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0-7-30 17: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 h$ {+ ]9 J9 p7 U5 ~7 @常家在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这是仙乐镇自二十年前「厉鬼索命」之后最骇人的事件——也是冥界近期最头大的案件之一。
- ]) d! A- H/ {+ v7 W% U$ S案发地点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所有的亡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晓得原本好端端的睡在房里,醒来后习惯性的起床叠被子,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唯一号称看到点怪异红光的常家老爷在见过本案负责人后,吓得手抖腿抖牙齿抖,连脑子里的记忆都一并抖掉,瘫倒在地上什么线索也提供不了了。
9 b3 [+ y8 ?' ?# y, l: { i- f/ q许点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常老爷,冷冷嘲道:「没想到你们常家也会有今天,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是因果有报。」说完便拂袖而去。
* e7 P8 o8 ?& X这种死法,应该是直接切断了身体与灵魂的相互附着。对于死亡者而言,毫无痛苦,这个杀手还算有点「仁慈」。
- x( I3 b o. u1 h鬼差小甲一路小跑上前禀报:「许大人,东边有个废弃的旧院子,被人设了结界,我们都进不去,但是看到有轻烟冒出,想必不是有人,就是有鬼,大人可否前去察看一下?」
- K4 H) B* |: [% m+ X( E「东边?」
9 Y" ]4 I, Z7 N+ [4 d: y q4 F「是,小甲带您过去!」 5 j( z! H1 `2 P
许点黯然一笑,低声回绝:「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你们知道的,我对这儿很熟悉……」 # C) G8 m5 F5 b) j# H3 a
小甲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拿出召唤令,憨憨的说:「那……小甲去召唤此地的城隍土地问话了。」 5 A, L4 `2 W9 m+ |, S8 [
等小甲一走,许点便起步走向那个「废弃的东院」。
$ z) T" X2 N8 Z- f6 a% L5 _' P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几乎一生中最快乐和最难过的记忆都留在那里,只是快乐是假,难过是真。
( n7 [% D* J5 @/ X! w! ^/ v' M0 M& H沿着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他很快站在了东院的后门口。不想走正门,因为那里刻着「许苑」——那是常立为了自己给这个院子题的名字,他说住进来那一天许一个愿望,不管是什么一定都帮自己实现;他还亲自提凿刻字,刻到手指受伤,血流不止,还会笑着对自己说:「没有关系,我就是要为你亲自做所有的一切。」
* f5 b" ^- C5 g这样的常立,就算全天下的人说他是花花公子,说他虚伪不仁,许点也不会相信。直到最后的最后,他才知道,天下人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2 h% J% [( n9 n& t$ y「劈劈帕啪」的烧柴声从院内传来,许点猛地回过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再神游下去。二十年前的事不是说能忘就可以忘的,许点好恨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让思绪飘到过去,停留在那些感动的瞬间驻足不前,何时才能忘了那些虚假的片段?两百年?两千年?也许永远都忘不掉…… + J: w0 J7 `/ w9 Q
戳破结界,许点穿墙而入,环视四周,里面荒凉残破的样子不禁让他心底怆然,曾经精美雅致的许苑如今已是满地杂草丛生,廊柱朱漆剥落,窗子破损不堪,遥遥欲坠。
* \- \6 u1 r# T0 i. s原本看到如此凄然的景象,许点会感慨伤怀一番,可是偏偏多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家伙——一个人,不,一只鬼,正背对着他,蹲在树下煽风点火,弄得院子一角是乌烟瘴气,烟灰乱飞,不晓得是在烧什么烧那么起劲。 ! Y3 U# q5 i0 c; H
如果说他是这里唯一能动的「东西」,那墙外的结界应该是他设的;这也表明,他懂得些道术,很有可能知道昨夜的行凶者。
# k. ^8 t. B; `2 U0 Q许点迫不及待地想解决这个案子,大步大步走上前,在距离树下还有两、三步之遥的地方,他突然止步,整个表情都僵滞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地面,下意识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常立的尸体会出现在这儿!?
: j0 a& ~& K; U3 r2 W- N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开在尸体周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常立」的表情很安详、很安详,一点都没有痛苦的痕迹,就像睡着了一般。可是……这真的是他吗? + h7 G8 h) a8 c% ]
抬起头,许点盯着这个和常立身形相同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恐慌感。 4 N3 L" S$ j: ~- K6 H5 x/ ^
常慕拎起最后一条平脚裤往火里一扔,拍拍手说道:「好了好了,大家的衣物都烧完了,到了冥界也够穿的了!哎,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感觉这么累?」说完,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尸体上开始休息。 ) x- p4 F# }8 y- b, g; Q; U
这下许点看傻了,从来没见过有鬼魂会坐在自己的尸体上还如此悠哉游哉。之前的恐慌顿时被谴散了一半,定下神,张开嘴,大声喊了一个「喂」字。
" M& R2 s; ^5 n" f$ j3 f「唔?」常幕缓缓转的过头,优雅的眨了一下眼睛……可许点呆住了。
! z p, f9 [- a8 J1 s一模一样的、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眼前一晃,犹如置身那日柳岸初遇,常立蓦然回首……
6 j# J4 E+ Y7 F, o 「师傅要我发毒誓不可以说给别人听的……」
0 F$ k- B, Y* x" z! x0 O常慕显得有些为难,许点好声劝解他:「你都已经死了,还管他什么毒誓?早就失效了。」
' Z) K' X2 o' p0 l2 J7 {" Y, K; G「这倒也是,」常慕点点头,「师傅再亲也亲不过小妈啊!」
8 x8 s( C5 `# X1 p( \# q* o+ [「那你快说。」 ! z; J7 I1 z: D0 _' Q- q
「你承认你是我小妈了?」
. k! J4 G" W- u1 l% s, C「我叫你快说!」
$ P- Y* ~$ \" q5 T「噢……我师傅住在无名山的无名观,自称无名道长。他常说自己的法力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 ]4 D/ ~) m. b; o& ]- c! Y
「无名山?无名观?」许点自认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山名,更别提那个道观了。问了问小甲,他也只是摇摇头,便只能作罢,姑且相信常慕的供词。「跟我走吧。」
+ p6 r7 g/ j9 ?- |「等一下啦!」常慕把地上一堆的衣裤打成一个很大很大的包裹,「这是我刚才烧掉的衣物,都是我家人穿的,待会儿和他们见了面,您给我点时间分分行李,突然横死,肯定不能立刻转世投胎,多少要去酆都城住一段时间吧!」 ' H$ C( I) P' n$ ?7 t
「那是!」从小就决定来冥界和你见面,能不了解那地吗?
* ~( E6 q1 P( ^8 @6 E常慕把大包往身上一背,准备走人,可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物品,于是跑回到自己尸体边,把脖子上一个红铜铃挂到了自己身上,那红铜铃看上去旧而无光,可摇一摇,声音叮叮当当,异常的清脆悦耳。
: b2 B* w& u0 }* H9 M「这下可以走了!」他擦了擦鼻子,朝许点憨憨一笑。 . B+ L5 I. w0 [$ b6 T6 h0 A' x
许点骂他:「幼稚!」
) \. g2 w* G# ?6 n& @+ [& ~9 D* V等常慕过去和大家会合,见到许点的同僚们便画蛇添足的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许点许大人的儿子,我叫常慕。」
8 ?6 ~% O# P# z9 x3 o( b! g! m不料同僚们异口同声地回道:「知道,知道,出门前就听说过了。」
5 q8 d1 i5 \# R. `$ K5 u气得许点顿时语塞,让人家以为他默认了。 2 C, ?9 B3 V0 G- _+ Y/ D
常慕和爷爷奶奶见了面,第一件事就是磕头谢罪,大骂自己没来得及给常家续个后人就踏上了黄泉不归路,真是天大的不孝,然后说了一堆来生孝敬父母、回报爷爷奶奶的废话。其实来生认不认得这两位老人家都还是个问题。第二件事就是分发衣物,丫头们的、家丁们的、管家进财的、爷爷奶奶的,当然还有自己的。反正死都死了,大家也不分下人主子,蜂拥而上抢到算数。到最后,冥界一整支调查小组就等着一群死鬼抢衣服……
3 l: L5 Y1 ^, `+ j: y常慕到最后扎了扎自己的小包袱,看似可以启程了。小甲过来催他:「你好了没?快走啦!」 4 U% Y) [* r3 l- }. E) ]; _
常慕看了看许点,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正眼瞧过自己!可恶……心眼一不平衡,他就开始使坏,丧着一张脸捶着自己的背,故意好大声地叫道:「哎呦……好累啊!我走不动了……」 9 A: N. W! Z4 G& E
「走不动也要走!」鬼差的看家本领之一就是拉着不肯去阎王爷那儿报到的赖皮鬼上路。小甲很熟练地甩出一个锁链套住常慕,使劲一拉……咦?怎么拉不动?再拉!还是不动!
! _4 u* }% u' i1 |$ v7 L6 f, L那常慕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唉声叹气,可怜自己从小没娘喂奶喝,身子骨弱,动不动就累得喘气——而实际情况是他爷爷请了三个奶娘,一直喂到他五岁才断了奶。 0 m. ^! v9 ~/ C9 u
「你都没气了还喘什么!?」小甲怒了,唤来小乙一同拉他。可就算是两人齐心协力,也没能把这赖树桩移动半寸。无奈之下,只得向许点回报。
) D8 p' V1 u$ J. W马上,许点板着一张脸孔来了,「你干什么?」
- |+ ]: k! I6 D8 C8 H「小妈,我好累……走不动了,你可不可以牵着我走?」说着,常慕死皮赖脸的伸出一只手。 * H2 V* P. n- W& _1 r& c
许点才不吃这一套,和小甲一样套上锁链就想把他拉走,可惜,结果是一样的。
& R) g5 c( {: ]: b8 M) `& K* L常慕得意的笑着,抖着腿,伸着手,两只眼睛望天空,扫到东,扫到西。 C; [: w0 a- L# i% a
许点暗暗肯定,常慕一定在十年之中学会了不少的法术,一下子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 I& e) Q% G! Z+ |5 K7 `「你到底想怎样?」
0 f& i* v8 H6 j9 e) L/ J「牵手。」
" x) y, D: L; h% c. I「怎么这么无耻?」
9 U! h: M8 L: J, S5 `' O, Y. i0 b「牵手。」常慕还是得意的摊着手,重复他无理的要求。
+ [$ }0 T6 \1 a& a许点没辄,硬是憋下这股怒气,强迫自己握住了他的手。顿时,常慕像猴子精一样来劲儿,牵住许点的手又跳又笑。「哇!小妈的手好温暖!给我勇气,给我力量,我又恢复了活力!小妈,我爱你!」 - t0 K0 ~4 D0 M. q& p* U
「你够了没有!?可以走了吗?」 7 R% {: b$ n5 Z$ f9 z: l+ ^
「行,走吧!」常慕整了整包袱,乐滋滋的出发了。看他那满脸的春风,哪像是走黄泉路的人?根本就像是个毛头小儿跟着爹娘去踏青。 ; w' E, m( |" h7 L: b- w
一队人走在漆黑的黄泉路上,只有鬼差手里提着几盏灯笼,周围飘来飘去的鬼火,闪闪忽忽的亮点让常家的鬼魂们缩成一团,常慕依旧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有事没事晃一下铜铃,怡然自乐。 " H& h$ Z5 Q8 t/ I
不过他走路有点拖遝,不一会儿就和许点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9 O6 n* l* @$ U, z: P1 X9 |
「你跟紧点行不行?」 $ i: `: v5 _4 ^8 f+ L
「噢!行!」常慕所谓的跟紧,就是左手臂贴上许点的右手臂。
$ j' V9 N1 K, o" m5 g, I+ H许点也懒得再和他罗嗦,只想快点回去交差,后头还有一箩筐的事情要向判官交待。 7 D/ ~0 Y$ K, Z2 w' u, V& a+ r
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常家要好好接受一番调查。
7 \( S P2 a' q% e% b* u常慕一直偷偷注视着许点的侧脸,肚子里打着今后如何吃死这位小妈的鬼主意,随着构思一套一套的出炉,心里便高兴得乱七八糟。迫不及待地问:「小妈,这黄泉路还有多远啊?」 / j2 E! l% v D, ^* |! U/ g2 h
「还要走半个时辰。」
) S2 H3 F h' U6 K) W「当年你和我爹有没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子手牵着手一起散步呢?」许点突然停住脚步,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我喝过孟婆汤了,该忘的事情都已经忘掉了,请你不要再提你爹!」说完,又继续赶路。 1 H, z& H) `9 \1 g4 b3 S! @
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随便找个藉口截断话题而已。既然他不太喜欢,那就换个话题咯!常慕立刻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妈,到了冥界之后,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5 Y7 L9 L7 b7 ^) I; H4 j
许点白了他一眼,「谁要你陪了!?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 T5 K. l+ l1 O+ p& M7 N+ j& I3 m' w+ J
「我知道我爹对不起你,所以生下我来给你赔罪,你就接受我爹的这份相当丰厚的赔礼嘛!」 6 u1 J7 \" s4 D: V
许点突然停下来,严肃的警告常慕:「我已经忘了你爹了,请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不是人的东西。」
v0 n( n$ ^8 P% z. F7 @; o「小妈,你说话好矛盾哦,既然已经忘了我爹,你怎么还记得他是个『不是人的东西』呢? ) U( w& A/ H$ |& Z8 D8 K
」 # D# c, P2 V3 n" U" A
「啪!」许点一个耳光甩上来!硬是把常慕打闷掉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拽着常慕往前走,不再同他讲话。 + A9 n1 e& }3 C2 w& N( n
常慕摸着受伤的脸,撇了撇嘴,心里犯难:唉……为什么我爹那个不是人的老东西要生下我这个很是人的小东西,而且还长一样的,让许点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嗯……要怎样才能把他从我爹的阴影里拖到我的怀抱里呢? . u( g+ L. Q4 o. d/ v7 O: K
「呜呜……」常慕捂着脸突然原地蹲下,不再走半步。
$ d2 @& b2 }# H9 v+ ^8 C& B许点拽了几下,他又不动了。「你又想怎样?」
( M s8 g# ^ Y6 ]( B& I2 Q「小妈打我……我说错什么话了?呜呜……」 6 a. Z! Q* J! K+ _. S. Z
「打人是我的癖好。」
# p# D4 ?5 f3 R, Y. d「小妈好凶,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不要去冥界了,不要去了!」
; t- [/ j( U$ H v7 J8 B看到这张该死的脸在这边装可怜,还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许点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从此一片黑暗,再也不用看到他。「你现在到底怎样才肯去冥界?」
0 S8 S7 g1 a+ X( L% f- @ K常慕指了指自己挨打的脸,说:「揉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