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叔叔那回来,妹妹秀秀就急匆匆地喊:“哥哥,不好啦,咱家的羊屁股后面出血了。”
, [2 ~8 J* V$ U3 H$ ^1 E 赶去栅栏,那只羊肷窝下陷,腹闻下垂,屁股肿大,流出稠血般的粘液,时起时卧,发出烦躁的鸣叫。
9 A$ U* l' @3 V+ f! [) U 赵小良说:“下羊崽,八成是要下小羊崽了。”
* U; }' @) @5 _% j 原来,这是只待产的母羊,难怪那天在集市赵小良喊什么又肥又壮的羊,我还以为他是卖之前,故意喂这么肥,想卖个好价钱。
' X( F8 k. }- k) i; z 妹妹带着哭哭的腔调说:“哥哥,怎么办,它会死吗?” " x! Q5 j9 s7 n" b8 w# D, W5 h
小良不停在栅栏外面转圈,想进去,又怕惊扰母羊,把事情弄得更糟,就这样转着圈,转着转着,他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无助的目光投向我。 4 P$ k5 p7 ?; h. x/ {2 I
虽然,我深知,这只羊对赵小良一家意味着什么。我吃过羊肉,也见过羊跑,却从未见过母羊临产,更谈不上接生,我不是兽医,我无能为力。
. @! w F& f+ O 无助间,我想到了老木。 1 e5 K: Z& y# q
跑去乌山村委打电话,老木翻山飞速赶来。 0 H L* o/ P: x, T# z% N
老木赶过来时,小羊羔的前腿出来了,像是被卡住了,脑袋的怎么也不肯出来,母羊在痛苦地挣扎着,妹妹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它要死了,它要死了!” * ~- C U9 a. o: g( M: R( G1 k" R
急匆匆赶来的老木,二话不说,冲进栅栏,快速把母羊抱去偏厦。
4 Y" W$ K& \' r8 X+ f 老木蹲下,不停用手轻揉着母羊的腹部。
% L, @& h# d2 o2 }, N6 I+ V 老木说:“快,找把剪刀来!” ; y8 [/ H3 Z1 u
妹妹咚咚咚跑去拿剪刀。
9 a. @/ g; j* _/ v* w 老木又说:“快,抱几把干褥草来。”
5 n8 A; q$ F/ E% [ 小良咚咚咚跑去抱干褥草。 2 M$ o2 _; r$ N, M+ d8 Z8 j
这样,兄妹俩咚咚咚,一趟一趟,乐颠颠地跑来跑去,忙个不亦乐乎。当他们把剪刀、褥草、温水,毛巾、手电筒等物什备好时,小羊羔也在老木的轻揉中降生了。 * `! i+ E( }! o, m" ~" c7 M+ m5 G
妹妹无比兴奋地说:“啊,出来了耶,真好看!”
$ H. U% K" S9 c9 @ 老木摸着母羊的肚子,接过话,老木说:“四只,起码还有四只。”
; a$ G/ j+ @/ B" c5 _ 兄妹俩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睁得大大的。 2 f1 h5 W2 d- o8 p
我在旁边看着老木助产,一边为他擦汗,一边问一些在他看来,在我自己看来,也是很弱智的问题。
3 v9 X; O8 U# s5 \$ v 我问:“为什么要把小羊崽口腔、鼻腔的黏液抠掉,自己不会干吗?”其实,我是嫌那玩意儿埋汰,瞅着不舒服,我没想到老木那么不怕脏,会用那双宽大好看的手,去抠那么些玩意儿。 $ |0 x+ _7 }, o: q5 [
老木说:“主要是怕羊羔误吞,导致呼吸困难,或者说窒息。” - U. G7 v1 U. F% e2 b) x; I( D
我又问:“那,小羊崽身上的黏液呢,为什么要送给母羊舔?”
% |! V1 Q' T( u X 老木说:“是为了调节小羊身上的温度,还可以促进小羔羊的血液循环,有助于母羊认羔。” ( R _, O/ @2 l7 ?; Y- J4 f
老木回答这些问题时,时不时抬头,把目光转向我。样子非常认真,认真到就等我去拿笔和本记下来。老木那种老师般的认真神情,令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好看、特别性感。而老木的回答也确实科学有据,像教科书般完美。我就觉得,这个老木,太有才了,竟然还懂接生,一切做得果断,且干净、利索,他家也没养羊呀,他要是去当教书先生,保准让学生个个心服口服。 % D: q: v |- U9 l5 k1 O: f
当我问那种诸如“母羊的屁股好摸吗”之类的,带调侃的弱智问题时,老木先是嘿嘿地笑,笑完,他会顺着说:“恩,手感不错,要不你也试试?”
3 Y8 Z% e' P5 U% Z* d! } 乐得我和赵小良兄妹呵呵地笑。 9 }0 o( a% I8 t* V0 {; q9 R
由于是难产,老木一直在旁边助产,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五只小羊羔全部来到了世上。其中有两只出生后,一动不动,一摸鼻孔,没呼吸。 8 P7 b: c: f4 w! v
赵小良说了,死了,随即露出无比痛惜的表情。 " a& {- n2 ?5 P2 O
老木却不说话,提起羔羊两后肢,悬空,并不时拍击背和胸部,不一会儿,小羊羔就动了起来,看得我目瞪口呆。 ) m. p! W$ |5 c2 s& g$ i' l
我惊讶地问:“老木,你也太神了吧,怎么做到的?”
2 d, X2 V$ a; t 老木又是憨憨一笑,不动声色说:“这是假死,羔羊吸入了羊水,加上生产时间比较长,里面缺氧,处理及时就能活过来。”
# l1 A0 M# e. n1 V 五只小羊羔,一落地,就想站起来,试探性地用前腿点点地面,努力歪歪斜斜地站上一会儿,就软软地倒下了,爬起来再站稳,居然能走路了。 * Q% l# l. l1 N1 m
老木修好了简陋偏厦的门窗,堵好了风洞,铺好了褥草,还为母羊准备了一盘盆下奶的黑豆和温盐水。
- z) F4 x9 o: ?6 u 做完这些,老木领着我们从偏厦出来,兄妹俩满脸的兴奋,不停回望正咯吧咯吧吃黑豆的母羊。 5 ?6 {; G; F/ e4 ~7 ~
爷爷在里面拼命咳嗽着,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 Y" o4 p# o3 A6 f# v$ `$ h 赵小良拉着妹妹进屋,赵小良兴奋地说:“爷爷,爷爷,生了,生了五只,其中有一只是花的,头上、肚子上、腿上都撒着黑色的梅花,老好看了……”
9 _( i/ Z' e5 j" s% f1 ] 我长舒一口气! ! F% P; m: A" _4 P. p; y
转身,看老木,这才发现,老木竟然穿着那套迷彩服:解放胶鞋,裤口绑起,一张晒得黝黑、刚毅的脸配以寸头,落日余辉下的老木,显得果敢、健康和阳刚。由于肩宽背阔,整齐的迷彩服穿在身上丝毫不觉得臃肿,那一块块坚实的肌肉将迷彩服撑起,真是美不胜收。
7 H" D' w, G, V; I 我拉着老木的手,我说:“老木,谢谢,多亏你来了, " W: ]" ]( M6 ]
老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3 T; O( w. Q% ?' E% H* f% \, M 我接着说:“老木,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 v* S7 `, f# | d- O 老木又是憨然一笑,笑着,他猛然拍拍脑袋。
6 _0 n: Q/ b @! y1 Z 老木说:“瞧我这晕头转向的,我还一直想问来着,对了,小元,你今天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哥好去接你。”
9 Q) f: t4 O' b1 ~) o2 I 我说:“我今天是来找小良的。” 9 n4 I2 s; q6 G( ?/ G
我简单给老木讲了赵小良的情况,谁知,老木听了,说什么也不走了,老木说:“小元,今晚我得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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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今晚我们四个会并排躺于炕,赛着唱空城记。
/ T0 r! R/ I8 q0 v 但,老木就是老木,能干得砸舌儿,令人匪夷所思。我怀疑,就是随便把他往哪个乱山岗一扔,他也能顽强地活下来。 & Y( k0 ?9 a* M3 z
只见他在偏厦转一圈,掏出几个鸡蛋和一把土豆,又去后面的小园子逛了逛,掐了一把大葱和几根黄瓜。
9 X* M- k. i+ {! @# |# L% M3 C 钻进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厨房,叮叮咚咚,敲两下,一桌子的菜就出来:拍黄瓜、大葱沾酱、盐巴土豆、炒鸡蛋和清水鸡蛋汤。 7 g' S3 [, M' H* {
看着丰富,其实简单,而我吃的仅仅是煮熟的土豆,再放点盐巴。但,享受这顿晚饭的过程,是我灵魂脱壳清洗的过程,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贫困农村生活的艰难。 + O; d. H x3 T' T
也许是老木做的,也许是与老木一起吃,感觉这盐巴土豆很香,别有一番风味。或许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多的菜,也或许是好久没有体会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小良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 W- n" T" h+ c6 D+ O8 b 我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搂进怀里,安慰他,安慰他的同时,我就决定:不能弃之不顾,要把兄妹俩带回学校。
0 w7 o5 h( n1 N% H2 U 这时,老木说话了。老木说:小良,坐好了!”声音温和却不失严厉。
/ }8 a/ h( A# y: |7 u 小良乖乖地坐好。
; }2 S+ L/ i1 y: Y 老木问:“你今年多大了?” / Q9 r- Z0 t5 R; F
小良说:“十四,过了年十五。”
3 F3 s, X; S2 x2 O2 X! ~ 老木说:“男子汉就应该有男子汉的样儿,你都是快十五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你老木叔叔我不到十四就没了父母,不照样把你锁子子叔叔(老木的弟弟)带大,还给他娶上了媳妇……你要哭了,妹妹怎么办?陪着你一起哭?” , d C- J; K- i0 k9 [ [
我从来没问过老木的身世,连他多大也不清楚,除了知道他独身,有个弟弟叫琐子、琐子的媳妇叫英子,孩子叫皮皮,其他一概不知。我没问,也没打听,当然,他也未主动谈及。
5 Y" k7 N1 ~6 g; `4 h. @ 小良停止了哭泣,端着清水鸡蛋汤,抽搐着喉咙,一哽一哽,去了爷爷那屋。 0 L# b3 X" {' a) }
夜幕很快降临了,对面的村庄早已没有了声息,我们的灯光是唯一明亮的,大风从山岭上刮过,院内的枯树发出呜呜的响声。
! w# P; J3 n( \8 v 妹妹睡着了,在炕上,像一只小兔子,脸庞红扑扑的,叫人心疼。小良脸上未干的泪痕,如同一条蜿蜒而忧伤的河壑,氤氲出淡淡的哀愁。
7 H) A) a3 k7 ]3 L 我对老木说:“他们太可怜了,我要把他们带走,带回学校。”
3 `2 w" e: o: u7 a 老木不说话,双手放在脑后,直直地躺着,眼睛盯着快要掉下煤灰的棚顶,耳朵似乎在听外边的风声。
3 ~# \4 g+ v3 l 由于挨得太近,我和老木互相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连身上的气味,都能互相闻得到。气味是个很怪的东西,样子不一样,年纪不一样,心灵不一样,气味也会不一样。此刻,我就觉得老木身上气味很好闻,怎么闻也闻不够。
3 c+ i( c; S6 |* U3 U; k2 S. Z7 D 过了好一会儿,老木像是思考完某个重大问题,把头转向我,老木说:“小元,早点睡吧,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1 `' m" T6 {' {8 l, f3 J* y3 _, n
灯灭了,黑夜里,我静静地睁大眼睛,有份莫名痛楚的哀愁,像炊烟袅袅升起。由于被褥潮湿,且有一股呛人的霉味,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木察觉到了,老木问:“小元,怎么啦?睡不着?” 7 h# S- L8 N; _
我没说话,停止了翻身,老木把手伸过来,隔着被褥轻轻拍我的胸口,这种慈祥父爱般的举动,令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7 @( f0 Z" t8 v5 @' K5 Y- E$ y 本来,老木是想说点安慰我的话,安慰我的同时,这么拍了拍我。但我的举动让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就这样任由我拉着他的手。
: u1 J+ Q; H" D4 i' k' ]- J. }, H9 V 老木的手宽大、结实,筋络突起、骨节粗大。我故意用劲捏他的手,他也跟着用劲,虎口处便隆起鼓鼓的肌肉。我就觉得老木真是太男人了,连手都是,摸着摸着,就让我着迷和沉醉,刚开始还不觉得,一会儿,那种通过手传过来的男人气息,就渗透到我的末梢神经,令我晕头转向。 * {+ o9 O; L/ H( v+ V+ Y1 H
也许是,在这样的夜晚,老木的手让我觉得温暖和踏实,很快,我淡忘了潮湿被褥的霉味,淡忘了哀愁的赵小良,渐渐进入了梦想——这是我这段时间来睡的最香的一个晚上。
/ W' P, c+ i- j 脸红的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拽着老木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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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6 s8 o3 Y, C( B! D. l 许是受了老木的刺激,从偏厦看完小羊羔的小良,说什么也不跟我回学校。 2 S" Y* R) }/ i$ X9 X
赵小良说,他都快十五岁的人,他要自立,把妹妹带大,供她上学。
1 y* O' m9 v7 ~; }9 s- R 我怎么劝,也不好使,越劝,态度越坚决,最后,他竟然强硬地说:“韩老师,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 G4 w7 U, U% V 老木说:“小元,这样吧,先把爷爷送去叔叔那,兄妹俩儿我暂时收留,小孩子嘛,身子骨利索,想爷爷了,翻座山就到了。至于上学的事,等回去我再慢慢开导!”
4 N, x5 M) `% k$ s8 U/ F5 M 看着这个在农村粗砺风景中磨砺过来的男人,我心头一热,或许,这一切,老木在昨天晚上就已盘算好,就等今天落实了。 5 }3 e' a; v/ H! }
也只能这样了,只是,本想自己解决的难题,现在却推给了老木,觉着给老木添了很大麻烦。当然,我也似乎在慢慢读懂老木,他身上很多天生的固有的东西,是其他很多人所不具备的。比如,真诚、善良、坚韧、隐忍,不屈不挠。他是个内心善良,心地无私天地宽的人,谁要有难处找到他,一定会伸出力所能及的援助之手,而他的帮助,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从未想过任何的回报与索取。 4 h1 v6 o0 O* t6 J9 f0 d' @. U
这也是我为什么同意,也放心把兄妹俩暂时交给他的原因。至于以后怎么办,回去后再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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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兄妹俩把爷爷送去叔叔那,老木回家套马车。
+ l0 \& `. D7 g 回来后,我们把母羊、小羊羔、大白兔、鸡等活物往马车上搬。五只小羊羔的毛早干了,蓬蓬松松、卷卷曲曲,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洁白夺目的光。 , K& |( n( u0 }6 f) N
一切准备就绪,老木挥了挥鞭子,喊着:“走勒!”马车随着老木挥鞭的节奏,缓缓移动。 $ `) e+ J# f( v0 x7 w9 @
老木说:“赶明儿,这些羊就是小良说媳妇的彩礼。”
$ E& W( x, V2 r: P 小良听了,低下头,红着脸吃吃地笑。 * H+ k7 K, R7 C5 e
妹妹也跟着笑,笑得很大声,咯吱咯吱的,笑着,呛着了,呛得满脸通红,红得像个熟透的大苹果。 # x" S1 ?4 V9 t* M& z; n5 K
我也想笑,咧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 B2 e5 h: @) I& }- M) [
不知为什么,现在只要见到老木,我总感觉心窝有个什么东西在那挠呀挠呀挠,挠着挠着,眼圈就红了,泪水就把眼眶打湿了。
, W+ t$ \0 p: n! K 我真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但在刚强、能干的老木面前,我突然发现自己是水做的,动不动,眼圈发红,眼眶发湿。 . H" u( L5 F b* {! E% \& O, Z
我知道,除了感激,那是幸福之泪了。 & A# H* e2 ]5 \- `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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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家,安顿完兄妹俩,我说:“老木,忙你的,我该回学校了!”
0 J" L* b# }% b( D8 \7 \ 老木说:“小元,哥用马车送你。”
2 K8 V8 V1 q; j5 ^, F 我说:“不用,我自己走着回去。” ; x% c. g" K% v0 u- b4 r1 _0 Q
老木说:“小元,别介,这马还是你花钱赎回来的呢!” ! m( J0 |0 X, J% n) ^
我说:“恩,我知道,我就想自己走走!”
. {! ?) q1 ]2 Q( \ 老木说:“成,那哥把你送上大马路。”
. u& E% b% t d 我和老木并排在门外的土路走着,我问:“老木,你咋想到穿迷彩服呢?”
% `6 o, G3 k9 b9 Y; \) O 老木在旁边笑了,嘿嘿的笑,笑着,他停下了脚步,抓住我的手,轻轻揉搓着,老木说:“小元,我有预感。” $ R' D3 w% K( X3 Z
“预感?什么预感?”
9 Q7 r8 j, l' `$ W0 E. f1 A4 v “这几天你会来找我!”
, h, [ J1 N, y' @1 @2 n 听了他的话,我一阵莫名的感动,甚至是激动。他这么说,说明他也在盼着我去找他。就像一个人问你:你想我吗?其实是要告诉对方:我很想你。 ) J- o$ a9 ?6 g+ e [
“所以……”
+ w8 I9 v8 C$ D8 z* ^ “所以这几天,我天天穿这套衣服。” ' i7 F: a. I9 |! I
“为什么?因为我送的?” % V# l+ x" v* T J4 y
“我寻思,小元要过来,我怎么也得收拾利整些,免得别人笑话。” ; c' Y' U! u# ^. Z3 k
“你怕别人笑话?” . `- S+ {9 b2 [9 q* n) R
“我一个庄稼汉,我怕啥哩,我是怕别人笑话小元,笑你一个城里的教书先生,大老远跑来这找一个邋遢的庄稼人。” * o* s5 E5 x* s0 J! [
老木说着,直了直胸,问:“好看吗?” - S: J8 K4 {& P* B/ }, D* o
“恩,好看,比我穿着要帅。”我说这话时,眼里已是风生水起,整个身子就快成稀泥,差点就摊在眼前那堆耀眼的迷彩里了。
2 M9 p s& J3 x1 w* t# j 我拉了拉他的领子,往下扯了扯,退后几步,用欣赏般的眼光审视了几秒钟。 & n" x! n( U) Z
我真不敢多看,像老木这种外表健康、刚毅,内心淳朴、憨厚的男人,不能多看,看着看着,眼睛就进去了,进去就拔不出来了,也不想出来了。 ' r1 |1 F9 P- ~ N. A ^8 |
我怕自己的眼珠子掉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0 J: [! o( r f1 R! g
路边,有户人家娶媳妇,喊着:“老木,过来帮忙放几个铳(一种声响很大的爆竹)”
; W5 d! U: L3 e# w 老木拿起一个铳,随手点了一下,往空中一扔, 2 e7 K5 n a& X5 b5 ~% J$ ]
轰!
* E% f5 ^: b% k8 F 响雷般,声响大的惊人,吓得我当即就跳了过去,紧紧抓住了老木的手。 2 y: D9 Y0 ?- [) ]1 Z, `3 W2 U0 \+ y; y
围过来的村民看着我,直直地笑,笑得我越发窘迫,有个小孩子甚至还说:“哦,天啊,他可是大人,这么胆小,像个姑娘!”
/ h- U7 E' A( I3 g) R, Z9 e 我瞪了小孩一眼,我说:“老木,给我一个,我试试。”
G- R( B T/ H" M# K 老木说:“小元,下次,下次好不?放铳要学,等哥教会了,你再放。”我说我现在就学,学完了就放。说着,我闭着眼睛把手伸了过去。 0 V7 O* W# E+ q3 V
老木说:“小元,这可不行,闭着眼睛哪行?不但要把眼睛睁开,还要仔细看了,不然会把手炸掉的。” 2 ]; B3 b6 ~6 P l' m. U" Y# r
老不不由分说,一把扯过我的手,用力把手指一根根摁在合适的位置,“小元,拿好了,千万莫动,手臂伸直,眼睛看着对面的山,好,很好……” * A3 O* E+ S9 \
轰的一声巨响,我失声尖叫起来,我还准备好呢,这老木就把引线点了,还好,胳膊还在,手也还字。我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一手用力捶打着老木,老木也不躲,笑嘻嘻地任我打,我越打越起劲,好象不足以安慰刚才受到的惊吓,而我也确实受到惊吓了,拿铳的手到这时还麻酥酥的,两条腿抖抖的像在过电,也不知还能不能平复下来。 9 ~. e7 L% U5 Z# w# O# b! D9 D- L* m
无意中回头,我举着拳头不动了,后面站着一大群小孩,他们在看着我和老木,咯吱咯吱地笑。
3 m. s& @5 O7 Y 我羞得拉着老木就跑。
5 ~% z; `/ a5 i7 t 跑到大马路与土路的岔道口,我和老木停了下来,我正要怪老木,老木却突然把我拉到一边,略显紧张地问:“小元,哥问你个事儿,你和康大宝有过节?” 7 r/ Y! z" G& w( E! k. |$ K
我一楞,摇摇头,说:“康大宝?不认识!”
) U6 k& q7 C, [& f+ X6 z6 { 老木说:“真不认识?” - `# G9 }# w W4 P5 f. U
我说:“恩,真不认识,我骗谁也不能骗咱老木,”接着,我又问,“这人是谁呀?” 4 P; O% z% `7 X; Z, z* X" r: C9 r( u
老木说:“康大宝是这一带的大煤窑主,昨天他手下的人来找我了。” ! r n4 [9 U. L) e7 U- z/ \0 \# W
我又是一楞:“煤窑主?他找你干嘛?” $ T A0 J a& }, ~2 X/ ~
老木说:“要我离你远点。”
( x& ^2 l2 l/ ^ 隐隐约约,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问:“还有其他人吗?” 4 z! x0 \0 @! B6 @
老木说:“那天给你兔子那个小伙儿也来了。”
0 e% `7 e' ^( s/ t+ y& [$ q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木说他有预感。康兵肯定又来威胁老木什么了,我恨恨地想。
$ H/ V. B# R* B) V2 h$ Y 我强忍着火,忙问:“老木,他对你说啥了?” 1 _1 n4 e3 o* Z! W% C# @! y$ q5 c- W
老木说:“也没说啥,他就掏出两千块钱,说是要买你送我那件米黄色的衣服。” & a3 C9 d+ L+ e% ~+ n; E
我一惊,问:“那,你卖他了吗?”
9 x* i* v" U# t6 y- m 老木摇了摇头:“小元兄弟送我的东西,咋能说卖就卖呢?” / q+ g1 ?8 Q. f
我一把抱住了老木,良久,我才松开。我说:“老木,回去吧,小元该回学校了,小良和秀秀的生活费我会付给你。” 4 A3 u5 l8 N* c) l4 T! A9 O
老木脸故意一拉,不悦地说:“咦,小元,你看,见外了不是,啥生活费不生活费的,以后啊,你每个月能来看哥一次,哥就心满意足了。” 7 N4 z5 p( Y3 y/ }
我说:“好,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 F" O/ @0 _( h6 w
老木笑了,笑了的老木突然动情地说:“小元,你是个好先生,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教书先生,小良他们你就放心,我会替你照看好他们的。” ; u6 P6 K5 P; x
老木这么说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先生,我只是觉得,既然知道赵小良的情况了,就不能弃之不顾,否则,我会良心难安。 7 F% {0 ~5 q# j& x( I
再说了,这孩子自第一天和我照上面,就比较亲,下课了还特意跑过来说“老师,你讲得真好”。后来,生病了,拿自己采的中草药来看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啊,我很是感动。
, e3 p3 ]( H; Z! h" M+ P3 P 我说:“恩,老木,我相信你,你也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农民。” 9 g/ w. R" m2 V6 p" S, W
老木脸突地一红,憨憨地笑了。笑完,老木再次问:“小元,康大宝那边,真没事?” 0 i, _ B* W+ |9 D5 Y+ e* ~- G
我露出了灿烂的笑,我笑着说:“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元旦我还要上你家吃新鲜猪肉呢!” ) Z+ }3 a" f+ u1 f1 J
老木爽朗一笑,说:“好咧,哥在家等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