 M/ r; C6 d    龙芮也没有甚么沮丧地表现，只是比原来更难伺候了点，稍稍不如意就摔盆打碗。

    前两天刚把我的碗给摔掉了一大块瓷，原因就是人家小护士给他锥针的时候推歪了，多刺了两个眼，人家一走，他就拿我的东西出气，又摔又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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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光是吃饭的盆，我哪样东西没挨他砸过？

    见天的看他坐在床上打电话，估计没一个是打通了的，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对我也开始爱搭不理。我知道他在等甚么，只能由着他去，装作不知情天天尽力逗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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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 F% Z- u6 T3 N    “我现在好瘦吧？”

    我抬头瞄他一眼。“还好了。”

2 l5 G1 a7 P% l5 M" Z% k    我头上滴着汗，手里抓着热烫的毛巾给他擦澡。

  i8 n' S# K6 A3 G  h    顾医生说现在他最好还是尽量少碰水，前几天刚洗过澡，他又闹着说身上痒，我只好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权当暖气蒸着，拿毛巾随便给他擦擦。

    “哎，脖子痒痒，给我挠一下。”我在他脖子后面用毛巾轻轻地擦了几下，他自己也在往身上撩水。“谁说还好的？我过去这块还有肌肉来着，现在都给缩回去了。”

    龙芮龇牙咧嘴地摸着胳膊，心疼他那一去不复返的“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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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你那也叫肌肉？给你看看甚么叫做真正的肌肉。”

    我解开衬衫，露出臂上纠结的大块突起。“看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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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马上羡慕地使劲摸来摸去，好奇地问。“为甚么我锻炼了那么久都没成你这样的啊？我最结实的时候这里跟这里也只差不到半厘米高，根本就没有像你凸得这么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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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9 R5 i$ O' {9 Z" v  z. f+ _    “你要是肯天天提灰桶、搬水泥的，没块肌肉我跟你姓。”

    “真的么？”他兴奋起来了。

    “但是——”我一个大喘气。“你爸他们会让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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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 p$ V( \6 ~* u    他的表情立刻像从天堂跌到地上，精神委顿地叹了口气，可手还放在我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 Q, t+ S9 H9 A0 D4 H% k    摸得我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我把他的手往旁边拨了拨，他很舍不得似的又紧粘上来，还不高兴地嘟嘟囔囔。“小气，我摸一摸会少块肉啊。”

- o1 N  b; q$ Y2 t  o) I    我没好气地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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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说，要是卫里明这么摸你，你能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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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纤细高挑，再加上一张不输美女的脸蛋，就是柳下惠本人站在这儿都得流鼻血，更何况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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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E9 ~. P* q6 N' ]- F    我捡起被丢在洗手台上的衣服，抖开来，刚准备套上，就看见衬衫背面有一块深蓝的印迹。

    “怎么搞得湿了这么大一块。”

    他倒是笑得很开心。“嚯嚯，你笨呐。洗手台子上边不是先放了肥皂的么，你把它放在旁边，肯定会沾了点肥皂水咧。”

    我郁闷地把衬衫扔进洗手池，倒了点洗衣粉，让它先泡一会儿再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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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反正衣服也湿了，干脆脱了衣服一块洗得了。”他光着膀子坐在浴缸里朝我招手。

    “一起？”

    住在一起时间不算太短，但我从来没跟他一块洗过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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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6 h6 ^+ r! z3 ~* l3 L    也许是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弄恼了他，他眯起眼，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喂，别以为我喜欢男人就甚么人都可以啊，我对你——没兴趣。”

+ T4 q1 j0 U$ l; Q: F" [  T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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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T& |# d% G% `# z, s    我转过身，开始脱裤子。

    一波波的酸痛泛了上来，黄连能比得上嘴里的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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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g- P# L# W& p8 M5 H* G' v    就是这样难受，我还得言不由衷地装作很不在意似的嘶嗄着嗓子说。“还好你对我没兴趣，要不我就惨了。”

    一转身就看见他傻楞楞地呆在那儿，如同实物般的视线射到身上，我禁不住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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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F' s6 J: L7 I9 r# }' j    “你在看甚么啊？”

4 G) b4 ]' a5 l. a* K    “你的身材跟杂志里的模特一模一样耶。卫里明虽然也很壮啦，但他太白了。你就不一样了，皮肤晒得不算太黑，褐色的刚刚好，只有背上的颜色稍微深了一点，还蛮均匀的。”

8 K, ]1 q- J  O9 ]0 D    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恨不能找块砖头立马碰死。

2 g3 f) s5 M9 c0 S! q+ T5 R    挣扎了半天终于挤出句话来。“快点洗，水要凉了。”

0 R; n. q8 |  p+ N/ Q! ^1 B: e0 X    我掩饰住心下的起伏，抓起浴缸里的毛巾给他擦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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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边忍得难受，他却往我下边看。“你的东西还不错哦，看样子不小哎。”

    我真不该把内裤也脱了。“不要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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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的样子就像处男，这么容易害羞。”

    我别过头，脸红得像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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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W  ~9 ~2 k7 P    “不会吧，真的是啊？”他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天呐，我要去申请吉尼斯记录，这下好，让我发现‘珍稀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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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p' F5 F6 F    我恼羞成怒。“别讨厌了，快点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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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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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 A: N* d: A+ [    ……

    洗完了澡，他没事可干，我还得去收拾卫生间，顺便把弄湿的衬衣搓一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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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卫生间里听见他把电视声响弄到最大，来回地换频道，知道他又开始心烦了。

6 S, I* ]( S, ?4 Q$ M8 c    果不其然，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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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志，好烦啊，我天天坐在这儿，身上都要长草了。”

8 R# J/ [0 T6 V    听他这么叽里咕噜地乱嘀咕着，我从厕所里探出半个头来。“哪有那么夸张，要不要我带你到楼下去转转？”

* K7 m6 T+ ]9 r    “啊，才楼下而己啊？”他想了想，很不情愿地掀开被子，张开双手。“好吧，过来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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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手上的肥皂沫冲了冲，打开房门，装作要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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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爬吧。”

1 \7 B. q4 I% U    “臭杨远志！”

猫瞳

第15章四月份的下午，春意如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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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他扶到楼下小亭里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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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开了眼，天气好得不像话，晒得人懒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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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 O$ c  H. G5 Y4 g    “杨远志，明天我就要出院了。”他的声音透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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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 o8 P% C8 Y% p7 l    “从医院出去以后，你有甚么打算？”

7 M' Y! W: a0 y0 p) H: t4 q: v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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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我问你，你说还没想好，这次都不吱声了。”

2 S5 @+ g3 F4 O1 B0 b' M    “没有，我只是还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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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那么久都没想好吗？”

    点头。“我会的也不多，除了抹墙、批灰，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干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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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光想是没用的。”他轻叹。

    我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俩眼睛瞪得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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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4 K) J4 j$ g0 Y- {    “龙芮？”

    他掐了朵小花搁在鼻子前轻轻的闻，漫不经心地回应。“嗯？”

6 G; r- x/ L9 Q3 L1 }: j    如果不说的话，恐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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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到时候他拒绝我，起码我也努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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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O& e! x, \- i7 g    我咬了咬嘴唇，打定主意准备开口。“我想了好几天了，我我……”

) a7 E! M, e# M! X    “我甚么你倒是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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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Z! h  F  m$ T' O    他背对着太阳，却在太阳底下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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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3 g4 `* R- w: c0 {    很迷人的眼睛，像两颗深棕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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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G/ ]5 \  e( Y8 o& K    里面印着我的脸，那么的普通、平凡。

" S9 Z# n; `2 Y9 F, y8 W/ |    面对他那双迷惑的眸子，我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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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e% E6 L- h& |6 U    “……外面风大，我给你拿条毯子去。”说着，我就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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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9 i  V# r) K  v6 X    “那顺便给我把床头的薯片拿过来。”

5 ]9 s% {3 p1 E    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亭子里纤瘦的背影，我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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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廊里碰到了顾医生，他叫住我，瞅瞅我手上的毯子和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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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W; {2 L; s# B5 \7 a    “拿东西给龙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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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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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X. z6 N. O0 N4 Y- ]    “我想问你一下。最近皮肤科转来一个严重烧伤的，那边缺人照顾，我跟他们推荐你，他家里人说可以给你和龙芮一样的待遇，你看是不是——”

' e- e: b* ^0 L: {2 o+ l    我笑着摆手。“谢谢您啊，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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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龙芮就要出院了，听说你不是还没找地儿嘛。”

    “是没找，但是我不想再作陪护了。”

0 ~1 U( O- M& C    “说的也是，谁愿意见着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模样呢。那就算了吧。外面机会也多，慢慢找，甭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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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拍我的肩，了解似的叹口气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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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我薯片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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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接到薯片，这小子乐得跟甚么似的，抱着圆筒盒子猛亲。

% z4 R" q! l3 u! H4 X    我扭头朝一起晒太阳的病友打了个招呼，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这是你命根子啊？”

+ k$ S! \  V/ b3 ?* q6 Z1 e    “可不就是。嘿嘿嘿，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想死它了，可是顾胖胖偏不让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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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o8 f$ P1 A# r    顾胖胖就是顾大夫，不知道谁给取得这诨名，我想也就是龙芮做得出这种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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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R  p& f3 h. f3 s  I    上回听他当面这么叫人家，人家顾医生也不生气。人说心宽体胖，胖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好脾气。

0 a" L5 K% k( |# b1 `    “那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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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一眼热，他自己脂肪肝不能吃也不叫我吃，天底下有这理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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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挺激动，让他这么一动，毛毯都快从他身上掉下来了，我给他身上的毛毯紧了紧。

    “刚才在走廊上我还碰着他了呢。”

    “哦？胖胖跟你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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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Z2 p* [" S    “没甚么，就是问我还有工作要不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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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g: @) J8 [3 ]    “你没接。”他施施然的嚼着薯片。

' q- @2 b+ O; [" k( f* `) C    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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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这家伙太重感情了，照顾我一次就够让你劳心劳力的。要是再碰上一挂了的，你岂不是要崩溃？”

+ W0 f% p4 L* d" n    我默然点头，的确就是这样。

0 K9 T% |% l+ f9 Y0 V& \    “说实话，我的命算是你捡回来的。上次打‘蓝色生死恋’，要不是你在旁边看着不对叫她们来，估计我现在已经挂了。”

    想起来这个“蓝色生死恋”我就后怕，它是一种海蓝色的化疗药水，看起来是很漂亮，清清亮亮，颜色也很鲜艳，但打药的过程就很危险。跟它的戏称一样，如果挺过去了就没事，要是挺不过去的话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 Q- X/ z* a' H6 H    可以说，生死就在一瞬间。

    龙芮就碰到过这事，当时他脸色白的吓人，不过总算熬过来了。

    “甚么挂不挂的。呸呸呸！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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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8 R: ~+ Z" l' L% P& y+ M    现在，我不想听见任何死、没了、挂之类的话，就是怕龙芮他突然遭遇不测。

* R( f/ g  W/ r* f  w9 x2 ~    他挑了挑眉。“封建思想泛滥的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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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都没想，立刻回嘴。“口无遮拦的小屁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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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v) z" Y! c! y7 i    “哟嗬，从我这儿学了不少词嘛，赶情你刚来的时候是小学毕业，现在已经升级到高中了。你当我这里是补习班啊，要收学费哦。”他冲我挤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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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l6 K7 m7 O3 o8 t" h    “上个月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宿一宿的守着你都没合眼，还不够充学费啊！”

: y3 i& Y1 S+ r  T" m    “说是那么说嘛。”

/ [, w0 c4 s8 j' Y, v, f* K    他又开始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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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瞪大眼睛看着，把他可爱的模样收进眼底，保存，封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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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X; j# R6 K- S: e    我一边想一边说。“记得以后每个月要回医院检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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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李婶多给你炖些清淡的东西，少吃油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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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1 P# s, C; V# v    “走哪儿记着尽量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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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多吃水果蔬菜，少抽烟、别喝酒。”
5 Z' N1 l) q/ [( S3 W2 x& B
' ^1 P6 p+ t4 X    “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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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n2 V: I% y: Z    ……

! |8 `4 z2 |( s8 q    他一一点头答应着，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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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絮絮叨叨地讲着，想把他一辈子要禁忌的东西都讲出来。

    可惜我的了解还是很局限，不一会儿就没词儿了。

- Z4 K, N# h) [% @$ Q0 R    他抓抓帽子。“干脆你跟我回去好了，这么多我没法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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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 N& ~1 u0 B    前半句让我心花怒放，后半句听得我心如刀绞。
5 ?) E; t7 n  g* L3 f# O6 ^
, x+ G% L# b6 u# h! S/ D  h- Q- Y    笑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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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记不了有纸，纸记不了有电脑，电脑记不了还有你们家那么些人，让他们一块帮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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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7 p+ k0 _. x6 T' S) l    “他们？那帮人里头除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李婶，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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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T! X( X7 Z$ a    他垮着一张快哭出来的脸，我捏了他两边的脸颊往上提，疼得他哎哟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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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i6 t, T' B/ D% Z& K    “再皱下去就成‘狗不理’了。有一个人关心也是关心啊，再说了也不只李婶，不是还有……你姐夫吗？”我本来想说“还有我”，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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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他握着拳，小脸兴奋的通红。“我想清楚了，我这日子多不容易啊，被胖胖折磨了那么久，所以我以后要做我原先没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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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瞅着他笑。“杀人、还是抢银行、开飞机撞人民大会堂？”

    “牢房里边儿的饭不好吃，我家够有钱了，抢谁去啊，再说了，我又不是本-拉登。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想换一个生活方式而己，前些年光为人家活了，现在觉得特累。要我说啊，人还是自私着点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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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0 [6 D) p/ \9 L' q- M1 ?    回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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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不顾他的感觉，自私的禁锢他的自由，硬是达成己愿。

5 e! q4 O# x, R    所以，我宁愿看着他飞出视线。

& }  u/ p% ]8 O9 m& A- q    微风吹来，带着清香的花草味。

% r2 k9 L4 [, s8 S$ t& [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是他出院的前一天。

猫瞳

第16章第二天，天刚亮他就爬了起来，他闹得很，弄得我也睡不成，只得起来收整行李。

0 M; V, E2 X7 Y6 P) c3 w    龙芮从前天就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了，几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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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E& J( C- E4 ~    那些被甩的可哪儿都是的书被他的主人遗弃了，因为它们太沉重，主人带不动它们。

3 y+ E2 ~, D( L9 B    看着它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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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两本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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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M( b' U' t0 v/ p4 ]2 [/ }0 G    杂志的封面女郎被龙芮画成了长着胡子的“老妖怪”，像这样被他拿来消遣的书还有很多。

    龙芮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只淡然地斜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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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全拿着都行，以后我要看再买就得了。”然后又继续玩他的新游戏。

; p8 |) Q9 C/ X2 T: G/ O  k7 k/ u    跑到楼下小铺里买了只塑料编织袋，没有挑拣，我把它们全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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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足有二三十斤，好在我只有一背包的衣服，带着它们也不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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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逃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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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W/ {1 O+ W0 T    他在一边瞅着我像收废纸似的拖着那袋书，满脸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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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9 A6 r+ G6 Q$ m    我慢慢地抹平折卷的书角。

4 S9 ~% [0 a5 p. r' B5 G$ Z% A    “像我这样的不逃荒还能干甚么呢？”

  `3 S) b; n9 u0 @( H7 {) M    他促狭地眯缝着眼。“就是啊，你长得这么土里土气的嗦。”

    本来只是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只有我自己知道。

    有种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 M, R6 Z# z* x7 r    办好出院手续，我们俩守着大包小包站在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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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都是的士，排成了一条长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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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A1 U  p2 j  k9 Z    “一会儿你怎么回去，要不……我们一起打车走吧？”边说，我边攥了攥手里的编织袋提手，汗水弄得提手湿乎乎的。

: {% g3 \! d4 Y8 ~" v: D, o- p    没有以后，我只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多看他两眼。

    “有人要来接我的。”他伸长脖子，紧盯着马路那一头。

) Z8 B% \( ~5 M, |5 L+ V& F    我极度落寞地耷拉下眼皮。“那就算了。”

; i0 S5 p" I: Z( R) P7 V    “你不先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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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没甚么事儿，陪你一块等好了。”

. l3 K  c! z* E$ {9 }8 g* f: c/ s    过了会儿，一辆全黑的小车开了过来，尖亮的喇叭声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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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芮连蹦带跳的跑上前，敲着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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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很眼熟，圆圈儿加W的车标，银亮得耀眼。

; _7 N1 x0 E) F: A2 b    龙芮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车门打开了，走下来的是卫里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斯文得体，见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卫里明只是打开了后备箱，是我帮龙芮把行李一件一件地扛了进去，他就站在车边和龙芮两个人乐呵呵的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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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看着他和卫里明上了车，龙芮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以后要怎么联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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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见着面再说吧。”

    他怔了怔，继续说。“要不我们送你一程吧？”

6 f0 `0 s& Y: e; J! R    “我要去的地儿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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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g; _/ r: q' n    龙芮的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甚么。

    卫里明也凑了过来。“这个月你虽然没干满，我还是给算一个月的，钱已经打进去了。”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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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m# |6 |6 e- n( S    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就算他为人大方、处事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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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v! a9 q7 z" Q5 b    “那个……我走了啊。”

( y  n6 ]+ u7 V2 U2 q4 l7 `    我朝他们挥挥手，提着破牛仔包和编织袋往另一个方向走。

2 Y  T8 u& r3 c: l    转头的瞬间，眼泪流了下来。

    大街上的，我并没有抹，任它们肆无忌惮地从脸上滑下来，洒在脚下刚刚走过的水泥地上。

6 w; Z8 O7 [% T+ V    我没有回头，更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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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5 g6 V( q1 B) Q' k; x& y  n. e6 p    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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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永远不能驻足的地方。

猫瞳

第17章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瞎逛了四个多钟头，然后去了以前在一个建筑队上干活的老乡家。

    半个月前正巧在医院划价口碰见他，知道他租了个平房，在郊区。

    踏进屋门坎我才明白过来，这屋子里住的不光只他一个，他还把老婆孩子都从老家带来了。我去了也不过是打地铺凑合几晚，可每晚孩子的哭闹和她老婆的叨叨咕咕，让我根本就没法儿消停地睡觉。

! y  p2 L0 A3 {1 _    我在报纸上找了份送快递的工作，虽然远没有在医院当陪护时赚得多，但我再也不想进医院去体验那种心揪的感觉。

* y& V! }3 u! d$ D6 D    自己活蹦乱跳着，别人却在生死线边垂死挣扎，冷眼旁观，甚么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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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H6 f  i  f7 o. J, x) I    一找着工作，我就从他家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找了个住处，用在医院挣的钱先缴了三个月的房租，还买了点礼物去老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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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i5 @! O, ]    见我拿东西来，他老婆立刻变了一副脸，眉开眼笑地叫我再多住几天，被我笑着婉言谢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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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他老婆不注意，偷偷塞给老乡二百块钱，算是答谢他当初肯收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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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跑东跑西的送快递，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

0 ^) V" j, ], F' L) @    进城这么些年，我连一部手机都没有，老板有点不太高兴，说到时候要找我送东西连人都找不到，他说就算有个小灵通也比啥都没有的强。

: l$ a7 U$ M: i. ~2 m+ f* S) C    为了送快递，我先是自己掏钱买了辆二手的山地，还上了牌，现在又让我配手机。老板从来没说过要在工资里补贴，全靠我们自己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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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X1 ^  K0 e0 ~0 d) x    也许是我运气好，正好有同事手机要“更新”，我就花了二百块钱从他那里买了个“淘汰”的单屏直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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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班我就赶着去移动买了卡，充上值。

6 R9 Q0 j7 b' v) q4 o    不用看电话本，按下在心里默背了不知多少遍的手机号码。

# P9 r0 S3 [  @: P    我站在嘈杂的马路边，神经病似的乱揭刷了白灰的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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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了很长时间，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声音。

! H. l7 c3 h6 P. o) b0 X1 l3 E    “喂，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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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他生活了不算短的时间，我知道他每时每刻的声音，但电话里的这个声音怎么听都像那个叫卫里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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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j* b; _    当下，一直燃烧在心里的火种，倏然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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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你谁啊，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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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不耐烦地嚷嚷着，见没人回答就挂了。

    一时间，我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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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定格在我听到卫里明说话的那一瞬间。

1 l+ g2 P+ k: I* y; z    神魂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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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7 b6 ^0 R' ~# D    耳边响起刺耳的急煞车声，我木然的回过头。

    那辆险些撞着我的送货车里伸出一个男人的脑袋，他冲着我痛骂。“你丫的不要命了！”

7 L4 V: ~  X$ W& P# i    我一惊，发现自己还抓着手机，但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路中央，把本来就不宽的小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整条街上都是车子响亮的喇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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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 |+ k! G( n    我迈着机械的步子走回人行道上，车群慢慢地散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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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2 y6 H* C! s; b2 ~7 @2 Y    脚下迈不开道儿，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我茫茫然地就那么站着。

    半夜，我回到租住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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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两口子又在吵架，我这儿清晰地仿佛正在现场。

    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可脑袋里全然没有印象，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塞满了，连一个小缝隙都没给我留下，整个脑子昏昏涨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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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头整齐地摆着一撂撂杂志和书，拿起一本，从上面扯下一张画着鬼脸的扉页。

& K8 b8 c2 Q. T    颤抖着手，在纸背面写下了一连串的手机号码，捏着它颠来倒去的看，直到眼底快盯出血来。

    我放下它，找出打火机，点着了它的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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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胶版印刷的纸卷缩成团，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无声息地化成黑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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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卫生纸把它们从水泥地上扒拉起来，推开窗户扔出门外。

    猛地甩上窗子，我浑身抖个不停。

    我又拿起床上的手机。

    手机的按键有些接触不良，按了几遍才找到菜单项，己拔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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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删除所有己拨电话记录？

& X% H5 ^9 N' q2 E5 {: c/ q    我死死的咬着嘴唇，按了“是”。

    倒回床上，长久未理的头发盖住眼，一切都变得模糊。

4 V! Y( A6 f! W; U" e4 a2 `    我笑着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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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就干净了。”

猫瞳

第18章天气不是很好，早就立了夏，长袖换成了短的，空气里开始有憋闷的感觉。

    日子像水一样的从眼前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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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_) D8 r* \( y    我还是我，日子还是那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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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也配了，山地也买了，人还是那么死乞白赖地活着。

: g: Z- _! P0 {7 r$ t( R! Z    半夜里有急件要送，同事都不愿意爬起来，我去。

' H9 [1 q/ `$ }8 }7 Y    对付难缠的客户，人家都避之不及，我跑。

    要绕大半个城，钱太少，都嫌没油水捞，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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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L8 @2 q" u* L* d, t( M+ \, G% d    整整一个月，公司里属我跑的最勤，被分划的递送区域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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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夸奖我说，要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就好了；其它同事则笑我为了攒娶媳妇的钱，连命都不要了。

    我露出不太整齐地两排牙，说，可不就是，以后要娶个漂亮老婆给我生一车的娃儿呢。

    他们都说我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这样的事儿竟还真让我赶上了。

$ @" m5 W% D5 }! z  c    那天我去送快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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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7 @) J; L1 ?0 m, k/ N. ~0 P, e, Z    第一次到这个公司，它在全城最繁华的商业路段，除了脚下的银行，它一家公司就占了大厦剩下的十层写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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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了一圈儿，我才找着要接收的人，她是个一看就知道很温雅的白领美女，穿着打扮都很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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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签了单子收下文件，我抹抹汗准备走人，哪知道手边凭空多出来一块散着香气的纸巾，回头一瞧竟然是她，她正专注地看着我的脸。

    “天很热吧？跑得这么急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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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 ~$ m' L9 D* t0 g    说了几遍不用，她还是硬塞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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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d  w* Z5 W1 ?* A0 N' n    纸布捏在手里很软，倒真像一张布做的手帕，边角还有花纹。

; g3 H3 J- C- [1 n    拿着它抹汗，我的汗越来越多。

8 z0 r% `0 y" y# D    因为她就坐在我旁边不断地跟我搭话。

    “听你口音好像是河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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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 i0 g( V, W% m1 B5 `    我小心地擦着汗，点点头。

    “真的呀？那我们是老乡了哦，我是保定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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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 X8 s) q3 ^    “在这遇着真不容易，我同学一般都南下了，北上的很少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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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看手表。“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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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是挺兴奋的，拽着我讲个不停，看得出来她为人很是活泼大方，一直讲到我不得不搬出自己正在上班的理由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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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们公司接了他们这个部门的快件业务，他们公司所在的这个大区又正好是划分在我头上的，所以由我来送，基本上也是她在收，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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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_- L& p4 i& [# n    知道她叫叶锦香，是在这个城市念的大学，也选择在这里发展，在公司呆了一年多，职位混得很不错。

# ]# d8 c8 ?. B5 X( s, n; b    我们两个的老家相隔一百多里地，只是她家是城里的，我家在农村。

# X1 M$ ^$ ?! f/ C    我们的话题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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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跟她很相像，不论是性格还是喜好，就像双胞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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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9 v1 T$ \& R    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生活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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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没想过会和她有甚么发展，我只当她是个老乡，而且我觉得她有点像我娘，说话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 k2 o* }" u+ e5 w: m( K; y    直到那一次，她硬是要请我吃饭，拗不过她我只好去了，吃饭回来的路上正巧碰见我的同事。

! I7 ~. ?0 \6 l5 d    他和他老婆一起，看样子大概是准备上超市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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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V$ d  ]8 R    老秦拿胳膊肘捅了捅我，小声说。“你女朋友不错嘛，长得很漂亮，你小子真是捡到宝了。”

1 l& K" x/ v+ h/ e8 U  H    我手忙脚乱的想跟他解释，却被叶锦香一把挽住胳膊，她很自然地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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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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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N' ?( t; a1 k) a: X    她竟然大大方方地朝我同事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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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i6 b, b5 i  O$ e    “我跟远志在一起没多久，难怪你们不知道。你好，我叫叶锦香，你以后就像远志一样喊我‘小叶’好了。”

  _9 i; e& i# [8 E    “杨远志蛮老实的，而且业务跑得比谁都勤。”同事尽可能捡好话夸我，想趁机把我“推销”出去。

    “是啊，我也觉得他老实的很可爱。”

    寒暄了一阵，看着同事走开，我扭过头，差点弄得落枕。

& h% |3 b2 s# r7 K& ?! e1 s    “你干嘛要说谎？”

    “你没看见人家跟你岁数差不多连老婆都有了，就你还打光棍呢。”

( q' Y5 n' V/ C    “我打光棍也不算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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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9 b& i7 b    这年头，男人四五十还没结婚的多了去了。

2 l; e& u# P; T8 r7 h    她俏皮地眨眨眼。“有我你就不用单身啦，我给你当女朋友。”

    我吓的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扪着舌不说话。

2 V+ X! Y# O" v  b7 |6 X3 {    她看见我这样，不高兴地嘟起嘴。“你还不愿意啊？”

    我着迷地看着她嘟嘴的表情，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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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像那个人。

    我不由自主的点头，她的脸更黑了。

    我醒悟过来后又猛摇头，再点头，弄得我脑子里面脑浆直晃荡。

* v2 U' ]' F- z$ N    “呵呵，远志，我就喜欢你这傻样子。要知道，不是你捡到宝了，捡到宝的是我。”

    不知道末了她弄懂我的意思了没有，反正她热情大胆地当街抱住我，对着我的嘴巴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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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0 O- Y5 W0 b* N" y    从此以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女朋友。

' U5 @8 @7 n/ [4 z$ Z  [+ C    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该吃的饭照吃不误，该睡的觉一宿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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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香很体贴，也没有甚么贪慕虚荣的毛病。她并没有刻意去追求名牌，但穿出来的衣服都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9 V9 ~8 Q$ R; y- z  \. P    每回跟我约会吃饭，她总是会挑一些消费不高的小馆子，有时我们就在路边摊吃卤煮火烧，照样也很快乐。

, @( {/ ~4 m% v5 ?5 F0 ]    我笑她穿着职业套裙坐在小马扎上根本看不过去。

    听完，她咬了一大口毛蛋，嘴巴塞得鼓鼓的，昂着头，完全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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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g7 G. X3 @9 R& A% m    我抽了张纸，拭去她嘴角的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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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很乖巧地伸过脸让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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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又看见了他。

    手一抖，慌了神，那张纸差点掉进火烧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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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M, |, l- \/ N1 M    从此以后，我只给她递手巾。

    对于我现在的职业，锦香并没有觉得自己高我一等，反而处处鼓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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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V  E* Y/ [  [6 m% ?. T    单就这点来说，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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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5 a* M8 |2 R    她说，我现在能跑，所以可以蹬着自行车满世界乱蹿，可如果有一天蹬不动了，就没了生活来源，所以我的学历才是一块心病。

& R  y- W3 v, f8 d, s# c! x    于是我办了证，开始准备自学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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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名报晚了，今年是没希望了，明年四月份我就得报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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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专的科目有些我都看不懂，更别说大专了，两样一起套读，弄得我头昏脑胀。她也很有耐心地给我讲解，一遍不行来两遍。

- N" \, ]/ t# }: ~& y    复习的时间很充裕，我们俩每次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她抽查我背书的情况，

    我真的很感激她，感激归感激，除了喜欢，没有更近一步的感觉。

: j% n  g: Y* ^8 T4 _; @: P  f    但如果要结婚，她的确是个好对象。

# ~& B& C* v* q2 L2 O6 ]! ?" a1 }    自从上回老秦见着她，回到公司里不管见谁都添油加醋的大肆宣传一番，弄得人人皆知我这癞蛤蟆竟然真的叼上了天鹅肉。

    不光同事们觉着奇怪，连我自己都纳了闷了。

    我也晓得自己除了长得高、长得壮之外没甚么优点，可她到底是看上我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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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8 ], U8 I& q! P    在她成为我女朋友的四个多星期后，我终于忍不住了，跑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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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y0 ~; \. ]( p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很郑重地。

    “你知道么，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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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R; S  \2 p. c" K6 w, D    她后面说的甚么我根本没注意听，只听那一句，我的头就一下子懵了。

5 I6 l; W6 h6 `' L; ~1 ~- h  p    这话有人对我说过。

猫瞳

第19章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了，没想到愈想忘就愈加忘不了。

    我一直都觉得再也没有机会能见着他了。

4 G9 o9 P( r+ b/ W! S; v9 c    毕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天上，我在地下。

3 M* @4 m/ d2 W  h* Y+ o    如果不是因为两天后，也就是七月底的这一天——

    一大清早的我还没睡醒，就被老板的一通电话派出去送急件，车到三岔口，绿灯一亮，我就骑着山地准备往前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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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连看都没看清楚，眼前黑影乱晃，我就连人带车被撞出去老远，等我强撑着爬起来，发现手肘有点疼，我按了按，估计没伤着骨头，有个不算太深的口子往外汩汩冒血，胸前的公司名称都被盖了一半红印。

    一个操着当地口音的男人走过来，气急败坏地对我开骂。“你他妈的想死也别往我车轱辘底下撞啊！有本事跳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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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一张一合，言词咄咄逼人，我却不出声。

# s9 M& T! H6 {( L, ?$ j) P' i    周围过路的人也围上来一圈，看好戏似的来回瞅着我们俩。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只得扶起地上的车，转身准备走，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 n+ K+ i1 V! e) a    “想走，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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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直视他的眼睛。“那你想怎么样，除了钱甚么都好商量。”

2 {1 h6 R; E0 F$ w9 |2 r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你刮了我的前大灯，还有这块漆，光是回厂都得要个千把呢。这么着吧，我看你小子也拿不出那么多，就给我七百块钱了事，拿钱走人。”

3 U( t. s9 t! y  s% ~    “我没钱。”

    这是实话，大早上的，也没来得及往身上揣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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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E1 g5 W  [9 v3 U: u1 m    他挂着肥肉的脸剧烈抽搐，猛地上来给了我一拳。

( B$ |8 ~3 v) h; R    我被打得一个趔趄，踉跄了几下才站住，抹掉嘴角的血沫子，还是那样硬板板的站着。

+ H7 ^3 x! A% r- Y    “你小子赔是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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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4 K( t1 z$ C; Z/ k    “该我的我会赔，那个漆和灯都不是我弄的，我为甚么要赔？”

    那男人恼羞成怒，又抡着拳想揍我。

; q; L6 ?) C$ u4 g: ~    我连早饭都没吃，挨了他那一拳，感觉头有点晕，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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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x8 \0 G4 C    眼看着那拳都快冲到脸上了，我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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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干甚么！”

+ v/ T( c& P! ^2 Y# O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吼声，一个黑影挡在我面前接住了胖子的拳头，他往怀里一带，那胖子的手就被扭成了麻花，疼得他哇啦哇啦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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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怕自己看错了，还刻意揉了揉眼睛。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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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6 B, _: ?+ G6 f" z1 t* o    除了龙芮，这世上能任性到嚣张的没几人。

4 p6 ~* a" c5 W6 [1 {/ @. }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就挨那儿让他打？”龙芮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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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圆润了一点，头发也长长了，还是那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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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V$ E: r7 I    哽了一大铅块似的在嗓子眼里，我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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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 a0 A2 u: l4 f9 Z    那胖子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你管甚么闲事，从哪儿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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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d( ]% C  y( n' k    “我高兴，你他妈管得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打他干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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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我车刮了，把灯撞坏了，你说我打他干嘛！”

" O. w; J, A. p$ {: o! `    我插了一句。“刮的痕迹是老早的了，还有那灯，地上连碎片都没有，你凭甚么说是我弄的？”

( G/ m0 R* Q/ f- k4 _% P6 d    胖子的脸涨成猪肝色。“就算灯不是你弄的，漆也是你刮的。反正得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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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我刚准备张嘴回他，龙芮伸手把我扯到他身后，泼悍地指着胖子的鼻子。“嘿，你这死胖子讲不讲道理，都说不是他弄的了，你他妈的还吠甚么吠！再说他手都伤成这样了，我们不跟你计较，你倒还当自个儿是恶狗，想反咬我们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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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看你一长得挺漂亮的小伙，没想到是个卖屁股的。你这么急着给他出头……”胖子怪笑一声，勾了勾小手指头。“该不会这穷小子是你这个吧？”

    “是你妈！”

1 @& z8 k. X" Q/ D* a; E    龙芮破口大骂，反手给了那胖子几拳，打得他口吐鲜血，直接趴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胖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直嘟囔，直到龙芮威胁性地扬了扬拳头，他才麻溜地缩回车子里，夹着尾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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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这么漂亮一人，出手这么狠，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再多呆，纷纷散了开。

    他转过身，一步步朝我这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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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感觉到自己停摆了很久的心开始再次运转。

' j7 k. L& [: Z6 G" o: \    他盯着我的胳膊肘，探来寻视的目光。“怎么样？流了这么多血，真不该这么容易就放过他。我有车，你先跟我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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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T9 O0 R9 R1 g( k7 J/ t6 {    我默默地踩上了自行车，勉强单手抓着车把，蹬了两下竟然还在原位，一扭头才发现他在后边拖住了自行车后座。

9 I1 [( z; `7 I2 M% U* s% U    他看我回头，立刻瞪着俩眼。“你没看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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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3 }, R* w* U/ z2 s+ m! {1 _1 B2 L    “看见了。”

6 t  P; h1 ]# }- Q( z2 I    “那干嘛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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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口气。“少爷，我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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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X4 D) l2 U) E7 \    他看看我衣服上的快递标志。

$ \) ?  R8 U0 B; K7 f' ?    “你现在在送快递啊？”

+ Z7 L( i$ v% y! b( x: E! o8 k    “嗯，我还得赶着去送急件，去晚了要扣钱的，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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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乖乖地松开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你现在怎么联系？”

    “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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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下话，我就赶紧蹬着车跑了，留下龙芮一个人在后面大吼大叫。

    “嘶，轻点……”我咧咧嘴，吸了口凉气。

    “怎么搞的，摔这么大的口子？”锦香的眉毛皱得快要打成结了，用棉花蘸着酒精给我消毒，另一边还不忘数落我。“疼啊？该！谁叫你不悠着点儿骑。”

    “没甚么，只是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挂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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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4 v! w, o( N. ~9 i- f    “谁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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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1 e3 {7 f  @2 {: O" I    我努力闪躲着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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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面前，我始终像个做甚么都不对的孩子。

    “……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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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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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8 \+ r6 }& ?3 L4 P4 L    她没再继续问，因为她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为甚么会说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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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Y% K- q# V8 J8 G7 V    有时候，我觉得她对我的了解，绝不仅仅像男女恋人那么局限。

    我要是说上句，她立马能接下句，这一点都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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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8 ~9 M/ @# T. R# D9 `* r    不知道为甚么，那本来应该是很贴心的举动，却让我感觉越来越不得劲。

% H! s8 n' t( D7 a    有一种不论活在哪里，都能被人轻易看穿的不安。

5 d, n6 E, P& s7 }& ~  j4 h    缠好绷带后，她亲了亲我，然后靠在我肩上。

    “我现在一个人住，租的房子蛮大的，甚么时候你搬我那儿去吧？也可以省下这边租房子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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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t5 a- T+ c9 D' p) }    她的眼睛像把钩子，想引我进去。

    我低着头，没答话。

% _0 U5 R" v0 C: X    作为她的男朋友，女方先提出同居，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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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h+ Q1 ?+ i  }8 j4 ~  H    她又说。“我相信你，所以愿意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呢？”

    我却想起了那个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起的人。

8 |0 n* n  K' I6 M8 |    “不用这么早，我们……才谈了几个月。”

    “我同事的宝宝好可爱，弄得我都有点想结婚了。”她冲我暧昧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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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W$ y, e! D0 B; k    脸上火辣辣的，我结结巴巴地乱作手势。“应该……那个，要先……先结婚才生……小孩的。”

( Q# S* \9 x3 S5 P, _) V% R, ]    “远志，你还是处男吧？”

    我的脸越来越红，轻轻地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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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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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 p, a& {$ E! l8 n    我并不吃惊，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交际范围总是比一般人要广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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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头，眼睛里夹着某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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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不会……”

    “不会。”

3 X2 e- P1 C& x/ i! q  `- p: B    得到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她笑得满足，很欣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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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我在心里自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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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W0 J6 C  ^  o    我不会因此而看轻你。

& t' b. O7 g/ S+ u, @- G5 F; _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抱有残缺的人。

    你无法给我完整的忠诚。

% U- m5 X  D. h9 B  ^3 N    正如同，我无法给你完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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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P+ o( _' T; G3 y4 I  K    第二天刚一回公司，还没等喘口气，会计小张就扔给我一张便条纸，黄色的小纸条上记着一个手机号码。

    “有个人刚打电话找你，说是你朋友，这是他给你留的手机号，要你回来以后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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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g! t3 @9 b! v+ J/ d% c    小张是个连片子嘴，哗啦哗啦地倒完又埋头忙自己的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奇怪的思忖，会是谁给我留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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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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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 F% S( x/ J    不能啊，他今年年初刚娶的媳妇。上回我问他，他还说没有来这儿找活儿的打算。再说，他也不知道我现在公司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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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3 j' \! K1 I& f- W. ~) Z    连续想了几个人，实在是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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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o: y8 u: \! }    跑到走廊上，我摸出IC卡插进机子里，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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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是我找不到电话接业务的时候用的，我平常就用打市话最便宜的IC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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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S8 a9 [. _. ~9 }$ v$ M+ R* k. P    嘟了几下，就听那边有人懒洋洋“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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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甜润、轻快的嗓音——

$ I* g. A6 w$ J) C/ |    “龙……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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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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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i3 r& k5 w( h1 u& v! Z    电话那头突然来了精神。“你小子终于回来了，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你还在外边跑，这都几点了，你没吃饭啊！”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的电话？”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啊？当然是用大黄页查的啊！”

    我这才想起我们公司的工作服上印有公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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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 O6 m4 T    我一手绕着金属电话绳转了几圈，直到指头被圈线勒得发白，我吭吭哧哧地憋出句话来。“找我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也不是……”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无力地靠在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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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跑那么快干甚么？”

$ S. M2 n& G" S    “我赶着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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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i, W4 I/ S+ ]    “你的手好点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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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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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t7 B4 G, O6 v9 @    事实是，我今天只有一只手抓着车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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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G. D; N2 X& l5 u    几乎是他问我答，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我不冷不热地应着。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个人逐渐拘束起来，话也越说越少。

    想听他说话，想跟他说话，但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想起我打给他的那一支电话是那个男人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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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M( Z- G9 I0 L+ a( _( j    卫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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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名字我只听一遍就能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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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个既然在一起了，还能有我说话的地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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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R3 X( z" Y7 b! c) v    他是有主的人。

    要是我自己不狠下心来割断这荒谬的单恋，恐怕一辈子都得这样纠缠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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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间出来玩玩吧？”他说。

% D+ a: \- H' x& t    冷漠。“我每天都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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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 I$ E8 i; V. w    “那你现在呢？”

" X& @* e* h# K. p    “下了班我要去陪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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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半天没声。

    话说得很快，也很溜，可心里就是难受地不舒服。

8 i% A& l1 q+ N3 b* S2 z    半天，他才开口。“那就算了，下次我们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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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7 s0 W  g6 v# h    正当我准备挂电话，他突然出声。“这是外边的电话吧？你有手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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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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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 H: I1 ^) B1 A; X+ m+ B9 ]1 i    “真的，我挂了。”

; Q  }. n+ I( S3 l' e8 H4 Z. S    电话筒被我抓得滚烫，挨着脸的听筒上面沾满了汗水。

, @6 t* f% K. b    扣上话筒，眼角止不住的泛起潮。

( o1 e6 P7 Y; r    深吸了一口气，搓成团的黄纸条划了个弧，掉进垃圾箱里。

    我又回头看了眼垃圾箱，摇摇头，僵硬地走开。

    我的初恋，就当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吧。

猫瞳

第20章我躲着他，他深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过了两天干脆来公司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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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6 S2 N4 Q1 a7 U+ Z1 ?0 L0 {    大老远的我就看见他坐在公司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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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挺会找地儿的，在花坛边上拣了块阴凉地，有小风吹着，又晒不到太阳，看他样子还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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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r! i9 D  V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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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R: u1 ~3 F    “回来了你。”他嘟着嘴，像个一直在等阿姨等了很久的小朋友。

    一瞄眼。

' {: L" M3 C+ }: S0 t  o    吓，这家伙还带着农夫果园和蛋糕，当这甚么？讨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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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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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学着我温里温吞的口气。“‘你——来——了。’喂，杨远志，我挨这儿等你一下午了，好容易等到你，你就来这话？”

    “怎么不到里边等呢？里面还有空调吹，不比这舒服？”

    我把车子锁好，搬起后架上的几个纸箱。

    “我帮你。”龙芮抢过上面的两个纸箱帮我拿着，他撇头看看我已经下了绷带的手。“手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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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W2 U; Y7 @  p( R9 {9 E    “好多了，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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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4 T* j# j0 G    “我们俩谁跟谁啊？一会儿请我吃东西就O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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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偷地打量着走在身侧的他。

& {2 K5 `2 v1 ?# m    漂亮、而且又不是很女性化的面孔精致如初，比在医院的那个时候又白了些，头发也长长了，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长一寸多。

    “我又变漂亮了吧。”察觉出了我在看他，龙芮瞅着我嘿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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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变甚么。”故作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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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打我一回家就买了N多保养品狂补呢，还没见效果啊？”他翻出手机，用那个像镜子似的手机盖来回照，摆弄了一会儿，很失望地又问。“真没变漂亮么？”

    我稍稍别过头，扯开这个怪怪地话题。“医院……去过了吗？”

    “刚才从医院回来呢，每个月都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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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_+ g' }" |& \1 W0 T/ ]: X    “检查结果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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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好的啊。”他答话的时候稍微有点迟疑，我也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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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惊讶地环视四周，小声对我耳语。“你们公司好小啊，这样有甚么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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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P4 ], ?: p0 E8 e& V+ }    我们公司是租得人家的房子，一个民国时期的两层小洋楼，那个年代看是挺洋气的，现在看来就跟危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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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K/ ^) h* U. h2 u2 ~2 e& u    “还行了，太大的要文凭，进不去啊。”

: u, f/ P* K3 R% _- j    “要不我帮你，卫里明他认识很多人的。”

    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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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用了，我在这儿干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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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发现我的不对劲，脑袋一连晃了几下。“太小了，说不定哪天就得倒，到时候你不又得重新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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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5 G1 ]+ m) y7 ~  R    现在竞争很厉害，特别是我们这种快递公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夹在中间最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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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你就咒我吧你，我还没干满半年，连押金都退不了。”

; c5 w$ B8 Q( y% T$ V' j" n    仓库小朱把货接过去，签了货单，就算下班了，我带着他出了公司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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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跟他出去玩，我就脱了公司的制服，换上件平常穿的短袖。

0 \+ z+ p/ s& R% z# t, W. v    我问龙芮。“想去哪儿？”

) j+ y# ~/ F( h" @+ T9 }    “现在还早嘛，要是十点来钟的话我们就可以去吃烧烤了，我想吃毛蛋啊。”他一副口水直冒的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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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啥十点，我们街对角就有一家毛蛋摊子。”

2 h& t  f2 f  {5 w8 k7 ^4 C4 n    “吃过了，味儿不正，还是王府井那边的味儿好，除了那儿我都不吃别的。”

. N" n, P% S  c- X    他还是那么挑，不入眼的东西进不得嘴啊。

    想当初，为了给他买对口的蛋糕跑了不少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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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大年初三的那块蛋糕，我沉默了一会儿。

+ Q% S* U( C$ K" o. t* g7 |9 T% d    “别净挑便宜的，前天我刚领的工资还有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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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睛一亮，怪笑。“那就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把头伸出来让我宰的。三十晚上我买的卤鸭舌头好吃吧，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家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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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5 c2 B" I, w8 p& c    我想起了那个味道，肚子也禁不住诱惑地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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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远啊。”

9 u, K- Z8 @9 J  D# G    我记得他说过那店在新街口，难不成我们得跨一个区去吃东西。

    “反正晚上又没甚么事，也不算太远嘛。”

) ]0 ~/ S$ }% c, N( S- S    “再说那家店巨好吃，保证你去了一次想两次，去了两次想三次，去了三次——”

    “吹的吧？”我打断他的夸大其词“鼓吹”，说穿了就是懒得搭地铁往那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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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I+ [8 M. N/ Q. V    “去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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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H( U' @1 C6 i! A/ j, F    他不满地撇撇嘴，把我塞进一辆刚招来的的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