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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 11: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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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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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I3 g) p5 h 挨了一脚的小眼镜儿被刺猬他们几个人拎回牢号了。
) a& O; q9 s7 y+ E* j 罗强回屋的时候,小眼镜儿埋头坐在床铺上,正委屈着。( N, Q1 F- Y* x0 a$ a6 c" l# ?
罗强放出一声冷笑:“大学生,滴猫尿呢?”! g- d, m( A% i1 ^- H, F
小眼镜儿不敢跟大铺炸刺儿,哼唧着:“没、没有。”2 w2 Y: N% R" a( m& J5 _* ^
罗强伸手揭开那孩子的囚服,看了看,回头跟胡岩说:“红花油,给大学生擦擦。”
% \- D6 ^- s4 Q- \9 K$ O “你们俩甭去干活儿了,屋里歇着。”, _4 r8 H* p- j. v9 u! N/ R
罗强说话间拎了小眼镜儿刚才用的桶子和刷子,出去站到那烈日头底下,刷墙去了……
( {& R$ H& L, E9 a; `2 @ 大铺在同牢狱友之间,原本有些特权的。按照牢里的潜规则,他周末不用干这种额外分派下来的脏活儿。, e& Q$ F2 T# f, }
罗强主动把小眼镜儿那摊子活儿揽下,替对方把那份工完成了。旁的人一看罗老二爬到高梯子上一丝不苟地刷墙,自个儿再偷懒,那不是找踹呢,于是七手八脚地一齐上了,一整面墙迅速完工。
& {3 Q3 K% s5 }! P0 H7 c, V+ S 这小眼镜儿不像大部分牢犯狱友劳动人民的出身,入狱前三百六十行都干过。大学生在学校里待了小二十年的,哪做过那些粗活儿?所以手脚特别笨,典型的高智商却缺乏生活常识和自理能力的那种人,平时在厂房里做工,净是狱友帮他做。
3 j- c% R# Y" Z K" }( z2 J# I 罗强是七班的大铺,也是做工的小组长,组里大学生完不成的任务,每次都是罗强闷不吭声儿地帮那孩子做了。# _4 A( {& a1 H# E8 @7 a6 i1 |: {
当晚回号子里,罗强丢给那孩子两包腊肠,牢里的好东西。0 Z6 T& z: c/ F! [$ q
大学生眼巴巴地蹭到罗老二身边儿,腼腆地说了几句,自我检讨,感谢大铺关照什么的。
6 a7 X2 G% W9 J( U 罗强伸手在那男孩脑瓢上胡噜了一把,胡噜小孩儿似的,眼神柔和了许多。8 e/ T" \( O! K! r; {# ~; E4 U$ _
那孩子二十多岁,罗强看着,就跟看自己弟弟似的……
3 M" q N( F# Q 七班唯一的这个大学生,一年前刚进来的。班里其他人,包括罗强自个儿,都是恨不得高中都没咋念过的大老粗,没什么文化。这大学生一进门,就成了班里的大熊猫,稀有动物。
6 F) _( S( u2 b3 z# Q牢号里有不成文的规矩,有文凭有学历的知识分子,是受狱友们尊敬的,是“斯文人”,不能来监狱里那一套野的蛮的,不能打,不能欺负,受大伙特殊照顾。
1 v- Q( Q c) T/ C 小眼睛儿是小县城飞出来的金凤凰,家里辛辛苦苦供着在北京念完大学,本来以为儿子有出息了,没想到参加工作才两年多,贪污诈骗。( m: Z( N. I0 q" R: g C! [& I7 J
他交了个女朋友,为了给女朋友买包,买鞋,他一开始偷盖假公章,然后挪用公款、诈骗……欲望像无底洞,把前途全赔进去了。6 v& E( `1 k, r. P6 m8 Y$ N# v
这人进来的第三天,夜里趁大伙不注意,在他脑顶的床板上拿皮带系了个环,套自己脖子了。
- L# O4 x) j# p: P8 u 那晚幸亏罗强警醒,隔着三个铺位听见了动静,扑上去救了那孩子一命。3 ^: ?4 N. A* Y! v9 i. b9 U& t
男孩哭着说:“我女朋友,不要我了,跟我分手,呜呜呜……”1 A! O" X1 R: R0 B. v/ s
罗强说:“分得好。你俩再不分,下回她让你杀人你也去,你不得为这样儿的女人赔一条命?”9 K, k8 O. y i/ ?5 H
男孩抹着泪说:“我这辈子完了,我这么多年读书、念大学,都白念了,都完了呜呜呜!……我一个大学生,我现在变成罪犯了呜呜呜!”
* [9 u# q" q1 l* ~3 n. B 罗强说:“你现在变成罪犯了,你觉着委屈,不平,觉着自个儿是全天底下最倒霉最绝望的一个,是吗?你知道老子以前啥样儿?”. N! o9 K4 \+ ~9 w' p
男孩抬眼看着,茫然地摇头。
, k5 q+ [/ D& X! Q1 l2 }4 y 罗强哼了一声儿,说:“老子没念过什么书,不是大学生,可是老子以前比你牛逼大发了。就你们学校南门外那三家最高档的餐馆,有两家是我的;北京城最火的连锁卡拉OK和夜店,有一半儿都是我的;机场高速上那个北京第一高楼,后来烂尾了,你知道当初为啥烂尾吗?因为老子进来了,所以那楼盖不下去最后烂尾了……你觉着你亏了吗?你亏还是我亏啊?!”
% r6 H8 r* W9 L( {/ P8 o3 @ } “我现在跟你一样儿,住这间牢号里改造,总有出去的一天,出去以后再奔。你要是有真本事,你将来也有出头的一天。”
- ^% K( r7 f; S “我是这屋的大铺,你凡事必须听我的,有啥心里话,你跟我说。我还没说让你上吊抹脖子呢,你敢?你小子就甭想!”
6 p& j! z4 [, B9 z 罗强一字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极其蛮横却又挺有道理,不容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 X' u1 Q W7 ^" r! y% A
大学生让罗老二那气势给震慑住了,学校里没见过这样的人,课本里也没教过这样的人,大学生后来也服了,特别听罗强的话。
, a# J- s! E2 ?3 ?7 b 周日晚上食堂吃的好,难得来一顿红烧排骨,把大伙都馋坏了。
( p, b$ w3 O, m% o 虽说那排骨做的,其实是腔骨,盛到碗里沉甸甸的一大块骨头,就没几片儿肉。可是那亮红色的糖色,那香喷喷的酱油汤子,光是在嘴齤里咂吧那一大块骨头,也有滋有味儿的。
0 V- h( x1 P' `/ H 一个班的班友围坐一张桌子吃饭。罗强盘腿坐在凳子上,嘴齤里叼了一块骨头咂吮,一直咂到没味儿了,再把骨头嘎嘣嘎嘣全部嚼碎。他用狼样儿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走来走去巡视的某人,嘴齤里像是在品味邵三爷腋下那一条条性感诱人的肋条骨。
7 X q( x8 l% d 犯人们傍晚六点开饭,等犯人都吃完了,管教的换班儿,才能有功夫去吃饭。
6 `" \- v* l5 j$ W 邵钧还饿着肚子呢,斜眼瞪了罗强一眼,看什么看,咂你的骨头去!
, Z( u$ M8 R4 I( f3 K 罗强乐了,舌尖缓缓勾舔过嘴唇,然后瞧着邵钧眯起眼向他暴露出咬牙切齿威胁的目光……
/ O5 t+ O `/ R' o ?/ p 俩人隔空用眼神掐架,不用出声儿,互相都知道对方在说啥。, a5 E9 E/ G" C) `" R
罗强:老子要吃馒头,俩不够,再给咱来俩!
# n0 w8 h8 s9 Q8 N4 y 邵钧:整个儿一大队就你吃得最多,没了!% }5 L7 b4 o& w# b
罗强:你就是个大馒头,老子想吃你!" o# ?, g0 b y
邵钧:你想得美,我硌崩你的牙!
0 D' v- \( I& G 邵钧从食堂小炒锅里盛了饭菜,又到楼外的小超市买了几袋灯影牛肉丝、川味儿小香肠,回办公室吃饭。4 N8 E, S8 K. P. E( D$ m1 X
他从小喜欢吃辣的,无辣不欢,仨月没捞着一顿火锅,嘴齤里都快要淡出个鸟儿来,只能吃红油牛肉丝过过辣瘾。2 s! u. h* K/ j+ U R/ [ a
他哥们儿都说,钧儿,吃不上火锅了吧,正宗重庆麻椒活鱼头鸳鸯锅!我们在外边儿吃香的喝辣的,你这大傻子,在监狱里吃牢饭!
- h+ [& I5 O% Y, S 邵钧有时候心里也痒痒,也想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谁是真心乐意在这鸟不拉屎的远郊农场待一辈子?0 z2 g$ n$ ^& M" G1 z9 G
他也觉着自己脑子快傻掉了,熬了这么些年,为谁?
" g& z2 s. d5 Q q 心里牵挂的那个人,那个混球王齤八蛋,是谁?
m+ a: a! ~; O }+ e. ~) o 还能有谁?" b+ t! S0 }$ S' i% w6 S'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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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0 n0 D0 g3 x6 s& \, _一顿饭吃的,办公桌上的座机嘟嘟嘟没完没了地响,都是外线。 q) q: c& h. z4 {, S% a/ C
邵钧知道从昨天到今天积累的一百多个电话是谁打过来的,邵国钢肯定在电话留言里雷霆怒吼着,想掐死他呢。/ |7 v0 V2 K/ i6 O* Y
而且邵钧猜得没错,邵国钢派的公齤安昨天确实紧跟着就追到清河,到他临时租的房子找了一遍,没找着人。邵局再找监狱长要人,监狱长说人进监区了,没手机,呼不着,您等24小时吧,邵公子下班儿就出来了。
, P7 U: a) o+ e2 ? 每个警员只有这一条外线,平时出了办公室进到监区,坚决不许带手机,也是防备囚犯偷到手机跟外边儿联络。邵钧的武装带上除了手齤铐和警齤棍,还有一罐很少用到的催泪喷雾剂,以及一枚标配的警务通,只能警员之间在局域网里互相喊话。
2 F @$ X! s7 p v 邵钧心里有种报复得逞了的强烈快齤感,昨天两家人的订婚宴现场一定乱套了,准新娘被放鸽子,准新郎压根儿没出现,局长大人这个做老公公的,不知道有没有在这么丢脸的场合挺身而出,把儿媳妇直接给娶回家去,或者现场毁约撕合同了。 邵钧不怕得罪人。他总之不想走他爸爸那一条仕途,不跟那个圈子的人沾边儿,所以他们爱谁谁,甭想在邵三爷跟前碍眼。
. V$ |* g& S+ Q9 ?4 S! a 退一步说,邵钧即使开罪了人,也有局长公子这个名头罩着,出了事儿他爸爸给他擦屁齤股,邵国钢给儿子兜着,因此邵钧那些年就更加有恃无恐。6 X% P) X6 R0 O+ Q
邵钧按下留言的按钮,熟悉的低哑的声音慢慢传出来,他听着听着,愣了……
& [! @. ^% d6 |' z: T H. x “邵钧,有空回家一趟,我想跟你谈谈,这回咱爷俩都别发脾气。或者,你不想回家,约个时间,我到你那儿找你。”
0 W2 h& C# k* x. [, v/ ^% ` “钧钧,还是因为以前的事儿?你就这么别扭,就不能看开了,放下了,成不成?”7 P! K! p% [( f3 ?- r
“钧钧,你妈不在了,你爸还在……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爸都在这儿等着。”
- b- h/ @% g$ s( I# I “钧钧,我着急,发火,骂你,也是担心你!你以后这条路,你想怎么走?你今年三十了,你将来……爸爸现在还在任上,你想做什么,我还能帮你开个路。等以后,你老子也卸任了,连帮都没的再帮你,到时候,你小子,你打算怎么办?你一辈子毁在监狱里吗,你有人生目标吗,你生活能幸福吗?……”( p; _ Y/ T. @/ Q# l' p
“邵钧,能回来吗?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 D" d: t3 |; c. @! \$ x6 f 邵钧按掉不停响的电话,把留言一条一条听完,再一条一条地删掉,清空,手指有点儿抖…… N- }$ L8 x! ^# n& \- A! r
他捂着脸趴在办公桌上,趴了很久。( _2 z- P; ]' {& t" \
删掉的那一百多条留言,好像一股脑都灌进他的脑袋,循环重复地播放,怎么清也清不掉。
) D1 } C: a3 `' w 邵国钢如果五年前跟他说这些话,邵钧肯定投降了,甭跟自己老子较劲了,向对方低个头,认个怂,再回去呗。
, Q. `3 p* U; t4 x 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 ?0 X' a2 F% b' f m
回去的路怎么走?邵钧觉着自己已经看不见前方的路,路已经被他自己给堵死了。6 n- i5 j5 ?. d/ U6 h: X
如果一辈子待在清河,他就等于不要他爸爸了。. e( ^: F/ G h- e- k
如果回去,走他爸爸为他铺好的那条路,永远都不再回来,他就等于不认罗强了,就假装这辈子从来没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 z+ e7 N; o/ d9 B p: Y 邵钧理了理警齤服,正了正皮带,戴上警帽儿,准备晚间的例行巡视。- [) D# c. A6 @$ B
路过监道门口的洗手间,他晃进去解个小手。* e2 ^; v/ c' y" R1 W
他心不在焉地扯开裤链,掏出家伙,眼皮子一抬,小便池上方墙壁上一幅潦草的图映入眼帘。 g/ X. E6 _& I
“我靠……”- ]" [ `% e7 Z! z3 V& } u1 d
邵钧喃喃地骂。
: G( }/ p! D3 J; H: m, A 灰白色粉墙上画着一个裸齤体男人,身形诱惑撩人,偏偏是用个一模一样的姿势正对着他,抬起壮硕的一条炮筒子,要向他开炮似的!
+ K+ c3 I5 g! H9 d 画小黄画儿的人颇有笔力,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男人极阳刚的胸膛,大腿,茂密的丛林……( T2 j7 r" E* z. A
邵钧这泡尿放的,都快要起生理反应了。
: t* p( C: @1 \0 _7 P 他心虚地四处寻么,幸好洗手间里也没第二个人。他找不见抹布,只能抄起墙角的墩布在池子里涮涮,把那炭笔画的小黄图涂成一团疙瘩。
; O8 C! s$ A& h: l7 G5 s* q* y6 Y/ s+ N “罗强你丫的……”$ V3 m) ?, S; u, |
邵钧嘴角扯出想要咬人、掐人的冲动。( K. q) d3 \1 I' Z% j z# P3 [) i
在小礼堂里看完《新闻联播》、《星光大道》,各个牢号结束晚间的放风,已经关门了。
9 [5 Q, u" Y F0 ]2 L) E 七班四五个人围着,正在打牌,罗强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斜靠在床上,遥遥地甩牌。0 h' ~( k& |* l' u$ F. u
胡岩黏黏糊糊地靠在罗强小腿上,一只手从罗强膝盖弯儿下边伸过来,出牌。靠太近了罗老二不爽,腰啊大腿的那些敏感部位,不给抱;离得远了又不能显示出这小妖精在七班牢号里恃宠生骄的地位,大腿抱不到,抱一截小腿也特美。9 m3 z9 q8 ~6 W2 t$ G1 Q. q
邵钧本来还想着大学生白天挨了一脚,可别伤到那孩子薄薄的面皮。他瞄了一眼,瞅见小眼镜儿就坐在罗强下首,专心致志打牌呢,有说有笑地,显然早就让大铺把毛捋顺了,屁事儿都没有。
1 K+ U1 D) l" _# h' g9 P 邵钧心里满意,知道罗强办事儿利索,于是喊道:“3709。”0 p" P$ O8 f8 ?+ Y! F/ Q1 S
罗强抬了抬眼皮:“有。”
, ^4 O* D5 v: a& f4 O 邵钧:“过来。”5 f. g: A$ v+ w5 M6 [+ K5 E y$ U' s
罗强:“干啥?”
, G( x. {6 J( f5 _6 P- t+ g! O 邵钧威风地一瞪眼:“监规背熟了吗?过来背监规。”
$ l, }# p' i9 r2 o) ~" R 罗强嘴角浮出笑意,手里的牌全都塞给胡岩,贴耳小声嘱咐:“大小猫,拿着甩他们……”
/ g. I: R% j. x2 A) }; R 罗强走到门边,眼神淡淡的,声音哑哑的:“干啥。”
& A, I/ q- k; E) I$ V& D+ y+ V 邵钧说:“你关禁闭室,多少天没洗澡了?”
2 J- J" a f/ {0 K- g 罗强说:“我们班星期四轮洗澡,错过了,下回吧。”
`' D, a( n ~4 |- x 邵钧说:“还等到下星期四,俩星期不洗臭不死你的,那不把你们屋其他人臭死?明天跟一班二班一起洗?”
/ H& c* w, B3 B9 D/ g, [* @" V 罗强斜眼儿:“我不跟其他班的洗。”
3 _- i: W4 _& w/ g$ e 邵钧白了对方一眼,打开牢门,低声说:“出监。”# R/ _6 I! M5 @* P* v" y
俩人警惕地各自迅速扫过左右监道,对视的眼神含着旁人无从察觉的默契,是只有他们俩读得懂的纹路,别人都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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