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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猫瞳

《我爱农民老木》 BY 韩小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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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2:1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木弟弟锁子出院那天,我去找了老木。
& y8 O9 z6 i" f. |  不知怎地,这次一看见他,我就主动拉起了他的手。之前,老木拉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一遍一遍,反复搓着。而这次,是我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拉着他的手。老木遒劲的手很大、很厚实,手指精干精干的,摸着很有一种安全感。
6 v$ M, O: q  k; X- i  我是如此的兴奋,自了解一些事情的真相后,我感觉老木是如此的高大。
( t5 f' M. v3 }( O  冥冥之中,似乎在一直期待着与老木再见,而事实也确如此。这种兴奋令我只是拉着他的手,定定地注视着他,而忘了要开口和他说点什么。 0 w$ q  O# J" K
  阳光照射下的老木细眯着眼睛,笑着,没吱声,任由我拉着他的手。
! `  r8 d( S( Y  X3 C9 w9 w  那天上午,我陪着老木,自始自终都很开心。我先是陪他去买了盐、牙膏、肥皂、洗发水、塑料水瓢等日常生活用品,接着领他去了我们学校,参观了我的宿舍、会议室和教室。我还送了他一套迷彩服、几件衣服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我告诉老木,衣服是我淘汰了的,你不要我也只能扔了。笔记本呢,你虽然是庄稼人,可你有手艺,买啥卖啥,总免不了记记帐。 7 k7 N- x( o' [( {$ o) b. z
  一路上,我告诉老木,我姓韩,元旦出生,所以叫韩小元,以后叫我小元,或元元就行。我还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怎么到这里来的,到了这里后又怎么怎么喜欢上这里的。
7 O9 @( Y4 |$ h  w* B3 e. Q  当然,我还给他讲了很多有趣的事儿,包括笑话。   n, b' L, d. q7 P2 P
  我给他讲了很多笑话,其中有个是说,从前有个射手,很喜欢吹牛,逢人便说自己有百步穿杨的功夫,别人不相信,要他去当场表演,只见他拉弓搭箭,照墙上就是一箭。然后赶紧跑上前去,在箭射中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并说:瞧啊!我的水平太高了! * H) a) q0 B( H* N& T
  听完这个笑话,一向笃定的老木笑得的脸色都变了,脸涨得红红的,透着农民固有的淳朴与可爱。 ; B7 {- \$ @: o1 W  Z' M
  临离开时,老木主动拉起了我的手,说:“先生,你是城里人,还是教书先生,老木呢,是个庄稼汉子,没啥文化,没寻思你能这么瞧得起我,老木打心眼高兴。”
: X0 z1 A9 U( F/ O% S: L+ H! |  我直楞楞盯着老木,就像那天在山洞老木直楞楞盯我。 * \( H9 s0 E: Z+ A
  我伸出手,为他拭去眉宇间的一小块泥巴。不知怎地,手刚碰及那张刚毅的脸,我就再也控制不住,像个女人般,把头偎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他的味道。
' g, s$ g; c+ S$ x! V  徐久,我才抬头,依依不舍说:“老木,回去吧,小元会去看你。”老木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爽朗一笑:“那敢情好呀,就怕你不敢再来了。” . Z8 e2 _6 N% _- d; q
  老木走后,我开始做起了好梦,梦见自己去乌岭沟村,和老木相逢于山洞,山洞里,他再次脱掉外套,露出健康结实的胳膊,用健康结实的胳膊勾住我的脖子,我与他健壮、结实的身体发生激烈地碰撞。   e9 ~0 D: I$ Q+ `3 |; ?
  我开始思念起老木来,如一首歌所唱,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 J' p& c8 C) R* A  我把老木做的木凳,搬来一个,放在宿舍的窗台上。在多次失眠后,我点燃蜡烛,写伤感的爱情小说——两个男主角偶然邂逅、一见钟情,但最后他终于还是失去了他。我一边看着木凳,一边写,把自己幻想成其中一个男主角,另一个是老木,写着写着,满脸泪痕。
5 m: t' x8 t1 d3 a- j2 |   ' \' J. }5 r+ U7 _! ^# R
  我送了一个木凳给康兵。
$ s2 Z) M( t4 H  o  本来,我和康兵是不说话的。周末,学生们留在学校补课。补课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因为我发现,这所乡村中学的教育很差,很多孩子读了初二,却连简单的小学生作文都不会写,还大段大段出现错别字。 & e3 ]3 U0 h$ T* b
  康兵听说我打算义务给学生们补课,自告奋勇说要与我轮换上课。这让我多少有点意外。那天早上,我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他在低头备课。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他没抬头,眼睫毛却在快速眨动,我猜他一定已感觉到我来了。 - I. n: J2 q/ w  b. I
  我轻轻地问他:“你不理我了?”
# g2 ^/ p9 q0 N2 p, b7 `6 I# P  说实在,老木走后,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对康兵不怎么怨恨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好象看谁都很顺眼。我甚至想起山洞的那只狗来,我在想,咦,这只狗其实也蛮可爱、蛮忠心的。
( ?. I5 a& ]; |+ T! ^/ H* T' s* s  他低着头说:“是你不理我了。”
* X% l' j& T  Y  b/ M  有笑容在他的脸上慢慢化开,我故意把脸靠过去,我说:“你不要开玩笑啊,我可当真的。” ! f0 x2 F3 w  f1 _
  他抬起头,脸色微红,目光快速掠过我的脸,不说话。 $ u* J7 g5 T# e7 q
  看他的表情很放松,我多少松了口气,仰靠在他对面的长椅上。我说:“我送你一个木凳吧,老精巧了,我老喜欢了,谁也舍不得送。不过,看在你主动补补课的份上,就送你了。” - P" e% _( d" ?, x- Z
  康兵说:“我不缺凳子,要送就送那件米黄色高领夹克吧!” ( r% l5 v; D6 i0 x4 ?2 S
  那件米黄色高领夹克是前男友崔博送我的,打包时,不小心夹在了衣服堆里。有一次,康兵过来,看见了,试穿后,在原地一个劲儿转圈,非要我送他。我没答应,不是我舍不得,我是不想看见他穿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堵得慌。
; D! N! A0 y- @1 e1 V  我说:“还是送你木凳吧。” 8 l" G* m6 w" \1 f* V: `, C
  康兵黯然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5 q" j, d, ~9 L  S+ o" A6 q  米黄色高领夹克已送老木了。我没想老木会选这件,我说,老木,喜欢哪件,你自己挑吧。
9 Y# a3 R5 J8 P& F  老木死活不肯,说他一个庄稼汉,穿着糟蹋了。
/ Y) t# M3 {! J- Z8 L  见我脸一拉,阴沉得可怕,他小心翼翼把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战战兢兢问,非要选?
' N0 P# i7 O: d: X  我用毛巾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拢了拢被风掀开的领子。 8 \" s! F7 E! [  n' [9 o& g1 E" q
  也许,老木从来没有穿过一身好点的衣服,甚至是新衣服。我说,恩,必须选!他眼圈一湿,这才小心地把手伸向了那件米黄色的夹克。
2 z$ I- n7 P, d/ p6 V  老木说,就要这件了,抗埋汰。
+ Z! C& v: F* ?( @  ?0 B  老木选完后,我就对自己说,真该早点把这件衣服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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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前男友崔博风尘仆仆来到学校。 ; ]" g6 B+ v$ l$ E2 ~* s/ k
  一进宿舍门,他就扑到我身上,我用力推开他。他松开手,脸上恨恨的表情。我不悦问,你怎么来了? . n5 A$ V4 v! J" s
  他反问,我来不行吗? + y; b9 h4 i8 E# Z4 I- K
  我没话,帮他打水洗脸。等我端水进来,他已经换了一套笔直的报喜鸟西服,甚至还系了红色的领带,别着灿灿的领夹,冲着我一脸坏笑。我吓了一跳,或许是在山区呆得太久了,很少见到这样严肃庄重的装束,我心里暗笑自己也快变成了山里人。 , i* X  D5 r2 H0 K  |, D
  崔博一边洗一边抱怨来这里的山路难走,他大声地和我说着,语调夸张。
/ s& w1 v/ s8 R) ]  屋子里有点抑郁,我没理他,拿了长凳坐在走廊里。宿舍区静悄悄的,阳光直直地垂落在院子里,院子里的一切都被照得闪闪发亮。偶尔过来的秋风掠过树的叶子,厚厚的、发亮的叶子便发出低沉的呻吟一样的声音,听起来没精打采的。 ( Y; z- L/ H- q0 ]$ F5 ?5 _
  崔博走出来,坐在长凳的另一头,长凳狭窄而坚硬,他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我,说,这里这么无聊,你也能呆住?
0 W" J4 z/ q4 |0 d) [; v% t  我没吭声,心里想着怎么开口劝他马上就走。他看我不说话,有些气恼,说,我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 8 x0 c& t( k4 u9 F5 |
  我是不想和他吵架,就岔开话题问,你的初恋情人呢?你的富裕的美利坚呢?
9 |# w) r# k' S) E  他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出了点状况,暂时走不了。
, n/ z9 @9 P. @  我说,既然是暂时走不了,等就是了,跑来这儿干什么?。 2 f0 G) }  q1 }6 A% s+ Y4 {% t  p
  他赖皮狗般“嘿嘿”笑了两声,说,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 h: ~4 E: W- S/ _( b, b
  我说,你没必要来看我,电话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 Z8 _+ V. ?/ \4 c! F5 ^  他全不理会我的话,耍赖似的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5 b1 |3 |  p  z) P2 X/ ]
  我禁不住微笑了一下,刚见他时的那种愤懑抵触情绪逐渐缓解下来。侧头看他,见他近乎半躺在长凳上,一只手放在档部,上下轻轻蠕动,勃起的阳具把他的报喜鸟西裤顶得老高——他没穿内裤。
! w9 ?0 O+ F' f9 w% ]' m: f/ b% g  我心里“砰”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连空气里似乎都颤动着肉欲热辣辣的味道。 * e; q% s2 }# S* g. c
  一定是我的眼神触动了他,他起身,侧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亲爱的,我想要。
# E( X  {  x2 x- k8 E2 G- s3 H  被他强行拖进了宿舍,关紧门,屋子异常压抑。
5 C: w& S1 a; Z. B& J$ k  为了使我尽快兴奋起来,他亲吻着我的乳头,吮吸着我的下体,一次次尝试,可每次都不行。开始,我还配合着他的动作激烈动作着,后来干脆一声不吭地等着他的努力。 4 T2 l9 Y) ?: D! g: P2 r
  汗水顺着他的脸、头发、眼睫毛流下来,落在我的脸上、肚皮上。终于,他的身体像一块解冻后的肉,瘫软无力塌在我的身上。他把嘴凑于我耳根,小声说你怎么硬不起来呢,是不是不行了。接着,又长长叹口气,问,是不是很久没碰男人才这样?
4 t6 i- J! G0 g6 ~) P; G  我不说话,沉默里现出疲惫和无奈,内心巨大的绝望和悲凉,让我无法自拔地沮丧,我没法解释,没法告诉他,在他亲吻我身体某个部位的一刹那,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他亲吻别的男人这个部位的情景,那情景像冰一样让我性欲降到零点。
: p7 F8 d. w' Q$ l9 W  半个小时的劳作加上五个小时的旅行,显然让他很累,翻了个身,他很快就睡着了。 ( F* @# @' |: i: {' B# i6 O
  我起身靠坐在床头,昏暗的房间里,他的裸体闪着幽暗的光芒,从脸侧到乳头到小腹再到长满腿毛的大腿,每一个部分都充满诱惑,然而这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性感,如今已成遥不可及的幻觉。
3 S7 Q3 L1 O! h, E  从目睹了他和别人搅在一起的裸体以后,我再也没碰过他的身体,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患上了心理疾病。我提出过分手,但他却坚决不肯,他用了很多眼泪和很多话,说明那次越轨是一时寂寞、一时糊涂。
0 ]$ Q: y  B$ s" N  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 * H3 e4 w. q! f, B
   9 q, u/ j1 }+ h
  突然有人轻轻敲门。 ; F9 E. e/ ?- `, I' A1 j
  我犹豫了一下,猜不到谁会在这么无聊且压抑的中午来找我。敲门声越来越重,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沉默。我只好爬起来,穿好衣服去开门,是康兵。 + o* }" h- K4 g; V
  他一身瘦身版休闲打扮,紧身的牛仔裤配以高档双面夹克,像一棵生机勃勃的树,显得时尚、阳光又不失青春、活泼。
2 p$ |$ g% I3 x  见我盯着他看,他有些羞涩,说,中午没做饭,我们去镇上的小饭馆吧,我请客。
& k8 t% {4 C2 i) B4 D% E' _1 |  走到宿舍的走廊,我下意识地带上房门。我说,今天我不想去了。说这话,心里全是愧意。
, j+ l) a  ]# O& P  他没听出来,急着声音问我,为什么?
# h0 @  y; V5 j7 ^4 v+ {  我说,我身体不好。
- ?, C* \: i5 @% n: s. b  他关切地问,怎么了?感冒了? 8 w& J+ u! [4 m- [$ q
  我说,头疼。说这话时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6 U; M+ D  R3 U+ t" u3 |% G
  沉默间,崔博突然在房间里喊我的名字。崔博的声音让我们两个人都惊呆了,抬头看康兵,只见他的脸色慢慢涨红,一丝恼怒从他的眼睛里播散开来,他盯着我,却不说话,他的沉默让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好久我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同事过来了。 ! O6 Q& M" J3 ^+ ?* Z! y
  他的脸阴成暗灰色,什么话没说,扭头就走。我喊他,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我追到走廊的尽头,而他的身影已隐没在山坡下的树阴里。 6 g: n8 V  v, G$ `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崔博说他想喝水,我给他倒了一杯,他看了看却直接泼到了地上,说,这水里有泥,给我换一杯。 $ q' v1 ~/ p# H8 f: x; ?/ B
  崔博的话让我心里原本压抑下去的火气突然迸发出来,我说,都是这样的水,你爱喝不喝,怕脏你就滚回去。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轰响,火气冲得我有些头晕。
& N* U: r. a4 m# @  崔博说,你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刚才是谁来找你?
' f* ]0 o$ J9 y  ~- \6 \' c  他的问话让我心烦意乱,但态度上有些缓和,我说,你今天就走吧,我这里的条件不好,你住不习惯的。 / b6 t  g* q$ t+ Y8 {
  听这话,他一脸惊疑,说,我刚来你就要我走?我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就要多住几天,签证要一个月后才下来呢。 4 r9 @7 p. z8 R) W& g
  我摇头说,我的课程紧,没时间照顾你。他说,我不用你照顾,就让我住在这里就行。
  L& }; E7 Q' P0 I+ v; e4 w  我一时无话。 1 h0 J- {, [" P
  下午,我在办公室备课,我忽然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回头,是崔博过来。我皱了一下眉,看他还是穿着那套庄重的报喜鸟西服,这样的打扮和学校的环境很不合拍。 1 {1 H6 O3 a) j
  我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 u& K- \+ U% W& [3 s) ^
  他反问,我怎么不能来? $ h, T6 c* V, R- Q
  他在办公室东张西望,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和陌生的,连粉笔他都要拿起来看上很长时间。 7 u7 f* b& i2 R6 C1 [
  我说,你回去吧,我还要上课。 % H/ J7 A" z5 X* K
  他说,我去听你上课好不好?
3 C* u9 Q& }4 Z, K* u" g* A0 D/ W( R  我很坚决地说,不好! 1 t- b: r! E* `( K, R
  他轻轻“哼”了一声,很不屑和我讨论似的。 ' k" ]* k6 o; O# U- f
  补课一下午要上两堂课,我的课安排在后两节。课讲到一半,我看到崔博从后门溜进教室,在后排找了一个空座坐下。
: [/ c$ y' E; ?; R# I2 t% o) I  他的出现让教室骚动起来,学生频频回头,这不仅没让他难堪,反让他有些沾沾自喜,高高地抬起头。 / g* v$ ], s: H7 I/ F& e7 X
  我大声咳了一下,以发泄内心的不满,但崔博对我这样的反映毫不在意。 2 e$ o4 l( C5 P5 Z0 E) Z
  晚上,我和崔博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饭,他过来以后,我很少做饭,两个人就一起去外面吃。
- u# Q) Q9 N3 U; ?, q  他很挑剔,嫌小饭馆脏,以至于我们把附近为数不多的几家小饭馆都吃遍了,直到我发了脾气,他才勉强和我固定在学校门前那家小饭店里吃饭。
% R2 g$ H5 s. W  吃饭的时候我对崔博说,你还是尽快回去吧,这里的生活实在太苦,你怎么受得了? - ^! J  }( ~# ^! E1 l8 i
  崔博顿了一下筷子,说,我是要回去的,你不要赶我走。 4 \' X* j' J* J/ m4 y/ H2 K
  我说,你在这里呆着有什么意义,只会影响我的工作。崔博脸上现出些许不以为然,他说,这也叫工作?回城里带高考的准大学生才是你的工作! % d& Z$ g8 e7 s# U* a
  我说,我不和你吵,我现在是老师,这就是我的工作。 ' {. m' T5 [% U$ c5 h- Z" A+ f
  我已有些厌倦。
4 M. v) G2 q- u* g  我们长时间沉默着。 & P. ~8 x- e; [1 D# b# g
  从饭店回来,路过宿舍楼,看见康兵正把晒完的衣服和被子一件件拿回房间。
) |3 Y- R% Q: E( y8 ^3 M0 `  见我,他端了长凳让我在走廊里坐,他自己拿了小板凳坐在我旁边。前几天下雨,院子里还积着雨水,夜晚一片蛙声,白天则有无数蜻蜓在泛着绿色的水面上飞飞点点。房檐把昏暗的路灯光挡在外面,几只苍蝇在阴影里“嗡嗡”乱飞,单调的声音让人压抑。 2 @8 n% v8 i% ?5 o9 \
  他问:“你同事回屋了?”   \- `8 {3 I& d# b
  我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6 M- h4 _8 }2 X! x3 F2 p  他又问:“你和他挤一起睡?”
5 F; q& [) i& `0 W, {( h  我不语,过了好半天才说:“他自己跑来的,我也没想到。”连我自己都听出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 b$ c# I, v/ w5 L2 s4 ?  他打断我的话,说:“你不用和我解释。” 7 [; G3 ~: V3 {
  我转头看看他,从他的脸上我找不到我需要的东西,我知道他心里一定还在责备我。
9 y: R) \# z/ x( G  这时他突然叹口气说:“你是有归属的人,我本来应该记住这一点的。”
& x( @' g; Q- ~! Q5 k; c0 _4 r: X. B  他这话让我的头“嗡”地响了一下。
' Q6 K# V3 m; ?% E8 z" ]1 n4 I  虽然,到目前为止,我和康兵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也告诉康兵——我和他一样,都喜欢男人。只是,我们一直在回避这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不是个乱来的人,而我,也不是。 ) @  O. i; \) h* {9 _/ f  L# _' @
  我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有微风吹来,饱含着水草阴湿的味道。树叶在响,如起伏的海浪声。 , B# B4 o$ ]- g
  他问:“你会离开这里吗?”声音里满是怅然。 , B3 ^- ^* s  U& K0 ^) @
  我说:“你为什么会想到我走呢?” # s9 P6 m; a6 N/ z
  他说:“我做过很多个这样的梦——你突然消失了,我到处找,却找不到。” 6 \& C' X  a- v! d) r/ P
  我说:“那是梦啊!”
0 F* E& g3 f% y+ I  他不说话,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好久才语带伤感地说:“我早知道你是要走了,你是高原上的候鸟,来来去去。”
5 f1 [3 k) e6 N: r9 h" L  这时,我的房门打开了,崔博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8 X! |7 Z! ~% Y) }4 T& k  康兵有点慌张,连带着我也有点不自然,站起来向崔博介绍他。康兵很平静地说:“你们聊吧,我洗洗脸。”
& p7 }: o. k* z. o  说完转身回房间,只留下我和康兵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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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P( B2 D# T赵小良终究没来上课。 $ i! u' h7 v( T( {4 x
  我是在集市上看见赵小良的。现在,我养成了习惯,每个集市的中午都要去转转,我的目的很明确——希望能碰见老木。 / z( A- r! q: f& g0 b$ L& D0 J4 N
  小镇的集市是方圆几十里最大最繁华的集市,一逢集日,人们就丢下手头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活儿,穿上自己最满意的衣服,绕过曲曲折折的山路,来到集上浪一趟;或者抱了一只老母鸡,牵着羊,到牲畜市场上去做买卖。也有媒人在集上促成了好多亲事,甚至每年都有几个不安分子的女子从这个集市上跟人私奔。
' x& d6 q4 ~) P, K4 J: r  总之,在这样偏僻的乡下,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心花怒放的场所。
( `1 Q) U% L6 R" K' x  在这个令人心花怒放的场所,我看见了赵小良。他穿着一件短得差点就露出肚脐眼的肮脏的蓝色粗布衣服。
- T8 p& F0 n3 b1 h  赵小良正和他妹妹一起卖羊。赵小良是个结实得石头般的孩子,眼睛不大但很机警,鼻子比小狗的还灵,嘴巴阔阔的,上嘴唇生气似的向上翘起,他跑起来比羊还快。
, T) g% [9 f! J' |* A  正是当午,太阳仿佛在冒火,许是山路走多了,赵小良的妹妹又累又渴,喊着哥哥,我想喝水。
; w; n$ x3 R/ w  赵小良说,羊没卖了,你自己去牛肉面馆讨水喝。
! i! V8 P; }1 U4 f& r' x. a) B' J$ V  M  妹妹不去,赵小良自己也觉得害臊,不敢去讨。妹妹说:“哥哥,要不我们喊吧,喊能把羊卖出去,就这样……” ! `  L- Q: Q- P& T" d) ?4 D- k- Y
  她咳嗽了几声,咳出一口痰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伸长脖子,做出要高声喊的样子,但只喊了一声“哎——”就停止了,脸窘得通红。
2 d$ q/ s/ K9 ]) l- R  赵小良指着妹妹的鼻子大笑,妹妹也笑,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这一回是真的呛住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U% [$ Y" t, Y0 v$ x  赵小良朝妹妹扬了扬眉毛,转身勒紧布裤带,撩起小汗褂,一把抹去脸上的汗珠,大声喊了起来:“羊哩,卖羊哩,又肥又壮的乌山大羊哩。” 4 G& t1 W' d6 F! X$ ?( Q6 f
  赵小良一口气喊完,因为紧张、激动和腼腆,而羞红了脸颊。喊完了,看见我,赵小良本来已经羞红的脸倏地变得更红了,火烤了般,红彤彤的。 * o4 R' s8 @  t8 F! K
  赵小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爷爷生病了,没钱治病,只好把家里的羊卖了。”
; U9 j/ p' [2 N' i* N( s# E  我请赵小良兄妹吃了饭,还给了他三百元钱。 ( d! A7 K0 I2 s  e3 k% A6 n+ T
  我说:“把钱揣好,先找黄医生(乌山卫生所医生)给爷爷看病,老师隔几天再去一趟你家。”
8 z/ @% Y0 m# y3 @( }  赵小良的妹妹把身后的背篓提到我面前,拉开上面的青草,露出一只大白兔。她仰头看着我说:“叔叔,这只大白兔是我养的,送给你。” ( q0 f* q2 ^& _3 i8 q" m7 J7 e
  大白兔很可爱,让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它长长的、柔软的耳朵,摸着摸着,我的泪就要掉下来了。
7 p# {" X" n; M# N- i5 Y# K  我说:“谢谢,你先带回去好好养,等生了小兔崽,再送叔叔一只。”
1 W6 `- W2 G$ g. E# b  赵小良笑着,不说话,趁我再次低头看大白兔时,他突然拉着妹妹的手,转身跑掉了。
. n( l  M. r+ }; |1 }/ S   6 p1 H6 t! T* x3 y9 D6 j* ?& z
  回到学校,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 ^5 j* @- I1 O& {: P
  崔博问:“你吃饭了吗?”
" P" Q9 {- _1 g5 Z  我不语,见到赵小良后,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 P7 q3 o3 v2 F6 ]/ Z5 F0 ~' Y
  崔博说:“他(指康兵)把饭做好了,一直等你呢?”
" }% x& b1 W; ~  X5 o# l# x  我仍不语。 1 @. g* `; ~, W0 V- |* N; Y7 g
  崔博提高了嗓门:“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 D, w/ P0 i# [; h% ]3 Z
  我白了他一眼:“你还是早点滚回去吧!”
# a' V, k5 S, [3 |  ?+ U! F  自从上次崔博撞见我和康兵在一起聊天后,就一直质问我和他的关系,崔博的嫉妒心让他变得像猛兽一样暴躁,而山里单调乏味的生活,更让他的暴躁像火山一样不易控制。 1 T5 g- h& v2 _# _0 X3 q2 P
  回房,关门,拉紧窗帘,崔博指着我的鼻子问我:“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有那个男老师你才不愿意回去?是不是因为他你才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A& l  F3 S  i, C7 p  W, y  他还想问下去,我已经不耐烦了。 7 |" @+ g, L. \# U
  我说:“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你最清楚,我要和你分手也不是到这里以后才有的想法,我现在已经不把你当我的爱人了,你再纠缠也没用!”
8 o% x% e1 x2 C5 l5 M  我越来越反感崔博的存在,恨不能他马上消失。
7 s: L6 g  M# N; O  崔博说:“我不同意分手是看重你的才华,换了别人像你这样对我,早就没机会了。” 5 @- i& T; s2 B6 E- S/ }+ T
  我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在你背叛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才华?你太虚伪了,为了满足你的肉欲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觉得可耻吗?”
) e7 _0 y+ t2 H  我和崔博的吵架从黄昏持续到深夜,天气很凉,但我们心里的火气都很旺盛。虽然这样的争吵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的争吵才能让我们有一些联系。
! k( {4 N$ o. E' i2 M( x  那晚,我和崔博都没睡好,因为躺在床上,我们才发现那只白兔吃草的声音是如此令人心神不宁。或许是白兔过于胆小,白天躲着在背篓里一动不动,到了夜深人静时,才开始不停咀嚼,那细细碎碎的声音像针一样直往人的心里钻。 8 o2 X/ k& H4 v$ `8 n0 V: i; u
  崔博先忍不住了,怒不可遏地跳下床,猛地揪起装兔子的背篓,拉开门,狠狠地掼了出去。我叫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去拉他,可已经晚了,背篓被扔到了院子当中。我狠狠推了他一把,冲出宿舍。
0 R8 ~- t# F* M  背篓被摔碎了,青草撒了一地,而大白兔早没了踪影。我返身从房间里取了手电,在院子四周到处找,但什么都没找到。夜更深了,我筋疲力尽地跌坐在一块石头上,夜凉如水,树影婆娑,有月牙在云彩间隐现。
2 L; ~; F$ E+ b0 }( M, R% ?  我累了。回头看看,康兵的宿舍还亮着光,我突然想去找他,听他说点什么,比如,有关赵小良,可我什么也没做。
% W% o% ?# c* P; K5 \# {  从有了上次的事情后,康兵一直在躲着我和崔博,他那样做是对的。
  _3 \3 ]6 m! k# v( A8 O. v  暗夜里,我睁大了眼睛,可我的眼睛里只有模糊成一片的黑夜。摸摸脸,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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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崔博终于忍无可忍,第二天起来,脸都没洗,气呼呼地离开学校,回了市里。 / P6 N% {( ^) N! l- g1 x
  临离开时,崔博指着我的鼻子,恨恨地说:“韩小元,等着,有你后悔的那天。” & N, x$ {4 q) o8 F  F
  我仰天长嘘一口气。   o  Q) e! I" s+ b8 A' S: a; i
  上午,上完第一节课,休息时,我百无聊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昨晚和崔博闹得凶,没睡好,浑身没力气。
& s8 ^8 G8 v/ D" h9 T  康兵从另一间教室出来,见我,笑笑,一定是看到我的眼圈发黑,他过来问用不用由他替我接着上课。 : t$ }) Q6 ]) G3 v$ ^: w4 u2 o1 L
  我摇头,停了一下,我说:“有件事和你说。” : N+ ?* R8 k4 L- o
  其实,我心里很犹豫,我在考虑是不是该和他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和他说。
5 C+ ]# J3 s* a6 V2 w2 P  我说:“昨天赵小良送我一只大白兔,被我弄丢了,我想买一只送给他。” $ N/ `7 Q2 C, ^2 D( g% U( A
  实际上,我是想提示他有关赵小良的事情,下意识里,我总觉得,赵小良的辍学与他有不可牵连的关系。
  U6 t2 e! X; T. q7 \2 D- a  我问他:“哪里可以买到白兔?”
. f' f( |3 z- K  他说:“白兔已经送给你了,丢了就丢,还买什么?” : H. n/ o" k: N1 h  N1 z# I5 |
  我说:“那怎么行,那是他妹妹辛辛苦苦养大的兔子。” 8 _; k( c" y  u4 c/ Z# [. k; e1 l5 z8 ^
  他问:“赵小良为啥送你兔子啊?”
. K4 @1 Y9 z& L- F# K+ t  我不说话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赵小良为什么就送我兔子。 + n4 x" Q7 R* f! a8 d
  沉默间,我想起了老木。 & g% S) Z5 P( n: I% T+ r
  第二节课后,我去校长办公室给乌岭沟村打了个电话。我只是想问问老木,他是否养了大白兔。
* e2 b/ @* U* P6 z  我是这么打算的,老木要是养了大白兔,我就直接去他家,买他的兔子,然后带着兔子去乌山村找赵小良。 & ?+ |  {1 c) v4 L2 u# E- Y
  没想到,老木第二天就把兔子送来了。更没想到,老木是穿着那件米黄色高领夹克来的。
: d6 U6 g0 v) A) O) y  穿着米黄色高领夹克的老木好看死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脸的清清爽爽,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了。
6 K; I7 E3 v: Q9 c  现在想来,康兵准是先看见老木了,不仅看见老木,还看见老木穿着这件黄色高领夹克,这也为之后我和康兵关系的急骤发展埋下了伏笔。
# D" v0 S* n6 i( D  老木送兔子上门时,我刚从校外的小卖店买了一袋花生奶,还买了一包熟花生,宿舍里没有吃喝的东西,连一杯烧开的水也没有。 / `7 Q5 K/ ]' h5 i" g5 L8 D6 d
  当老木手里捧着只兔子突然闪现在我眼前,我先是一楞,接着是涕泪俱下的感动——二十多里的土路呀,只为了给我送只兔子,我后悔打了这个电话。 ( }4 f, h/ p, f4 ?
  我说老木,你稍坐会儿,我出去一趟。
) G6 u' y- w) O+ u8 K8 R- g  我是想给老木买点水果。
  g# J  p+ _8 b8 i9 B1 I" @  买水果得去镇上,路远,怕老木等得着急,我是跑着去镇上的。途中,我还摔了一跤。当我拎着一大袋水果气喘吁吁跑回宿舍时,已大汗淋漓,湿透后背。 , M* R7 P3 A" ?( _( }7 v* K
  宿舍里,我洗着水果。老木心疼地为我擦着脸上的汗。我们说着话,声音很大,我仿佛一直是在笑。因为我听到老木说,他养的猪已经长到三百多斤了,准备在元旦那天宰了,到时邀请我上他家吃新鲜猪肉。 3 n0 i' O' k# V- d( o
  我听了很高兴,就觉得老木不仅人很好,诚实、善良、厚道,什么好事都想着我,还是个勤劳能干的人,这庄稼人,只要勤劳肯定,以后这日子就不愁了。 $ {3 \/ d% N( P2 |# y4 p' q
  我一直在笑,开心的笑,开心崔博终于走了,开心终于又见到老木了,开心有了还给赵小良的兔子了,开心元旦有猪肉吃了。 $ l" f/ }5 z7 m* ?3 ^2 j/ ?
  我还为老木高兴,老木说,如果我喜欢,元旦可以在他家多住几天,顿顿变着花样给我做肉吃,走的时候还要送我一只大猪腿。 ' [$ w, ?0 |0 ~  k9 K* {
  我听了,笑得更厉害了,就更觉得老木真是好,人好,长得好看,还大方得要命。这样的农民,太少了,打着灯笼也难找。 # {& v. a9 V) I+ b4 z, t7 o
  老木为我擦洗湿漉漉的脸,我面对着老木,在咯咯地笑着——我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 q; i" A* [# z6 r2 ^
  老木心疼地说:“小元,看你跑的,衣服都汗湿了,赶紧换了,别凉着了。”
2 F- n" o1 c' b  B5 }& N+ a  这是老木第一次叫我小元,我陡然一颤,感觉像有一千只毛毛虫在我心里最柔软的部位爬呀爬。
# B, i5 Q$ B% J" t. m  我说:“老木,你帮我换!”
# d$ y4 l6 q) x1 m  本来,我想说,哥,你就帮我换贝。忍了又忍,还是改了口。心里却对自己说,不着急,会有发嗲的那天。 - G; t5 b8 V% F0 f: H
  老木憨厚地笑了,放下毛巾,认真地为我脱起衣服来。
) i+ P5 n+ n! v6 y% O  跳跃的阳光穿过树叶,射进宿舍,映照在他那张端正的、淳朴的脸上,就像一团光,一团红彤彤的光,那道柳叶疤痕,似乎苏醒过来,随着说话的节奏,一动一动,像个有生命的精灵。 3 |; r* d9 t" n, s5 _
  阳光映照下,我偷偷斜视,才发现,老木眉毛浓黑,眼睛明亮,刚剪过的平头短发及古铜色的肤色让他显得健康有余、刚毅十足,这种山里男人的固有阳光让他少了几分城里男人的斯文的同时,却又在眉宇眼角中透着一种淳朴、憨厚。
1 e5 |! Q( w( D: D  老木为我脱着汗湿的衣服,脱一件,老木就慈爱地嗔怪一句:“瞧瞧,全湿了,买啥水果,感冒了看谁照顾你。”
6 J5 k! k# n) o5 t* |  老木这种父亲般的嗔怪让我很受用,自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因公去世,我就再也没听过一个男人对我说如此充满父爱的话,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令我幸福得就要死了。 4 q* K4 C0 S9 ^- k3 j4 N
  当他为我脱去最后一件衣服,宽大的手掌触及我皮肤的一刹那,我猛然一震,一股电流冲击全身,一抹躁热浮上脸颊,很久没有体会这种青春的冲动,下面某个软软的部位听到冲锋号角般,揭竿而起。
. h( r1 u) {* P$ N" u2 b  这时,虚掩的门开了。 5 ]: \( O/ l! x- |9 X2 w1 H# ?2 s
  康兵进来了。
+ L8 A8 D& {- k: V  进屋后的康兵,看见了我,看见了老木,看见了老木身上穿着的那件米黄色高领夹克;看见了穿着米黄色高领夹克的老木,用那双宽大的手,为我擦洗着光溜溜的身子;看见我如洗冷水浴般,快意之极地享受着穿着米黄色高领夹克的老木的擦洗。 ( g9 a8 i) C8 a' t' a% a& t1 z
  桌上的塑料袋里,还放着刚刚洗好的,掉着一颗颗水珠的苹果。 ! u: Q/ s: `" N
  我和老木都没看见康兵,我在扭捏地说:“老木,后背右上角痒!”
$ j0 o% u  E# b1 g  老木说:“行,老木帮你挠挠!” ( M  Q  \8 n. p3 `
  我和老木一唱一和,都在笑,咯咯地笑。彼此笑得都很投入。当我们笑完、挠完,转过身,正要穿衣服时,才发现康兵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5 B% W, F- P: V
  我吓了一跳!
( K; _/ l) e) B& |/ J& \, k" e  我就想,不会吧,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转个身,眨眨眼,说出现就出现了呢。 , }# W7 }% M$ X* A* _
  康兵的目光拧成一根带刺的绳,先是狠狠地朝我抽打过去,随之又朝老木抽打过去。
: ^+ s. W; ?: l. v3 i" @: G1 f) c  康兵说:“韩老师,这是你要的大白兔。” + \0 q  N! O! R) H
  说着,他把大白兔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带了一下门,门“砰”的一声,把大白兔吓得一骨碌钻进了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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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2-23 01:44 编辑 7 |4 I1 N3 H- h) l+ [1 e. c
) V% e# h+ |( I6 z
自从那天从小煤窑回来,我和康兵一直小心谨慎的交往着,就像两只生长在东南亚的豪猪,不远不近的探索着最佳距离。 0 x9 c1 }; w+ H5 g; _
  尤其是康兵,他内项、敏感且倔强,只要他认准的事儿,嘴上不说,心里的轴永远不会偏。没有过情感经历的他,渴望感情的同时抑制着感情,就像一艘帆船,想要前进,却又拽着帆绳,牢牢把握走向。
# X% ?8 L5 x# p8 o0 E  我清楚这种个性的男生,不能随便碰,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片片,失去光华,失去颜色。
5 ^. L9 b+ {" ^6 b  但我没想到,就是这样一艘牢牢把握走向的船,也会有突然走偏,失去航向的时候。
0 b6 d3 h6 l4 b' T  那晚,直到我熄灯睡觉,康兵也没回宿舍。半夜,才听到他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出现在操场的上空。 * ^0 @; Z' B/ C" P# r  F) A
  康兵出去喝酒了,醉得一塌糊涂。
1 J$ e" Q9 Q7 x  他在操场上大喊大叫着:“韩小元,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不喜欢我也就算了……” - C1 a# D: d8 ?6 M5 ^) D% y
  宿舍楼里还住着别的老师,听见喊声,有人开门探头出来,瞅了空旷的操场一眼,又“砰”地关上门。 , [% [: i" \! H+ a
  我急急忙忙穿了衣服,跑去操场。 # z# r% j/ v: M! g3 }% @# E4 W
  怕他乱喊,我用手捂住康兵的嘴,康兵用牙齿咬住我手掌的一块肉,我忍着痛,拖着他回宿舍。很快,我和康兵淹没在一片静寂之中。
! t" Z$ x: j% Q; f6 }" i* ^( z( u  由于康兵的房门锁着,我把他拖回了我的房间。上台阶时,康兵倒在我怀中,一只手死死搂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缠绕着我的腰,不停上下抚摸。进屋,我松开了一直捂住康兵嘴的手,把他放倒在床。
/ c" d* w% L. j) }. R; j1 U  T  康兵又开始叫了起来:“韩小元,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咋能喜欢上一个农民呢……”
, ^3 Y& N' j/ G, _( }" D  我一惊,快速把门关上。 % G9 H+ J0 A- x
  我洗了块湿毛巾,俯身为他擦洗,满身酒气的康兵像只鸭子,扑棱了一下,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带着哀求的声音说:
+ f( J3 q" M1 t1 G  “韩老师,别离开,抱抱我!”泪珠像早晨嫩绿草尖战战兢兢挑着的清亮露珠,缓缓流了出来。 % F* x# Y' I! {6 E5 O6 a
  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个极度缺爱(情)的同时极度需要爱(情)的男生。
7 n# G1 [: p  t: v8 `! W  这么想着,似乎有点可怜他,我躺了下来,隔着衣服抱着他的头。他像个寻奶的孩子,脑袋在我怀里拱呀拱,拱出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a, n/ d$ j, m$ A; @  很快,他像婴儿般甜睡了过去。 5 m7 Q. W" \, k2 c7 |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突然感觉脖子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紧接着,似乎是滋润灼热的嘴唇像一把熊熊烈火贴了过来。 4 p% @0 |: V7 d2 P* N" V" G( i& \, C
  当我意识清醒了些时,发现自己和康兵紧紧拥抱在了一起,相互玩着口舌交织的游戏。
+ S- }" B6 @, w" |8 h  我不知道康兵是清醒过来了,还是仍处于醉酒状态。
! ^$ {; a7 j' D) ?3 K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我醒过来时,我的意识要比他清醒。也就是说,我是完全可以拒绝,不让他得逞的。或者说,我可以做到不趁人之危。 2 Z6 K6 U& Y" n. ^0 V* l" c- W3 }
  可他身上那股青春的气息,令我晕晕得。我在努力克制的同时,并没有拒绝,
" o& V, l3 C8 h/ G7 \5 D) ~9 x  他似乎受了鼓舞,开始激烈地脱着我的衣服,撕着自己的衣服,当我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呈现在他面前时,他浑身颤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很快,他像只饥渴百年的豹,不顾一切扑了上来。 6 W- e, b3 X4 F# z3 D" d
  光溜溜的身子与我肌肤实质相亲的一刻,我知道了,我没了克制的能量,更没了拒绝的能量。
$ Q+ k$ a7 h  T- q1 b  他压在我身上,激烈动作着,一张俊俏的脸慢慢变形,我开始一点点儿体味到那摄骨的暖气和快感。当他口腔呼出的刺鼻的酒精慢慢渗到我的末梢神经时,我的熊熊欲望火焰点燃了。我开始主动配合他划船般的摇荡动作,内心忽地产生过的不安,旋即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替代。
8 j: V! E# D& g; ?2 L  y# z  看来,两个男人之间的冲动,很简单,也很复杂,简单得就像天上的一颗太阳,无际蓝天,没有鸟儿飞翔,看上去空旷;复杂得突然就乱云飞渡,飞渡的云不是瓦片和挠钩状,是黑云压山,兜头浇的人凉刷刷的。 0 c* L1 Q, U* _) z+ J) V2 u
  这种侥幸而被动的冲动,像一块伤疤一样深深烙在我心上,我一直不愿再去回忆。
; t1 x, g  f8 p, S& M" Y' |1 d  激情的缠绵过后,康兵似乎累了,也似乎清醒了些,像一只猫,毛茸茸的脑袋扎在我怀里,生怕我从他身边飞走。
. d: f7 r+ D& ~. |  他一只手紧紧抱住我,另一手不停抚摩我的胸,呢喃地说:韩老师,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 o1 Q6 D9 [+ J+ {  这种呢喃就像祥林嫂没完没了的唠叨,直至后来,他在这种呢喃中,再次沉睡了过去。
: `& h$ R' n6 {9 Q9 N  
  u( ~1 j6 {! K7 w  第二天,我醒得早。 2 T! B' ~4 \; Q8 C7 H
  打开房门,刘老师拎着水瓶去水房。看见我,刘老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见我用鼓励的眼光看他,他还是靠了过来,小声问:“怎么?昨晚你睡他那?” ( i* f, m0 Z. m( [* P
  我说:“是的,昨晚康老师喝醉了,把我的床占了,怎么也弄不醒,我只好睡他的床。”
2 ?2 E5 v8 ~, v/ R  I  虽然,说这话底气不足,但我说的也是实情。康兵再次熟睡后,我却睡不着,起来,点上一支烟,烟是我忠诚的朋友,它让我麻醉但从来没有疯癫。 0 l/ @  z# a: T: a
  我半躺着,一边抽烟一边盯着康兵的裸体,还一边想着心事。 # R8 R% Z5 X, R" [
  我想了很多。 % A# g& O9 j" N5 Y
  想起了催博的背叛,赵小良的辍学,康兵父亲的煤窑。
3 x5 Z0 k  @3 P, R5 ], M5 U  当然,我还想起了老木,而我一想起老木时,我就下了床,穿起了衣服,从康兵的裤兜找到他房门的钥匙。
; B% Y* ]6 k! ^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在康兵的床单下,发现了一张我失踪的照片和好几打“奴尔卡丹”的红色内裤。
5 F% t. S- p6 m8 s- q  刘老师靠得更近了些,嘴巴快凑到我耳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韩老师,以后离康老师远点,听说他得了‘二倚子’病。”说完,他一闪,神色慌张地下了台阶。 ' g7 `& y  I; u4 c2 h9 q0 d" G
  我一楞,回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我在想,这二倚子病是种啥病呢?   D7 S& F! \5 a4 o  Z& j
  我没有瞎掰,我并不知道二倚子病是种什么病,真的,我从未听说个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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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3:50 | 显示全部楼层
背着两只大白兔,我踏上了乌山村之路。
0 _8 z* o$ R- X  我要去找赵小良,赵小良是我的学生,我清楚他的资质与潜力,我准备资助他读完初中。
2 @3 U7 L! I0 Y: \% z* Z, r  几天不见,赵小良的爷爷似乎变了个样,脸色蜡黄,骨瘦如柴,不停咳嗽着,咳嗽的动静,就像一台刚发动的老机器,轰隆轰隆,没完没了,却又令人烦躁不安。
5 J  H5 I+ L8 R3 h8 s, s$ {# K  屋里又脏有乱,到处都是黑糊糊的,气味令人胸口发闷、眼睛发涩。赵小良服侍爷爷喝完,又替爷爷把胡子捋整齐。
- t1 V$ F9 u% E. K( [" k# E8 H  赵小良的妹妹秀秀见我把大白兔背了回来,还是两只,高兴坏了,抓起一把草就往筐里塞。
- o. @" B/ l9 H  我问赵小良,爸爸呢?背煤去了?
/ E3 u5 m, e3 |$ T% k! B% K  赵小良不说话,好大一会儿,才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 G4 D2 M) z- R7 Q  真相远比想象的残忍!   v+ b: E; z1 _  e# ], i
  赵小良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和康兵父亲煤窑的一个小股东私奔了。几年来,父亲为了找她,鞋都磨破了好几打。几天前,父亲背煤时,听别人说在哪哪看见了小良的母亲和小股东,手牵手,亲密地走着,扔下肩上的煤,二话不说,走了。临走前,他对赵小良说,照顾好爷爷,他去找妈妈,把妈妈找到就回来。
* e* I) W: `; C# b  n- A/ s  于是,赵小良和妹妹开始等呀等,在他们兄妹的概念中,妈妈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只有爷爷和爸爸是真实的。但等着等着,爸爸也成了一个影子。妹妹每天都站在马路边,她多么渴望爸爸就在那条土路上,领着妈妈飞奔而来。
' D' ]5 p3 s5 F7 H" o) z  有时候,她被一帮大孩子人欺负了,哭,第一句总是喊“妈妈”,喊出来想一想,妈妈是谁呢?她从来没见过。她又改口喊爸爸,再想一想,爸爸又在哪里呢?于是喊爷爷,爷爷在家咳嗽,听不见。她只好喊哥哥,哥哥听见了,赶了过来,却和妹妹一起被人欺负。之后,她受人欺负,就咬着嘴唇不出声,歪着脖子剧烈地抽动着瘦小的肩膀。 ' P' Y/ c) Y, N& c9 l( H
  知道这些时,我心理那个痛,就象个8岁刚割了包皮的小男生裂着变形的嘴巴直抽冷气。
/ I5 k& K- c% `: i( U1 w  我和小良去了村卫生所把黄医生叫来,小良把家里所有的钱全掏了出来,黄医生斜着眼睛扫了一眼,笑了。 ; w2 y5 t# E# V, z  b
  黄医生拿听诊器听遍了爷爷的胸膛,又把了半天脉,这才对我说:“不妙呀,先输两天液再说吧!” ! ?% L- c1 X0 N7 Q" d
  妹妹不懂不妙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就哭了,抓住小良的手,使劲摇着:“哥哥,爷爷会死吗,会死吗?” 0 C, q5 T. ?; W+ I* P! J
  黄医生抓起那堆票子,熟练地数了数,说:“这些钱只够三天液体,输完了我就没办法了。”他把“没办法”三个字压得很重,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 i0 P* |" R, P; {4 b6 M
  小良急忙说,“我家还有一只羊!”
7 L# J4 e2 m# e# X4 e5 V- N* o8 @  “我没功夫养。” + Y9 m/ m0 x! M& w2 i9 l
  妹妹说,“还有两只大白兔。”
! }" G" D: k- @* }  黄医生似乎不屑与小孩子说话,背起药箱,走了。 . B2 |' `4 ~# V
  黄医生走后,我陪小良去找他的叔叔。小良说,他有个叔叔,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住在隔壁村子。
; k6 x- Z% l& N5 u5 D  这个所谓的叔叔是小良爷爷捡来的养子,听说爷爷病了,他拖着怪怪的腔调说:哦,又咳起来了,老了就是这样,又不是什么大病,过了冬天就好了!
2 A6 h5 w  [* u5 e# D; x  最终,见我愿意掏两千元医药费,他答应收留爷爷。 & K0 i3 C& ?8 [, X
  临走前,小良说:“叔叔,你一定要把爷爷的病治好,一定要!”
0 Z6 {: w$ g! R6 v0 }! X0 e1 ]  叔叔把双手放在胸脯上,说:“我保证,保证给爷爷治病,虽然我是爷爷捡来的,可我从来就把他当作亲生父亲看待,我若撒谎——”
$ h0 G7 ^* d. x+ i! _0 f9 y( m  他伸手指指蓝天,信誓旦旦说:
1 V* M6 _( W" W1 R1 o2 W  “就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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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刚从叔叔那回来,妹妹秀秀就急匆匆地喊:“哥哥,不好啦,咱家的羊屁股后面出血了。” 9 X: j2 B- N; M6 r1 ?8 Y' E
  赶去栅栏,那只羊肷窝下陷,腹闻下垂,屁股肿大,流出稠血般的粘液,时起时卧,发出烦躁的鸣叫。 6 f- ]% [  ]. ~. @. x
  赵小良说:“下羊崽,八成是要下小羊崽了。” : n4 M: H$ s* x% q7 P
  原来,这是只待产的母羊,难怪那天在集市赵小良喊什么又肥又壮的羊,我还以为他是卖之前,故意喂这么肥,想卖个好价钱。
: N' q2 I' Q5 V0 N% s/ J1 Z$ f  妹妹带着哭哭的腔调说:“哥哥,怎么办,它会死吗?” 8 o, @% R, z% m: q
  小良不停在栅栏外面转圈,想进去,又怕惊扰母羊,把事情弄得更糟,就这样转着圈,转着转着,他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无助的目光投向我。
, R8 Q- |1 ~" M- {  虽然,我深知,这只羊对赵小良一家意味着什么。我吃过羊肉,也见过羊跑,却从未见过母羊临产,更谈不上接生,我不是兽医,我无能为力。
' h4 u6 q  }6 |) O; }: _3 P& e4 q% C5 B) H  无助间,我想到了老木。
7 E  Y/ {4 B5 p  跑去乌山村委打电话,老木翻山飞速赶来。
: ?7 R' W3 e, x  老木赶过来时,小羊羔的前腿出来了,像是被卡住了,脑袋的怎么也不肯出来,母羊在痛苦地挣扎着,妹妹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它要死了,它要死了!”
8 H1 s0 L5 w$ Q6 y( N: c# O  急匆匆赶来的老木,二话不说,冲进栅栏,快速把母羊抱去偏厦。
6 }/ B7 }" E. ]3 t$ ~% K  老木蹲下,不停用手轻揉着母羊的腹部。 " `2 }, k8 u" o" y! H
  老木说:“快,找把剪刀来!” + i0 C9 ]1 c$ }
  妹妹咚咚咚跑去拿剪刀。
' T( i8 ^4 \/ k0 [! r/ C  老木又说:“快,抱几把干褥草来。” 6 c0 q3 ]" M# T
  小良咚咚咚跑去抱干褥草。 ) {  o% a  l0 s" ~, j
  这样,兄妹俩咚咚咚,一趟一趟,乐颠颠地跑来跑去,忙个不亦乐乎。当他们把剪刀、褥草、温水,毛巾、手电筒等物什备好时,小羊羔也在老木的轻揉中降生了。 - f2 w  o+ \$ M. F) v& ]
  妹妹无比兴奋地说:“啊,出来了耶,真好看!”
# _- `6 a: g! C; m( W0 B  老木摸着母羊的肚子,接过话,老木说:“四只,起码还有四只。”
9 D4 h) K# I, Q: r' k( J  兄妹俩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睁得大大的。 5 G$ Z5 }  M5 x
  我在旁边看着老木助产,一边为他擦汗,一边问一些在他看来,在我自己看来,也是很弱智的问题。
- j4 }  W1 a( F9 h  \* I# x  我问:“为什么要把小羊崽口腔、鼻腔的黏液抠掉,自己不会干吗?”其实,我是嫌那玩意儿埋汰,瞅着不舒服,我没想到老木那么不怕脏,会用那双宽大好看的手,去抠那么些玩意儿。 : h+ y' N0 x: E! C! b( k* \
  老木说:“主要是怕羊羔误吞,导致呼吸困难,或者说窒息。”
1 D# `1 e6 d3 T6 y/ k# s3 |  我又问:“那,小羊崽身上的黏液呢,为什么要送给母羊舔?” 4 N% C# v4 t- y, k: ~
  老木说:“是为了调节小羊身上的温度,还可以促进小羔羊的血液循环,有助于母羊认羔。”
$ i2 ]( _2 H! s' y  }  老木回答这些问题时,时不时抬头,把目光转向我。样子非常认真,认真到就等我去拿笔和本记下来。老木那种老师般的认真神情,令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好看、特别性感。而老木的回答也确实科学有据,像教科书般完美。我就觉得,这个老木,太有才了,竟然还懂接生,一切做得果断,且干净、利索,他家也没养羊呀,他要是去当教书先生,保准让学生个个心服口服。 : ]* K* Z) E# h
  当我问那种诸如“母羊的屁股好摸吗”之类的,带调侃的弱智问题时,老木先是嘿嘿地笑,笑完,他会顺着说:“恩,手感不错,要不你也试试?”
1 ]$ J% P2 ]  o& p  乐得我和赵小良兄妹呵呵地笑。 ( |! N+ @. l6 T5 @' C1 Q
  由于是难产,老木一直在旁边助产,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五只小羊羔全部来到了世上。其中有两只出生后,一动不动,一摸鼻孔,没呼吸。 7 m& F5 }, y, j, K  _
  赵小良说了,死了,随即露出无比痛惜的表情。 2 n3 q, o7 x3 \. Z
  老木却不说话,提起羔羊两后肢,悬空,并不时拍击背和胸部,不一会儿,小羊羔就动了起来,看得我目瞪口呆。 6 B. w: `. q$ K2 X2 \2 ~
  我惊讶地问:“老木,你也太神了吧,怎么做到的?”   {* p$ G. c" ?1 e
  老木又是憨憨一笑,不动声色说:“这是假死,羔羊吸入了羊水,加上生产时间比较长,里面缺氧,处理及时就能活过来。” 4 }  k. F4 D( V. j1 F7 W
  五只小羊羔,一落地,就想站起来,试探性地用前腿点点地面,努力歪歪斜斜地站上一会儿,就软软地倒下了,爬起来再站稳,居然能走路了。
/ U" H  }7 y; ^& Y2 ?) k6 v# C  老木修好了简陋偏厦的门窗,堵好了风洞,铺好了褥草,还为母羊准备了一盘盆下奶的黑豆和温盐水。
3 M) p7 _5 N" r- d1 l  做完这些,老木领着我们从偏厦出来,兄妹俩满脸的兴奋,不停回望正咯吧咯吧吃黑豆的母羊。 - c4 v. d/ _  _$ k4 K* f9 S
  爷爷在里面拼命咳嗽着,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 P' J; L8 A# s) `# B. Y/ F  赵小良拉着妹妹进屋,赵小良兴奋地说:“爷爷,爷爷,生了,生了五只,其中有一只是花的,头上、肚子上、腿上都撒着黑色的梅花,老好看了……”
8 O$ [4 m  P2 ?. J3 M5 z  我长舒一口气!   {5 d; E" z, C( x, P
  转身,看老木,这才发现,老木竟然穿着那套迷彩服:解放胶鞋,裤口绑起,一张晒得黝黑、刚毅的脸配以寸头,落日余辉下的老木,显得果敢、健康和阳刚。由于肩宽背阔,整齐的迷彩服穿在身上丝毫不觉得臃肿,那一块块坚实的肌肉将迷彩服撑起,真是美不胜收。
- F3 e( U5 q1 G; p1 _  我拉着老木的手,我说:“老木,谢谢,多亏你来了,
) d; H/ B  v) N% {  老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0 f4 ]% @) D4 J" _" U7 q4 t  我接着说:“老木,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 ]8 X' _9 I1 h# G/ @8 _  老木又是憨然一笑,笑着,他猛然拍拍脑袋。 * i1 \: W+ ^. E4 m
  老木说:“瞧我这晕头转向的,我还一直想问来着,对了,小元,你今天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哥好去接你。” # L2 f+ z) ?: v! p: n# X
  我说:“我今天是来找小良的。”
3 B1 V( U  d9 y  Q( T1 _8 @2 R  我简单给老木讲了赵小良的情况,谁知,老木听了,说什么也不走了,老木说:“小元,今晚我得住下来!”
9 _/ V" M7 o* F, Z: n6 D, F0 Y) w$ W  
* ~4 |' D2 K" Z& k  我以为,今晚我们四个会并排躺于炕,赛着唱空城记。
/ U) [0 e( E4 j/ H) e% E% W  但,老木就是老木,能干得砸舌儿,令人匪夷所思。我怀疑,就是随便把他往哪个乱山岗一扔,他也能顽强地活下来。 ' M4 S" h- g( a7 g
  只见他在偏厦转一圈,掏出几个鸡蛋和一把土豆,又去后面的小园子逛了逛,掐了一把大葱和几根黄瓜。 - Q9 |2 \% y3 X/ P: K
  钻进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厨房,叮叮咚咚,敲两下,一桌子的菜就出来:拍黄瓜、大葱沾酱、盐巴土豆、炒鸡蛋和清水鸡蛋汤。
3 s5 \7 Q( z: p  看着丰富,其实简单,而我吃的仅仅是煮熟的土豆,再放点盐巴。但,享受这顿晚饭的过程,是我灵魂脱壳清洗的过程,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贫困农村生活的艰难。
: t$ R6 C* O, O& s% i  也许是老木做的,也许是与老木一起吃,感觉这盐巴土豆很香,别有一番风味。或许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多的菜,也或许是好久没有体会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小良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3 I0 a+ ?. i4 d7 c5 A1 n. P/ ^  我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搂进怀里,安慰他,安慰他的同时,我就决定:不能弃之不顾,要把兄妹俩带回学校。
6 l- }3 A, c+ C3 T9 j8 a9 o( i  这时,老木说话了。老木说:小良,坐好了!”声音温和却不失严厉。 - T- R% V* C- Q* y5 `
  小良乖乖地坐好。
, U0 Y8 Z+ b3 {4 ]! y8 E% o1 G  老木问:“你今年多大了?” # r1 M4 _* T) x) b1 d: Y& Y) X0 o# o
  小良说:“十四,过了年十五。” 7 `8 r" l2 m- T* f% H/ ~9 w+ F
  老木说:“男子汉就应该有男子汉的样儿,你都是快十五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你老木叔叔我不到十四就没了父母,不照样把你锁子子叔叔(老木的弟弟)带大,还给他娶上了媳妇……你要哭了,妹妹怎么办?陪着你一起哭?”
# ^/ X; T) F+ j  B5 S  我从来没问过老木的身世,连他多大也不清楚,除了知道他独身,有个弟弟叫琐子、琐子的媳妇叫英子,孩子叫皮皮,其他一概不知。我没问,也没打听,当然,他也未主动谈及。   Z8 |+ o& a, n! f# q) A8 I
  小良停止了哭泣,端着清水鸡蛋汤,抽搐着喉咙,一哽一哽,去了爷爷那屋。 9 j$ C3 Q: _  U( q# S; t( Q- M$ \6 n# w
  夜幕很快降临了,对面的村庄早已没有了声息,我们的灯光是唯一明亮的,大风从山岭上刮过,院内的枯树发出呜呜的响声。 7 f8 ]  ^+ p  Z' x, u2 D. g
  妹妹睡着了,在炕上,像一只小兔子,脸庞红扑扑的,叫人心疼。小良脸上未干的泪痕,如同一条蜿蜒而忧伤的河壑,氤氲出淡淡的哀愁。 ; J9 e- M1 k+ w' c+ J% Y$ T
  我对老木说:“他们太可怜了,我要把他们带走,带回学校。”
2 {4 V5 z' ^7 L  y- O3 v0 t  老木不说话,双手放在脑后,直直地躺着,眼睛盯着快要掉下煤灰的棚顶,耳朵似乎在听外边的风声。
& R+ T1 G! x, j. Z, a8 N" ?  由于挨得太近,我和老木互相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连身上的气味,都能互相闻得到。气味是个很怪的东西,样子不一样,年纪不一样,心灵不一样,气味也会不一样。此刻,我就觉得老木身上气味很好闻,怎么闻也闻不够。
) t2 x  v, n3 u' L# G5 s  过了好一会儿,老木像是思考完某个重大问题,把头转向我,老木说:“小元,早点睡吧,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4 s8 z' S# D+ k. y
  灯灭了,黑夜里,我静静地睁大眼睛,有份莫名痛楚的哀愁,像炊烟袅袅升起。由于被褥潮湿,且有一股呛人的霉味,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木察觉到了,老木问:“小元,怎么啦?睡不着?”
* s, P+ n. E+ o- g+ \- o# ~% n7 S  我没说话,停止了翻身,老木把手伸过来,隔着被褥轻轻拍我的胸口,这种慈祥父爱般的举动,令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 f' s' \: T0 w) K' K
  本来,老木是想说点安慰我的话,安慰我的同时,这么拍了拍我。但我的举动让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就这样任由我拉着他的手。 ) i4 ~2 |  F) ]% d
  老木的手宽大、结实,筋络突起、骨节粗大。我故意用劲捏他的手,他也跟着用劲,虎口处便隆起鼓鼓的肌肉。我就觉得老木真是太男人了,连手都是,摸着摸着,就让我着迷和沉醉,刚开始还不觉得,一会儿,那种通过手传过来的男人气息,就渗透到我的末梢神经,令我晕头转向。
# M' e, O3 B8 q9 d# d) F  也许是,在这样的夜晚,老木的手让我觉得温暖和踏实,很快,我淡忘了潮湿被褥的霉味,淡忘了哀愁的赵小良,渐渐进入了梦想——这是我这段时间来睡的最香的一个晚上。
6 R7 w4 e# x5 `1 A1 O& e1 Z3 w  脸红的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拽着老木的一只手。 9 f$ d9 k7 ]# [
  
3 h5 P9 D; L7 I: B* g- z. }' @  许是受了老木的刺激,从偏厦看完小羊羔的小良,说什么也不跟我回学校。
  t* v8 j8 t9 b; P  赵小良说,他都快十五岁的人,他要自立,把妹妹带大,供她上学。 2 @) m, O5 C3 A: h1 I( n" c
  我怎么劝,也不好使,越劝,态度越坚决,最后,他竟然强硬地说:“韩老师,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8 `9 A3 V3 L% x- P4 q, k) ~
  老木说:“小元,这样吧,先把爷爷送去叔叔那,兄妹俩儿我暂时收留,小孩子嘛,身子骨利索,想爷爷了,翻座山就到了。至于上学的事,等回去我再慢慢开导!” ' l; g5 @! q) M/ e
  看着这个在农村粗砺风景中磨砺过来的男人,我心头一热,或许,这一切,老木在昨天晚上就已盘算好,就等今天落实了。 4 }! ~, Q* n* b1 X' _" [
  也只能这样了,只是,本想自己解决的难题,现在却推给了老木,觉着给老木添了很大麻烦。当然,我也似乎在慢慢读懂老木,他身上很多天生的固有的东西,是其他很多人所不具备的。比如,真诚、善良、坚韧、隐忍,不屈不挠。他是个内心善良,心地无私天地宽的人,谁要有难处找到他,一定会伸出力所能及的援助之手,而他的帮助,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从未想过任何的回报与索取。
& ], s' O, Y9 K# a) y& ~% A  这也是我为什么同意,也放心把兄妹俩暂时交给他的原因。至于以后怎么办,回去后再想办法吧。
9 }3 r. C. Z8 q) L4 E6 n  
0 n. O( G  J( a  我和兄妹俩把爷爷送去叔叔那,老木回家套马车。 : ^- e! A( X$ I1 e) h/ x8 M
  回来后,我们把母羊、小羊羔、大白兔、鸡等活物往马车上搬。五只小羊羔的毛早干了,蓬蓬松松、卷卷曲曲,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洁白夺目的光。
- c- @& G2 n2 W! Q+ U: P, A# x  一切准备就绪,老木挥了挥鞭子,喊着:“走勒!”马车随着老木挥鞭的节奏,缓缓移动。 / ]: G- n% v- i& `2 K
  老木说:“赶明儿,这些羊就是小良说媳妇的彩礼。” : A. y) n) R/ Z9 \8 I
  小良听了,低下头,红着脸吃吃地笑。
) N) L* K9 c% J, y3 |! m& Z  妹妹也跟着笑,笑得很大声,咯吱咯吱的,笑着,呛着了,呛得满脸通红,红得像个熟透的大苹果。 9 o0 p. H" S1 F8 ?' H1 |
  我也想笑,咧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7 k; d$ m0 ?: \9 l, S  不知为什么,现在只要见到老木,我总感觉心窝有个什么东西在那挠呀挠呀挠,挠着挠着,眼圈就红了,泪水就把眼眶打湿了。 ) {) y: }7 \; s  {" r
  我真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但在刚强、能干的老木面前,我突然发现自己是水做的,动不动,眼圈发红,眼眶发湿。 2 t2 \. e) h0 @, a7 U/ c8 _( a
  我知道,除了感激,那是幸福之泪了。 4 }2 A) h! \, I( e5 E0 R5 S3 Q
    
1 A; I. L6 R# X  老木家,安顿完兄妹俩,我说:“老木,忙你的,我该回学校了!” $ i) X, ?$ o2 j- p: f/ u2 `
  老木说:“小元,哥用马车送你。”
7 M! s! K4 S5 @5 v5 ^6 C  我说:“不用,我自己走着回去。” 3 C  [1 F, L3 c) f; Z: z+ ^
  老木说:“小元,别介,这马还是你花钱赎回来的呢!” + t$ N; T! t- ]$ M+ k; e4 R
  我说:“恩,我知道,我就想自己走走!” : _; \6 D. A" J% Z  ?
  老木说:“成,那哥把你送上大马路。”
6 F% w. r3 l# T  我和老木并排在门外的土路走着,我问:“老木,你咋想到穿迷彩服呢?” # S8 H0 ?! S/ n$ _- `6 c" O
  老木在旁边笑了,嘿嘿的笑,笑着,他停下了脚步,抓住我的手,轻轻揉搓着,老木说:“小元,我有预感。” % X: e& h0 n; C# b/ L  v& u
    “预感?什么预感?” $ f3 i, A) Z3 H& x& J
    “这几天你会来找我!” 5 a' v5 b+ r8 Z
  听了他的话,我一阵莫名的感动,甚至是激动。他这么说,说明他也在盼着我去找他。就像一个人问你:你想我吗?其实是要告诉对方:我很想你。 : d4 Z4 w/ c! f3 N) h' k
    “所以……”
! p/ c. Z5 L; Q. K% |+ {    “所以这几天,我天天穿这套衣服。” ) t+ A' k! G4 K* S. T+ D( j9 r& v2 d
  “为什么?因为我送的?”
9 V5 Z% z8 o2 m  “我寻思,小元要过来,我怎么也得收拾利整些,免得别人笑话。” " ~/ [* x# c- F
  “你怕别人笑话?” : _9 y1 p9 k1 Q3 ?" C% R" a5 k& l6 t
  “我一个庄稼汉,我怕啥哩,我是怕别人笑话小元,笑你一个城里的教书先生,大老远跑来这找一个邋遢的庄稼人。” 0 D" O- V" x& J, A7 E
  老木说着,直了直胸,问:“好看吗?”
) ~6 M6 q" S7 q    “恩,好看,比我穿着要帅。”我说这话时,眼里已是风生水起,整个身子就快成稀泥,差点就摊在眼前那堆耀眼的迷彩里了。
; j- e6 @, ^: _* \  我拉了拉他的领子,往下扯了扯,退后几步,用欣赏般的眼光审视了几秒钟。 % s: Q8 f+ l4 z
  我真不敢多看,像老木这种外表健康、刚毅,内心淳朴、憨厚的男人,不能多看,看着看着,眼睛就进去了,进去就拔不出来了,也不想出来了。 ; a- d, }7 k% k2 [& ?
  我怕自己的眼珠子掉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 h4 I9 `3 ?/ X+ x2 S1 v1 ~  路边,有户人家娶媳妇,喊着:“老木,过来帮忙放几个铳(一种声响很大的爆竹)”
/ T) ]0 [# M/ [6 h  }0 A  老木拿起一个铳,随手点了一下,往空中一扔, # x1 {  i4 |7 J: s
  轰! 0 N$ n0 `# o3 v0 w5 {* B, O) T
  响雷般,声响大的惊人,吓得我当即就跳了过去,紧紧抓住了老木的手。
: \4 D2 `6 n1 A5 I  围过来的村民看着我,直直地笑,笑得我越发窘迫,有个小孩子甚至还说:“哦,天啊,他可是大人,这么胆小,像个姑娘!”
  ]. a7 m4 i/ {; b4 L/ u8 m  我瞪了小孩一眼,我说:“老木,给我一个,我试试。” # `6 }9 x/ T0 s  ~. e7 ~
  老木说:“小元,下次,下次好不?放铳要学,等哥教会了,你再放。”我说我现在就学,学完了就放。说着,我闭着眼睛把手伸了过去。
9 K+ m+ w7 K+ G, b  a) K  老木说:“小元,这可不行,闭着眼睛哪行?不但要把眼睛睁开,还要仔细看了,不然会把手炸掉的。” & a# S  `8 {% ]. m; e- e8 T
  老不不由分说,一把扯过我的手,用力把手指一根根摁在合适的位置,“小元,拿好了,千万莫动,手臂伸直,眼睛看着对面的山,好,很好……”
3 x/ s8 g3 u4 ?0 I& {7 k+ {  轰的一声巨响,我失声尖叫起来,我还准备好呢,这老木就把引线点了,还好,胳膊还在,手也还字。我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一手用力捶打着老木,老木也不躲,笑嘻嘻地任我打,我越打越起劲,好象不足以安慰刚才受到的惊吓,而我也确实受到惊吓了,拿铳的手到这时还麻酥酥的,两条腿抖抖的像在过电,也不知还能不能平复下来。
0 e7 Z: o* q! Q7 g' t  无意中回头,我举着拳头不动了,后面站着一大群小孩,他们在看着我和老木,咯吱咯吱地笑。
2 P2 T+ a3 \5 ?$ T, B8 S2 X+ s) V  我羞得拉着老木就跑。
1 u$ m( y' ~9 I- _! h2 u  跑到大马路与土路的岔道口,我和老木停了下来,我正要怪老木,老木却突然把我拉到一边,略显紧张地问:“小元,哥问你个事儿,你和康大宝有过节?” 0 n9 t0 D# x0 z7 d6 z( J& S
  我一楞,摇摇头,说:“康大宝?不认识!”
! G" V9 e" ^' L( l9 m' B  老木说:“真不认识?” 8 D4 p; U! D' A' m- |
  我说:“恩,真不认识,我骗谁也不能骗咱老木,”接着,我又问,“这人是谁呀?”
. i0 g9 {* ]7 x- `6 n2 i' i  老木说:“康大宝是这一带的大煤窑主,昨天他手下的人来找我了。”
- }$ L  P: \5 K  我又是一楞:“煤窑主?他找你干嘛?”
4 D3 t. c, \7 d( T& |  老木说:“要我离你远点。”
9 l' l3 ~* ?5 c+ ^; G+ e& z  隐隐约约,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问:“还有其他人吗?”
) z' A7 G3 M  j* M  老木说:“那天给你兔子那个小伙儿也来了。”
3 E. i8 I% |3 a& o( }. j0 f: s. _" g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木说他有预感。康兵肯定又来威胁老木什么了,我恨恨地想。
& m1 M+ H" e( z* N, A  我强忍着火,忙问:“老木,他对你说啥了?” * `6 {5 V+ ]3 u
  老木说:“也没说啥,他就掏出两千块钱,说是要买你送我那件米黄色的衣服。” 8 C+ I8 O* `" p* N! T% I
  我一惊,问:“那,你卖他了吗?”
# r* H+ V/ @% Y6 c  老木摇了摇头:“小元兄弟送我的东西,咋能说卖就卖呢?”
5 v& d' s4 q3 U, P; u- R  我一把抱住了老木,良久,我才松开。我说:“老木,回去吧,小元该回学校了,小良和秀秀的生活费我会付给你。”
; w9 z' Z' e6 ]7 }! Y  老木脸故意一拉,不悦地说:“咦,小元,你看,见外了不是,啥生活费不生活费的,以后啊,你每个月能来看哥一次,哥就心满意足了。”
: R2 C7 H/ N' x; N& T# B  我说:“好,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 V" \" _6 H9 u' x) c8 f$ l
  老木笑了,笑了的老木突然动情地说:“小元,你是个好先生,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教书先生,小良他们你就放心,我会替你照看好他们的。”
5 r9 ^, z- @% P5 [: D7 f4 {  老木这么说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先生,我只是觉得,既然知道赵小良的情况了,就不能弃之不顾,否则,我会良心难安。 9 ~* c: U+ H0 |  @; C% h3 a
  再说了,这孩子自第一天和我照上面,就比较亲,下课了还特意跑过来说“老师,你讲得真好”。后来,生病了,拿自己采的中草药来看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啊,我很是感动。 7 L9 c$ o$ Q* ?- q/ T. W
  我说:“恩,老木,我相信你,你也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农民。” * _" n. p$ Y$ i" E; {
  老木脸突地一红,憨憨地笑了。笑完,老木再次问:“小元,康大宝那边,真没事?”
% c$ `8 w1 V. n8 K2 s4 u* o1 E* a8 W2 n) |2 U  我露出了灿烂的笑,我笑着说:“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元旦我还要上你家吃新鲜猪肉呢!” 1 ^" f- D1 a0 d
  老木爽朗一笑,说:“好咧,哥在家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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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4: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返校后,本来,我想直接找康兵,责问他为啥这么卑鄙。 6 T. N/ S: [% w
  但,我忍住了。 6 z  X7 G0 s; [3 ^  O
  我是感觉到了康兵的变化的。 ) O2 ~' n8 u& Z4 O. W
  自那次意外冲动事件发生后,康兵的脸,像是六月的天,安了根灯绳,拉一下,风高夜黑,再拉一下,阳光灿烂。一会儿圆,一会儿缺,还没等你把“月光明媚”瞅个仔细,它却早已躲在云朵后“月朦胧鸟朦胧”了。 + f+ l( N$ C5 I3 u( s4 ~6 q6 E
  也就是从那时起,和康兵在一起,我感觉他像个孕妇,敏感、多疑,弄得我战战兢兢的,动作大了,怕流产,动作小了,又怕将来难产,折磨死人了! ; j4 s- H/ Z% H# }
  第二天上课,我是带着一股火走进课堂的。
4 m& ]+ y7 x6 i5 Q0 B9 d  进了教室,我看到教室后排多了一张椅子,猜想可能是有某个老师来听课。等上课时,发现那个听课的人竟是康兵! ! P9 ~) n) g% I7 ^6 C9 X7 r4 D
  他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高领夹克,样子很像我送老木那件,但我知道,不是。 8 ^0 C3 z( z) m0 O' P" t" S; @
  虽然,他剪了个小碎头,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可我突然就觉得他的样子简直丑陋之极。 + W# B) W( W9 d. c+ D/ b  e
  那堂课我上得很用心,讲的义愤填膺、激情滂湃,我双手一直学着他,不停做着夸张的飞舞动作。
" T$ _4 ?# A0 j3 g4 \7 v6 y0 c  我给我的学生讲人活着的意义,我还特意讲了臧克家的《有的人》这首诗——: + O# @2 O/ r7 Z- r1 `* V8 f0 `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有的人,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有的人,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有的人,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给人民作牛马的,人民永远记住他!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 w% ?% ]) p/ Q
  我把这首写在黑板上,字体大大,方正、遒劲。 1 i! W3 g7 x0 k. @3 q* S4 S
  我说,以前我在城市里忙碌,很少想过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而到了这里,尤其是看到从小煤窑里爬出来的赵小良,我开始认真地想了,而且想得很多。 2 A+ E/ k, b, ^/ [) P
  我问学生:生命的意义有没有层次? / X- D/ F2 g0 X+ n8 }- V
  学生瞪大着眼睛,不知所措看着我。 4 ~+ B2 k3 _) I2 A5 v
  我又故意问康兵,我说,康老师,你认为生命的意义有没有层次呢?
$ X+ m/ v# f# l* Z% o  我的问话显然让他感到有些局促,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椅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 Z: y$ K% o8 s; E" B; o- R9 A  我很得意于他的反映,我像自己给自己答案似的说,当然是有层次的,就拿这一带的大煤窑主和赵小良的父亲来说,就完全是两个层次上的生命个体,大煤窑主的手下把赵小良的母亲拐跑了,赵小良的父亲却还要去煤窑给他背煤。
5 W! s0 U/ ?) c7 b  愤怒中,我看不清康兵的表情,看到的是自己的嘴,在不停地上下来回,动来动去。 ) ?  N! O/ _0 B, @- h
  突然,他近乎哀求似的说,韩老师,你不要说了! ! b3 h$ f  H0 H8 u: V/ N
  接着,他眼眶带泪冲出了教室。 * S6 G! f. M, Y) @& u
  看着康兵冲出教室的背影,我似乎从空气中闻到他泪水的味道。 1 V# m8 ~" N% w2 e$ A
  走出教室,起风了,天边有一大朵铅灰色的云彩,看着像要有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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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4:48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气开始冷了,教室里的窗玻璃经过一夏天,变得残缺不全,冰冷的风吹进来,孩子们上课时都在打哆嗦。学校还没换玻璃,最后只能用厚厚的塑料膜把窗户糊上。
4 Q! j' h5 ^& ?4 _; P* y; M  自从那次听课事件后,我和康兵的关系像翻了脸的门神,彻底不相往来,连话都不说了,完全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9 N, P$ X/ v' [, B0 ?
  直至一天,赵胡子(赵小良父亲)领着赵小良过来。看见我,赵小良兴奋地说:“韩老师,我爸爸回来了,我又可以上学了!”   Z' a  @1 ]- Z5 t* w) [
  我似乎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摸了摸赵小良的脑袋,我说:“进去吧,马上要上课了。” , f9 b3 l. M7 ~; k. j
  赵胡子掏出一叠钱,说:“韩老师,谢谢你,这钱还你。”
9 ^8 ?# s: ?0 W! s  我连忙摆摆手:“留着吧,给老人看病用。”   _  q4 f# L  w3 Y% _" P
  他摇了摇头,神情立马悲伤起来,他说:“韩老师,用不着了……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没及时治疗。”
8 Z; m' B) e* V  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 x/ i8 \2 U7 L9 f% X( L4 V
  我听了,心一紧,立刻浮现出那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咳嗽,每咳嗽一下,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
8 ]& i1 E# G( v+ `7 Q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说:“你回去吧,小良的学费不用担心,我帮他缴。” 8 V* S& h% w" S& L2 n  {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顿了顿,他说:“韩老师,我把小良的学费交了,还把媳妇找回来了。” # _# q9 T" \* g' g
  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学费是康老师帮他交的,他的媳妇也是康兵的父亲康大宝帮忙找回来的。还说,康老师嘱咐他,千万别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要让韩老师知道。
3 v5 d. ]2 l' M  
6 r7 r/ |0 Q3 a) h4 @  此后的几天,心中的那股火,慢慢下去了,那次讲课时的冲动早已淡然。 4 P% K2 S$ [: m- S; `, o6 ]& _
  一次课间,看见康兵,我鼓起勇气过去,我问他:“康老师,能去听你一次课吗?”不管怎样,那是很早就和他做的约定。
1 u. M' Q% W# W' _4 l* a! `( i2 A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 G" G& n& b0 @! L
  听课时,我特意穿了一套西服,那是我在城里听课时养成的习惯。
. P$ n$ f% m, G$ b# a, H* y  那堂课,他上得很用心。下课了,学生们四散而去。我在走廊里等他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迎着我的目光走过来。 ) o( m% q6 ?! B6 n+ f. P! M
  他问:“韩老师,你怎么想起来听我的课?” 1 ?2 z  [; F3 n. f+ [6 g6 H, d
  我说:“我答应过要听你的课!”顿了顿,我又说:“康老师,你的课讲得真好!”我这话说得很诚恳。
- ?+ J- O8 {7 j& R3 E  他没吭声,过一会,他才问:“韩老师,你怎么不来吃饭了?”我说,总是麻烦你,我不好意思。他“咦”了一声说,麻烦啥,只是多一双筷子,你吃方便面要吃出病的。
/ Y1 t! E9 H1 r# w) M$ e- S  他的话让我终于绷不住了,轻声笑起来。
% @. U# t, }# `' x4 n  见状,他说,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给你做蘑菇炖小鸡。那是他的拿手菜,我想都没想便点点头。
- `; z0 O0 ^8 L2 F( U9 T. W  宿舍突然停电,吃过饭,我和康兵就坐在昏暗的房间里,风从门缝间钻进来,房间里冷得像冰窖一样。他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黑暗中模糊成很小的一团。
: N, t/ }$ ~9 ?9 n0 ?  见气氛有些尴尬,我找话题说,在城市里这样的天气早该有暖气了。他问:“你家的暖气暖和吗?”
4 \! T) q% `* p  我说:“是啊,地热。” 6 B5 J2 y% \/ K* l' e
  他说:“地热?那可真好,多舒服啊!” , G9 f5 v7 V3 ]! x/ L  ^" I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脸上灿烂的微笑,带着暖意。 , @9 K% U6 [3 ~0 x
  我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元旦的假期上,他小心谨慎地问:“元旦有什么打算吗?” * U4 C# w5 `, D5 H' ]9 q
  我随口就说:“去老木家。”末了,我说:“咦,不如你跟我去好了,老木元旦杀猪,可肥了,三百多斤哩……” & j& M4 a  ?; t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他脸色一变,身体的某个部位犹如针尖划过,微微一颤。良久,他稳了稳神,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试探性问:“韩老师,你能不去吗?” 4 t2 k' C/ j* c4 c# R7 L
  我似乎读懂了他眼睛里包含的渴望内容。
8 y% u  C! L, x7 r, L: _  我想了想,说:“不行,和老木早约好了!”
6 N0 Q( ]4 B" Q, m6 T  他脑袋微微一垂,脸色暗淡下来,没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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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元旦前一天,我接到了老木的电话。 7 Z/ U- i7 |/ l* Y, W
  老木说:“小元,来啊,一定要来啊,哥在家等着你呢。”
! Y( k! N" f8 ~& S- w1 d2 Z  听见老木的声音,我很兴奋,我仿佛看见了他在村委会阴冷的小屋,一边跺脚、呵气,一边摇头晃脑给我打电话。我还想起了那首歌儿: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尝尝家乡菜,团圆乐开怀…… 1 Z+ {1 j7 j! w8 H, [
  晚上,我在宿舍打着包。 3 L5 N8 e! [* Q' c
  我决定送老木一床新弹的被子,加厚的,九斤重。 : D2 X* \3 `: D: B
  在下第一场雪之前,我找了镇上的一个棉花匠,为自己弹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学校宿舍太冷,没有暖气,而我不大会生炉火,总把学校发的炉子弄得一团糟。 7 q/ `6 Y& U. O  ?8 d
  那个弹棉花的老师傅很厉害,微微弯曲的身影在小屋漂移,弹锤起落,奏响的音乐韵律合着空荡房屋里的回声,此起彼伏。和声里,洁白的花絮欢腾着,随风飘舞。 1 s' z  s, i( [2 d2 b
  我不知道保尔•瓦莱里所说的“一种令人心平气和的、幽静的神往”是不是表述的这般境界。
7 Z! L" e9 E1 [1 Z8 `, _8 K  但,我是醉了! 8 z% s% x, ^6 o/ F# B
  我醉了的同时想起了老木,我在老木家住过一次,被狗咬伤那晚,睡大炕。老木家只有两间房,在厨房的一左一右,左边是仓储室,没有炕,堆满了凳子、椅子等物品,还有个地窖,地窖存放着地瓜、土豆、萝卜之类的东西。右边才是睡觉的炕房,大炕的一头连着厨房的灶堂。
1 u- m# N5 n2 s! n% a  睡觉前,老木把铺的褥子,盖的被子拿出来。都是又小又窄的单人褥和单人被。老木先把我要用的褥子和被子铺好,再把自己的铺好。
/ M: `+ v% V& \  老木说:“先生,可以睡了!”我钻进了被窝,他也钻进了被窝。两个被窝虽说挨得近,却是独立的个体。由于被褥太薄,山里风大、天气凉,半夜,我冻醒了,接着,受风寒了。 2 ]% s- k9 t1 J' ]- g
  而在赵小良家住那天,我一直拽着老木的手。起初,睡不着,看着老木的脸在月色下,黝俊、迷人,尤其是那下巴的那道疤痕,像个小精灵,在我心里跳呀跳,我很想伸手去摸,但我不敢,我实在找不到借口,我总不能不顾一切钻进他的被窝,抱着老木说:来,老木,让我摸摸你的脸。毕竟不是女人。何况,左边还有赵小良,十四岁的男孩,什么都懂了。
! }" X; w: r' C( u. e8 `' \' a5 t  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就决定送老木一床又厚又软的双人被。弹棉花的老师傅说:“小伙子,你要结婚了吧!”
4 v! n0 E5 w; L+ o  我一楞,脸色微红。
( i( s, M7 V5 W7 `  老师傅接着说:“你算是找对人了,抱着新媳妇盖着我弹的新棉被度春宵,那个舒服哟,保你一辈子忘不了!” 8 a3 J7 c6 |, d6 ^
  我的脸更红了。
2 }0 ~$ g' E6 H2 w5 D  那一刻,我想到了老木,想到他家又小又窄的单人被。我幻想着自己和老木挤在一个被窝,盖着我送他的双人大被,他搂着我,用下巴性感的胡子扎我的脸,扎得我痒痒的。
1 {: {) c# m, ]  这么想着,我的脸红得燥热起来。我对老师傅说:“你再给我弹一床吧,用最好的棉花,比那床还要大、要宽、要厚实!”
8 J8 K0 O- b7 N8 Z2 S  说完,我知道,对老木,我的心,已经动了。这心,要是动起来了,就不是自己的了,做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 J( I0 h$ p! Y3 V! n+ F! u
  是的,之后对老木做的很多事情,就是从动一下心开始的,如果不想让一些事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自己心动。只是,有的人,比如说我,还比如说康兵,不让自己心动,却不能真的可以做到。到了某一时刻,就把心动变成了行动。
3 q! q9 t1 `! \9 ^8 f' i   ( j. f0 D4 p( {- H
  为棉被打着包时,走廊里传来吉他的声音,探头,透过玻璃窗,发现是康兵在弹着吉他,边弹边唱:
0 w* U  C- w  }+ f2 u  忘了吧,曾有过的瞬间幸福
* _  G; v, E6 ~2 b8 p6 E  算了吧,一切已结束 5 f+ i9 O8 i+ G. W- t# D, u6 S
  我知道他不属于我,我的心却被带走了
. r  ~6 }! [8 e7 O* j* o  天空飘着冰雪,无法冻结我的思念 , l+ q2 m+ W( A7 _
  你的爱到底给了谁,我的心为你流着泪
% P* s& f8 O: v# z" ~$ q; B) o  所有的痛留给伤悲,象你曾经这样
( n. T7 J8 A7 K; a7 p; \& B( t  (爱不爱我,告诉我有没有爱) ( T: _( g9 A# R- ~7 {6 H
  你的爱到底给了谁,我的心为你流着泪
( p. C& {+ T8 \, w( Q. o  谁能做到不顾一切,象我这样爱着你
+ j0 m  N6 y" e: w' }  这是零点的歌儿《你的爱给了谁》,淡淡的忧伤,和着这旋律在走廊里弥漫开来。 9 h' X  {  y" r7 E4 H
  那晚,康兵变化很大,不仅弹吉他、唱歌,连思维也变得混乱了起来,成了一个言行怪异的男人。他弹着吉他,弹着弹着,就把吉他一扔,跑去了操场,围着操场,迎着雪,转圈儿跑,边跑边仰头大喊: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9 q: U: R8 q: e: Q: u5 B  敲钟的刘老师说:“这孩子,八成是又犯病了,去年这时候,也犯这毛病!” * O6 N) Z# |9 G7 Y3 g* M
  一个教初三语文的老师告诉我说,康兵是个言行怪异的人。他还说言行怪异的男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神经质的男人。他说神经质的男人是正常男人中种类最可怕的一种,也是大家最不愿接近的男人,稍不留神,就会向神经病方向转化,变成非正常男人。
4 f7 t  z" ]( k0 Y; ?# Y+ W) U  听了他的话,我一下懵了。 ! m; |7 P5 G! q( `2 D
  我以为,神经质的男人就是那种搞艺术,披头长发,拎着吉他,在街上乱跑,边跑边高声弹唱“冬天里的一把火”的男人。
' ^+ H) j& q( I( ~' V$ P  没想到,我身边的人,比如康兵,竟然能和“神经质”这三个很可怕的字眼沾上边。
- D( X5 N8 D: Z2 z  
: L4 j" w! o( z  r$ z% D; m3 t- @  第二天,我背着棉被,踏着积雪,上路了。
# L8 J* z" R; s3 z3 O; O: c) p  走到镇上的大桥,康兵追过来了。他从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下来,抓住我的手,说:“韩老师,别去,好吗?我陪你过元旦,成吗?” & H/ D# u  W3 \0 X! Q% E
  我看了康兵一眼,他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整个人像是要飘了起来,我真的担心,担心要是突然来了一场大风,他定会被刮到桥下的冰层,摔个脑浆崩裂。
3 |/ G9 ^  H! T7 z; ]( b  我没说话了,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话真得很难说出口,问题是,我已经开始排斥康兵了,从心里排斥。 2 r7 E: u5 P& r
  康兵说:“那,韩老师,上车吧,路远道滑,我送你过去!”
; f! e6 O* ~$ M' N% B* f  我看了看天,乌山大桥的上空,一片空旷,久违的太阳也在沉寂后,毫不吝啬的敞开她那温暖的怀抱,明晃晃的,不仅给冬日里的我带来温暖,也让我的心情格外舒畅、愉悦。
# c1 d3 }$ `& T1 F* \, I! X7 {  我说:“康老师,谢谢,我想自己走着去。”
+ K8 F4 j. }  m/ k) ^% d1 z  f6 B' m  苍天作证,并非存心拒绝康兵,来这儿后,我一直幻想着,某一天,雪停了,灿烂的太阳出来了,我迎着太阳,踏着雪,走在乡间,静谧地挥洒着阳光,一边听着脚踩雪的扑扑声,一边享受这种置身于世外的悠然自得。
2 m: t7 I8 m: S4 _  这一天,终于来了。 4 H, {' }* t) H* o" F4 k# }6 C- A
  只不过,这天,恰好是,通往老木家路上的那天。
$ R- W. R5 k" ?; p# b! \" R% L# h7 t  康兵很是失望:“韩老师,为什么要拒绝我?我会吃了你么?我会让你不安么?我会故意把车开进河套么?” ; G3 F! \' R6 d) j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么,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大叫大喊着,像个疯子,甚至还用脚狠狠踢了一下车轮胎。
0 _( y. ?/ d" {7 W  这种瞬间判若云泥的变化,让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想起了昨晚康兵的行为,我突然意识到,他真的犯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 R$ h1 j' b+ C  当然,我说的病,是指神经或着说精神方面的病,我怀疑他有间歇性精神病,因为我突然就想起刘老师曾经告诉我,说康兵患了“二倚子”病,要我离他远一点。 # M! h' T2 @: k1 h0 o8 p% S
  我一直不清楚,这“二倚子病”究竟是一种什么病。
0 b  q8 X6 b& W$ I; q+ z  现在,我似乎明白了。 6 ?3 D% q1 |# o0 @3 i1 i
  我就想,那一定是种类似于癫痫、羊角疯,或者说精神之类的病,这种病会定期发作,发作的时候,失去理智,大喊大叫。 # a" c  _1 i! w" X+ y* T! \
  刘老师不是说,康兵去年这个就时候发作了么。 $ {" A9 {( V2 Q5 P( ~
  正是我对“二倚子病”这种病情想当然的猜想及误解,贻害了康兵。
5 O1 b7 A& Q4 @3 ?  我靠过去,搂着康兵的肩膀,安慰他说:“康兵,没事,没事的,‘二倚子病’是可以治疗的,等韩老师回城,一定领你找家好医院……”
1 a5 T; R6 D& t. }  话未完,康兵先是一怔,尔后像被电击了般,从我怀里弹跳开来,直直地盯着我,目光生硬,眼窝里像是戳了几根铁棍。 6 }. @+ x4 u5 D8 J
  康兵的这种眼光令我不寒而栗。顿了顿,他用轻蔑,甚至是鄙夷的语气问:“哟,韩老师,难道你不是个‘二倚子’?”
: \5 {& ^7 |& D- Z# t. u7 L  我轻松一笑,说:“我?我是‘二倚子’?你看我像吗?” , B6 P+ {  c+ x0 x6 q, k1 ]2 Y
  说这话时,我的语气很和善,表情很轻松,甚至带着微笑,我不想再刺激他。我甚至还说,是吗,你要觉着我像,咱俩就一起看医生,一起治疗。
5 ?8 r  R' }4 E3 P# k) F0 s% O  我这种,在自己看来和善,在康兵看来玩世不恭的调侃,令他彻底绝望。
- I. I1 T3 z; \( `' T2 n  康兵不再说话了,收回了鄙夷的目光,他甚至还冲我笑了笑。上车前,他我挥了挥手,说:“韩老师,你走吧,路上小心点!”
( S$ t% O6 Q6 Z- Y" G# r  康兵态度的急骤转变,令我一头雾水。我在想,这个康兵,神经病患得还真不轻,家里这么有钱,咋就不早点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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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1:45:10 | 显示全部楼层
通过老木家的路上,虽然,已是又累又饿又冷,但我心中洋溢着轻松和快乐,我甚至还吹起了口哨,想着就快要见到老木了,我像被一团暖云托着,连走路都变得轻盈起来。 1 r3 a( R. X7 H3 q* P" P( E
  没想到,老木驾着马车来接我了。
6 D  M( ~1 `" C- W( U  远远地,他在马车上喊着:“小元——” ! ]7 `+ K' Q' d  ?, L
  风中,老木的声音磁性,且有穿透力,如果声音具备一点物理学意义上“力”的力度,我肯定会被当场击倒。 & \3 C: r+ [' v2 B% F$ K! n. i  s
  自上次从老木家返回,我和老木的关系一下亲密起来,好象更进了一步。虽然都没说什么,但彼此关心对方的那份心意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5 @! ], m( A! W3 A! s  那次,从老木家返学校,第二天,很早,校长就在楼下的操场喊,韩老师,电话。电话是老木打来的。他先是告诉我,别担心,他会照顾好赵小良兄妹,接着又问康大宝有没有找我麻烦。
1 I8 U2 l7 H7 Y4 _2 R' N! N  我说,别担心,要找麻烦也不会这么早。 : T: S% A  h- ~: ]% b& B
  老木听了,憨憨地笑,老木说,他起得早,给兄妹俩做完早饭出去放牛,路过村委,寻思顺便给我来个电话。
: f! e& p5 Y9 n$ h$ C6 e4 ?; f/ W  老木说,小元,哥总觉着放心不下,康大宝这人,咱还是别惹! / N' J9 w0 _+ p( i
  现在想来,爱,真是很奇妙的东西。爱一个人,说爱上就爱上了,不爱一个人,说不爱了就不爱了。套一个很俗的词,对眼,这眼要对上了,这爱就来了。 & ]/ x8 s1 i5 b; ]: S$ T
  感情有时就是这样,让人费解。无缘的人,即使有再多诱惑也难以接受,有缘的人,却可不需要拥有太多。 3 H: n0 d5 e& u( v  L. o8 ]
   2 G" `- y% M  _, M& C3 I4 X
  老木从马车上跳下,平稳健康,生机勃勃地向我走来。
; ]6 ?: \+ k/ T! z  马车上,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在我身上,舒服极了。大马路上,清清爽爽,目光放远,可以看到河对岸那边人家升起的炊烟。宽宽的乌河水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雾气顺着冰层往空中升,几个小孩,在大人的带领下,在冰面凿冰抓鱼,被捕获的几条河鱼,在冰面上挣扎、跳跃,阳光照射下,银白、闪亮。
. M7 n7 r4 Z/ w5 b    正看得出神,老木开腔。老木说:“小元,今儿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一蛊!”我说:“好呀,不醉不休!” : B) o6 V0 A6 h
  老木说:“一定,一定!”
1 P1 t9 e" g' s4 U3 P  阳光照射下的老木,是这么的耀眼,就像太阳光一样,下巴那道醒目的疤痕,在阳光的映照下,栩栩生辉。我在想,如果老木是太阳,我就是早晨的露珠,甘愿在他的照射下,瞬间化为乌有,却也幸福! + U( C" u! O1 Q" ^, D4 i& V+ K3 U- K
  我从背包拿出一件新的棉衣,那是冬天前,我伯母邮寄过来的,一直没穿。对于老木,我不知道怎么来表达心中的好感,我目前能做的,就是物质上的给予,让他觉得,我是对他好,关心他的。他呢,只需受用着这种关心与好。   O+ N% O2 h$ {- F- W5 H% }
  果然,老木感动了,用手摸了摸棉衣,嘴吧动了动,嗫嚅着嘴唇说:“小元,咋又送我衣服?这棉衣面料好哩,指定暖和,还是新的,不行,哥得算你钱。”
' _( C2 p3 o# J6 |- H1 ?  我不乐意了,我说:“老木,别介,咱俩谁跟谁啊,真要算,咱俩可得好好算算……上你家吃饭、在你家住宿、跑二十多里给我送大白兔、替我收留赵小良兄妹,请我吃新鲜猪肉……”我假装数起了指头,我说:“老木,至少该付你一百万吧!” . f/ j7 v1 m. d, I; d
  “一百万?”老木显然被这个天文般的数字吓住了,憨厚的笑着,“吃几顿饭就值一百万?” 5 U! p$ L0 z4 |* _8 P' i0 q1 K
  “可你救了我的命,我的命不值一百万?”我故意提高了嗓门,撇了撇嘴。 / k0 D, L, e2 y
  “值!”
9 i: n! v4 \& L- W! M  老木再次憨厚地笑了,突然用铁塔般的胳膊箍着我的肩,脑袋碰着我的脑袋,老木说:“小元,这棉大衣服,哥收下了。你说咱哥俩咋就这么有缘,在山洞给碰上了,还就好上了。”
9 J9 N" W* a! M6 e5 y9 r  他那个无意的“还就好上了”,让我的心猛地一动,想起以前,有个同事,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求婚时,不说嫁给我吧,只说咱俩好吧,结果俩人真好上了,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 `/ }" ^' I- Y( }8 T
  我红着脸看了看老木,试探性问:“老木,你愿意跟小元好吗?”
4 }4 u( t+ y& U  老木的胳膊像是上紧了的发条,把我箍得更紧了:“愿意,当然愿意!咋会不愿意呢!”
$ E: `5 C: g8 V/ [" J  我忙问:“真愿意?” 6 f& U3 \& t( N2 W. `7 P
  “那可不,老木是庄稼人,只怕小元嫌弃!”
3 u. M4 b! \' g  x# h  我追问:“愿意永远和小元好?”   t! P& v. v3 F( q2 g
  老木重重点头:“永远和小元兄弟好!” , [! a) x6 [) l
  “说话算话?” 0 {" s# g: l) `- K8 L
  老木神情严肃起来:“我老木,没别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
0 m3 s! h! m4 s  我说:“我还是不信!” * Y; Z- K" b  k% @6 U
  老木睁大眼睛:“要哥咋做,你才相信?”
4 o" F, Q1 _- c/ I. e" _2 R9 Z1 b2 q  我说:“咱俩击掌,击掌时,你说‘我,陈老木发誓,这一辈子都和韩小元好’”
6 r+ R  a0 {) N$ i6 H7 w  老木扑哧,乐了,热气顺着鼻子往上窜。
0 |8 O: `+ d4 E, D/ [  老木说:“我不叫陈老木,我叫陈丰。”说着,老木举起了右手,表情严肃地说:“我,乌山镇乌岭沟村村民陈丰,这一辈子,永远只和咱兄弟韩小元同志好!” # P3 W* q1 R, u1 |
  老木把“都”改成“只”,说成“只和韩小元同志好”时,我一下也乐了,心像开花了般,我大笑着捶了老木一下,脑袋差点钻进他怀里。 : ~& }8 a! y4 f& N; a" E
  我说:“老木,你也太能忽悠我了吧,你咋可能只和我一个人好呢!”可心里的那个好受,像三伏天吃了根凉黄瓜一样。
7 C5 k: a/ ]! e& U0 N+ a  f  老木用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老木说:“俺是粗人,除了咱小元兄弟,也没人瞧得起,愿意和俺好!”
# K: p( E# {! Z7 p" c# y7 `  我脑袋一歪,用稍带嗲嗲的腔调说:“那,怎么个‘好’法!”
" \' Y$ p" Q: Y6 y  老木想了想,说:“好得就像俺亲兄弟!”说完,老木又一字一顿补充:“不,比亲兄弟还亲!” 4 T. G2 K, O$ C+ j' j
  哈哈哈! 4 Y3 D. o( X- g9 H+ }) q6 r
  一路上,我们欢快地笑着。 : ]/ X$ w6 ^* ~0 o' S* x" E) |
  其实,我当然清楚,老木所理解的“好”与我理解的“好”是两个概念,但我就喜欢老木亲口说出来,哪怕意思不一样。
$ e( A& _7 t$ b: p- l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像是怀里揣了只兔子,嘣嘣直跳,好象人家真要和我那种“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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