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BY 香小陌【待续】

午夜守候

第49章 不伦之恋

    第四十九章不伦之恋

    小楚司令身穿西装小马甲,蓝灰色格子西装裤,脚蹬白袜子黑皮鞋，发现生人面孔进入军事禁地,立刻停住脚步,左右一招呼。他手下沈副将奔过来提枪喊道：“站住,你们哪个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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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 v6 O4 R& ~1 i    贺少棠一笑，胳膊肘勒着孟小北，脚下不停，潇洒地回道：“司令部来视察人民军队。”

1 Y3 G) _  p  H$ @5 E! K    楚珣说：“冒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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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n9 W9 K9 b+ j* ?    小邵副官娇气地嚷道：“喂,你们缴枪不杀！”

9 d+ Y2 P- \' L    少棠与孟小北抖着肩膀大笑,不惧怕长枪短炮威胁，一路跑过大院空场。“玉泉路野战先锋旅”阵营内还有个英俊男孩，一双漆黑浓眉，酷酷也不说话，接到楚司令高指示，直接抬起塑料冲锋枪就朝他们开火，眼神很暴力！“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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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0 T/ [% h1 d/ Z) A" _. R  m    孟小北用左手做支撑，右手打个机关枪手势瞄准“小山东”，坏笑着，跟孩子们瞎逗，“老子是我西北野战军兰州军团先锋部队老子要开火反击了！你们小心了！嘟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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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放任孟小北跟小孩互相追赶闹了一会儿，实忍不住从身后扯住小北后腰，低声笑道：“别忒么嘟嘟了，咱进家门了……”

    少棠既然姓贺，这地儿算是他妈妈娘家，他心目中，这就是他“本家”。

7 k& p& ?2 H# {0 ~: Q    小舅家果然没人，房间近重装修过，门窗粉刷一，还能闻出淡淡甲醛油漆味道，家眷都去军干部疗养所暂住了。孟小北一见漂亮洁净石材地板，赶紧先脱鞋，没踩过这么高档地。

    少棠说：“随便踩，不用对我舅客气。”

    客厅壁灯光芒优雅，孟小北叹道：“你舅舅我应该叫什么？舅爷爷？”

    少棠抿嘴不语，不情愿仔细琢磨这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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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猛地从身后抱住人，勒住少棠结实腰，鼻息炙热：“……干爹。”

    “嗯。”少棠攥住勒腰间手臂，俩人纠缠着一步踩着一步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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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t+ ?. J, `( `; h' I    孟小北磨蹭少棠耳垂：“以后不叫你干爹了，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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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包容地一笑：“当着外人还得这么叫，私底下，你随便想叫我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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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开心得两只小眯眼都笑没了，耍赖乱蹭：“棠棠！……棠——棠——”

0 J5 s3 I5 `/ F* ^0 S4 |2 Q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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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I9 F( O/ J0 q8 ^! q/ j" W  T9 v    小北像再一次重复确认自己感情，反复纠结过多年。

    少棠垂下眼笑，笑得特俊，很享受小北对他依恋。吵架归吵架，两人感情里其实没有本质矛盾，孟小北家里那样犯浑发脾气，还不是因为太乎他？他北北对别人别事较真儿暴跳过吗？

' W( N5 \4 o3 @3 f    孟小北思维又跳跃回来：“你是我那什么……你是我男人……所以你舅舅我也应该管他叫舅舅。”

8 Y8 O& J3 y1 p$ ~$ o! Q% a    少棠笑出声：“呵呵，成，下回见着我小舅，你就这么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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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K% g; D. O! [0 ^    二人紧贴着先把每间屋都蹿了一遍，确认整个房子空无一人，然后锁门紧闭窗帘，直接扭缠着于沙发上互相扑倒，呼吸急促而渴望。

    不用言语，眉目深情，少棠耐心地教孟小北怎么接吻。两人一上一下叠摞，少棠仰沙发上用胸膛和手肘撑起小北，四片嘴唇交缠，静静吸吮。少棠口中有浓烈酒气，用舌勾进孟小北嘴，细细致致逗弄，舔得孟小北特痒痒。

/ p) p; A% }( ?' ^0 _, [    孟小北嘴巴一直张着要抽筋，想乐！以前没试过用舌头这样亲密，俩人舌尖轻轻相碰时，皮肤像浮起一层电流止不住悸动发抖，大脑迷醉般发麻，眼前火花乱跳。少棠忍太久了，滑腻舌头开始发动有力进攻，孟小北毫不示弱地反击，舌尖互相抵着喉咙里缠裹，你来我往，你退我进，热辣火苗口里燃烧……这就是两个货真价实男人一起热度，已无法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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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O0 X1 Z9 k* \    两人亲个嘴儿有时又像玩闹，一会互相斜瞟着对方乐，一会又板起脸严肃起来，捧起对方头用力地啃，眉眼间是旁人无法匹及十年亲情。孟小北用舌尖舔少棠嘴角小痣，少棠含混地哼道“别给我吃下去了”，小北随即凶猛地罩上去，咬少棠下巴。男人胡茬互相磨蹭，很糙，那种拥有感觉太真实。孟小北一把掀起少棠紧身背心，硬是把自己脑袋塞了进去！

    背心勒着他头，他炙热呼吸喷到少棠胸口敏感处，烫出一片潮红。那红晕里有三分酒意，七分QINg欲。

    孟小北咬了少棠胸口红点，咬锁骨中间柔软脆弱一块皮肤。

    少棠上半身猛地一绷，胸肌颤抖，没反抗，很享受地吁出一口气。

& T6 t) T; r! }$ A3 [- t" f    少棠垂下眼，注视着孟小北背心下面痴迷地啃他，狗刨似。孟小北窜上去几寸，挣扎着竟然从领口处把脑袋挤出来！少棠笑着大叫“勒着老子脖子了滚出去”……俩人随即缠绕着从沙发滚到地下，连体人似，又咳又喘，乱挣，不得脱身。

; W9 t* D) e" y$ K& i( _7 x, t: n    后还是少棠狠命将背心撕成两半，上半身全部L露出来，然后猛地掀开、扒掉孟小北T恤……

    孟小北灯下露出一身光滑肌肉，身体青春健美，瘦削有力，很帅。

9 X- K5 q$ b$ x" f0 k% r4 Z    两人好像是跪着，跪地板上，面对面看着对方，捧着眼前人头。少棠醉酒了却又分明极度清醒，像举行某种极用心虔诚仪式，凝视着情人漆黑动人眉眼，又吻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帮对方剥掉裤子，L裎相见。

  O3 H( D' X2 L) L2 a    心理上禁锢后一道堤防崩塌瓦解，一切都像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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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晚都是他，他们真真切切就属于彼此，没有别人。

    少棠这时才低声道：“还是进屋。”

2 n$ F, e  e3 C" n& w    少棠起身，下意识就要把大宝贝儿抱起来，老爷们儿抱小媳妇，理所当然。

    孟小北双脚刚一离地，一条大腿就攀上来，摔跤似摽住人不撒手，然后拦腰想要反抱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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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1 o' }$ a/ I6 S4 u0 _8 F: z    少棠嘲笑：“你忒么抱得动我吗！”

    孟小北粗声道：“试试就知道！”

9 }. [" ]' B* {  j# a    俩人谁也不甘心被对方公主抱，没面子，四肢纠缠着往房间里滚。都裸着身子，下半身硬勃，互相很碍事地支棱着。孟小北那敏感地方偶然蹭到少棠大腿，撩拨到下腹部浓云般毛发，起电一般，要受不了。红彤彤小鸟不由自主抖出一汪透明液露，让他感到几分羞耻，又万分激动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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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G3 Q; ^5 D/ @+ w    少棠低头看小北，也笑起来，大宝贝儿当真长大了，小鸟憋成这样，老憋着反而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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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调笑道：“上回是谁澡堂子里，当我面儿打手枪，结果自己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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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两只耳朵顿时一红，咬着嘴唇，干爹果然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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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嘲笑：“还不是我把你抱出去？你那玩意儿溅我一身一腿都是，男人了，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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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H: w( H( q1 ?0 a3 d! ~/ P    糗事重提，孟小北还是会害臊。他涨红着脸，撒赖抱住人哼哼，然后使出蛮力将少棠推倒床上，蛮霸地压了上去，将对方四肢推压得死死。

3 X% {, Y; A; o8 c% x    少棠笑声沉沉，仰床上，身体每一块骨骼肌肉形状比例都恰到好处，性感得无与伦比。

' Q% P3 {* i3 o% v+ |6 G) n8 U    孟小北眼里，完美得就像一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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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P. E; ^. Z# _3 G+ H' g3 n    和谐分割线——

    两人做到将近半夜，汗水将枕头和床单浸透。少棠黑发湿润滴水，因为纵/欲，笑容俊美。

( j! t& q$ `3 w" e( Q    孟小北滚这人怀里，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体力消耗过度，他都饿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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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问：“饿了？晚上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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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很费力地想了想，晚饭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事，一夜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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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好像吃了一个大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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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皱眉：“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老莫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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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n2 l5 |' K2 Q    孟小北叫道：“我多加了两个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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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麻利儿坐起身：“多加几个鸡蛋你也长不出三个蛋！滚起来，带你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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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洗手间里草草冲掉一身甜蜜狼藉，夜幕掩映下，勾着手指，晃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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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x! Y- m9 K& }+ W+ F! a    这个时间，饭馆早都关门了。少棠对这一带很熟，走过两条街道，街拐角找到一处通宵营业私人小门脸。小馆子里就三张桌子，四壁脏兮兮，十分简陋。少棠要了一大盘羊肉串，四张鸡蛋灌饼，加双份鸡蛋，再来一杯啤酒。俩人都饿得不行，狼吞虎咽，把方才耗费掉体力补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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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坐到小凳子上时，眉头皱了一下：“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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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低声问：“你没坏吧？”

; n( x* S; f- x/ c/ s, Q    少棠低声道：“都说‘蒙古王’上头，喝完有后劲儿，我觉着你这个也很有后劲儿……你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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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f* Z" X8 O' H7 C    孟小北一口鸡蛋灌饼喷出来，小爹这是夸他那方面很够爷们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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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 c2 t% K8 L$ q% t    往家走时，孟小北瞄着他干爹，走路那姿势都极别扭，两条小腿略微打晃，脚软，远不像平时走正步雄赳赳模样。那走姿，有点儿“浪”。

1 T+ w4 u" ~# e, c) G    孟小北伸手扶住这人。

    少棠撤开胳膊：“我还没七老八十呢。”

0 F0 |5 D/ B& }7 S% G' s    孟小北很体贴地道：“我怕你屁股疼，你靠着我。”

    少棠嘴角一弯，笑容潇洒，没有丝毫羞耻，于是伸开胳膊架孟小北肩膀上，一路晃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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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H$ @) A* _$ @3 |. P1 @, k9 J    两人那夜裸/身裹一条毛巾被里，孟小北一条小腿搭少棠两腿之间。少棠一贯仰面而卧，孟小北枕这人肩窝里，紧抱着，疲惫感后劲十足，迅速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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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u0 X" p, @6 R3 K1 a% ~" s    半夜时，家中响起一串极轻脚步声。有人从门外探了个头，借着月光扫视床上相拥人，淡淡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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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v: D: T" `/ m2 C* t 第50章 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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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j& X6 p- v& r" L6 ?    第五十章黑历史

% O( m( W9 L7 V3 E$ }' u, a0 e2 i    秋季开学,孟小北朝阳一中念高中部，骑荧黄色山地车，背帆布书包,校园里仍然引人注目，帅气里再揉进那么几分风骚,眉眼间都成熟了。

+ b- V! |' f7 c5 q( u; |. Q    他这学校混过三年，升入高中已经是东大桥一带江湖老油子,学校里认识他人特多,校外早点摊卖炸糕茶叶蛋大婶都知道每次给这小子扒拉到锅底挑一锅里大个儿蛋。小北每周课余排练两次社团话剧，每周五中午则照例端着饭盆到学校广播站，主持他节目《周末摇滚》。他那时就开始电台里给他同学们播西方流行音乐,披头士，卡朋特,迈克尔杰克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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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i/ m! B5 M1 L& U# b+ e9 e( m' j    辅导老师经常说，“你也播点儿我们老师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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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8 K% j) @4 P$ R7 g2 C) k: \    孟小北笑说：“老师您整天就听昆曲黄梅戏，我们都不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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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C5 R! y    他有时一边匆匆忙忙吃中饭一边主持，嘴巴捣得像一只忙碌松鼠，手里忙忙叨叨，台词纸翻不到了，就即兴发挥，随口打趣胡诌，频道里都透出浓浓蒜苗烧肉和西红柿炒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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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Z2 }; k0 [# g    有一回拿到学生点歌单，孟小北绷住笑意很拽地念道：“这首歌呵，是初三二班全体女生，送给咱们学校广播站主持人，那个帅哥孟小北同学……”

    他们班里一堆人吃着饭听广播，祁亮一口饭喷出来，全班男生嗷嗷起哄，对着喇叭吹口哨，“孟小北你丫真不要脸滚出！！”

$ F7 z$ R7 ^/ @) G8 B# V" y8 M    孟小北那口气拽得，带点儿小风流尾音从全校每个班级天花板一角大喇叭里荡出来：“那就感谢一下初三二班全体可爱学妹。这首皇后乐队《e ill Rk y》，好吧，送给大家欣赏。我是周末摇滚主持人孟小北，每周五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准时此r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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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们已经越来越大胆，校园里校外角落偶有单独相处牵手而行男孩女孩，穿校服背书包，张扬醒目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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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k  \, e0 J# V    孟小北有一次也看到，他少年时代红颜知己孙媛媛，坐上一名高二年级男生自行车后座，抱着那男生腰，轻盈身影人流车流中渐行渐远。多年之后同学聚会，孙媛媛见到孟小北说话仍会脸红，孟小北也算是她青涩初恋。

) d4 |. _  V! Y/ f    孟小北因课外活动职务之便，经常得以出入老师办公室，有时会占个小便宜，悄悄打办公室电话。

    他是通过传呼台打给少棠：“呼18256。”

    “姓孟。”

0 t7 ]( N7 g5 ^9 t8 U* P! O, O* \    “嗯……就说，我很想你。”

9 Q; |: E4 J) `7 v+ V5 r    “跟他说我爱你。”

    “告诉他今天中午买小炒，葱爆牛肉熘肝尖。嗯……跟他说我想吃熘棠棠……是海棠棠，您别给我发错了！”

) d* q( v' G2 z5 N    寻呼台小姐手指和舌头一起都抽了：“先生咱们代码编不了葱爆牛肉熘肝尖那么复杂，没有棠这个字！”

9 F5 a/ W" x6 N' P, R3 ?    少棠那时为了方便和大宝贝儿联络，买了数字传呼机，两人相隔大半个北京城不能见面，就靠寻呼传情。“爱你”、“想你”那几句话编码，少棠很都背下来，一看编码不用查就知道小棉袄又挠他痒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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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自己没有机子，他只管打传呼骚扰对方，一天恨不能CALL八次。他总之话唠，爱叨叨，少棠无法回复他也无所谓，他宣泄是自己真实感情。热恋中人，满脑子装就是那个人，就是想随时随地向对方汇报自己每天滋润又微妙心情。

    他有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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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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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余，孟小北背着包去到北京电视台工作室，出席过两次制作单位组织幕后讨论会，回来熬夜一个月，画出几百幅动画人设底稿。

( }7 x/ K+ L  n3 S4 y! \    只是当时，业内国有单位美术制片厂相对保守，风格与制作皆遵循传统，制作班子由合作了二十年专业美术班底垄断，一个灶眼扣一口锅，各行当都安插满了。孟小北这种纯业余民间画手没多大施展空间，他就是个不起眼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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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倘若想按照自己思路风格，那要等到将来有一天，他自己当上大老板、投资做制片人！

. I$ M* v, v0 M! K5 B6 g    少棠有一回搂着他看他漫画集，心疼地说，你整天这么画，你眼睛不会瞎了？

    孟小北说我眼睛可好了，小爷这么多年裸眼一直8至1范围内循环，我从来不戴大厚镜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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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 y* b' [9 H: \    少棠眼睛也没那么好了，常年抽烟，又不注意保养，尤其从山沟里出来之后再不用打枪，技艺手感全部生疏，大约也有两百度近视，远远地看见人开始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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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2 |+ u; m% |$ m! G$ }2 Z    期末考完试，散场，孟小北车棚内取车。

    祁亮过来勾住他脖子，瞅瞅他，皱眉道：“孟小北，你看你熬夜熬得，你满脸长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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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8 _, C6 ~8 K; y( I    孟小北满不乎一撇嘴：“我这是青春健康美丽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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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a1 l" `0 y6 j. d: `    祁亮哈哈地乐：“你真健康真美丽啊！考完试上哪玩儿？”

    孟小北眼皮都没抬，仿佛理所当然：“去海淀。”

, P: ~; n3 [1 W" n' e% {: G    祁亮暧昧地咂嘴：“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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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请呼18256啦！”

    “伦家姓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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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a* }% u: M& F  k1 |5 g( V( I    “告诉他哦，偶爱雷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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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M. G* A* S: ^. I2 ?+ F+ }    祁亮故意拽港台腔。孟小北照着祁亮后屁股抡上一脚：“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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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进了西山武警大院，刚登记完姓名从传达室出来，拎包往里走，远远就瞧见那熟悉穿军绿色紧身背心身影，朝他一路跑来，身旁紧随着一头硕大漂亮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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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m+ H0 }% `    少棠作训服长裤和军靴沾满尘土泥浆，眉眼带汗水沧桑，口令指挥：“二虎，冲，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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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犬撒开欢飞奔而来，眨眼间如炮弹般冲到孟小北跟前，跃起来扑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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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孟小北凶狠地掷出书包，扔了个空。二虎前爪毫不客气扑向他胸膛，也不知是把孟小北当敌人还是当成冒着香气猎物，七十多斤彪悍体重如同一头小黑熊直接将孟小北撞得后退几步坐了个大屁墩接后滚翻，大叫“哎呦爹啊”。

1 p% f* W5 h' J; e) }% V    孟小北与二虎滚到一起，被吧唧了一脸黏腻腻口水。孟小北嚷道“二虎你就是嫉妒我吧，因为我跟棠棠好你就啃我！”

% @. a; c4 Q/ x9 _& s    少棠大笑，掸掸裤子上泥土，露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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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E4 g6 {6 e( r0 k    小北看少棠与二虎训练场上作战术越野训练。一人一犬前后窜上独木桥，跳下水坑。二虎踩着踏板直接越过三米高障碍墙，少棠是拽着绳索悠起来单脚腾空飞跃，飞过障碍。二虎启动爆发力强，第一圈还生龙活虎地冲前面，到第二圈开始舌头耷拉脑袋乱晃，到第三圈就开始唏嘘狂喘了。少棠耐力很好，慢慢撵上来，匀速前进，胸膛有节奏地起伏，迷彩服将臀部大腿处包裹得十分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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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g% t$ e1 `3 j# h# t    二虎是他们队内引进几只军犬其中之一，血统纯良长相英俊一只。

    孟小北到犬舍里看：“海安虎？哈哈，这是二虎大名儿？！”

    少棠说：“它爹它妈都是德国纯种，好像是叫海因茨和安娜，所以这小子学名就是海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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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虎体健毛长，腰肩骨骼极美，尾巴潇洒地甩动，眼神里闪烁出聪明狡黠光芒，对少棠形影不离，衔着少棠帽子小跑追随，谄媚地蹭大腿。少棠往犬舍里丢一块熏牛骨，二虎扑进去，抱着骨头欢畅地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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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那骨头上好多肉呢！”

% V- V. q5 M, K5 I  g    少棠说：“宝贝么，比我们吃得都好。我中午饭那顿排骨上面，绝对没有这么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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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A" v* C' T    小北偶然问道：“二虎和当年你西沟养二宝比，哪个乖听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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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顿了一下：“……都是好狗。二宝是跟老子共患难，那时候日子多苦，哪有熏肉骨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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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无人，只有狗，孟小北斜眼瞄向小爹，突然扭头也扑上去，抱住少棠腰，手伸进对方背心，粗鲁地狼啃。少棠伸手想要推开嘴上却已经迎合着压向小北，回吻。少棠大手来回抚摸孟小北脖子，摸颤抖喉结……

- R/ |" n5 r8 H2 h  z* C" o3 K    二虎抬头：“……呃。”

" N8 {# M, k+ G1 [& f- _: x    二虎瞪眼：“……汪！”

4 }2 m; e7 W6 Q' G0 T4 y; R# O    “汪汪汪汪汪！！！”二虎激动，丢下美味牛骨，英勇地扑向那两人，挠着孟小北后胯想要把他挠下来，解救被轻薄非礼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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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3 y/ X* b( H8 u( }' L4 f    “嗷！”

    “啊裤、裤、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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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松紧带大短裤直接被凶残二虎从后面扒掉，连带着内裤扒开一半，屁股都露了……

    少棠伸手一摸，内裤那后面被抓漏一个洞，指头都能捅进去，摸到孟小北略柔软臀缝。

    少棠嚣张地大笑，豪气赞道：“二虎好样够仗义！老子都憋着没敢动那儿呢，你竟然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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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5 C- O, {1 A; u    孟小北悲愤地捂住内裤，扭头吼道：“二虎你等着，爷下回也爆了你后门儿！”

  A) A# F5 s: c4 Z4 ^: _    门外有两溜脚步声，少棠迅速推开孟小北，面色恢复冷静端庄，外人面前不露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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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c$ N  T' W4 s  e1 r. |0 t    另一名训犬员小战士，带着一条军犬走过：“队长，我带春妮儿去训练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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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h; L+ @( d    一条体型稍显苗条优雅德国牧羊犬，二虎同类，摇着尾巴跑过，一路跑出匀称端庄小碎步。孟小北一看那就是一头母狗，肚子上隐约露出几颗NAI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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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9 X9 Z" h2 a$ \    二虎坐得笔直，瞪起两只咖啡色大眼珠子，头部从左平移至右，目送春妮儿跑过，屁股一松，矜持出息节操全没了训练口令全忘了，就要跟着颠儿出去了。

8 g- U( V: N- m0 [    少棠低声道：“你给我坐下。”

" O. Y6 o7 c* d  y. P$ t. X    二虎表示反对：“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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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T5 L0 y+ k4 K7 ]/ u; u    少棠呵斥：“你跟着干什么去？！”

    二虎怅然若失，“唔……哦……呜呜呜……”，然后沮丧地趴倒。

    少棠眼神一凛，二虎立即就怂了，趴到脚边吐出舌头，讨好地舔它男神裤脚。孟小北大笑！

    孟小北后来知道了，二虎刚一来这间大院，就开始热烈暗恋他同行战友“裴德妮”女士。裴德妮来得早，比二虎还大两岁，是一只经验丰富消防搜救犬。一岁零四个月二虎正是青春猖獗年纪，精力过剩，整天嗷嗷地四处招惹隔壁犬舍小妮子们，见到年轻漂亮女士两粒黑眼珠迅速射出油绿光，还会流出口水……

2 ?* p; W2 |* d  l/ l+ v    孟小北问：“你们不准备把二虎咔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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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S1 |# I0 `/ C, k2 Q    少棠皱眉：“太不人道了吧，这厮生龙活虎。”

/ v5 \' Q( z8 ]# B  s    “二虎还不到一岁半。德牧一岁半，就相当于人十几岁，就你现这么大，咔嚓了换成你你受得了？”

    孟小北绝对受不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学期见不到面，就像已分开好几年了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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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V  W( Q# @! o    少棠反手扣好办公室门锁，一条胳膊勒住大宝贝儿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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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6 n# L0 L" W! b    孟小北很男人地捧着少棠脸，无声地亲吻。两人有默契，不发出任何剧烈响动，一切动作都默然无言纠缠中完成，脖颈互错，手臂、大腿相交，嘴唇安安静静地吸吮。少棠背靠住门，享受地闭上眼，孟小北亲了他嘴角痦子，又亲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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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b/ U3 W( W" d    两人悄悄有约定，彼此体贴，但不过分ZNg欲，保守住小秘密。

7 E& S$ N$ ]$ R    孟小北亲着亲着，脑子走神，忽然说：“你以后别总是拦着二虎找春妮儿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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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不能让他们随便乱搞，狗又不会带避/孕套，办事儿没个把持，把春妮儿搞大肚子了影响我们执行任务。”

    孟小北低声抱怨：“我怕二虎都爱上你了！十五六岁二虎啊，正值青春呢，它盯你眼神都不对了！”

6 W* A  Q' `# R' Q" ?  H    少棠笑道：“别跟我扯淡啊，你是说你自个儿么，一岁半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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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w4 W- P: ?) ^" s0 {5 c# W/ |    孟小北特正经用手一比划，一乍距离：“刚才二虎跟你小腿上乱蹭，我看见，二虎胯间那根处男狗狗小黄瓜都挺起来了，粉红色，真，涨这么长！”

    少棠眼神立刻凶起来了笑骂：“扯JB蛋啊，它是对春妮儿，不是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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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_. p4 J7 H' K* a    两人手慢慢伸到对方衣服里，静静地抚摸，也不来过分粗野运动，简单亲热亦聊以慰藉。孟小北抢先伸进少棠军裤，少棠身体抖动了一下，没有抗拒。xIA体已经勃动，变得粗硬，孟小北喘息着拽开那拉链，英俊健硕小干爹从裤裆处猛地昂出头，抖动着蹿进他手心，其实比他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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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爹表面端庄正色上身草绿色衬衫领口系得严严实实，含蓄而闷骚，下半身已被他弄得一片狼狈！少棠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扥出来，松散地遮掩住隐秘处，因为长期憋闷得不到宣泄，胀得有些疼了。两人交握住热烈B动xIA体，衬衫遮盖下小腹互相磨蹭，带着男人粗鲁力道。

    少棠脖颈向后仰去，发出低哑喉音。他爱北北，孟小北并不算粗壮厚实手攥住他那地儿，与他自己夜深人静自我慰藉时感觉完全不同。尖锐KAI感直射入尾椎神经，眼前一片白茫茫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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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r/ E$ ?2 w    孟小北粗喘着，撸着，突然就开始借机找茬：“棠棠，我问你个事，你跟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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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喘息：“嗯……”

1 V: u+ |0 x! \- P9 {9 d0 `0 m    孟小北其实憋这事憋好久了，自己一个人探索钻研，实忍不住想弄清楚，把声音压到低问道：“你……你以前有没有跟女干过那个，就是，上过床吗？”

& l/ U: q5 y" r. F    少棠眼皮都没抬，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 e" X" G0 q( ?- Z    孟小北皱眉，开始三十六计之纠缠耍赖百试不爽大法：“我就想知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都想好久了……”

$ c8 f4 ?4 n/ T6 T( |$ v; j  z    少棠攥住孟小北手，捏合掌骨，力道粗鲁，强迫他使劲。

    孟小北故意别扭，就不给撸，俩人掰着手腕急赤白脸互相较劲，一根强耐y火家伙四只手之间递来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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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 i% k# B# J# B" \0 ~    少棠突然瞪眼，盯住孟小北眼睛：“姓萧那家伙现还你们学校？这么有前途年轻优秀教师，区教育局怎么没有把这人调八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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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l' N( g0 \1 a, U6 Y! ]    孟小北伪装怒气：“你别打岔，现是我问你！……再说了萧逸是教初中，我高中部，我平常根本不会上他课你瞎吃醋你累不累？！”

+ l+ o! v8 r! R    少棠眯起眼哼了一声，人岁数大了，老子醋味儿可大着呢。

    孟小北穷追烂打：“到底做过没有？……有没有上过？你告诉我。”

    少棠后背往旁边挪了一尺，离开房门，抵墙上。两人方才动静幅度逐渐大起来，门几乎要撞出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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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J7 k2 F' ]* D/ b# J    门外突然响起人声：“报告！”

    少棠猛地撒开孟小北嘴，顿了半晌，问：“哪个？”

. S8 D0 X+ V) Y( x    门外小兵规规矩矩地报告：“队长，有两份下个月作训计划需要您签字！”

    少棠低调地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先忙去，过一个小时回来报告。”

    小战士一愣：“过一个小时再来，哦……还有，大队长来电话找您，打到楼下队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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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k) {3 r% L( o    孟小北坏笑着用头发蹭少棠脸，故意下面轻捏了他小爹蛋！少棠被捏得猛然一机灵，魂都捏出来，眉眼漆黑，蛋没碎然而那敏感处尖锐热辣感觉像过电一般流窜他大腿两道股沟之间！少棠面不改色，稳如泰山，沉声道：“大队长电话啊，这样，你让副队下楼去接电话，就说我狗舍给二虎春妮儿洗澡，我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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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X# b2 \7 ?3 w# R    “哦，您狗舍忙着呢……”小兵楼道里一溜小跑脚步渐远，去骚扰他们副队了。

    孟小北猛地发力……他知道他干爹嘴上不说，其实喜欢他“乱来”、“硬来”。少棠嘴上从不说“我要”，然而每回都等候着他扑上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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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 j9 Z% ?/ w. e0 P3 m1 I    少棠没撑住，下面胀得不行，猛咬住嘴唇吞掉声音，抓住孟小北脑后头发，手掌突然攥住小北手反客为主，肌肉纠结痉挛，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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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4 N, g3 z    “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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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这样吗……”孟小北盯着人，喘息着问，看着少棠she精一瞬间眉头紧蹙着隐忍不发又极享受模样，那样子，很性感，让他每一次都止不住回忆那夜玉泉路大院床上小爹。

/ K; ?  P# @9 H" h    少棠射完嘴角微弯，眯着眼，就着体内涌动余韵，低声骂道：“小王八蛋……”

3 f$ o' H7 K- o: ~    “以前，有，可那时还没认识你。”

) a, t- D, {) m3 ~6 f& `    孟小北眉头拧成一团，简直难以置信：“我出生一落地你就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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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俩还没认识时候，你才多大啊？！你那时候就跟女……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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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R, R8 v( a$ H' m    少棠扣上裤链，系好衬衫，收拾狼藉，迅速令自己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少棠低声道：“我是说后来，咱俩正式认识。”

$ K2 V9 N. L: c6 Y    “认识你以后，就再没有过别人了。”

    “真。”

' Z8 x# I% L2 D/ P    少棠表情平静，口吻淡若清风，却像是对孟小北保证，承诺，很郑重地做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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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那天少棠办公室里胡缠，终于弄清这多年未解谜团，贺少棠“黑历史”。原来他小爹当年，还是有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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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5 V8 d4 n/ F! }8 A" m    孟小北攒了一肚子怨夫气，办公室里转圈：“你这人真过分，也不嫌害臊，你那什么第一次比我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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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f; i: V6 ]    “你不到十五岁就那个了！”

    对于陈年旧史，少棠也不遮掩，坦然地说：“可没有上‘床’。”

7 W' S) T4 T% X3 n% L) v& H    孟小北小心眼儿和委屈悲愤，从窄窄一双眉眼里溢出来：“贺少棠，你是没跟人上床，那时候学校工厂部队里本来就没有床给你乱搞，可是你们都滚到玉米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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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禁忌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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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禁忌东宫

, V) h, z: g$ U& N9 e( c    为伴侣陈年旧爱过往滥情而吃醋斗气，这种无聊事儿,男人热衷了。孟小北是没机会也没有资格向他干爹讨要过往那十几年,少棠青春旺盛y望波涛汹涌一段岁月,他没赶上趟。那时他自己尚且是人事不通孩子,他还蹲家属大院拍洋画玩儿泥巴脸上带两块红皴往袖筒上抹鼻涕呢，少棠已经是西沟部队里家境优越炙手可热单身汉。

; m& M$ O: }) T! P6 i    他长大长结实了，帅得冒油,小爹慢慢地年长,岁月痕迹烙下如此鲜明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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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不肯善罢甘休，那天办公室里压着少棠揉了半晌。他疯狂而痴迷，恨不得想要用手指和牙齿对方全身都刻印上属于自己印迹,弥补流逝十余年大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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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n7 y4 K# T" h$ k8 L# R    少棠被小北从后面吻到后颈和脊柱一线,坦然地回头，掰过他下巴，重重吻了一下，甚至用低哑带烟火气息嗓音他耳边指挥，“宝贝儿，手再大点儿劲，给个痛。”

    “怎么痛？我不会。”孟小北对少棠耳朵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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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少棠嘴角一动。

    “不会，你男人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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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突然翻身，大腿一搂，干净利落反制将儿子压桌边，几乎拍到玻璃板上。孟小北后仰迅速就躺了，下面一热，要害处就被全套捉了，眼神立时就乱了。少棠手劲儿粗重，掌纹铺天盖细致包裹让孟小北抖出动静。少棠眉眼漆黑专注，瞬间压迫式揉弄迅速碾压摧毁孟小北神智和抵抗能力。少棠慢下来，他就喘得轻些，少棠手，他顿时凌乱得一塌糊涂，结果又差点儿犯低血糖栽对方手心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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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慢慢发觉，自两人关系深入初始，床上那事儿就是这样。少棠容忍默许他他身上情地放纵，为所欲为，然而少棠是那个两人关系上把握方向和掌舵人，上下、进退自如。少棠有时一个严峻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令孟小北奉若神明诚惶诚恐前思后想回味无穷。当然，少棠偶尔一个带诱惑感俊朗笑容，能让他发痴发狂。

    ……

    少棠与小北偶然去过一次城里南池子大街附近某间浴池。那里面除了男女淋浴，与男淋浴间相通处还有一个泡澡池子，挺大，二十平米见方。女客不会愿意泡这种澡池，嫌脏和乱，这里都是中年或者上了岁数男人，或白天或晌晚就这里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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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 P8 I% V2 o/ \    少棠自己ChI条/条光着进去，却一定要求孟小北穿小裤衩，不能露出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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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澡池边上坐着许多人。有个男人脚扛另一人肩膀上，胯/下赘物坦荡荡地耷拉出来，那人为其修理脚上老茧。还有人把热腾腾毛巾搭头上，靠池边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孟小北也看到两个男人，各自占据池子一侧互相瞄着，眼神有异，原本好像不认识。其中一人慢慢划水游到另一个身旁，就着澡池子里蒸腾白气、模糊视线，聊了片刻，然后一前一后像结了对子一双野鸭子游过池子，上岸，往衣室去了……

    这是八十年代后半期，社会氛围逐渐放开，恋爱自由xINg爱无罪兴时代潮流深刻震动着这座城市。那时海淀军区、西城机关大院、城里街道胡同、大学校园……压抑了二十年如铁板一块社会人群，仿佛从中间慢慢皲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纹路，到处充斥躁动不安风潮。

    电影院开始公开上映一系列青春爱情电影，电视剧里公然出现男女主角调情接吻镜头，薄纱轻遮娇/躯港台se情录像带音像店内随处可见，大学生宿舍墙上都贴起詹姆斯迪恩叼烟骑着摩托海报……这曾是思想与自我意识自由泛滥黄金时代。然而即便如此，同性之间感情与性，永远是掩藏城市隐秘角落不为常人所知禁忌。

+ T) ]4 C+ W4 B7 B& g3 j/ o    公园，厕所，澡堂子。

    这才是属于这群人边缘地带。

    少棠自始至终与孟小北寸步不离，贴着泡澡，眼神漠然扫视四下人群。中途有人走过来，手指碰碰少棠后肩膀，搭讪。少棠表情冷淡，爱搭不理，那意思就是：老子有伴儿了，别烦我。

6 n# X2 P8 u1 R% @+ Y3 M6 V    少棠就带孟小北去过那一趟，后来再也不去，叮嘱孟小北，“以后不准一个人跑这种地方玩儿。”

    孟小北问：“他们都是……跟咱们一样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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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看着孟小北，特别严肃地纠正：“咱们跟他们不一样，你不是‘那种人’，你也不要混那个圈儿。你长大就懂，别乱来，明白吗？”

3 Y; \5 B. R2 o1 W# ]    他们中学附近曾经冒出来一个“暴露狂”，男，大冬天裹一件棉大衣，碰见小男生就跑过去，朝着人家猛一掀开衣服，里边儿竟然一sI不/挂。男生大喊“抓流氓啊”、“揍他揍他”！校门口两名保安拎着棍子就跑过去了，孟小北与祁亮正好瞧见，也抡起书包帮忙上去揍人，打流氓……那人后来跑掉了，倘若抓起来扭送派出所，没准儿就要判个流氓eI亵罪。

    孟小北许多地方公共男厕所里，不止一次看到那种有暧昧暗示意味暗语，甚至是用炭笔煤球画墙角旮旯、小便池上方小黄图。北京城里人口密集处，有几个地方公厕，夜幕降临之后夜晚时分，就是众所周知干那些事儿“接头”地点。一切都阴暗中存、进行，反射出与社会光明一面完全不相容不和谐幽暗之光……

8 ?2 t  Z7 A; V" i0 Z    孟小北那时也会有好奇，彷徨，情绪躁动不安，缺乏安全感；十几岁涉世未深男孩，从内心深处生发出对自身性意识、身份与前途迷茫。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和社会上大多数人性向不一样，他甚至与“他们”也不一样。他不混那个不能见光圈子，他不会隔三差五换伴儿，他只有少棠一个伴侣，但他喜欢终究是个男人。

    祁亮有一回悄悄告诉孟小北：“萧逸有男朋友了。”

0 O3 S" A, I  i6 l, n- M0 e    孟小北问：“你怎么知道？”

  y# W( X( v( E- u  Y: t- v    祁亮说：“连续两天放学回家，我后面看他，他跟一个男并排骑车，到东大桥路口往那个方向拐弯，就是他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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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没当回事，说：“他跟一个男骑车你就说是男朋友，咱俩还整天搂搂抱抱一张床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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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8 ]/ {3 I+ f8 K( R$ a) ~) P    祁亮笃定道：“肯定就是，我看他眼神就不对劲，那个男好像就是咱们隔壁学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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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f/ {2 A" G) q4 M& }- c: R    “我靠，他竟然见一个喜欢一个，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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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x+ ]. E; ^: r, T- T- u2 O3 b) ^    “当初他见着咱们俩，也是那种心潮澎湃勃心花怒放神情——一转眼就找别人去了！”

  N. t+ _0 F/ _2 e8 V    祁亮低声，面露不爽。

0 h3 A3 r+ G7 f& Q; ?- w    孟小北眯起眼：“我怎么好像听到……恋恋不舍旧情难忘口气？”

    祁亮板起脸，怨愤道：“旧情难忘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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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m# ]1 i' {' S# T& T    孟小北惊呼：“你要是真喜欢萧老师去跟人家表白啊！我和小爹我们俩全票支持你们，他那一我替他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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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Q. I& [- O8 R5 `; o    寒假里，有那么一回，也是抑制不住强烈好奇心，孟小北与祁亮两人偷偷去了东单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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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6 l7 X1 W    这是与他们八里庄红领巾公园类似一个街心公园，不收门票，公园内平时无人管理，树木草丛掩映。祁亮是从萧老师那里听说，这地方就是半个北京城那种人聚集结交伴侣地方。

    孟小北质问，萧逸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祁亮满不乎道，我就这么问他，平时你们都去哪逛，我也去看看！

( [9 @# }: d4 h; W. H4 I) f8 I, I% N    三九寒冬街上没太多人，公园里也略显冷清，然而沿着石板小路越往里走，路边石头条凳上、小亭子里，孟小北看到三三两两用棉大衣裹身御寒男人。条凳上有男人横卧躺另一个大腿上，有人静静依偎一起，有人凑头下象棋，还有一前一后挨挤着，悄悄钻进路边小树丛……

    孟小北后来来过东单公园不止一趟，每回都能看见那个横卧石条凳上体型微胖中年男子，眼神略温柔妩媚，对谁说话都慢条斯理儿，不急不恼，很有教养，只不过每次都枕不同男人大腿上。他们就是公园里找伴儿。

    祁亮用手指着小树林：“进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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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止步不前，警惕道：“咱俩？不会被人误会我和你去滚树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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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l3 Q2 ^6 R+ R    祁亮抖抖索索道：“咱俩摽一起，正好被人误会成咱们是一对儿，我就怕被别人‘问’！”

    孟小北把心一横：“……老子也想进去看看！”

4 ^. y7 g" w- P1 X! N8 D    小树林往里是个大下坡，黄土路，柏枝横纵，树坑里到处散落卫生纸，偶有避/孕套。街上还没有随处可见避/孕套自动贩卖机，很多人也舍不得花钱买套，多就是用卫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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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H) U% x* q    灌木丛后有男人粗重喘息，R体撞击相合特有声响。那声音一听，就令孟小北心口乱跳，悸动，尴尬，因为那动静听起来他熟悉，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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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后猛地露出半个头，一双通红眼，粗声质问，“看什么啊？……也想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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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耳朵一红，差点儿绊树坑里。

' d" g2 M$ J, T) O# w2 C    孟小北拉住祁亮胳膊，这些人也不嫌冷？那男人蛮横地吆喝了一嗓子，“都到外面排队去，今天我”！孟小北心虚赶紧拉着祁亮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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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孟小北独自又来过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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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z2 c- Z. m* I9 ^- W8 ]    他不是来这地找伴儿，他绝对没有那种花心乱来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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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成年了，他也开始思考将来人生道路。孟小北那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不安，或许就是想来这种地方探寻情感上秘密，寻找迷失掉方向。他感情，他经历品尝过性，他无法对家人和任何身边人交流倾诉，除了一个祁亮。这种感情上阴暗和封闭令他烦躁不安，像同龄人群边缘孤魂般飘荡。他原本就不是个性格自闭男孩，他憋得非常难受，他也希望有同路人。

    来东单公园这种地方，反而令他感到踏实，富有安全感。这里许多人和他一样，是他“同类”，甚至比他混得还要惨，连固定伴侣都没。这里没谁对谁另眼相看，没有侮辱歧视，很多人甚至非常喜欢孟小北，对他感兴趣，因为这公园里难得闯进来一个穿戴时尚模样周正年轻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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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靓妹，过来！陪姐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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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1 L# s" P. ~9 b& i/ F3 T- |    躺石凳上微胖男人，笑眯眯地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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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0 Z" }1 H    公园里这些常客，互相都有绰号。年纪比较长、混东单公园资历老，都被人喊“姐”。胡姐，明姐……再比如这位微胖和颜悦色大叔，公园内人称“荷花姐姐”。好像因为此人姓蓝，进园子自称蓝采荷，久而久之大伙就喊他荷花姐。

    荷花姐递过烟来，孟小北说，“抽我吧”，给对方点上火。

    荷花姐问：“靓妹儿，你是学生？我看你来几次了，找着顺眼合意伴儿吗？”

' z2 r1 `$ \: R! U. p    孟小北坦白道：“我不是找人，我有男朋友了。还有，你别叫我‘妹’，听着别扭！你叫我靓仔成吗！”

    荷花姐噗得笑了：“哈哈哈，还挺怕生！放心，我不会欺负你，靓仔！”

7 C6 i* d) B$ v" {* Q    孟小北与对方隔着一尺远坐着，很酷地抽烟，绝对不会让蓝采荷枕他大腿或者摸他。荷花姐问：“你跟你男朋友，你做1还是做？”

' n9 R) @; R! `( h    孟小北一听就懂了：“……我是上边儿那个，算1吧，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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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9 J- U! [    他其实就破处做过那一次，小鸟进巢。

2 Q% g8 `6 S+ S    荷花姐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我专找喜欢上边儿，不过这么多年了，碰上真喜欢，做1做都成。”

& i8 j/ N$ a+ M: N/ y# v    孟小北深切赞同这话，遇到真心喜欢人，不介意上下位置，他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少棠上他会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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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露迷惑问道：“你交往过多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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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姐反问：“靓仔，你是问睡过还是真爱、一起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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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思想斗争很久，终于问出来：“……咱们这样会不会得艾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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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姐略带善感忧伤口吻，淡淡道：“我混东城十多年，这园子里认识人里，贫困潦倒穷途末路浑身烂疮地走了三个。你看那边儿小亭子柱子上，刻着他们名字。”

2 `/ A4 p& ?( I9 [( y1 y2 u    “我帮他们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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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A& y5 O6 Z; |/ _. f    荷花姐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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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陷入沉思神情严肃，胖荷花赶紧安慰他：“你有固定伴，别碰外面人，你肯定不会得病，你别太担心！”

. f& F# G. P: B7 u, \    两人也随便聊些别，胖荷花为人不错，不显得过分yIN荡猥琐，所以孟小北愿意和这人说话。荷花姐还抬手给孟小北指点，这块石板空地咱们人把它叫做“小广场”，聊天交友之处；那个山坡小树林子就叫“活林”，野鸳鸯们进行身体交流男男双/修极乐登天一方风水宝地；还有不远处那间挺大公厕，叫做“办公室”，也是同志们摸黑办正事儿狂野互high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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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姐问：“你男朋友跟你一样，也是学生？”

. Z. p! \% Y" T+ u8 ^    孟小北摇头：“他比我大。”

    “大了十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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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直接就把心里那个人往年轻了篡改，潜意识里也明白，他与少棠十四五岁年差，外人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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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x+ z& [& W$ j9 g    荷花姐愣了半晌：“可比你大不少啊，你就愿意跟他好着？你想清楚了没有？……你没让个老男人把你骗了，别是耍你吧？！”

    “不是！”孟小北连忙解释：“我俩从小就认识，他对我特好，特别好，我亲人了。我喜欢他好多年，他也对我说过，他爱我。”

1 N4 a0 Y! b# Q0 g' S    “他长得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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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N* ^+ q6 K) `: f2 [    “我们挺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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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4 B* m& R" H* x    孟小北很不害臊地说出“相爱”二字，只要一谈起他小爹，嘴角忍不住上翘，眼底一片柔情。男孩子特有细密温柔融进窄窄眼皮，眼底有光芒，真实情感掩饰不住。

    荷花姐磕烟灰手势略女性化，点点头：“靓仔，你咱们这样人里，真挺幸运……你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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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就是这天，贺少棠回来孟奶奶家，破天荒没找见孟小北，大宝贝儿人呢？

    寒假野外面，没家里等他休假？

" D4 H: S/ @. O: w# U. l4 S% o- H    少棠到二厂附近那条街转了一圈儿，某间游戏厅门口用他毒眼一扫，迅速发现祁亮与申大伟那里面打游戏，就他儿子神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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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刚想迈进去，顿了一下，又出来了，隔壁小店用公用电话呼祁亮。那位万元户富二代也配备有寻呼机，时刻走同龄人前列。

    少棠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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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他就瞅见祁亮着急着慌从游戏厅里跑出来，用同一个公用电话给他回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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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g4 |/ c" j    侦察兵出身贺队长就掩十米开外一棵大树后面，戴着墨镜，穿翻毛皮夹克，静静地抽烟。他也说不清自个儿是何种微妙心思，或许就是一个恋爱中三十岁男人，面对小爱人时通病：他也缺乏安全感，敏感多疑，保护y望压倒一切反动势力，想要掌握孟小北一切，想要小北时时刻刻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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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6 n( M  f9 I6 L+ \0 ]    迅速，少棠呼机上显示信息，代码字里行间都能透出亮亮一贯讨好口吻：

# j3 l& L2 ]5 u/ S    少棠狠命一咬烟蒂，含混骂了一句：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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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倘若能放下这个心，那就是不乎北北了。

    少棠拿出一颗烟叼唇间，想点上火，手里打火机一蹦，地上弹几下叽里咕噜顺着街边下水道铁篦子缝隙滚进去了！少棠围着那铁篦子剁了几脚，烟点不上烟瘾激得他双目发红，面色突然沉下去，就觉着这事不吉，北北究竟去哪了？！

    真想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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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辈子一起？

    爱我啊？

: [: ^5 E5 ]; j/ F! c$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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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北北走成长艰难道路上，少棠一个做父亲、也是做情人，孟小北往前迈出每一小步，仿佛都是对他戳心掏肺柔肠寸碾期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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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9 W( j: w! G- H& B 第52章 老狼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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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老狼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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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开车直奔南池子。他有种直觉,他就是世上最了解孟小北的那个人，他知道孟小北内心可能会有纠结退缩，甚至更糟糕的,会产生青春期某些抑制不住的生理冲动,会做出令他意想不到、让他发疯的事情。

& M0 n' T8 P1 F+ G# {, ^. c& g    只是他当日判断失误：他以为小北那混球瞒着他，出于无知好奇，跑去大澡堂那种地方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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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T# A, \/ O& I0 \- k& K! n    冬天大澡堂内热浪袭人，炽热的白雾阻塞视线呼吸,而且周末假日人还不老少的。

    少棠是来找人的,交钱买了澡票进去,根本没脱衣服，穿着他的厚皮夹克踩着军靴闯入,滚烫的水蒸气都化不开这人脸上一层冰霜。

    从更衣室至泡澡池子,中间需要穿过冲洗淋浴的大开间，左右各四排喷头。

    那些蒙着泡沫晃动赘肉的男客，猛一抬头，吃惊，面面相觑。有人条件反射般捂住耷拉的小鸟，那感觉好像走在大街上被人看光了。

    少棠全副武装，四下扫视，看每个人的脸，寻觅，随即穿过luo身的人群，径直往里。四周溅过来的水迅速打湿他的头发、身上。蒸汽扑面，镜片模糊，少棠猛地摘下墨镜，眼底逼出一片红色血丝。

    贺少棠那副衣装和气质派头，在这种地方太扎眼，澡池子里所有人都扭着脖子盯他。

    少棠围池子足足转了一圈儿，与一群大白猪大眼瞪小眼得，愣没找见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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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 o5 k/ A    一个xia体以毛巾略微遮挡的男人，从他身边蹭过去，笑问：“找人呢？您找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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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冷冷地看向那人：边儿待着。

    那男的毛巾吓掉地上了，光着腚麻利儿转身滚了……

: E! T. y2 ?2 A& k( g' i    少棠转身正要离开，在热气缭绕的屋子里，没看清楚，猛地差点儿撞上熟人！

* C4 p2 a# \/ j    对方也因为没戴眼镜，直不愣就与少棠撞个满怀，一身的水：“嗳，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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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7 n7 e$ ?4 J# G: R2 b7 g* k; r    少棠抬眉，略惊讶：“……萧老师？”

    萧逸头发湿漉滴水，在澡堂里竟还捂着一身毛巾质地的长浴袍，不露出身体，保持书生特有的酸腐气。。萧逸也吃惊：“怎么是你呢？……您这身衣服是？……”

    少棠本来气就不顺，瞅见萧逸更是一腔恼火与怀疑，眼神逼视：“你自己一个人？孟小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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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莫名：“我怎么知道，我没有看见小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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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3 j/ g! ~# q    少棠不甘心地上下打量姓萧的，眼神分明能把这人浴袍剥开再活剥下一层皮。萧逸被少棠瞟得，下意识裹得更紧，害羞生怕走光。没戴眼镜的萧老师，眯着视线模糊的眼睛，看起来纯良又无辜。

    少棠皱眉盘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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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我来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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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3 q/ F# H  I& i    少棠冷冷道：“洗澡？甭跟我扯谈，找着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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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3 |' |* p2 X5 ^5 ]' v3 u/ o    萧逸窘迫：“我没有，不是。”

+ U" G% P# |4 ~( c    少棠将这人拎到更衣室僻静处，低声问：“小北最近挺奇怪的，不爱回家，也不跟我这当爹的谈话，你在学校看出这孩子有不对劲吗？你觉着，他可能会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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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在学校挺好，没看出异常。”萧逸想了想，“他还是常与祁亮同学在一起，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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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r! L; T% s    少棠焦急道：“那他今天把祁亮都甩了自个儿一人耍单，他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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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深深望着少棠，话里有话：“你对你的干儿子，当真上心。这个年纪男孩放寒假出去玩儿，一般做父亲的，连问都不会过问一句。”

    少棠火了：你还想怎么样？

    萧逸最怕贺少棠那种略嚣张跋扈的尖锐的眼神，目光能剥离人的魂魄神经，他偏头疼都要犯了！他避开那两道凌厉视线，低声道：“我向他们提过东单公园这地方，不然你去那里找找？”

8 W8 F% a3 Y0 J1 ?, d! D" c    少棠双眼慢慢睁大：“你对小北介绍那种地方？……萧老师你是想坑他害他吗？！”

    萧逸也发觉不好：“我只是提过一次，我没有、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切莫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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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甩开这人，大步冲出澡堂，萧逸踩着趿拉板儿在身后跟上，“我和你一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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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眉头拧着，丢下两句：“你在这儿踏实洗你的澡，别出去给我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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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萧的，小北今天没事便罢，他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上学校砸了你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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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6 F, p9 s# T, V  A5 `: ~0 V    贺少棠皮夹克上蒙一层水，头发也滴水，身影混入寒冷冬日街头缓慢移动的人群。萧老师裹浴袍站在澡堂大门口，瑟瑟发抖，没穿衣服，终究没能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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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东单公园，从门口看进去寂寥萧索，这大冷寒天还在公园里裹着棉服缩着脖领子闲逛的男人，绝不是仅只来逛公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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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大步入园，沿着鹅卵石拼出的林间小径，往人影晃动的树林间走去，四下张望，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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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0 g' N9 l# u% {% b    一个双手笼在身前袖筒里的男人，与少棠擦肩而过，冒着白气儿笑嘻嘻问：“姐，1还是0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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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妈x！！”少棠脸色突然变了，“老子是你爷爷，滚远点儿。”

. Q2 F  h) u& [: K- [    那人一句话像刀子剜到少棠的神经。这小破公园他妈的什么地方？园子里晃荡的都是些什么人？小狼崽子没见识过人间险恶不知天高地厚，不怕被一群老狼扒皮啃了再把肾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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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快活林”山坡上放眼四下望去，在荒山土坡林子里抖索纠缠的那一对对，就像苍茫汪洋中随波逐流的浮木。少棠心口最软处涌出些微悲凉，枝头枯叶在寒风中瑟瑟萧索。他真怕孟小北不好了，“学坏”了，如果小北不再是那个单纯善良的男孩子，将来走上歪路邪路，那一定是他贺少棠的错，是他一手把大宝贝儿带坏了、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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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亭子旁边，少棠遥遥地瞅见他的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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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穿藏蓝色棉猴的男子一屁股也坐到石凳上，紧挨孟小北：“大妹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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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被人喊妹当即面色不爽，躲开。

# g2 N# B% O+ N( t5 F7 ?    那男人还不罢休，笑道：“嗳，妹妹，你哪个学校的？认识认识呗！”

    荷花姐慢悠悠道：“别欺负小孩啊，不厚道。”

. x: j# x! i, E" |* z4 V8 u6 u    男人横了蓝采荷一眼：“他是你家的啊胖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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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我回家了。”孟小北对荷花姐道别，丢掉指间烟头，双手插到棉服口袋里，酷酷地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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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棉猴男人竟一路小跑紧跟孟小北，笑个不停：“嗳大妹子！……”

! {! H/ _' W! |+ m    一句“大妹子”话音未落，箭一般的人影，仿佛荡出弓弦飞射过来！少棠大步凌空跃过一排冬青树墙，一把猛推开那人，几乎将人掷出三米远。

' ]9 U! l% b! h; o! N    孟小北抬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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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扔翻在地的男的也惊诧忿怒，从地上爬起来要打，“你这人他妈有病吗”！少棠双眼爆出红丝，不必废话，直接一记直拳重重砸对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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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园内许多男人从暗处冒出来，以为是两个1为争个年轻可口的小0，争风吃醋干架。

    荷花姐胡姐跑过来拉架，打什么啊，都瞎吵吵什么，咱小广场的“场规”交朋友也讲求先来后到，大家文明谦让，都别打！

    孟小北都呆了，拉住少棠胳膊，少棠别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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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盯着孟小北问了一句：“什么叫先来后到？……我排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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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这时知道要坏菜，抱住他小爹后腰，把人拽走：“棠棠，棠棠你别这样！你别生我气，咱俩回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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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d5 N2 L  _) B- t; r    少棠甩开孟小北的手，低头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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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N" X: h3 p! b    孟小北一声不吭，夹着尾巴紧紧跟随，心虚地瞄少棠脸色。

; l$ s% j7 @2 V( ]3 O7 R    少棠还没走出园门，突然停住脚。

% q4 S% v' }2 p( _1 j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就不是贺少棠了。

# S7 t" |4 Q5 U- T    少棠回头，勒过孟小北的脖子，把人牢牢搂在怀里，又转回去了！少棠是戴了墨镜，夹克翻毛领子立起来挡住下半张脸。他把他的男孩用一个刻意亲密的姿势压在膀子上，再把孟小北一条胳膊往背后一锁，俩人沿石板小路大步而走，绕了东单公园一圈儿。

5 D9 Q/ w$ c! \; v9 `- z6 n. l3 E    孟小北是糗大了，既害臊心里却又觉得好笑，他小爹这老男人的面子呦。他被迫歪着脖子，与少棠几乎面贴面，被他男人绑架着绕园一周示众，以示惩戒……

  }  ?" P- B2 @" E6 O# ]6 A    荷花姐招呼看热闹的人纷纷走开：“小靓仔名草有主了，人家的正主儿都来领人了，大伙都散了别再惦记着啦……”

    孟家是不能回的，红庙房子被人长期占了，住进贺诚手下一位姓林的年轻后生。少棠原本想带小混球回玉泉路大院，后来一琢磨，怕他小舅偏巧在家撞见他俩一起。少棠开车带着孟小北满大街转悠，在街面上瞄到一家旅馆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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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是一男一女住宿，或许还要盘查身份证结婚证，两个男的开房，没人多嘴过问。少棠冷着脸，拎着他大宝贝儿的脖领子拎进旅馆房间，掷到床上。房间狭窄简陋，满屋腾起燥郁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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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0 c" g+ O. S" o8 c    孟小北从床上弹起来迅速又被压下去，在少棠身下固呦，“小爹，棠棠，你别发火，我什么都没干……我没乱来！……”

    少棠发力钳制住人，力气很大，一条大腿横压住孟小北两腿：“你也知道那是个乱来的地方。”

    孟小北自知理亏，赶紧说：“真没干什么，就是和几个人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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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D& f* S. O( f$ o7 z+ D    少棠说：“找人聊天你需要去那种地方聊？……我跟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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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4 Z& b8 X7 X% O    孟小北：“我……”

    少棠从孟小北裤腰上干脆利落抽出皮带，“唰”的一声，顺手扒掉儿子裤子。孟小北下意识捂自己屁股。他干爹钳住他时，力量很大，那就是个手上有功夫的成年男人的力道。孟小北被扒光没有丝毫反抗挣扎能力，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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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皮带下去，带响的，孟小北屁股瞬间曝出一道微红的印子，“啊”得痛叫出声。

    少棠心里腾起的怒气混合了情人间需要发泄的恼怒暴跳，有一瞬间情绪失控，一条大腿压着孟小北后腰，照着屁股蛋劈了啪啦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抽了好几下！

; M5 w1 Q+ R! s, Q+ ]4 d4 S. r    少棠以前在队里，也拿硬牛皮带抽过犯错误完不成训练量的小兵，下手很重，很黑，抽习惯了，但他以前没打过小北。孟小北裤子挂在小腿处，已经挺高挺结实的身材，却被牢牢压在床沿，屁股和大腿后侧被皮带横扫过的地方肌肉一阵痉挛抖动。孟小北眼底逼出一层水雾，咬嘴唇忍着不叫。

    少棠利落收拾完人，抹掉鬓角洇出的冰冷潮气。他刚才湿着头发在外面奔走，发丝结出一串串小冰渣，眉毛像是结霜了，心都被寒冬的温度浸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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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问：“你知道错了？”

  c0 S$ Y7 S/ w. o9 ^6 H# D; o7 r    孟小北点头：“……嗯。”

    少棠：“下回你还敢瞒着我出去鬼混吗？你还去吗？！”

" {4 Q2 ?' f1 S    孟小北摇头，低声道：“不去了，干爹对不起。”

5 V( \( X6 \& a8 g7 B5 p    少棠眼眶蓦地发红，也咬着嘴角运气。

: c  Z8 w6 \4 T( h2 Q7 J. H    孟小北半边脸埋进床褥子，细长的眼闪动淡淡光芒：“少棠，我没鬼混，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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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w" o& d2 ^; i, d    少棠说不出话，心也一下子软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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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k1 h& z9 L- v0 D/ ^3 W) {7 R    孟小北是疤痕体，屁股挺嫩，还没被人碰过那里，干净着，这会儿被他抽出横横竖竖几条红印，从肉里迅速凸起半指高的红痕，这回真是腚上带桃花。少棠从后面慢慢压上来，勒住小北从两人肋骨膈膜处摩擦出沉重的声音。致密又粗重的喘息落入孟小北耳朵。少棠一条大腿拱进小北两腿之间，硬朗不堕的yu望强抵住后胯，心口憋闷，突然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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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确实借题发挥，迁怒于人，也蛮不讲理。北北没犯什么错，是他自己心魔纠结作祟，他多么怕失去小北！“靓仔”、“靓妹”的，戳他心了。他还以为北北是报复他“玉米地”那一出，跟人滚“快活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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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C5 c' l) Z! i2 q$ l    他的北北太年轻，又很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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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g+ ~4 \8 Y/ ?    男人未到二十岁，心里真正想要什么，根本说不清。

! k7 M0 l  T, y' o    将来很多事，少棠心里完全没有把握，回想自己十七八岁时都在混什么，对爱情又懂个屁？

    少棠板着脸，几下扒开自己裤链，用男人的手法力道撸硬xing器，jian挺地抵进孟小北两腿之间，压了上去，狠命撞了几下。孟小北屁股被拱起来，两腿被迫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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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U3 P. }) i$ i4 t( ^7 y1 F) i    “棠棠？……”孟小北侧身斜睨他干爹，但是没有拒绝反抗，双手抓住床单，两腿夹着少棠一条大腿。小爹一条赤红色大鸟，胀得粗硬，烫到他大腿内侧皮肤，几乎就捅进去。

: n/ C: T1 {$ e! s1 J    孟小北也期盼许久，只是不说。他还没让人上过，然而身体里埋了强烈悸动、与生俱来的渴望，想要被对方充实、填满，想要小爹做，做到他疼。他真的很爱少棠！在对方面前，他本来就不介意做那个零，爆就爆了，这个人是棠棠啊。

    “你是要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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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问。

" V7 ]; Z/ ]) {3 w. [    他辨别出少棠眼底压抑的炽热浓烈的yu望，他脑子也热了，轰得烧起来。干爹如果真想日了他，他总之也打不过啊。干爹在床上揍他，他这回才清楚意识到双方了然昭彰的体力武力差距！他手脚都快被掰断，肋骨剧烈摩擦生疼，快要窒息，双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他干爹上回让他“那个”了，纯粹就是宠着他让着他，纵容他的撒欢无赖。

  F1 L7 N" O$ z4 ~% n" ]) _    贺少棠这种人在床上，也无所谓做1做0，在上还是在下。小爹假如不乐意躺平，谁能日得动这号人？

0 H7 h; z4 ^* i( ?; b4 z    “我是想彻底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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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6 b; g. e    少棠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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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3 r2 p" F  y2 Y/ ?$ x: [    “你想做吗？……这样够了吗？……爽了吗你还想玩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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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J/ D/ n0 o! a    少棠质问，含住孟小北的耳垂，啃噬，用xia身粗糙的毛发发力磨蹭孟小北的臀，拱他，粗野地冲撞。脆弱的jing头几乎就要不管不顾撞进他更脆弱毫无抵御的臀缝……双方就只差最后一步cha入交合。即使没做，床上已是一片狼藉，两人热汗暗涌，眼神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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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g% z4 }4 H: l4 z6 v1 M    孟小北半晌憋出一句：“棠棠，胖荷花说，做那个最好还是戴套，防病，你带了么？”

    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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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让狼崽子这话逗得，绷不住笑出来，哎，这宝贝儿……

) [, G6 r$ ?' w3 ~* S    他抱着孟小北的屁股，一双大手牢牢钳着，很用力，拇指都恨不能嵌进小北屁股肉里。做还是不做，就在他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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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蹭孟小北的脸，忍笑，威胁：“小北，我留着你的屁股，再留两年。”

, X. L4 T$ c! P4 V2 h    “……啊？”孟小北已经被撞得热血沸腾，后面挺疼，活像火烧屁股门儿，少棠竟然还没进去。

6 [6 {- J2 @1 K: U1 L2 j7 G" R    少棠眼里红丝暴凸，粗哑的声音里有柔情：“孟小北，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人，就是我的。”

3 u$ H' u3 S  l. ^; `& X# @* X    “你跟我干过那事了，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别惦记着出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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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你到十八。你十八岁之前，我不碰你，但是你别惦记出去找别人，什么萧老师还有你身边儿的亮亮还有他妈的公园里那帮姐姐妹妹！你还喊老子一声爹，上了床我是你男人，下了床我还是你爹！你敢出去胡混我剥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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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餐厅对峙

) b" ^" N  {! j0 I* D    第五十三章踏雪*

; J: X' J' M  |    这天在旅馆里，少棠在孟小北身上慢慢蹭出了火,把这不省心的小混球的鸟都搓红了,一腔欲huo全部发泄到孟小北屁股大腿上,那玩意儿射了小北一裤裆,总算解气。

    少棠缓缓从孟小北身上翻下来,窗帘外面隐约透进最后一丝沉沉的暮色,昏暗房间里弥漫一丝放/纵后的空虚寂静。

    少棠打开床头小灯，点燃一支烟，靠在床头静静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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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P4 T) w# W2 ^! o: o* C    孟小北还面朝下趴着，半天没爬起来,浑身骨头都让他小爹折腾散架了,内裤连带秋裤外裤全部缠在脚踝,屁股大腿上一片红痕。

. Z, j$ Q! `" L' i, v+ _7 b    孟小北动了动,光着腚，滚到他干爹怀里，抱住。

: F) K7 l, w0 k% B; p" I0 m  |- h    少棠叹口气，也抱住大宝贝儿，无声地吻一下额头，揉乱小北的头发：“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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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偷瞄他小爹脸色缓和了，立马粗嗓子笑起来：“哎呦……呵呵……还成，应该没有上回我弄你那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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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A& u$ i) T' I) N( S    少棠低声骂道：“你小子等着的。”

8 O& m6 E# E$ b' J; G3 S1 S    孟小北嘴角一弯，浑不在意：“成，我等着，十八岁。”

! g* ]+ M" O$ J8 s: x, P    孟小北内裤脏掉了，湿乎乎的，只能脱下来，干脆就把内裤脱掉不穿，直接空心儿套上秋裤和外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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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糙完了心里又不落忍的：“你里面不穿难受吧？牛仔裤磨你那儿。”

& j6 _  r* P, e  W, o% s" u, p  c  j% ^    “我把我裤衩脱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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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g+ o# F% R    孟小北说：“不用！你巢大，我怕我的小鸟在里边儿乱晃荡了，包不住！”

    少棠顿时乐了，一把按住小北搂到自己怀里，狠命地揉。

7 B' {- g7 K' H% z    孟小北将鼻息埋进对方胸口：“干爹，我去公园就是想跟那些人聊聊。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自己会变成和周围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学校里同学都谈论女生追女孩但我对女孩完全没那种感觉，我为什么喜欢男生……我也不觉着我‘有病’、‘变态’，我想听听别人的故事……多认识些朋友，不觉得生活里太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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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眼眶一下子热了，内疚只能更深埋在心里，把儿子紧紧抱着，用力亲了很久……

+ R% r/ K) ~8 l    一桩小型的吃醋别扭风波，迅速风平浪静。每一次吵嘴斗气都仿佛是用彼此间强烈的感情狠狠碾压过两颗心，让心底压抑难以名状的感情被打磨得更加尖锐，醒目，深刻透析。两人各回各处，临别在街边树丛后面悄悄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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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e! i' l1 E: B$ J    事后，少棠竟还接到萧老师的传呼，萧逸这人比较婆妈，爱操心，特关心孟小北近况。

8 ~5 K3 M" ^1 ~8 T8 t    少棠把电话打过去，说人我找着了，已经领回家了。

/ H+ ?' _/ s, l  P    孟小北在学校填写家长信息的时候，填得是他小爹的电话和呼机号，怪不得萧逸能直接找到正主。

- v' w  m* O. b    萧逸电话里说：“小北有你这样在意他护着他的好爸爸，他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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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w6 F- X( ~" p. R4 s    少棠如今与这人也混得熟了，冷哼一声：“借您吉言萧老师。以后别再给孟小北‘指路’，这孩子心眼活泛哪都敢闯，我怕栓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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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份，眼瞅着快过年了，而且今年农历年春节日子早。从年头开始二厂宿舍区就一片红火，合作社里烟酒水果糕点各类年货丰富丰饶。社会风气日益开放，同楼大妈都穿起花的棉服大衣，特别时髦。个体户小店在店门口树坑内立起一只重低音炮，有人在唱露天卡拉ok，一个烫着头穿夹克的男子于人群围观下捏着嗓子模仿费玉清，“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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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3 q& F4 \0 l7 D    孟小北也随他爷爷奶奶出门，采购年货，准备一大家子的年夜饭以及闺女姑爷“回门饭”。奶奶一路走在前面，大着嗓门砍价付钱。孟小北在后面，左手拎一只活鸡右手一袋猪肉馅，肩上挎了一整挂的大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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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问：“奶奶，我能把亮亮叫咱家过年吗？”

    孟奶奶说：“他怎么的？”

    孟小北说：“亮亮现在一个人住家里，挺冷清的，他爸他妈都不爱管他，一个人过年多可怜啊。”

9 B- q" a; N6 c% Z' U! j    孟奶奶是大方豪爽性格，忙说：“快叫来，俺不就添一双筷子吗，亮亮又不是外人，你的好朋友么！”

    孟小北想在合作社打个电话。

    孟奶奶瞪他：“打什么电话？一个电话一毛钱，俺能买三根黄瓜，或是一大捆韭菜！你自己去他家！”

    孟小北苦皱着脸撒娇：“奶奶您就不心疼我！一毛钱还省得我跑二里路呐，奶奶您是后奶奶，不是我亲的了！！”

% i" l3 e2 |" G# K4 e    孟奶奶虎着脸笑道：“甭废话！……快去！！”

    孟小北知道他奶奶就这么个人，有时候对人特大方，有时候又特小气。他奶奶不介意同学来家里吃饭，添碗添筷，然而平时用个电用个水都恨不能抠抠缩缩，舍不得开水龙头。他们家厕所洗脸池上那个龙头，常年拧开一丢丢，下面拿一个盆接着，接下来的水冲马桶用。

    孟小北说：“奶奶您累不累，一滴一滴一滴的，啥时候能滴满一盆？我看着都嫌您累！”

  z9 i& p) Y* \  [% ^. f+ a; Y    孟奶奶打开他的手：“你别给拧开，这样滴着水表不走字儿。”

    孟小北嚷道：“您这、这、这不是偷水么，偷国家的水电！”

# c& W  m" }- d    孟奶奶瞪他：“胡说八道，谁偷啦，国家的不是老百姓的？说这么难听……”

    孟小北去祁亮家喊人，祁亮头发乱蓬，穿着秋衣秋裤从被窝里爬出来，双眼发呆，看起来意兴阑珊，觉都睡颠倒了。

    祁亮竟还不愿意去孟小北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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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b2 S9 R* h9 ~; l    孟小北说：“你爸你妈大年夜回来吗？”

    祁亮漠然地说：“都不回来。我爸让我去他新家一起过，我/操/他姥姥的让我陪他那个挺着大肚子的新老婆过年我才不去呢！！！我妈让我去她店里，我不爱看她那个男朋友，特别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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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那你别一个人，去我们家吧，我小爹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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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咬着嘴唇，半晌道：“不去，我就在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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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2 u# U: v* }' J    “没家，过什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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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自言自语，面色冷淡凋零。

+ ^$ P9 [5 U0 d* b. o' N6 @    孟小北随后就从祁亮家出来，棉猴里还揣着从亮亮家顺来的几个卡带。男孩还是心糙，孟小北除了对他小爹，对其他人都是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不太走心。他没有在祁亮家多陪陪对方，多花些时间心思照顾亲爱的小伙伴，没想到不久后祁亮就干出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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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孟小北跑去电视台帮人画线稿这事，少棠原本特别关心，电话里经常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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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笑道，老子着急等着看你的啊！你是我大宝贝儿，你有成就我当然自豪。我这队里有彩电，我都跟我们队里小兵说了，春节等着看我儿子画的动画片吧！

    孟小北特别不愿意让少棠嘴快出去见谁都说，当爹的兴奋心情，他尚不能体会。况且，与他联系的那名节目编导，见过几次面开过几次会之后，就不再接他电话，一听他声音就推说正在开会或者在忙春节节目，帮动画片画样稿的事，就拖拉下来。孟小北原本一腔热情，被泼了盆冷水，慢慢也就放凉了，家里书柜上床上地上纸箱子里积攒了他几百幅线稿，不能出版出成果，终归令他遗憾可惜。他是真心喜欢画，他左手手掌腹地有一处凹痕，是经常在外面写生托调色板落下的“槽痕”。他右手食指中指各有一处硬茧，摸起来简直像他奶奶劳作了一辈子的手一般粗糙。那是常年使用钢笔铅笔用力描线上色，打磨出的两块厚皮。

    孟小北有一回去美院上课，隔壁某间画室一群学生在赶画稿，讲台前用木板画架夹起整整一排原画样图，是动画主要角色在某一场景下正面、侧面、半侧面、背面的服装造型图动作示范图，十分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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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e5 y# T; U2 |" f    孟小北看那图，越看越发觉眼熟，蓦然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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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进去问，这组样图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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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v) E2 e) A    学生说，我们给节目组赶进度赶任务，原图是导演敲定的最终设计、送来的彩图画样。

, \2 s. f' Z8 F: F# G0 C/ ]    孟小北说，这原图是我画的啊。

    你画的？在场的幕后画手团队，都是由他们系主任统一带队、谈价格、大批量接活儿。这些学生就相当于手工拷贝这些原图的技师，把原画间的动作画全，最终连缀成“动画”效果。一部作品团队就是一个班级，几十人集体绘制。动画画稿以千为单位计算。没人认识孟小北是哪一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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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孟小北当时年龄阅历，他没经受过社会历练，不知业内险恶各种暗箱，他不懂如何应对这种事，以他的性格，也就吃个哑巴亏。他坐在街边马路牙子上吹半小时冷风，又打电话给亮亮抱怨了一通，随即就想开了，男孩子嘛，心胸大度宽广些，算了啦。他也没想大动干戈不依不饶。

; ?: q# o7 N  ^+ }% d& m+ V/ @2 \    祁亮爸也没再露面。亮亮爸与那名编导根本就不熟，某个大老板酒桌上认识的，递过一张名片而已，生意往来，只讲利益不认熟人。拉活儿的时候亮亮爸很是热情爽快，然而真出了合作纠纷，立即神龙不见影，能指望这个人帮孟小北讨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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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c% g# |! I* c( w0 j) V    电视台灰白色的办公大楼在阳光下闪烁出大理石石材的淡雅光泽，显得厚重气派有韵味。楼内工作人员往来进出，场院里停放若干辆采访车，车身喷有台标。这天，就在电视台办公楼下员工餐厅，贺少棠来了，指间夹着那张名片，将那节目编导直接约到餐厅谈话。

% Q6 ~3 [: b  q/ l/ o    食堂人来人往，那导演手里还端一饭盆的糖醋排骨干煸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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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8 W# i) Z1 ~2 r    少棠闻见香味儿，也没客气，赶紧抬手一指：“正好，我也饿了，你先别吃呢，给我也打一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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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开军车来的，戴一副金边大蛤蟆镜——那时最时髦的镜框式样——穿一身武警正装，胸前有徽章，手里拎着牛皮武装带，在手掌上一磕，啪啪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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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1 ^5 J6 ~" K    他儿子没社会经验，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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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地方，一身行头就是要能唬住人的，不然对方能老老实实跟你谈？这种单位部门，就是一群欺软怕硬见缝楔针见人下菜碟四处搞钱拉关系的社会老油子。

, V1 ]2 t: u- V, S0 O% b. h% j' j3 K    那导演一看贺少棠的派头打扮，客客气气不敢多言语，屁颠颠儿地给他也打了一份糖醋排骨。

    俩人对桌啃排骨。少棠擦擦手指，拉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掏出几份草稿，摊开，指着正式图样与孟小北的画稿，明明白白摆给对方看，“张大导，这两幅图，您就是照我儿子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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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L0 g  C5 ] 第54章 踏雪潇湘

    第五十四章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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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姓张的编导看着少棠，挑了挑眉,点烟抚桌：“孟小北？孟小北是我们节目组找来参加前期筹备座谈会的小画家啊！他为我们这个动画制作出一份力也是正当的,怎么能说成我们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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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6 D% i+ y  P1 e9 S7 F1 t7 p    少棠正色道：“节目第一期播出,老子都给你们录下来了,两分钟时长的制作人员名单,这里面有署过我们家小北名字？小北收到过一分钱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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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O9 V8 S! c& u7 h6 U1 H    张导演思索片刻,声音缓和下去：“他只是当初参加过前期讨论，并非节目组正式成员，他也没有做多大贡献，成品毕竟不是他画的！一部动画制作,多少资金人员投入啊,从总设计师定稿开始,监制和上级领导审改,一段十分钟的片子，我们的画手团队需要画八千到一万张画稿，场景背景图，再上色，摄影师再进行线拍，后期制作，配音……同志你要了解嘛……”

$ P$ o: y4 v) u3 V* F# s    少棠摆摆手，直截了当：“我是外行我不跟您讲专业的那一套，您不用忽悠我，我就问您一句——您当初抄了他的底稿。”

    张导指着这个画稿：“怎么也不能说抄了他的嘛，你看孟小北画的小龙，带翅膀的，我们这个小龙宝宝，翅膀就拿掉了嘛！……”

8 {. N# j3 ~0 a1 j    少棠抬手打断对方，冷笑道：“您这人逻辑，您家的龙宝宝摘了翅膀，就不算是照我儿子的描的了；您把我儿子画的小狮子宝宝，脑袋上添俩犄角，一头狮子就变成麒麟了，您又不算剽窃了，嗯？老子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一看就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一窝崽子，还是杂交的把原版篡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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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话说完，饭也吃饱，嘬干净一根猪排骨丢在桌上，擦净嘴和手指，两肘搭于桌上，沉着面孔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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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架势，就好像他才是这桩事的幕后老板。

) Y* d* I7 r8 M) D$ L* e    张导演镜片后面目光开始游移凌乱，气势低矮下去，半天说不出话。周围人来人往，都是电视台同事，往这边张望，有人闲话起哄道，“老张，惹着谁了？又欠人家制作费？赶紧找台领导报账付钱吧你！”

2 F; G4 f) c+ K: |" q' H$ T6 s/ \    这人最终面露窘迫无奈，低声委屈求和：“这位家长，我对您交个底，跟您说句实话，我也是出于无奈，我是给领导办事的员工，拿工资的，钱又不是我出！我何苦来的，我坏心眼儿我坑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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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其实是这样嘛，我们的原画总设计师，五十多岁德高望重，也是电视台合作的老交情，美术制片厂著名动画师。他这么多年，这么大岁数，他很需要这部作品，他需要这个成就，这个作品还要参评明年的金鸡百花奖……”

1 g& `! ^2 n6 J' t    几句话，少棠迅速就听明白，这种事见识过太多。说到根本，在制片方电视台这里“中标”的卡通角色造型，是孟小北交上去的底画草稿。并不是说他一个高中生绘画功底经验就能超过对方五十岁的业内资深动画师，不在技术，而终究在于时代发展了，孟小北年轻，接受新事物。日本美帝动漫流行文化大举攻占国内娱乐市场，小孩子情趣口味已经发生天翻地覆变化，许多老人儿跟不上时代潮流，不进则退，迟早要逐渐被潮流所抛弃。然而名声威望人情位置上各种因素相角力，孟小北被“炮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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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底稿经由别人加工修改，制作，投拍，最后没有署他的名字，变成别人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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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导摊手道： “我们节目已经开始试播，前期支付过制作班底，上报了人员名单，现在这事儿只能这样了，不然您想怎样？”

    少棠叼烟看着对方。这样人显然就是业内一匹无赖，总之死猪不怕开水烫，知道他也不能将对方怎样。

    张导说：“反正我们也没法再把您儿子请回来做这个片子，他还是学生嘛！他要上学嘛……”

    少棠冷哼道：“您就是再想请我儿子，老子也不会让他跟你这号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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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提两个要求，第一，节目第二期开始，把我儿子名字署上，你也甭跟我耍你们那一套行规，我对你讲起码的江湖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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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3 a$ h9 U* J8 _$ W    “第二，我们家北北当初挺拿你这个活儿当回事，熬夜画画儿，眼睛都快废了，孩子不容易，你觉着应该怎么样啊？！”

8 G- h/ |1 z+ }. Q& K1 w    张编导极不情愿的，上楼回了趟办公室，取来一只信封，私下交予少棠。

    少棠毫不客气收下，他家北北应得的报酬。他不缺钱，他完全可以给孟小北塞沉甸甸一红包的压岁钱，安慰儿子心情。然而对于有才气有心志的男孩子，两种方式其间意义大不一样。

+ E# |9 H: b! ?3 q0 o& E. d    在电视台大院门口与那导演分手时，少棠留给对方一句话，“你这人，眼光没放长远，你一双眼睛长在腚上。我们家孟小北将来铁定出名儿，出人头地！可惜，你不是那个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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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回家就把大宝贝儿接出来，搂着儿子肩膀，一路在大街上走，背影看过去就像两兄弟，身高身材都差不离儿。他凑头对孟小北说：“傻小子，以后对人多留个心眼儿，出这种事报告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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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0 @$ J$ P, w9 P% r- L    孟小北双手插兜，低着头走，闷闷地道：“我本来是想过年给你个惊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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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 a& `/ p4 s9 U& L3 g& h# U. F2 x/ t    “我本来想，等我的名字上了电视，我再正式告诉你，让你为我骄傲么……结果惊喜没啦，就算了，我就不给你过年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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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捏着儿子肩膀，低声道：“我明白，你是个大人，有这份事业心我就挺骄傲。”

+ z" e3 h0 z" M7 A( X: x) \# A    孟小北现在人大心也大了，与小时那心态就完全不一样。当年小屁孩的年纪，他小爹以爸爸身份在学校一亮相吓垮班主任校长，他狐假虎威骑老虎背上摸了一下腚觉着自己特威风特嘚瑟。现在完全不同了，屁大个事都需要少棠出面才摆得平，不是值得炫耀的成就，孟小北你还是三岁小孩遇事提不上鞋兜不住裤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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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c; z; O8 x4 Z: v5 m: f% l1 S7 ]    少棠把信封递给儿子，孟小北眼中绽放兴奋的光彩，像开出花儿来，惊问：“那人竟然给你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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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2 H3 N' D1 |$ y0 M    少棠不屑道：“他能付钱才奇怪了，当初也就不会忽悠你！他们是从制作方抽取预算，前期资金都已经花光了，他一个打杂的手里也没有钱，更不可能把他那一份吐出来。”

    那编导给了孟小北几张友谊商店的内部优惠购物券，还有某家高档饭店给的春节文艺演出门票餐券，可以免费就餐，加一起也抵一只压岁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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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c& R6 Q6 q$ W3 F# S0 Q3 a    这种优惠券显然是商家给电视台人员的恩惠、好处费。节目组出去采访报道哪一处单位的新闻，相关单位商家常会请客、私下打点，有些甚至直接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发放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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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T2 ]. ]4 w  y- C4 d) Z    少棠把优惠券往孟小北上衣口袋里一塞，捏捏脸：“大宝贝儿，你的工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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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1 v8 H* R& Y) \: |) P    孟小北笑得一双眼眯起来，眼角绽出很喜兴的纹路，对他小爹抛个暧昧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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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G7 \" e8 t& }( H, I9 w    爷俩都很高兴，于是那天进城直接去了友谊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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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R5 G* N  B, z* j# {    少棠事先在店里看好一款进口照相机，想着过年买给小北，作为新年礼物。孟小北一看价钱，贵啊，亲爹，这是您两年的工资津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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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_% K; J4 x3 Q0 L3 P    少棠说，咱有内部优惠券，便宜打折。而且倘若没有券，这种价位的进口电器需要提前三月预订，商场拿到订购单，现从日本厂家进货，一般人都不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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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 B6 b0 C5 z! X8 C4 {    两人趴柜台凑头研究很久，兴致勃勃，男人对相机的兴趣就仅次于对车的热衷度。然后少棠当场掏存折去隔壁银行取出一沓现金。店内超过八百元大宗交易，不敢在外面柜台进行，照相器材部经理亲自出来接待，客客气气将他父子二人请进后面单间，坐到沙发上，喝茶，当面验货，点钱——这就是最早的vip级别服务。

    少棠买了这台日产雅西卡的单反相机，送给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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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从店里出来，用手捂着脸，耳朵发红，心里得意冒泡又假模假式地嚷道：“嗳妈，简直太贵了！你把我卖了都卖不到一千块啊啊啊！”

5 D0 g7 G1 K0 |    少棠冷笑道：“别跟我装。”

    孟小北从后面勒住他小爹脖子，附耳喷着热气喷了一句带色儿的亲密话。

: ]9 g2 c/ [& x+ ?+ ], H/ X    少棠大笑。

0 Q* y5 x+ L  O9 t    少棠横了孟小北一眼，眼底深邃：“你的小屁股，本来将来就是我的。”

    “我先预支了，相机就是买给你玩儿的，你小子把腚洗白了给我留着。”

4 T& l8 G1 ~4 g3 [, e/ f' J    ……

. V5 b* r1 [4 I* f  i; r    中央台投拍名著巨献，在北京南郊建起一座琳琅壮观的大观园，这年也已正式对外开放。少棠带孟小北过年逛大观园。二人勾肩搭背，开开心心的，走在廊桥水榭、曲径通幽之地，用相机拍摄栊翠庵外一片冷艳的红梅。

# O! N9 _% f  k0 {/ K    孟小北踏着白雪，倚着红梅树，摆个相当风骚的姿势，少棠单膝跪在数米之外给儿子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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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m0 D. P" U/ R! s; C    *馆外翠竹成行，馆内挂着电视剧版陈黛玉婀娜秀丽的照片，还有盆栽梅花展览，游人如织，寒冬里暖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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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拿过相机，一指：“干爹，你站到梅花丛里，我给你拍一张。”

5 U0 V: S: e4 k) t! N' K: @" }    贺少棠回头一看，严肃道：“林黛玉的照片在那里，我就不去照了，穿的不是一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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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抖肩膀笑了两声：“你就是黛玉，贺妹妹快摆姿势！”

# {% G/ H& T4 ~& c2 b5 v; }    小混球简直活腻歪了，少棠抬眼四下瞄人，用手去捂孟小北的镜头：“别闹，不准拍……”

    孟小北突然忆起八/九年前，两人认识初始，在西沟部队军营里，那个受伤生病了躺在被窝里哼哼的家伙。孟小北说：“棠棠，我要听你娇喘，来一个。”

    “哎呦！！”

" B# i9 q2 B; ]  o  V" \' b    “啊——”

( P) C4 f7 K& F( m4 c    孟小北脖子上挎着相机，被他小爹踹出*馆大门，跑到雪地里，“噗嗤”就滑了一个屁墩，坐到雪里，手上护着宝贝相机。他被少棠捏得嗷嗷叫，大声求饶……绿竹成林，落雪飘飞，两人发梢都沾惹上晶莹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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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守候

第55章 悲喜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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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  @4 G; c2 _# d    第五十五章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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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4 ?/ c. h, q: u3 z0 [  B    大年三十那天,孟奶奶电话把少棠叫来家里，吃饭,陪老两口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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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客套了几句,“我总去您家吃，合适吗？”

3 }) v& H( n) ]( R    少棠是话里有话,孟奶奶也是痛人,说：“你来嘛,不要跟俺别扭客套了。俺家四闺女今天不家,外地出差去了不回来！”

' b9 A6 y; l; @, ?2 P    少棠一听这样,马加鞭飞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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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些年也没陪他自个儿亲爹过年,每年都陪孟家老两口，关系就近到这份上。孟奶奶包饺子，还特意问，“勺烫啊，恁爱吃啥馅儿，韭菜芹菜，还是茴香西葫芦？俺给你包一锅，单给你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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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Z; {0 Q0 g% L    少棠笑时嘴角黑痣闪动，很招人喜欢：“问您大孙子爱吃啥馅儿，您给他包，我跟着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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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说：“哎呀！俺每回都单给他包一锅韭菜鸡蛋蛤蜊肉！他就爱吃那个！恁吃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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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T6 I& L. Q) c7 E8 ^5 d( t    少棠说：“我就跟他一起吃韭菜！”

    孟奶奶麻利儿地擀皮，擀皮动作熟练身子前后悠起来，嘴里念叨：“爱吃韭菜好，韭菜壮阳。”

! K, P" T; F0 H0 f. `# C    孟小北门口听见了，猛一阵夸张咳嗽，想跟他奶奶说，少棠阳气已经够“壮”了一座活火山随时都要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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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 V; {9 a7 c# F1 x    少棠摸摸鼻子，绷住脸，默默地搂着小北脖领子走人，走廊里一阵窸窸窣窣异动……

9 S! `) v# |5 u4 ~8 H" d. l- r: Z    少棠陪孟家老爷子下象棋，每盘坚持不出八分钟，一定被老爷子将死。孟小北大声嘲笑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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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爷爷感叹，“勺烫啊，恁哪处都不比孟建民弱，就下棋不如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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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s5 `, @6 ]    少棠搓一把脸，无奈笑道：“我没孟建民那么好使脑袋，我就不是钻研这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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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O6 g. L: ~5 I" _    年夜饭有炖鱼和红烧肘子，孟小北吃了三十个韭菜蛤蜊馅儿大饺子，少棠陪老爷子喝莱州老家亲戚捎过来泰山特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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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也是喝得有些高，脸膛殷红，眼底含水。

' e( q  h. F* }" M/ K$ c7 v0 C    孟小北如今也比以前成熟稳重些，反而故意不和他小爹挤挨着坐，坐对面，干啤酒，乌黑眼很酷地盯着人看。少棠先忍不住，起身往走廊里走，对孟小北勾勾手。孟小北随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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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拎一瓶啤酒，拿两个空杯，把酒满上，随后又两杯酒里各打进一个生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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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搂着小爹后腰，厨房内嘀嘀咕咕：“生鸡蛋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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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就这么吃，可香了！”

0 @$ K* H5 X# F7 C    孟小北：“啤酒加生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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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f, v9 |/ u4 s6 k6 Z    少棠眼底有酒意红潮，附耳低声道：“我们部队里当兵，都这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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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V; V( j# e/ u& V    “这个比韭菜还壮阳。”

4 t' A/ z# B5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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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M+ a! q1 F& x9 e    两人凑头互相挤兑，又不敢笑得太猥琐大声。两杯啤酒生蛋喝得一滴都不剩，心头火烧火燎，火势几欲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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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6 R( H8 f! g& R0 ~8 `7 P! M    大年夜，电视里欢歌载舞，家里就一台电视，几口人争抢频道。

. z8 `. K" D5 Y4 ~    小北他爷爷奶奶每年雷打不动就要看央视春晚，孟小北非要看央视八台播《红楼梦》，还不停对少棠抛眼神儿。

. g. x% f( z2 U. F; O+ R8 ~    后来商定每人看十分钟，只要有爷爷奶奶喜欢相声小品和戏曲节目就拧到春晚，出现无聊歌舞大联唱就换台到《红楼梦》。黑白14寸电视机，没遥控器，换频道仍是那种转钮式调台开关。孟奶奶拍着大腿呲儿她孙子，“小混蛋恁掰来掰去，把那个按钮给俺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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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孟小北真把那个转钮揪下来了，“啊——”，拔/出个塑料按钮手里！

    一家人傻眼了，随即一起拍腿狂笑，指着大孙子骂。

6 O5 Y; |6 \8 }" ^* f% l    少棠紧急出手，撅电视机前修那个按钮，一时半会儿还装不回去，调台开关只剩下里面一个突兀小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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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天生兴趣里就具有浓厚艺术细胞，心目中也极推崇这类古装经典。《红楼梦》这剧面世，他特意跑很多家书店买到央视剧组出版服装造型画册，还有大观园建筑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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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坐床沿，距离屏幕只有一尺远，动情而专注。他看完一集电视剧，随手就将剧中人服饰造型、头饰画出草图，再添加枝枝叶叶，给宝哥哥林妹妹设计几套贵气贺岁冬衣，把凤姐画成眼角顾盼风流卡通版本，灵感随钢笔笔尖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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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v% _+ C9 n) d* x    少棠就坐身后，一手搭孟小北肩上，轻捏脖窝，静静地看。

    少棠或许也是从那一年起，逐渐起了活络心思。自己常年部队，即便京多年，接触圈子仍然太窄，社会上人脉不够，帮不到他儿子多少，甚至比不得像祁亮爸爸那一类个体生意人。再联想到与孟小北感情上未来，优越身份甚至可能成为一道障碍，就是随时引出事端导火索。单纯热血理想与现实前途相角力，让他盘桓思虑多日，很难决断。

9 {) K: c3 b) F3 g    ……

    二厂家属宿舍区一大片红砖楼，家家户户窗上涂染一片白色雾气，映出朦朦胧胧暖黄色光芒，窗内传出斗酒欢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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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公园附近大街一侧，道边干枯树木枝头挂起红色灯笼，点着一串稀稀疏疏彩灯，游戏厅内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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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柜台一气儿买了四盒桃汁，一个义利维生素面包，又换了一裤兜币。他准备游戏厅彻夜鏖战，这就是他“年夜饭”。他坐软椅里，头往后仰着，熟练地拉动操作杆，按开火键，嘴里念念有词，嘟嘟嘟，嘟嘟嘟嘟，咚！……全灭。

+ E8 i8 ~* ~( ~# X# \    身后突然有个温暖手掌拍拍他肩，他猛一回头，略微诧异：“……萧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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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M7 t: p% `# l* l7 m' l; b    萧老师神情也很诧异：“祁亮同学，你怎么这里？”

    祁亮微微挑眉，淡淡哼道：“我怎么不能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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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说：“今儿是年三十晚上啊，你怎么没有回家呢？”

: z, n$ Q; @5 O( G    祁亮头已经扭回来，凝视屏幕，手里操纵杆不停，直接用对方口气反问：“萧老师，您怎么也没有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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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

    萧逸穿一身灰色呢子长大衣，戴黑框眼镜，围一条羊毛围巾，又因为室内暖气太盛，镜片立刻渍上一层哈气，被迫把眼镜摘下，眯起眼，拽过围巾胡乱擦净。祁亮看这人就忒么想乐，电视剧里标准“五四”青年打扮，又秀气又黏糊男人，可惜就是岁数偏大了！

; E4 _& t' K4 s# D, v, _* |    两人都是有家不愿归人，都怕年夜独身待一栋空房子里，天上烟花都随心情寂寞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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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老师也不言语，默默坐到祁亮身边空座，呆看。祁亮斜眼瞄这人几眼，撅嘴咕哝，丢过来两个币：“塞你机器那个投币眼儿里，萧老师我教你打街霸！”

    日本流传过来火爆京城游戏，街头霸王持枪浴血亡命，吸引十几岁男生。祁亮熟练地拉杆，指挥萧逸按开火键：“按啊，您倒是按啊！……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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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哪玩儿过这个啊，手忙脚乱，指头乱动，手指永远比同伴慢半拍，而且玩游戏竟然心软，不忍心消灭眼前敌人！祁亮十指修长，指头操纵盘上照顾得八面玲珑， “萧萧萧萧逸你别挡我路，萧萧萧萧让开让开让开！我/j□j你下面，你把我压下面去了我靠救命啊啊啊开火开火！！！……”

) `( ~3 S3 K& |. Z4 q% J4 i6 @    萧老师都被指挥晕了，屏幕里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屏幕外竟然笑了，大笑着忙叨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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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悲愤地吼：“我靠你又慢啦！！我血都打光了萧老师咱俩一起挂了！！！”

5 w( o3 ]$ M: W) m* q* W    游戏厅里许多人抽烟，萧逸大约是受不了那刺鼻呛人味道，皱了皱眉头，眼睛被烟火气息熏得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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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5 o/ f- C) q8 _    两人游戏厅足足玩儿到深夜，眼瞅着十二点，外面要敲零点钟声了。

4 d) O( N+ m+ e1 ]    两人似乎都极力回避望向墙上挂钟，指针一寸一寸叩响一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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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m* ^8 L4 \% m. s# l    祁亮垂下眼自言自语道：“萧老师，您说，旧年夜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来年是不是仍然要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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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v9 C# O; V7 G" @8 E: S- K    萧逸站起身，对祁亮点点头：“祁亮同学，我现要回家，你和我一起去家里坐坐，好吗？”

8 H) U1 O5 T8 H% P& n. C0 W. D0 D5 z    祁亮愣住，盯着萧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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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说：“我并没有不好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也是一人住，我也一个人过年。”

! O' k3 J. m3 h0 @    祁亮调开视线，不说话。

. ?1 }1 k. o4 E+ I    以前姓萧找他去办公室“谈话”，他都坚决鄙夷！

; a) C, V. y6 j# z    萧逸帮他收拾掉桌上饮料盒面包纸残留一片狼藉：“天冷，吃这些对胃口不好，我回家煮一锅面条，你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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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咬着嘴唇，半晌，一声不吭地起身，拿起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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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6 M$ g1 B6 r1 e0 {    天冷，他真就想吃一锅热汤面。

* r4 C& ]  w0 w- S" T( U    他还没出游戏厅大门，猛地又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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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眼底蓦地失落，愣那里，不好意思道：“真没有什么，你倘是觉得不好，就……”

, \( P5 U/ Z( J* @4 d8 Y  y    祁亮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状：“你等等啊，我我我需要先去趟洗手间！我都憋仨小时没上厕所了，尿都憋疼了！”

    萧逸：“……啊？你去啊，不要憋坏了！”

8 `: r# A5 N" J3 p" `    祁亮颠儿着奔向洗手间，扭头吼着：“你等一下我！你先别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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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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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g$ K7 O* q2 ?4 E, W    二人走出游戏厅坐公交车，夜晚风大，祁亮把头缩到棉猴帽子里，头发帘被风吹起来，被冻眯了眼。

) a  g9 P- q$ e; J2 u& x% f    萧逸摘下围巾给祁亮把脑袋脖子裹严实，自己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抵挡风寒。二人相隔两尺远走路，却因为冬夜天寒风大，实是冷得掉了清高矜持，走着走着完全是下意识逐渐移近，胳膊贴着胳膊走路，借对方温度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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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地之外，孟家，春节晚会渐入j□j。这年央视春晚，邀到港台j□j星助阵，一经播出，千家万户电视机前都引发骚动。烫一头精致短卷发、衣着帅气费翔，操着混血口音国语，台上踏着风骚舞步，疯狂地扭动臀部！

, X7 x7 @( e' y    几台不同机位镜头都被费翔翘臀晃晕，摄像师一定手抖！导播后面慌忙切换，导演耳麦里低声指示，“播他大头，不能拍他下半身那个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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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翔向观众抛射水蓝色媚眼，水汪汪，脸型俊美，两条长腿诱人，高唱“你就是那冬天里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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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1 u# M+ }2 E$ M) w) r    孟小北半张着嘴，看呆。他干爹下面捏他：“看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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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1 L( n  j2 O    孟奶奶皱眉不喜欢：“这扭得是个剩么，这小伙子一点都不‘庄重’！俺宁愿倒回去听刚才那个越剧黄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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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低声道：“这屁股……扭得……太、浪、了……”

# V+ X* r2 p! f2 v  b. f    后来听说费翔春晚高歌一曲随即就把大兴安岭唱着了一场旷日惨烈大火，此是后话。然而当时，费翔确实把小北少棠俩人都唱得浑身从每个毛孔骨头缝往外冒火冒油！

$ _' S" _. @7 a( _; v% \# N    俩人手背相贴，指甲盖轻轻碰着，“啪”得蹭起静电，打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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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W3 O4 ~# ]    听完这首歌，少棠借故去洗手间，孟小北跟着就进去了。少棠一扭身，紧紧抱住小北，用脚尖顶住门。

    少棠捏小北要害处软肉，低声逗：“浪一个，你也浪一个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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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把蹿到对方身上让少棠抱起他，拱动胯部用那地儿拱少棠小腹：“我浪给你看！……”

/ a- O. V& I: q# ?3 P! N* Z    浩浩荡荡一群人涌进屏幕镜头开始民歌大联唱，窗外花炮声阵阵，“窜天猴”厕所小窗玻璃上映上一片五彩缤纷光影……少棠和小北不发出声音地抱着，手伸到对方毛衣里用力抚摸，头抵头，互道“大宝宝年乐”。

    ……

    祁亮跟随萧老师去了这人家。两人还楼下看了一会儿邻居小孩放花。祁亮锁着脖，拿了一束钻天猴往天上喷，绚烂花火像雨点般从两人眼前落下。

    萧老师年轻未婚，然而学位职称资历都很够，学校分给一套一室一厅房子，条件相当不错。祁亮进屋，打量萧逸家。普通红砖居民楼，然而厨房窗明几净，灶台见不到一丝油烟气息，客厅餐桌洁净，茶具精致。墙上挂几幅颜色素淡水墨花鸟，好像还是萧老师自己画，精心装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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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7 G( [& B4 ?% p  {! g    祁亮刚要迈步，脚还没沾地，萧逸咳了一声：“请换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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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_# ]. o9 i/ i; G( s% i    祁亮低头一瞧，咕哝道：“……我家从来就不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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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T$ }& [. D2 {    萧逸从鞋架上拿过一双干净绒拖鞋，直接蹲下，把鞋端给祁亮。“好了嘛……”祁亮拗不过对方，只得换了，“别嫌我球袜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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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7 z+ Y) d5 ?    萧逸蹲他身旁一皱鼻子：“两天没有洗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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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我……”

) R, M. z) y' L& X; l    当晚萧逸做了一顿暖胃夜宵，一锅热乎乎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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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桌吃面，萧逸说：“我们杭州特色小吃，这个叫片儿川，里面有雪菜冬笋，还有瘦肉丝，怕你不吃肥肉，我没有用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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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儿川？挺好吃啊！”祁亮胃都是冷，一碗热汤面骤然下肚，浑身皮肤从里到外热得发痒，热力慢慢流到指尖。他又吃了第二碗，碗底汤都舔个干净：“嗳……内谁，你不是我们北方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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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解释道：“我父母老家杭州，我是北京上学。”

    祁亮嚼着面条瞟对方：“哦，过年放假也不回老家？”

    萧逸默然片刻：“你呢？……你北京总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吧？为什么不找他们一起住？”

    祁亮耸肩，面无表情道：“我奶奶早没了，我都没有见过，我爷爷一直住郊区。我姥姥倒是经常叫我去她那里，我不愿意去。”

    萧逸：“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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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拧起眉头，嫌恶道：“我姥姥家住交道口小胡同里一个破平房，平房家里没有厕所，大冷天要我去外面大街公厕！我们老北京胡同公厕有多么臭你能想象到吗，你肯定都没去过，能把我熏一跟头掉坑里，简直就不能忍么！”

    萧逸皱着鼻子忍笑：“我了解……你吃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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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吃完面又皱眉，捂着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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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6 @8 @( S7 R    萧逸忙问：“你怎么了，没有吃坏吧？”

* k+ K+ f4 n8 E" c4 l, O! L    祁亮扁着嘴巴，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还是憋尿尿不出，我膀胱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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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啊？”

    “那那那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呢？”

5 }$ L0 Z- g' r" S7 i% p    祁亮又马桶边立了一会儿，然后拉下马桶圈脱裤子一屁股坐下，喘口气，说：“站着好累，我还是坐着吧！”

5 Q, l6 }; U, G) o3 P, z  G    萧逸一直紧张地扒着门缝问：“解出来没有呢？……你这样行不行呢？”

    祁亮蹲了十分钟出来，提上裤子，无大碍，就是生活习惯不好，打游戏长时间憋尿，男人那地儿容易尿频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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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N$ c- I$ ^    萧老师又进去收拾，擦净，按下冲水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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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O4 n' ?4 Q0 t9 D    祁亮客厅里揉自己小肚子，哼了两声，然后伸脖默默瞥视萧逸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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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W* ~3 D3 E; E/ H0 c 第56章 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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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A8 D0 N    第五十六章检举

    开学后不久,早春四月，晴空万里，他们朝阳一中又召开学校运动会。

3 H5 U- d/ u) I4 S5 U/ }) O' g    放学后，班里男生一个个拎着书包,不回家,到操场上打篮球热身，热完身再滚回教室上晚自习据说这样肾上腺素分泌比较旺盛学习效率更高。孟小北打了一会儿球,然后在操场一侧的田赛场地，练跳高。

    横杆架上，厚垫子摆正,他助跑，侧身起跳,腾空，身体向后反弓，裹着横杆一起栽进垫子。

: Y7 M: d0 O( \. S    祁亮在远处叉着腰说：“孟小北，牛/逼，你竟然还会背跃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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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_  m$ I; z0 K    孟小北在垫子上后滚翻折过去，跪在那，头发乱蓬蓬的，摇头感叹：“老子退出体坛多年，岁数大了，不敢提当年了，想当年老子在八里庄小学……”

: u' m3 [3 W6 L; d6 g7 d& I- I    祁亮乐道：“吹牛吧，我认识你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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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仍然不参加项目，被抽调去初中部站岗，给学弟学妹们做计分丈量裁判。他在跑道上举着木尺子帮老师画白色跑道线，两手沾满白粉，然后还拖着一个一个木头架子，往跑道上摆。祁亮累哄哄地嚷：“还要比一百米跨栏，这么高的栏，这帮小孩子蹦得过去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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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过来帮孟小北摆杆，测量助跑距离计算脚步，孟小北跳三次大约能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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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I, g! l$ u# D+ N6 G. `    两人半躺在垫子上吹风，祁亮垂着眼，突然说：“我告诉你一事儿……我……我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在萧逸他们家睡的。”

    孟小北手没撑住，几乎从垫子侧面掉下去：“……你在哪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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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 [; L' o9 N, X    孟小北盯着祁亮很俊的一张脸：“你们俩都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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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是跟他搞成那什么了吧？萧逸本来一开始就特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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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9 m) z+ u) w( |2 S2 @& Y- [    祁亮不屑道：“你别想歪，又不是像你和你小爹那种情侣关系，我们什么都没干，老子是清白的。”

; l3 r; Q, Q! a/ D    孟小北凑过头，逼问祁亮：“到底怎么样么，你去他家什么感觉？”

+ v$ s: }# R2 p5 V    “感觉啊……”祁亮抓头想了想，撇嘴道：“萧逸这个人有洁癖，特别龟毛，简直麻烦死，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1 ]% |; V8 v! n# _# Q    “进屋要换拖鞋，上阳台还要再换阳台专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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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n6 h7 E' ]1 T( o1 [    “这还不算完，饭前要求我洗手，饭后还要我洗。冬天水那么凉，我这么怕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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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p7 w5 n1 _( V9 T    “我的手长得这么嫩，皮儿这么薄，怎么能沾凉水？你看你看，皴了吧！”

    祁亮伸开手给孟小北看。

7 r2 @3 e( O2 y# g" ]% X! K( i& M    孟小北爆出一阵毫无气质风度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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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掰着手指数落：“还有呢，他家里厨房灶台，厕所马桶，天哪，太干净了。我一点儿都没夸张，绝对一尘不染！吃完夜宵他刷碗，我想客气客气我就勉为其难动手帮他擦个桌子，我/操，他竟然嫌我擦得不干净，他又重新擦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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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M- Y. C# G& q; r3 x' T. a6 g    “上个厕所，哎呦，甭提了，我提上裤子刚从厕所出来，他紧跟着就进去乱看，然后说我撒完尿没有把他的马桶边缘擦干净，他的马桶！我在家从来都没有擦过！！”

: Q, p: h( x& W3 h- j" M) R    孟小北在垫子上打滚，疯狂地嚎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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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心里一动，亮亮眉眼间那种不耐烦又偏偏千丝万缕有勾缠的表情，分明像男人私底下对哥们儿抱怨嫌弃自家贱内糟糠的那么个意思。除了你妈和你媳妇，谁会等你撒完尿还帮你擦马桶、给你擦屁股？亮亮你亲妈都快不要你了。

2 H9 E) z2 \2 |    亮亮亲妈上回竟然来了一趟学校，给祁亮送了满满一提包的崭新外贸衣服，还白给孟小北两件，然后塞给祁亮一堆打折券，嘱咐儿子一定把券发给老师、发给班里同学，帮打打广告，她的老店旁边又新开一家外贸时装店，生意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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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d/ G. f' V: ^( ^" v2 r    祁亮忿忿地说：“洁癖也是一种病么！……反正我就是看萧逸那个人，不顺眼。”

    孟小北抖着肩膀乐，毫不客气地评价：“亮亮你这人真膈应！你明明看人家不顺眼，你还吃他做的饭，睡人家床？一桌吃饭一床睡觉，这关系处得！”

    祁亮小声咕哝：“他做的面条真挺好吃，比我妈做饭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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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_7 |" F9 A# v+ G    “萧逸这人投错胎了，他应该是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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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q/ y0 {# H1 P"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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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D! |# q7 S! p7 ?8 v1 J    回溯当夜，祁亮留宿萧逸家中，两人什么也没有。萧老师那人可能是上回被少棠威胁得怕了，又或者就是彻底打消掉那方面的念头渴望，感情上略有消沉。萧逸抱出两床棉被，指着里屋：“你睡我的床好吗，我睡客厅里那个简易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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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挠挠头：“哦，这样，多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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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嘴上说不好意思，就他这副公子哥儿的娇贵身板，断然不能睡钢丝床，睡木板的他第二天都会后背疼。

    他不仅占了萧逸的床，还穿了萧老师的一身棉睡衣。缎面被窝十分暖和，驱散冬日的孤单寒冷。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好奇心重悄悄翻床头柜抽屉，拿出一样又一样。床头柜里有一只略显女性化的红色小闹钟，相框，小记事本，半袋恶治偏头痛的止疼片。照片中的萧逸穿一身淡青色旧式斜襟长衫，于昆明湖畔倚着汉白玉围栏，背景是佛香阁。大约是二十多岁在北京上学时照的，年轻时颇有几分江南才子姿色。

    祁亮私下也问过孟小北：“嗳，你和你小爹，到底‘做’过没有？”

    孟小北半笑着瞟着祁亮：“做什么，你懂吗？”

    祁亮：“我怎么不懂？我没亲身上阵过我还没看过录像带……我就问问么，你们俩谁是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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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眼底闪过隐秘的光芒，挺害臊又很好奇，用手势一比划，左手握出一枚拳眼，右手食指往里一捅，再一捅，戳戳戳。

    孟小北仰脖大笑：“小处男，别瞎琢磨了，你还小呢你那玩意儿捅不进去！”

' |9 Q, O, k: v+ X) z    孟小北藐视亮亮的睥睨眼神就是在说我已经是男人了，你还是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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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问：“是你那个他，还是他那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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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5 L; H! N0 O) w0 Z4 E    孟小北酷酷地道：“爷们儿拒绝回答这种被窝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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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那夜，他和他小爹一个被窝睡的，也是平生头一回，在他奶奶家那间小屋里，没有外人，两人坦坦荡荡同床共枕，慢慢在被窝里脱掉全部衣物，战栗着抱在一起，拿这房间当成婚房。

# z$ e$ i9 z* ]' \, Q    二厂的老式楼房，墙壁厚，房门是沉重上好的实漆实木，两屋隔音。而天花板很高，屋内甚至能荡出回音……

5 ]& ~0 G' K# n$ X* V& p; q. }+ c    孟小北那晚特别的浪，他觉得他们家少棠甚至有几分妖。孟小北是第二回做得稍微熟练，或者是被老帅哥费翔刺激得也像起泵带电，结实的臀不停冲撞，一双长腿绞着对方。少棠仰在床上，脖颈向后仰去，然后猛地弓起身，捉住他的嘴亲吻，腹肌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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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眉头微蹙，眼神漆黑专注，一双有力的大手掐着他腰，缓缓移上两肋，掌控他挺身的节奏，有一瞬间甚至掐得孟小北动弹不得肋骨胀痛在窒息中抖动哑声喘息。孟小北最后是趴在少棠胸口说“不行了”，浑身是汗，快要向小爹求饶求放过。那感觉根本也说不清是两人谁在干谁，每一寸敏感在双方身体最隐秘处互相打磨，汗水黏在一起，真正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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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其实很少做，隔半年偶尔这样放-纵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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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少棠耳朵尖，听见小北他爷爷出来上厕所，赶忙停住动作。

9 T3 a) J4 d6 L5 s3 f    老年人QIAN列/腺不好，蹲马桶滴滴啦啦解了很长时间。那十分钟里两人就一动不动上下挺着，互相夹裹着，舒服得快死在对方身体里。等老爷子一回屋，关门，少棠猛然跃起，撞孟小北的胯。

# j! W4 K5 Y# R& ?) m    那个瞬间，两人都压抑着低声吼了出来，随后堵住对方的嘴，蒙进被窝。GAO潮时粗烈沙哑的喉音被厚厚的棉被消音，化作胸腔里一阵闷闷的回响……少棠蒙在被里逗他，“新年好啊”。孟小北嘴上是汗两眼失神，喃喃地说“大宝宝我喜欢你”。

5 u% K  G: a9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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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之后一天傍晚，孟小北祁亮二人放学骑车回家。孟小北骑荧黄色山地，祁亮骑一辆宝蓝色山地，在学校车棚里算是很时髦高档的两辆车。

& Q0 j  ?# J3 I( _5 O# ^; M1 ^    东大桥附近他们常去的那家游艺厅，旺季门前鲜见的萧条零落，门口贴一张告示，貌似是东大桥派出所要求该店面停业整顿，矫正“非法经营”与“不良风气”。最近北京又逢三年一度治安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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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Q& b! g6 [    两人刚骑到路口附近，在自行车道上等红灯，几乎是同时，一齐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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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使眼色，努嘴：“亮亮，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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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x+ v* M5 [; |! {- X    祁亮斜眼看过去，果然就是他爸爸。亮亮爸没穿风衣，穿衬衫和老板裤，可能是刚在哪吃过饭局，喝了酒，从轿车上下来，臂膀搂一妙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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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悄悄说：“那女的是你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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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h9 L- `: a    “屁！”祁亮直勾勾盯着他爸背影，两眼发呆。红灯都过了，身后有人按铃催促“走不走啊”，大拨骑车的人从他们二人身侧涌过路口。

6 R6 W: w& A  ~0 L2 r7 }    “我小妈才刚生完孩子没俩月，肯定在家给孩子喂奶。”

    祁亮低声道。

    孟小北挑眉，半晌赞道：“你爸可真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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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y2 G( G# }4 F/ v3 F' j( B  v    祁亮爸当天是进了街边一家新开的稍微上些档次的洗浴城。与普通人平时洗澡的大澡堂子不同，里面有温水浴池，软床按摩室，搓背按摩修脚的服务员。祁亮板着面孔又骑出去两站地，突然在路边停下，说：“孟小北你自己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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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掉头逆行，飞快地往回骑，背影迅速淹没在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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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喊这人没喊住。

( D" N& i( i- \$ q# ?    孟小北当时以为，祁亮就是找他爸爸闹别扭，亲父子爷俩吵架，能有多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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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前骑了一会儿，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返回去找。等他再骑回那家洗浴城门口，往门帘里瞧，就没再找到亮亮的身影。他也没想到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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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n( g5 K0 {    当日正逢周五晚间下班时间，整个儿周末东大桥一带风声鹤唳，警车往来呼啸，查抄数家店面。警用面包车从台球厅、地下音像店内拘捕带走一批打扮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

    转过周末的这个周一，中学召开运动会。区重点级别的学校，在籍学生有不少是专业体育生，靠体育特长招收进来的，平时专门从事训练比赛。这群体育生就把短距离中距离长距离各个径赛项目大包大揽下来，孟小北这种业余出来混的，就以玩儿票性质参加个高中组男子跳高。跳高赛场上一群人全部瞎跳，有跨越式的，有很不标准的背飞式，还有迈不过去钻杆儿直接扑上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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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第一跳就霸气外漏，直接将横杆压垮折掉。他捂着脸大笑着滚下来！

    台下他们班一群哥们儿很不讲义气地集体起哄嘘他！

    他在场边来来回回练助跑，做准备活动。比赛被迫中断十分钟，他们体育老师跑去器材室，到处找能替换救场的杆子。

4 h( K/ ^: Q6 x% K% W9 G, o    同年级另一个班一个男生悄悄与同伴低语：“萧逸今天没来运动会？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孟小北下意识回头，竖一耳朵听。

3 \$ z( r% ?8 N5 `6 \* N    那两个男生八卦：“我靠，卖YIN嫖G被抓了？……萧逸？！……号外啊特大新闻啊！”

- t' i; }1 {* c; T  c3 Z& w    孟小北皱眉，狐疑：“你们说谁啊，初中年级副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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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生答：“是啊，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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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j2 H: _; }' ^    孟小北十分吃惊，都变结巴了：“他被警察抓了？怎么会呢？……萧逸卖、卖、卖什么？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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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趁着比赛间歇悄悄溜号，一溜烟跑到初中部比赛场地，心里特着急。祁亮胳肢窝下夹个红旗，手里还挥着一只小红旗，另一手掐算秒表，初三男子组正跑1000米呢，比赛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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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咬着祁亮耳朵说了几句，祁亮面露意外和震惊：“你说的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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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洗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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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J! u% r' A    “……”

    旁边正好坐着一女生，是他们初中那位四十多岁女的年级组长的女儿。那女生斜眼瞄他们八卦，搭茬道：“对啊，就是东大桥那家新开的高档洗浴城，好像是星期五晚上被警察抓了。”

0 E% F2 y; n( n3 @( d8 F    祁亮难以置信，低吼道：“你别乱说，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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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 B! m7 u    那女生语气里带有天然优越感，慢条斯理儿道：“我妈接到公安局电话，问萧老师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啊，说要调查她情况！我妈星期天还专门为这事去了一趟公安局呢，我骗你俩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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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o0 Y& b" D. j    祁亮手里的小红旗倒提着耷拉到地上，秒表都忘了看，陷入怔忡。一大拨身背号码的男生，乌泱乌泱地从他面前跑道上飞快跑过，他本来应该为跑最后一圈的运动员摇小红旗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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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高场地裁判抓狂，隔着半个操场吼道：“一班那个男生呢？1109号该你跳了你跑哪去？！”

    孟小北匆忙道：“我先回去啦，我还有第二跳和第三跳！”

    孟小北迅速麻利儿又跑回去，重新系好鞋带，体育老师指着他批评“取消你资格了”！孟小北赖皮地冲着老师眯眼一乐“来啦我来啦”！老师瞪他，也拿他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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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f  a9 t: |, ~  Q3 H    孟小北在啦啦队加油助威声中，助跑，点地，起跳，腾空，来个背跃式，身子歪歪斜斜地蹭过横杆，后仰着摔进垫子。杆子抖了几下，摇摇欲坠，但是终究没有坠！他利索地做了一个后滚翻，抬起头，一眼瞥见不远处跑道旁的祁亮，丢下红旗突然掉头就跑一路飞奔向操场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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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径赛组终点线处一片混乱，主裁判狂吹哨子怒吼，“祁亮一小子抽风吗你干什么去你的秒表、秒表！运动员都冲过终点了你是计时员你怎么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比赛怎么办啊……”

4 D. ]5 e6 i% ]) ~, t    孟小北后来回忆，那天参加初三男子组1000米比赛的学弟们太可怜了！好几人被漏记成绩，难不成重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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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7 Q, V, s9 D/ j# U9 f    随即，田赛裁判长也爆出怒吼： “1109号你去哪？”

5 p9 m) A9 S% \( c    “嗳你怎么也跑了？……老子取消你的资格！！！”

5 x' _8 O& a+ ]# |& ~    ……

. B0 D  D6 f# n/ m$ L# w2 C* ^    就在校外最近一处公用电话，祁亮面色焦躁，口里已经语无伦次。他翻出呼机里存的电话号码，给萧老师家楼下打电话，孟小北这才知道祁亮竟然有萧逸的电话。

* l. z: o7 r' e$ I. K" K: T& l    电话打过去，当然叫不到人，难道真被抓了……

- j% Z4 H+ e6 a; c! _    祁亮口里喃喃的，脑子都混乱了，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转圈儿，一脚踢到道边一棵树上，把自己脚趾戳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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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

    随后几天，萧逸确实没再在校园内出现，同学之间一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演变成公开的议论纷纷：初中组年级副组长萧老师，据说犯事儿了，公安局在东大桥一带扫黄，把这人扫进局子。校长年级主任不准学生们私下议论，然而校规堵不住人民群众探求真相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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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给他干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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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少棠听说这消息，也惊讶，然后就托人向公安口的人打听，怎么了？

    少棠从部队回来，在祁亮家聚齐。少棠对二人说：“我找朋友问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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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k  \* W! M" Q1 ~! S    祁亮呆怔不语，孟小北惊呼：“萧逸不是‘那个’么，他怎么会嫖/娼？！”

    少棠皱眉道：“这回赶上市里严打，朝阳分局本来就要彻查打击东大桥学校附近非法营业的游戏厅台球厅，打击寻衅滋事流氓活动。”

/ |- G* ~: H  g7 K7 A% H4 ~    孟小北：“怎么会查那家新开的澡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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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N6 U% l% l2 e7 v3 M    少棠瞅他一眼，不屑道：“你以为这种地方，是你每礼拜去的你们国棉二厂家属宿舍大澡堂子？区别可大了！……这种洗浴城，从广东那边儿流行过来，都不太规矩，里面有乱七八糟的人。去‘洗澡’的大多数是做生意的，有闲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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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Q  ?' |5 V( w8 ]2 W    “据说有群众举报，可能本来也准备查，警方就搞突然袭击，一查一个准儿，一晚上请出来二十几人。”

& b# {. E. `: Z- d  m' K1 ~5 a    祁亮脸逐渐变色，牙齿咬着下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孟小北微张着嘴，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他嫖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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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g9 [0 V7 m6 n' x    祁亮突然抬起眼，盯着少棠：“萧老师当时真在里面乱搞了？”

5 b9 |) Q! R/ m# D5 n    少棠点了一颗烟，眉头拧紧，手里不停摆弄烟盒，显然也在做思想斗争，情绪上产生激烈的矛盾。他原先对萧逸这人完全没有好感，巴不得此人赶紧调走调到别的学校，眼不见干净，彻底扫除威胁……少棠说：“我是觉着，这里面蹊跷，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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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1 z/ F! w8 Y  [    “我那朋友说，警方当场也没有查到任何流氓活动，然而就直接拘留了一大批，萧逸可能也无法说清楚当时在洗浴城里干什么……但凡遇上严打交待不清问题的，无法证明自己没做的，权当是做了，肯定全部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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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6 o# _& D8 q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抓一个是一个，严打就是这种政策。”

" V! C, k& D7 G    祁亮听着，默然不语，起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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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客厅桌上用压力壶接水，结果“啊”得一声烫了手，热水随混乱的心情泼洒了一地。

# Y: S: n9 C) X9 E' P$ a0 F9 e8 e8 T0 W    祁亮撅着嘴，赌气似的，一脚又踢了他们家饭桌。上好的实木亮漆四脚桌，他爸花两千块钱买的，愣被他的皮鞋踢出一道浓重刺眼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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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J- D9 B8 p$ V0 |4 I# _; d4 Q8 ]    孟小北倚着门框：“亮亮，那天晚上……咱俩不是在那家洗浴城门口看见你爸了？”

* e) O- i1 A# V8 {3 {    少棠：“……亮亮你爸到底怎么回事？”

: C) v+ [; l0 U" n2 b( v3 L5 \    少棠脸沉下去，低声质问：“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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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哼了一声：“我爸也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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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2 E' P" |- o8 P3 ~* K    “我往分局打过电话，我说找祁建东，他有没有被抓到你们局里。”

4 s# ?3 T4 W# K: ~0 N    “警察说有的，正要联系家属调查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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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跟警察说，祁建东没有家属，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好好调查他吧关着别再放出来！！”

    “……”

, N. D' K/ V  w0 N    祁亮说这些话时，不假思索，连珠炮似的，表情漠然，然而眼里迅速充满一层浓密的水雾。再冷的心，也是肉长的。

% ~4 g7 G6 f0 P2 b3 I+ O    祁亮说……就是我举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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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周五那天晚上，孟小北没追到人。祁亮一路骑回那家洗浴城，在门口处瞧见他爸那辆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风衣丢在车里，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想进去，在前台就被服务员拦住。对方一看他穿朝阳一中校服，学生模样，立刻警觉，说“你找人？我们这里不允许找人，不能进”。

- L, z8 z- Z9 y) H/ |3 `    祁亮站在门口，嘴唇咬得苍白，朝里面吼了一句“祁建东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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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然后大步跑出门，右拐，找了一处最近公用电话，拨通查号台，先问东大桥派出所号码，后来觉着不够，又问朝阳公安分局举报电话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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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在电话里声音发抖，整个人思维都混乱了，说：“我要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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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大桥洗浴城，有人卖/淫嫖/娼，这算流氓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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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R, R$ I- A! ]    “有个叫祁建东的老板，他包了一群二十多个男的女的在里面胡搞，你们快去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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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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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U: i) d1 z5 k    第五十七章物是人非

    祁亮盘腿坐在沙发里,手里端个小水壶那姿势像活观音手擎净水宝瓶,眉目清秀只欠眉心一点胭脂红。然而他这回干的事儿与救苦救难观音菩萨正好相反。他脸上有瞬间的停滞,说不清是怨愤还是后悔了，像是陷入一阵迷茫的回忆,多日前那个寒冷的大年夜凌晨时分,他围了一条尚带体温的羊绒围巾走在北京街头，迈进一个人的家。

    孟小北表情都蛋碎了，在客厅走来走去,无法相信：“亮亮你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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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2 g- ]7 M5 ^    这是他最亲的哥们儿,彼此说话直白,孟小北两手比划着无法描述心情：“那是你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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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孟小北的头脑思维模式里，仍保持着中国人最传统的父系社会家庭观念。在一个男孩心里,“爸爸”这两个字，具有旁人不可比拟的神圣崇高地位。他即便与孟建民关系日渐生疏，当着亲爸的面儿仍是老老实实做儿子的，不敢僭越，在家里孟建民也一定是一家之主决定儿子命运。至于他小爹，更是被他十年来顶礼膜拜尊敬爱慕的一尊偶像。在他心里，再混蛋的爸爸，那也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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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恨铁不成钢地给祁亮讲：“亮亮你特蠢，你整天就和一群女人叨逼叨争宠吃她们的醋！你是祁建东的儿子，儿子再怎么也不能给你爹代替女人么！”

    这话出口孟小北与少棠对视一眼，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意识里他仍是这么认为，即使某些观念已经被少棠的感情慢慢扭转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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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h+ F+ R5 v    评判别人的人生都很容易，极易产生代仁慈代宽容的心态。孟小北说：“你爸在外面搞七个八个姨太，他也就你一个儿子，你折腾什么？多么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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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5 v3 c6 l/ ]    祁亮嘴角抖动，别扭地说：“他哪天再整出一儿子呢？！”

    孟小北皱眉苦口婆心的：“亮亮，是爷们儿有点出息成吗？祁建东他和你分家另立门户你就让他走。你都快十七了你将来也是男人，你一辈子就指望‘有没有爸爸”这个念想活着么？你念大学，有工作，男人有了自己事业，你可以下海开公司赚大钱比你爸爸更牛掰更有钱，将来有一天回头看，还计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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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苍白一张脸，因为委屈而眼光抽痛，盯着孟小北反问：“……我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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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i3 _3 b4 E, W0 E    “我还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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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没爹没妈没有家了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孟小北我没有你那样幸运，你爸爸要是哪天跟你妈打架离婚了你家散了你肯定无所谓，因为你从生下来你就有两个爹，你有两个家！”

+ [8 j9 E9 t; y3 \4 n    孟小北被喷得一顿，下意识想，我爸爸是多么正派可靠的男人。人和人简直太不一样，孟建民本来也不会干出那种事，这么多年就我妈一个女人，患难夫妻不离不弃，牢固恩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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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指着少棠说，“孟小北你走到哪都有一个备份儿的爸爸！你就是硬要把我塞到你的情况立场里面让我大度宽容无所谓我做人要伟大善良……我一点儿都不坚强不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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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伟大也没有人爱我么，我不仅没爸我也没有男朋友宠着我……不对不对，什么男朋友？”祁亮自己先颠三倒四了，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没有女朋友宠着我！我又不是‘那种人’，我要男朋友干什么。”

* a; c; I9 O: z# V6 A! f; r4 t. Q' `    孟小北也愧疚，两手不知往哪里放，怔怔道：“……亮亮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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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初他也曾经像堵洪水猛兽一样对孟小京说，你离我小爹远一点儿这个爸爸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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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抬眼看着两个快成年的大孩子，摁住孟小北的后背制止。少棠掌心宽厚，抚摸着孟小北后颈一下子让他冷静下来，心软。亮亮说的没错，他背后永远有一堵最坚实的依靠，撑他不倒，他的男人稳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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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从背后抱住祁亮，勒住祁亮的胸口用力揉揉，“亮亮别这样啦，哥抱抱你，对不起么，别这样我也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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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把脸埋进膝盖，眼神执拗：“我就是想给祁建东找点麻烦，让他们那一家子日子过得不痛快……”

! L) _5 i5 Y1 x  d. l0 b    “我想让他进公安局转一圈儿，吃个苦头……然后就能回家来……”

3 m" u5 N: N5 |: Y    “我小妈知道了肯定跟他打架，我巴不得他们那个家散了……然后我爸就能回来，就仍然是我的爸爸、不会变成别人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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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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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 x9 c2 ]7 K, x    祁亮说出令人心酸的实话，蜷在沙发里，咬自己的裤子。

+ Q' o. U# n0 J2 t# \2 r    哪个做儿子的，当真不在乎爸爸在内心中那块无可动摇的位置？又是多少年多么深刻的积怨，以至于亮亮会干出如此离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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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在祁亮家住了一宿，一个被窝里搂着亮亮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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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冬天有手脚发冷的毛病，孟小北说你可真是个妞儿，你怎么像女人的毛病还会手脚发冷，亮亮你会不会痛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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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头发蓬乱地坐在床边，大声道：“会啊，我正痛着呢肚子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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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 E( ^. ~& z% O; R    孟小北被迫还要帮这人烧一壶开水，兑出一盆洗脚水，帮着搓搓脚丫。孟小北忿忿道“老子都还没给我男人烧水洗过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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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九寒天，暖气还烧得不太热，晚上在一个被窝筒里互相焐脚。孟小北认真地说，“亮亮同志，你需要一个贤妻或者良母。”

    “良母你这辈子没落到一个，寻觅一个贤妻吧亮亮，不要那种贪图你长得帅或者家里有钱的。”

, R& t& ~; ~0 ^5 m    祁亮脸型像个俊俏的大桃子，有尖下巴，眼睛长得尤其漂亮，就是个娇贵又难弄的少爷。祁亮在床头昏暗光线下睫毛微微扑簌，没吭声……

% d6 v( U( n& r: d    祁亮后来有一阵时常在学校办公楼走廊处徘徊，路过语文教研组办公室，向里张望，也像是起了心结，心里被看不见的一条丝线牵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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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Q" O/ _5 k    然而一次都没有再瞧见萧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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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 ]6 G* }1 f    萧逸桌子空着，桌上和书架上东西都还在。有一张椅子他记得自己以前进办公室被谈话坐过两次，那一套红泥小茶壶他沾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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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K9 Q6 x  e' w+ [    后来祁亮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带走，好像是《中国古代诗词选注》之类的书。他看到扉页里有萧逸的红色印章。

    萧老师这件事，少棠辗转托人问过两次，然而公安第一时间已经通报给学校和朝阳区教育局，对涉事人影响很难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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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P- G  I7 m  ]2 B9 v0 V9 h    少棠回来后对两个男孩缓缓地解释：“事情是这样，你爸是和一个女的去洗浴城，被举报流氓罪。生活作风这个事儿，可大可小，毕竟，你爸一不是国家机关干部，二不是事业单位公职人员，第三他又不像我们部队军人受制于各项规矩，你爸说到底就是个体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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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建东处以治安拘留十天，交五百块钱罚款，过几天他就放出来。你爸一没单位二没领导，纯生意人，婚外情这事不会把他怎样，除了家里媳妇丈母娘可能要找他别扭。”

+ b+ Q, B. T2 p# j' y, O8 A2 s    祁亮沉默半晌，双手握着少棠的膝盖恳求：“少棠叔叔你能帮忙把萧老师弄出来吗，我没有想要举报他啊！……我知道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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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 ~. y( w/ R  m    少棠说：“他肯定不会坐牢，不至于那么严重，只是调查处分，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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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学校饭碗恐怕保不住了。”

    “当时的情况我大致猜测，他与按摩嫖/娼无关，可是坏事就坏在他偏偏出现在那样一个错误时间、敏感地点。他当时是与你们隔壁学校一位男老师一起在洗浴城里，他没办法解释……他总不能承认自己是……你们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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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到此处，也有一丝艰难和不忍：“承认嫖/娼都比承认是两个男人要好些，否则才真的要进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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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h' J4 {3 A. ?    孟小北摇头无法接受：“这不是个冤案吗，他岂不是被冤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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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冲进卧室，一头扑进被褥之间，把脸埋起来，浑身疼痛像要发烧烧着他的心，难受极了。卧室窗外的天空被枝桠割成一块一块迅速阴霾，他的生活仿佛变得更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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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来夏至，街道上车流与行人皆褪去灰淡的颜色，尘埃中浮动出一阵阵暖意。城市旧貌新颜交错，朝外大街两侧道旁的月季花酿起一片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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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m/ J" g/ J" w    高一下半学年，周遭许多人事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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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老师辞职离开朝阳一中。这人在区教育局下发文件和学校做出态度之前，主动收拾所有东西离开了。这以后，孟小北祁亮再也没在校园里看到萧逸。祁亮去问初中年级组长打听，年级组长说“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会过问他去哪”。学校方面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家丑，走廊里的优秀教师照片也撤掉了，仿佛就当作萧逸这个人从未在朝阳一中教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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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长、教务处处长等学校领导凑一起开会，特别无奈，“哪个学校摊上这事不倒霉么，正跟八十中竞争这学年度朝阳区先进工作单位呢，就怕出这种败坏教师队伍道德风气荣誉的事情……要是在校内，还能压一压不要曝光……现在被通报了……”

    翻遍整个校园，孟小北与祁亮能找到萧逸存在过唯一留下的痕迹，竟是他们话剧社排演欧风童话剧《灰姑娘》的剧本。那上面有萧逸作为辅导教师订正剧本所做的许多批注，一行行蓝色墨水笔写出细密秀气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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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R* ]# E    少棠因为往日某些交情，心里不忍，还试图找过萧逸，愿意帮对方介绍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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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在电话里沉默许久，声音低沉委婉，谢绝了少棠的恩惠。

. j6 T2 x8 v. e) \2 i9 u    祁亮爸爸当然迅速就放出来。五百块治安罚款只够这人买一件皮尔卡丹西服上装，都不够连带买配套裤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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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亮爸出拘留所，也没有回八里庄的家看儿子。年轻小媳妇抱着孩子成天在家找他打架，打得鸡飞狗跳，而且又生得是闺女并非儿子，闹得男人愈发不愿回家。祁亮悄悄对孟小北说，“你瞧着吧，祁建东马上又要在外面养外室，他公司开始从南方倒腾摩托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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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啊，真的不能钱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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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一个家一个孩子，钱太富余了，我爸可不是想养出来三个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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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不经历挫折不会长大。祁亮完全像大人的口气，拍拍孟小北肩膀，总结道：“小北，你也留个心眼，将来别让你男人变得太有钱，高干子弟，别把你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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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 b( @! W    孟小北满不屑地说：“少棠越阔气我越高兴，你以为我男人跟你们家祁建东似的！”

+ o9 c8 V  t/ n% U' D    祁亮冷哼一句：“我们家祁建东？我和祁建东除了还姓一个姓，你还能从哪看出来是一个家的？”

/ o9 F) ^# x. N; E/ U    孟小北望着亮亮，也心疼好兄弟。亮亮爸当年给唯一儿子起了这么个好名字，祁亮漂亮的眉眼间就剩一片“凄凉”。

5 R: r- X; c# }& G$ c) d  y0 |0 w( Y    个把月之后，少棠有一天周末开车去孟奶奶家。

    他沿着呼家楼那条大街往东八里庄方向开，路上车不多，视野开阔。在一个红灯路口，他隔着窗玻璃，突然瞧见熟人。好像是萧老师，脖子上围那条标志性的大白围巾，一拐弯骑车过去了。

    少棠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萧……”，然而呼啸而过的一辆渣土大卡车将他的喊声碾压在一阵尘土硝烟中。

    少棠手指夹着烟，一条胳膊下意识从车窗里伸出来打左转手势，追过去。他一脚油门，迅速追上骑自行车的人。萧逸胆子小，猛一看军牌车突然急刹横在他面前，骗腿下车时脚下都拌蒜，扶着眼镜，面露惊讶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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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A7 }9 d( ?+ w; T. {2 \2 s* e    少棠从车上跳下来，两手半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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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熟人对望，掐过、吵过、威胁过还打过架，如今都有些怅然，有很多话想说都不知从哪句说起。少棠没有对萧逸讲出某些实情——某些事要坦白也不该由他开口。

    萧逸车筐里摆着单肩背包，里面是课本教材和讲义。这人周末一下午连赶三拨家教，刚从辅导的一名学生家里回来，天已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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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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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r5 Y; e2 c    萧逸戴的厚镜片下面眼神镇定，点头，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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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双手插兜四下一望：“离那公园近，要不然就团结湖公园里那个咖啡座？反正你也路熟。”

    咖啡厅旁边的小荷花池仍在，水面飘着点点浪迹萍踪，却好像物是人非，天涯惆怅。少棠请萧逸喝咖啡，萧逸坚持要自己买单。

/ f+ |) ]. c( l0 a6 c  z& B    少棠欠身一把拦住：“别，萧老师，我这个人不会客套不来虚的，我挣工资津贴比你容易，我请。”

    萧逸脸白，更显得眉眼秀致，脸从来都刮得干净：“别叫老师，我现在不算老师了。”

    少棠大方道：“只要教过孟小北一天，就算我儿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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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是慈父心肠，有心替他大侄子亮亮还一个心愿，就帮萧逸找份工作。崎岖多艰的路上，谁活着都不容易，别把人逼到绝境上去。

    萧逸用小勺摇着咖啡，挺冷静优雅。萧逸说：“好意我心领，真的不用麻烦。养家糊口皆谈不上，我横竖就是一个人，我没有家眷孩子，我只需要养活我自己。”

, q- I2 m, X! d. F" D( C2 x% K: O    “我现在还可以，找了另外一个学校的中介，介绍几份家教，为初三毕业班孩子做考前最后冲刺辅导……我对你说实话，做家教比我以前在学校正经教课的小时工资高，只是没有其他方面福利待遇。”

    萧逸说话平静，男人都有脸面尊严，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窘迫处境，硬扛着也要挺直腰板。这条路上为追求感情而飞蛾扑火，迟早栽在j□j上。

    少棠手指抚着桌面，感慨道：“萧老师，其实当初我巴不得你从朝阳一中滚蛋。可我一年前特意录音录下的东西，没来得及用上，你自己出事了……”

    萧逸坦然点头：“是我自己不小心，一个深刻教训。”

    萧逸似乎也是特意解释澄清，怕少棠看低了他。他说：“那天在洗浴城，绝不是你想象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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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问：“那位男老师不是你那种朋友？”

    萧逸坦白：“不算，刚认识不久，是打算、打算、进一步交往试试看，可惜……总之现在都结束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 j- Z3 Q' \0 q& i# o" p    “用我当作一个借鉴，以后你与小北别犯我这样的错误。我们这样的人感情生活不易，生存艰难，人生匆忙流逝几十年一转眼我都三十余岁，身边来来去去皆是过客，很难寻到一个性情、品格、爱好都与自己完全契合的爱人，何况终生伴侣，太难了……还要分分钟承受社会家人压力，你也保护你自己，照顾好小北，别让他吃亏别受到伤害。”

    萧逸声音细腻，有南方人的柔软，有些话仿佛想了很久娓娓道来，少棠垂眼“嗯”了一声。

    少棠走神了半分钟，突然抬眼盯着萧老师！

5 r. M/ M  b- l7 ]% a3 Y+ o1 s9 @    萧老师也抬眼直视贺少棠，眼神勇敢直面内心，没有丝毫回避躲闪。手里的镀银小咖啡勺掉进咖啡杯，溅起的液体发出“啪”的一声，砸在两人心坎最隐秘不能见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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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紧闭嘴唇，一言不发，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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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1 ]  i5 o5 f8 M    萧逸反而先脸红了，最怕少棠没理都不饶人的狠厉眼神：“你不要拿眼神剜我，我又不会乱讲。”

5 |' T$ Y: U& f6 S' _) n. b    “你对小北掏心挖肺地好。我在学校教书这么多年，少见你这样的父亲，你与孟小北绝不是普普通通父子情。人心里藏没藏着爱情，从眼睛里都能流露出来。你有多爱他，他知道？”

' G" v' _6 a1 D    萧逸问得少棠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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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挺幸运的，比我幸运得多，真的，我十分羡慕你们。”

    “很般配。”

    “争取一辈子在一起，别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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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P) k0 n1 J' Q9 e  [    少棠心里憋闷，涌起一股滂湃的强烈的情绪，从未如此强烈想要对一个人表白，剖开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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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临走回头，掷地有声：“我为什么要放弃？”

5 E% W4 D, K/ U  G; P    “我不会放弃。”

6 f7 W( L( \! V    “我跟他好一辈子。萧老师你将来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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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5 v$ M/ @+ p% s6 W7 f  ]$ k& T    坚持与放弃，固守与放手，有时就在一念之间。那时少棠与小北面前横亘的一条阻隔障碍，他们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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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2 ~- N6 A. W4 X% J1 L    学期中j□j正好，西山翠峰如簇，桃李祥云。孟小北他们年级组织春游。

$ y( ~  m* I: K# y; J$ r- j    孟小北穿长袖T恤和登山长裤，裤子侧面坠好几只口袋的外贸款式，很酷，戴一只红色棒球帽。他背着一只挺大挺沉的双肩背包，一路跋山涉水。他们班的同学到达山脚下就开始沿途自由活动，没有拉起队伍，各人速度有快有慢，女同学还在山脚下买零食，孟小北与几个男生已经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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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7 ^* y4 T4 D) t+ Q9 M    祁亮也戴了帽子，帽檐阴影遮住大半张脸，手里一瓶水不停地喝：“孟小北你背那么大包，不累啊！”

1 l, k8 S3 L' c/ w5 l5 \4 i    孟小北敏捷地踩着山谷溪涧间的大石头，遇到青苔以长木棍支撑，踩稳，很有经验，快速行军，迅速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祁亮追得呼哧带喘脸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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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半路停下，蹲在大岩石上，给祁亮拍了足足有半卷照片。祁亮拿过来摆弄：“日本牌子？比我爸留给我那个看着更高级，你家里买的？”

    孟小北大口大口嚼着火腿肠，坦荡荡的：“我男人送给我的，压岁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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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g- C4 O9 j6 |# {4 [6 Z, ]    祁亮嫉妒地低声骂道：“我靠你们两个真的够了……”

    两人一人举一根火腿肠，山谷里风很大，头发被吹散飘起，俊朗的少年脸庞侧面镀一层金光。

, u$ |2 g9 `" b3 D8 C* F( K    孟小北伸舌头舔一下抖动的肠。

    祁亮看他：“你还舔，怎么那么像……像……”

7 P% g2 K. T# h( l9 r* S: g1 {# }    孟小北：“像什么啊？……亮亮你黄色录像带看多了吧，流氓！”

$ `# F& X# x8 R2 }5 D7 h    祁亮：“你做过那个吧？”

    孟小北：“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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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i) J4 t; k6 {* A    半晌，祁亮问：“小北，我听说你好像还是要转学？回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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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a2 c2 e: \: f" w! `: G    孟小北点头：“可能吧，我没北京户口。”

    祁亮：“你什么时候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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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暑假吧，高二就回去念了。”

0 d8 @6 i* k8 e( [- e4 F: w. q    祁亮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怨念表情：“这么早走干什么啊，你等高考再回去考不成啊！”

    孟小北说：“废话，就我这水平，那样就来不及了我连大专都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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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

( L: M+ W+ e' r- N2 q0 @/ l3 ?    祁亮漠然道：“孟小北你走吧！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都离我那么的远，老子终于彻头彻尾孤家寡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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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厚脸皮道：“你不至于吧，要跟我分手似的！你这么爱我？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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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 c" ^+ Y8 U    祁亮沉默半晌，破罐破摔三口两口把一整根火腿肠塞到嘴里，几乎把自个儿噎住，然后哽着用力吞下肚。祁亮对孟小北坦白：“小北，你知道吗，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想跳楼。你上回没得说错，妈的，我当时就像个女的一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想抽风跳楼。”

    孟小北：“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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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霍然站起来，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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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d7 N5 |- V; X    孟小北呆怔一秒钟，一骨碌站起来，双手攥成拳，神情警惕。

* g8 n# u0 @7 U! K, A" g    他们比别的同学爬山爬得快，在半山腰一处悬崖上，眼前绿树苍翠，林海浩瀚，像时光望不见尽头。祁亮踩在山崖边上：“我当时就想，我打光手里三十个币，我把面包和那四盒鲜桃汁全部干掉，电视里春晚零点敲钟的时候我就爬到北京饭店大楼顶上，在饭店给祁建东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跳楼你回不回家！”

    孟小北一把抱住祁亮，勒住腰把人拖远，虎着脸道：“你往后站！你别站山边儿上，你吓我啊？亮亮你干什么！”

/ u4 o; A" v2 X, Q' l* ?! r. ?    祁亮眼泪唰得流下来，说：“萧逸那个人，在我最孤单的一个年三十夜里给我做了一碗热面条，然后我就把他坑了，我让他丢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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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香山顶上，孟小北像个男人样儿抱着祁亮又揉又哄好半天，亮亮亮亮，放心吧，爷们儿我回大西北赶考，以两年期为约，老子就为与你团圆也一定会考回来的！到时回北京只要小爹不反对我一定娶你过门儿给我做小，我不会抛弃你这碗糟糠的！

! U4 Z* S7 k( y* d0 G9 b9 W1 B    亮亮掉完马尿，一抹脸，立刻恢复皮赖贱本色：“靠，为了与你小爹团圆你也得拼老命考回来，少来拿我说事儿，老子跟你没关系不领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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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1 i. q' e7 M- O% z0 K3 |    经历过波折磨难的感情，人生路上留下的痕迹才更刻骨铭心，后半生不褪掉颜色。那年，幸福对小北和祁亮说，你们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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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大约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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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 W/ P' j    第五十八章大约在冬季

: v. ^/ C# I, T( P, `+ J4 S    高一暑假,孟小北离京，转至西安念书。他必须回户籍所在省参加高考。

" `. H' Y* [. `4 S9 g! g    人一生就是这样,向着山顶不断前行的这条路上，不会平坦笔直，永远都是曲折的、迂回的、拐九道弯的。半路每一道沟壑,每一条小沟，一草一木，都是不能错过的风景。没有这些沟坎,孟小北这日子就过得太平静,他仿佛一生注定在路上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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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p* j, f' D& ]& v    西安家人打来电话,撂下电话，孟建民给儿子的家书也到了。

- F2 b' d. @7 H) d1 E' q1 }2 b    以孟建民细腻又牵绊的心思，有些话不忍在电话里直说,信中大约写道：“小北，爸爸这些年，没有能够为儿子成长教育做出一个父亲值得骄傲的成绩贡献，却不幸又未能够为你两兄弟在人生最关键时刻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没有能力帮你继续留京……考试政策倘若没有转圜余地，就回西安来吧！学校为你联系好，安心准备高考，这里毕竟永远是你的家。爸爸对不起你……”

, R# m. ?7 K1 R    少棠开车过来看小北，故意将吉普车停在离家属楼有一段距离的隐蔽无人处，把孟小北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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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0 X. j& N9 _    不等开车门，二虎直接从副驾的车窗跃出来，凌空飞扑进孟小北怀里，嗷嗷地用鼻吻蹭他下巴，亲热地舔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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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F0 S% V4 a6 X- Y7 t) o2 n" g    二虎也两岁了，正是一头军犬体力经验完美结合的黄金年龄，眼珠乌黑精亮，后肩处的皮毛泛出几缕华丽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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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O# K0 Y  n; x    小北上车，少棠一手握方向盘看着他，突然解开安全带压过来！

    相思是苦，见面想到不久之后的分离，更是苦涩。少棠放低座椅靠背，自己大半个身子掷到孟小北身上辗转碾压小北的嘴唇。孟小北胸口肋骨受到挤压发出窒息般的粗喘，舌头口水交融，仿佛只有这样的粗暴才能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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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E8 J# f- V! G5 X# D" i$ O    少棠压在座椅上，掰过小北的下巴，眉眼相对：“大宝贝儿，对不起，你爹这回没本事没办法，你恐怕、你只能……太难为你了，不公平，你在北京生活十年，你爷爷奶奶家户口都在北京，你爸原本也是北京人，但你就是拿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考试资格……老子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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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仰着，轻轻吹一下发帘，神情反而平静潇洒：“你们两个干嘛啊，约好了的？我爸也这样，你们俩都说对不起我。”

    “别那样，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2 z1 |2 Q+ q. g6 ^    “我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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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我那个成绩，我去哪考试都一样的！少棠你甭担心，你看你再操心你头发都要白了！……我不在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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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2 _. _2 o$ M    以孟小北性格，只有值得闹一闹的事情，他才会不择手段奋力争取。高考资格这种明摆着撒泼打滚浑闹也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全国各地千千万孩子，尤其知青及三线工人子女，都曾经或正在经历与他同样的困境，他不是唯一一个被命运的大手拨拨转转在城市间辗转流离的少年。想要异地高考？这件关乎举国学子命运的大事在后来二十年里都未能得到解决，孟小北生在这时代，也并未比别的孩子更吃亏。既然无法改变，他坦然接受，再寻其他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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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少棠就开着车，载着小北，在北京城内大街上漫无目的，兜兜转转，让京城一草一木长安街上一栋栋高大的建筑匆匆略过两人眼角，仿佛十年时光再一次从指缝间无声息地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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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只手紧紧攥着孟小北的手。开到一个地方，少棠突然溜边儿停下，沉默，然后把车开进一处胡同，空旷没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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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虎在车后座上，端详二人缠绵接吻，黑眼珠里暴露蠢蠢欲动的渴望。

    二虎伸出大长舌头，舔孟小北脑门，似乎也意识到一对离人分别的心酸辛苦。孟小北一只手还应付着二虎，“去！去！非礼勿勿勿舔！……”

    孟小北指着二虎说：“这不要脸的！少棠，你养的狗也喜欢雄性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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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躺在后车座上，让孟小北坐他大腿，说：“二虎还真不是同志，它太热衷追求母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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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还没跟你说，春妮儿已经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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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q3 O8 `3 E+ U# E    孟小北嗤笑道：“二虎搞出狗命了？！”

    少棠一拍大腿，无奈：“我给几条狗冲完澡，我就离开五分钟，我真就五分钟没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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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转回来一看，二虎已经骑到春妮儿后胯上撒呓挣呢，抖得酣畅淋漓，嗷嗷得。我再抄棍子把那俩狗给打分开，来不及了，这畜生抢在我动手之前，秒射。”

    孟小北大笑：“哈哈哈哈，二虎威武！一炮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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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眼底荡起墨色漩涡，望着他，半晌说：“小北，你要是个母的，你要是能怀上，我就给你就地打一炮，你就再也跑不了了……”

8 o( S1 B( h! N1 h5 E    两个男人在一起，谁都不会怀孕，没有婚姻，没有社会约束，相爱只有一句承诺“我爱你”，在不同人眼里或重于泰山，或许轻于鸿毛。

* B. w" Y2 o; Q2 k  L. j2 p3 o    孟小北不会知道，他小爹那时为他在京城各衙门口四处奔走，多么希望能帮他留下。少棠能在车内蹲两个小时，磕掉一地烟灰，就为在市教育局门口拦一个熟人。局里那位胡局长，顶着发毛稀疏的脑袋，肘弯搭一条西装，下面藏着领带金笔礼盒、高级茶叶。胡局笑呵呵往楼道里一迈，一眼瞧见堵办公室门口的人，也无奈：“嗳少棠啊，又是你，我真怕了你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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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胡局长私下连连摇头：“少棠啊我实话对你交待，积压在我这儿的条子，有这么这么厚一沓子！”

    “你爸爸也电话关照我帮你办这事，可我真无能为力啊，不好办嘛…”

1 k+ M! [8 Y* ]% k4 R9 p+ F$ R    “想异地高考，哪有那么容易啊？如果都那么容易，全国外地边远地区都跑到北京来考，北京考生的优势如何得到保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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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眉眼深重望着对方：“陕西高校改革开放后投入多少，北京又是多少？但是想从陕西考到北京一类校录取分数线至少比北京考生高几十分，这太不公平。”

    胡局长下嘴唇沾了茶叶，往茶杯里“噗”得回吐，摊手道：“不公平？谁都知道我们国家教育资源分配不公，我个人有什么办法？你家里有两块田地，一块是肥沃黑土，另一块是盐碱滩，你如今想要投种耕田想要打造出一块亩产万斤世界一流的良田，你是往那块好地上投入，还是往盐碱滩上投入？当然了，好地它越养护投入就越好，盐碱滩最后就沙化变成内蒙宁夏那一片大沙漠了，可这就是咱们国家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为了效率做出的资源投入上的必要政策倾斜！我们要打造两所世界一流大学，十所亚洲一流高等学府，而资源配置上的优势必然集中在制定政策的少数人手中，要的就是十年内出政绩！不出成绩我们怎么交待？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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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C# ?7 T! |$ J. x6 d, s8 e6 L    少棠心底一片寒凉，冷冷地问：“那大西北盐碱滩上住的孩子，怎么办？您帮他们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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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局长叹口气，心更加的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尖子学生都是自己考出来。”

    “有本事就挣命，没本事，就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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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O- a- [6 y1 h* J    少棠他小舅贺诚，后来看着桌上少棠递给他的档案材料，也笑说，“小棠你八百年不来我这儿露个面，你突然一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以为你小子要结婚给我送喜帖来的。”

( V) \% h, C2 K4 W6 e/ K' Q7 I  k: P    少棠坦率道：“对不住了，舅，结婚喜帖我没有。”

    贺诚问：“……仍然没有一个能让你安心定下来的对象？”

% Y' A  e% A) p0 S1 j0 Q  D- c    少棠不假思索干脆回答：“四年以后吧，到时候应该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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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a+ n1 }7 f$ U9 S: M0 I' i    少棠这么说，是脑子里想着他大宝贝儿今年十六，四年以后就是男人法定结婚年龄。那时孟小北从年纪上讲，能真正能嫁给他当“媳妇”，到时他就去跟孟家人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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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诚说，老子是真没想到，小棠，这么些年你为你自己都没这样奔命过，你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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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7 ?$ y: {' n( q- Q    少棠说北北毕竟是我儿子。

    老谋深算的贺总，那天面色突然沉下去，手指戳着孟小北的档案，他不是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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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简单的，他要是你儿子，他就直接落到北京户口，他怎么会在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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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O% H9 L* M    贺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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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6 \+ T0 E- G! b  R3 H    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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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诚是话里有话：“可惜这小子不是个闺女。他倘若是个黄花大姑娘，做你媳妇他也能落户口，这就赚了，可他这辈子也当不成我的外甥媳妇。男人啊，还是要有婚姻，组成正式的家庭。我不阻拦你爱，爱不爱那都是次要，有一个在家等你、默默扶持你事业的女人，有个孩子延续你的血脉，你下半辈子就知道这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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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反问：“爱不爱是次要？找个我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出孩子，然而有一天发现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和一个没感情的女人在一起生活然后再反悔、再把人坑了？”

1 c1 k0 e0 A9 K) `" ?    贺诚冷静地道：“你以为我们这代人，每一对夫妻都恰好曾经是生死相许患难相依过的恋人、都有爱情？年轻时在外面的镜花水月，未必能作为一辈子支柱依靠，反而搞不好将来沦落到下半辈单身孤苦膝下无儿无女老无所依……到头来是一场空。”

    少棠陷入沉默，当时很想端起桌上那杯咖啡泼他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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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7 g. ~2 u' O! x3 A    贺诚眼底掠过一丝恻隐，但他就是没帮这忙。少棠是陷得太深，当局者迷，他这做舅舅的，冷眼旁观，不拼命阻拦，也不促成。分开冷一冷，你小子未来人生还有五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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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年暑期，孟家爷爷奶奶三姑与少棠一起，送孟小北坐火车回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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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a) m( f# [3 G    一张火车票只捎带卖两张站台票，爷爷说让你奶奶和少棠送你进去，你奶奶太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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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拖了三个大号箱子行李，里面还有他之前再次去琉璃厂购买的画笔颜料素描纸和熟宣纸，西安甚至买不到某些牌子色号的油画颜料。下站台经过长长一道楼梯，身边挤过去一拨一拨提大包小包的旅客。那些人抢先登上站台，候车。赶着回家探亲的人眼露切切乡情，出差的公务员脸上堆笑向送行的人招手，脚步匆匆。孟奶奶少棠一行人是这趟车旅客人群中走得最慢的，仿佛是与时光逆行，好像拖慢了脚步就能留住北北。

    少棠提着一件行李，递给小北：“一共三件，拿好，哪个也别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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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来回扒拉那三件东西：“这两个是你自己的，衣服，学习用具，画画的东西，千万不要掉了，拿好！……那个大包是买给你爸爸他们的土特产，要照俺说就不该让碑碑扛这么多东西，孩子坐火车多累啊，下回让孟建民自个儿回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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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笑道：“奶奶……俺不是小孩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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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Z* T4 v* m  {) y    孟奶奶眼睛红红的，抽一下大孙子的脸：“恁永远都是恁奶奶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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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T5 A" V( M. R, G    少棠站开两步，远远看那祖孙俩说些亲热道别的话。他没沾小北，怕摸上就舍不得撒手。孟小北是个大小伙子样儿，个子比他奶奶高一头，还搂着奶奶黏糊撒娇呢。孟奶奶低声嘱咐：“回去听你爸爸的话，好好学习，别的啥都不要管，考试给俺考回来还找奶奶来！”

5 q8 @1 T3 R; X, L  l    “嗯，放心吧奶奶！”孟小北眯着眼，笑模笑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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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悄悄地道：“家里要是受了啥委屈，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奶奶！”

    孟奶奶耳背，嗓门止不住就高了。她“悄悄”说话，方圆十米范围内都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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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t; @: K& T    少棠转身，匆匆跑了几步，去找站台食品车又给孟小北买了饼干和水，还有一盒冰激凌，塞到随身包里。少棠嘱咐：“火车上睡觉别睡死，你奶奶给你的钱别掉了。”

8 ^( r2 C" \4 g; n, U$ {    孟小北一拍肚子，乐道：“钱绝对掉不了，奶奶都给我缝小裤衩里面了，我塞了一裤裆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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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R9 i- r2 u3 s( Q7 ]3 }    少棠说：“遇上事赶紧找电话呼我，我以后24小时都开机。”

    孟小北安慰道：“知道啦……我十六了，快十七了，我又不是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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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深深看了孟小北一眼，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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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5 c5 w; B+ i3 u$ @    北北十六了。十年前宝鸡火车站上空天穹明净，穿绿色军装的队伍在站台上如潮水涌动，帽徽上都镶了红五星。六岁的北北扛着大花背面缎子背，让被子压得都抬不起头，皱着小眯缝眼，小跟屁虫样儿牢牢追在他的身边。

6 \" q) D% @( m7 k& l5 r9 F; U# g9 R    少棠轻轻一摆头：“快开车了。”

# n# l( |$ ^& |8 B2 M    “火车上厕所小，脏，你再出去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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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站台上那间公厕更加拥挤脏乱，旅途上的过客来去匆匆。男厕所小便池前挤满人，排起长队，人声水声窸窸窣窣。唯一一个隔间空出来，少棠一把扒住隔间门，把孟小北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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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4 I/ P3 k* S% X    少棠用后脚跟抵住没有插销的门，一双大手的力道几乎捏断孟小北的肋骨，十根手指仿佛插/入双肋的缝隙、浸入血脉，狠命抓住小北的头发，用粗糙的下巴狠狠揉了一遍。两人皆嘴唇嫣红，分开时唇间粘连了口水丝。

    孟小北很沉得住气，说：“干爹你放心，我一定能考回来。我不会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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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a5 ^# F" l0 M# [    他会“认命”？滚回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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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用耳语的声音，看对方口型。少棠盯着小北的眼：“别说考不考得回来的话，你要是考不回来，难不成就跟我分？”

    孟小北一听就乐了：“不分，无论如何都不分。”

    孟小北说：“不就是两年，很快过去。”

. |, r& _7 o5 F2 l/ F- k9 h    当初分开四五年，彼此也等了，没动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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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突然想起个事，从裤腰小皮套里拿出呼机：“这个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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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给我干嘛？”

# `* G3 m* X! e4 A    少棠：“我呼你啊。”

8 h# S7 {$ X0 v4 U! ~( D; ~0 b    “你呼我？！”孟小北乐得眉眼都展开了，嘲笑道：“贺少棠同志，贺队长，你不是说你每天很忙很忙从来都没时间看我的信息更没时间回CALL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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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板着脸：“……我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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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7 D: `9 o  y2 z& X    “我明后天再买个新呼机，号码我呼到你这个机子上。”

    孟小北点头：“好。”

5 E2 M: \. i+ c) p4 Y9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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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匆匆，恍然一梦。

- }" w/ _1 G: P1 O5 {) G    这年其实是一九八七年暑假，八七年对孟小北意义非凡，有许多闪光的斑斑点点印在他记忆里。这一年，他们北京本地的国货名牌“牡丹”年产突破二十万台彩电跃升业内龙头大哥市场占有率第一。他奶奶家随后也终于换掉黑白小电视凭票买了第一台牡丹彩电。在娱乐贫乏的年代，也是这一年，央视两大不朽巨著《西游记》和《红楼梦》先后在电视台热播，家喻户晓，空前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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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8 O; |. r+ j# z7 ?    八七年，动画片变形金刚进入中国市场在学生之间迅速风靡，他们朝阳一中门口小店内摆满汽车人玩具。这年，孟小北最崇拜的歌星齐秦给王祖贤写了一首《大约在冬季》。而北京街头巷尾音像店门前，最热播的歌曲是那首电视剧主题曲《少年壮志不言愁》，街上到处响彻刘欢激荡高昂的男声，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中显身手——显身手……

    八七年，孟奶奶家外孙女亦即小北的学霸表妹被保送至市重点八十中，孟建民曾经的母校。也是这年，孟家最后一个闺女、小北的小姑彻底离开娘家庇荫，通过单位同事介绍，闪婚迅速嫁与厂里专为领导开车的一名司机。

/ g, E3 c( z2 E' n" K, V- Z    同是这一年，长大了的孟小北离开他寄人篱下十年的北京，回到他出生的大陕西。

8 U1 f8 Y4 @# a5 u1 I3 X    卧铺车，旧式暗绿色铁皮大车厢，车头汽笛长鸣，冒出滚滚白烟。

    孟小北拉开车窗玻璃，向外望去，站台上笔挺的身影是他十年的羁绊。随身听里的歌由耳机蓦地流入大脑，孟小北一双眼盯着站台上的人，目光像是长在他小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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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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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 O8 o; y- Q+ K# R0 m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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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长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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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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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没摘掉耳机，也没流泪，坚强地昂着头。他那天在火车启动前片刻时分，面对站台人山人海、无数双眼，给少棠唱了一首歌。

    他嗓子是略粗糙沙哑的年轻男声，在嘈杂的广播和列车启动汽笛声中竟格外清晰。车厢内一阵轻轻的骚动，四周所有人看过来。窗外，站台上无数人陷入苍茫惆怅又坚定的意境中，驻足回望。一群农民打扮的粗糙汉子，也随着那歌声节奏不停点头，脚打拍子，这样的歌谁听不懂？

( u7 r9 [7 I& I/ I- `% X6 f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 O% I& F) `, Y    虽然迎着风。

; p: H. {" j3 H/ z8 n( Q1 X% \: g    虽然下着雨。

5 E: o- T: D4 P3 n* @/ `; w2 B    我在风雨之中恋着你。

: A7 V0 X5 G4 ~  m& x    站台上一个正准备上车的女孩，被孟小北唱得感染，低头对男友说着什么，摇一摇男朋友的手。那男孩面露害羞难色，最后还是附耳说了几句，甜甜蜜蜜地提过行李送女友上车。

    孟奶奶不知道齐秦是谁家的，听得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不停用手抹去。少棠一动不动伫立，像白衬衫绿色军裤塑造成的完美的雕像，眉眼漆黑处仿佛与孟小北嚎出来的声音深深纠缠，沦陷，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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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没人看出孟小北这歌是唱给谁的，因为站台上所有送行的人都沉浸其中挥手向亲人送别眼含水光。人群中，只有少棠一个，猛然扭过头去，凝视车子将要开去的远方，铁轨没入浓雾视线的尽头处，没有再看小北。少棠胸膛抖动起伏，嘴角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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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S, H9 h    没有你的日子里。

: [5 L9 o+ {& ]; d* U+ ?; e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 _. ^7 d- k( s% R: F    没有我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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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保重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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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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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h& C! j# p/ |    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4 }- F/ F( r% B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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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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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 |+ Y( I9 Y$ m0 m    列车启动，孟小北坐回到自己上铺。对面中铺和下铺睡得是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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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的问，小子你刚才吓我一跳，你唱给谁的？

    孟小北笑着说，唱给我媳妇啊，你没看见我媳妇站车窗外边送我呢吗。

/ K& z( k6 }9 u    女的也乐，小子你唱得真好，把我都唱流眼泪了！那男的说，当初我追你的时候，就老在山上冲着对面山梁你们家唱歌，不然怎么能把你追回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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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 I4 X# Y5 f$ b# u* F) {; A    孟小北躺在床铺上，帽子遮脸，烟瘾有点儿犯了干脆睡觉，塞着耳机。他腰上的CALL机竟然响了，拿起一看。编码熟得不能再熟，他一眼就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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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7 a% w. P* F    某人呼他了，对他说：【宝贝儿我爱你。】

# T/ L4 P- J  Z& o* c% l6 K3 t    孟小北攥着呼机，眼前慢慢模糊，一层水雾自动将那一行编码幻化作那三个真实的字。

8 ^7 w3 O8 b  N8 K    有本事就挣，没本事就认。他绝不会认命。

   
  Z4 h- _# M9 o% J% k! r 第59章 古城纪事

( A% Z# a, P7 A0 R+ L    第五十九章古城纪事

- e' u  r4 N! X    孟小北到达西安是个周末,他妈妈和他弟在车站迎他。马宝纯还是那大大咧咧爽朗的脾气,没什么心眼儿,说“咱家大宝贝儿终于回家了，这回踏实了，老老实实在家门口上学考试吧！”

    孟小北一瞧他弟,孟小京眉眼是愈发帅了，发型又比上次削短了些,晒得略黑,穿一双那时很流行的男式“水陆两栖”休闲凉鞋。T恤衫两个袖筒要故意撩起堆在肩膀上，说是凉快，露出一侧锁骨和上臂漂亮的肌肉线条,男孩就要这个范儿。

& E  @/ {  w' T3 [2 K( u    孟小京一提行李，笑说，“这么沉，你把北京的家都搬来了？……西安其实什么都有，没那么土。”

    孟小北一乐，“可不是么！都是爷爷奶奶非要让我给你们带的，咱爷爷藏了好几年的山东特曲、孔府，舍不得喝，非要让我拿肩膀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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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说：“唉，爸爸现在也不能喝酒了。”

    孟小北：“咱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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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N  ^5 g! [# o6 C    孟小京说：“家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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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6 X" D1 b% |2 q    孟小北抛了个小眼色：“嗳，你今年夏天电扇彩电卖的怎么样？西安今年热吧，你那个大卖场特火吧！！”

9 f  R# f, A* F    孟小京嘴角一弯：“靠，不在那里卖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咱爸非要让我回家等着你、准备接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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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咱家多么重要一个人物么，孟小北。”

    ……
' k" [/ x. \* |# w/ R& b' l; H: T
' q; h2 G0 n7 y( ]  }    孟小北拎包低头嘿嘿一乐，亲兄弟见面，尽量和平共处，他是“回家”来的。人潮有秩序地往出站口缓缓涌去，身后铁轨车轮间冒出蒸腾的白气。站外不少人举着“国营旅店”、“扶风-宝鸡长途汽车”的白牌子拉客，候车大厅快餐店有一排剁辣子肉夹馍的窗口，店内漾出一股羊肉辣子的浓郁诱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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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西安的味道。

% i3 F+ ~0 d' e4 G! o    孟建民一家人已经迁了新居，是随厂里第一批外迁工人集体搬到位于市郊的职工宿舍大院。门口有门岗值班，一栋栋红砖楼整齐罗列。他们大院隔壁，就是某家外资制药厂的工厂区，放眼一片纯白色洁净的厂房，每天班车载着大批工人进出。孟小北在北京都知道那间著名的药厂，电视里中央台整天跳出那个低沉洪亮的男中音广告，“暴饮暴食消化不良胃酸胃胀胃溃疡胃动力不足？不要怕！！请认准吗、丁、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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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没有亲自上火车站接大儿子，是受累于身体原因。孟建民自从俩儿子上高一那年开始，身体就不太好了。西沟的医院根本治不了，完全查不出病因，常年往西安各大医院求治，工厂里给他开了半退的长期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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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Q& o5 m+ W    孟建民在家里慢慢走过来，一搂大儿子，掌心慢慢压上十年分离的歉疚：“小北，没去接你，不好意思啊。我现在闻不了火车站的煤油汽油味儿，呛我，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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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问：“爸您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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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说：“肺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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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z' R7 H2 b8 x    孟小北盘腿坐床上，眉头紧锁，吃惊，凝重，听他爸讲肺积水这病究竟怎么一回事。以孟建民在厂内的工种，他不沾化工原料废料、不碰石棉矿物粉尘，他是一名机械师傅，做硬技术活儿的，按常理不应当染上肺病。

    孟建民靠在床头，眼窝深陷，人还是相当乐观，笑起来一副老帅哥的潇洒模样：“其实就是当初为孟小京治腿四处跑，厂里班次又很紧，领导整天鬼上身似的玩儿命催我们这班人。我有一年过年在厂区熬夜加班，漆黑深夜里，输电线上面一个电盒出故障，我爬上去修，下面人举着大灯给我照……”

; o7 z2 d1 K  d6 B8 o" ?, `3 r    “电线杆子特别高，我们是架梯子上去，结果我修到半道上没看清，没有踩稳，我就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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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惊呼，“您摔了？……您没跟我们说过啊。”

    孟建民胡噜他头发：“跟你小子说有什么用啊？……当时摔得很重，四层楼高，若不是下面架了一层施工塑料布，帮我缓冲一下，你爸爸我就真摔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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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C7 M5 [9 p& e& A1 n    孟建民摔伤痊愈后，原本没有当回事，然而身体每下愈况，连年越发严重，最后诊出肺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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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4 u; \, o& {    “或许就是并发炎症，发炎导致膈膜积水，污水都积在胸腔里，可不坠得我难受么。”

- l+ Z1 I& X9 ~9 y! l5 E    “没多大事，不会影响你们俩学习，甭担心啊。”

4 d' c; L4 y1 Q% F    “不许跟你爷爷奶奶汇报啊！”

    孟建民叮嘱道，抬手一指孟小北。

    孟小北迅即扭头指他弟：“孟小京你听见没有，都是因为那时候操心你的腿，以后好好孝敬咱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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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G* t) D  m" q    孟小京当仁不让地说：“是是，咱爸就是我的爸，我伺候，他每回上医院抽水都是我陪床！”

, _5 x6 G$ \4 L    当晚一家人围坐为孟小北接风。马宝纯做饭手艺着实一般，就是一顿关西人的家常面食。臊子面搭配土豆丝胡萝卜丝黄瓜豆皮几样凉菜，“上车饺子下车面”。桌上的啤酒白酒被这两个站起来和孟建民一边高的哥俩全部包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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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8 S9 y4 J3 m! e, _    饭桌上孟小北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也没什么客套话，很男人地对他爸说：“爸你放心，我和孟小京也都长大了，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出去挣钱，不用你们养我再操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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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心里估算，上一回他爸带孟小京来北京，一家子闹得很欢，鸡飞狗走。那时孟建民就衰老许多，应该是已经患病。孟小北嘴上说出来的话，与心里是反的，不是因为操心孟小京，肯定是他把他爸气着了。一张全家福照片，各人都是别别扭扭撅着嘴看向不同方向……一家人心扯远了互相都揪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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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t; c( d! X    孟小北即便感情上与父母生疏已久，他无论如何不愿看到，他爸爸身体不好了。他千算万算，心里打好了谱回西安家里当两年爹不疼娘不爱左邻右舍大叔大婶都不待见的野孩子考完试赶紧卷铺盖滚蛋！唯独没有算到……他爸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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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一室两厅，孟小北孟小京同屋。孟建民提前布置了房间，指挥孩儿他娘出去现订的家具，将孟小京原来的单人床改成上下铺，然后哥俩每人有一张带连体书架的写字台，一应家具陈设都是两兄弟公平分配，不偏不倚。

3 W3 _1 L' {. {: m% J  I9 Y    孟小京使个眼色说：“孟小北，爸其实特别向着你，生怕你受委屈！你来前一天，他忽然发现你桌上没有台灯，我说先凑合着，等你来了你自己买去呗，不就是一个灯么。他非要让我跑到大卖场买个一模一样的新台灯回来，不然咱爸嫌这两张桌子看起来就不对称了、怕你不高兴。”

; d8 y" K6 j6 D$ F) \0 b3 m    孟小北从行李包里掏出一只精美包装盒攥在手里，有意补回先前的失礼，装作收拾东西时不经意丢给他弟：“嗳，我干爹给你买的手表。跟我那块表式样差不多，你上回不是说喜欢吗……我干爹对你也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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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4 S* A4 Y. K    “给我买的？”孟小京相当惊讶，在手里仔细端详，连忙就戴上了，抿嘴也挺开心：“……你帮我谢谢你干爹，挺贵的。”

    孟小北说：“你自己打电话去谢！谢谢这俩字还有让我代说的，真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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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双眼皮一翻：“我哪还敢跟他说话？你不得又翻脸跟我急啊，我才不说。”

    黑历史被揭，孟小北顿时不乐意：“谁、谁、谁不让你跟他说话了？你去说啊，你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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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屋，孟小北瞟着床，示意：“咱俩谁上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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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2 C8 i  b( P* Y- p: q7 i    孟小京说：“我恐高，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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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u9 n0 Q; z  t    孟小北：“成，你别嫌我夜里翻身晃悠你。”

/ S- m- k2 M7 v# B- m1 k    夜里孟小北起夜，隐隐听见他爸爸在隔壁屋里持续不断地咳嗽，似乎睡觉都很困难。他在门外呆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没说过亲密体贴的话，还是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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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x4 [7 v. u- ^1 R4 J3 H    然后孟小京起夜时，马宝纯就直接在屋里喊，孟小京给你爸倒蜂蜜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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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i8 p' W+ _4 q) x0 u    孟建民那时必须斜靠，每天“坐”着睡觉，无法躺平，否则肋膜积水容易造成窒息。积水久之导致胸闷，呼吸困难，心脏疼，喘不上气，隔段时间就需要去医院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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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 l; p6 z    工作日马宝纯还要上班，他们大院有专门班车接送大批职工往返于西安与岐山之间。孟小北哥俩一左一右，护送孟建民去医院做肋膜穿刺抽水之前的检查。走在家属宿舍区里，听到最多一句话就是“孟建民瞧你养这两个大儿子，真帅，你们家多棒啊！”似乎老孟师傅这辗转波折半辈子，唯一令人羡慕的成就，就是养出小北小京两个像模像样的大小伙子。

    孟建民背影已经很瘦，看起来比两个儿子身量更窄，脸上五官愈发显得浓重深邃，像把二十载风霜流年都刻在脸上，一层皮包着脖颈肩膀处依然硬朗的骨架。去年已做过一次胸穿抽水，抽出1500cc浑浊液，然而肺部漏出水仍很严重，过段时间积液就漫至胸腔，还需要反复再抽。

    医院胸内科往来许多重病号，孟小北坐在诊室外等他爸爸，莫名发呆，感到彷徨，甚至恐惧。十年，他爸转眼之间就老了。孟小北眼前缓缓推过一辆担架车，经过幽暗的纵深很长的一条楼道。一个五十多岁男人躺在被单下，眼球灰败无神，鼻管下面嘴巴半张，胸部像一架鼓风机发出嗡嗡的拉风箱声音，每一口沉重而阻滞的呼吸都仿佛带动起全身气力，眼瞅着喘不出下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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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摸摸自己脑门上的疤，意识里好像还记得幼年时他亲爸喜欢吻他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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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y% y4 F+ A$ L4 D+ X# [    而少棠喜欢吻他嘴巴。

    十年转瞬过隙，却也漫长，他获得许多也错过了太多。

$ Q( C1 B* v: I4 f$ y6 V) ^    中心医院专家会诊，仍然无法为孟建民确诊原始病因，只能长期治疗修养。又是周末，马宝纯原本都换好衣服，脚上穿了一只鞋，想了想，回过头说：“孟小京，要不然还是你带你哥到城里转转，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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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宝纯笑说：“我跟着你们哥俩去，你们肯定嫌我走得慢，嫌我唠叨你们哪也不能去，招你俩烦！你们哥俩自己玩儿，想上哪上哪，想吃什么吃什么！吃饭孟小京你掏钱啊，回来我给你们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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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妈的这是有意“撮合”。男孩子之间的鸡毛蒜皮，做父母的不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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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S  ?. B. Q    孟建民马宝纯两口子即便心里更亲孟小京，至少表面上尽力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像他家老太太把对待俩孙子的喜好偏爱全部刻在脸上。马宝纯给哥俩这两碗水尽量端平，孟小京碗里盛多少，孟小北碗里一定也有多少。买什么都是一人一件。在商场里买打折衣服如果那号码只剩一件，马宝纯宁愿就搁下不买，也绝不只买一件回来挑矛盾。

    走在楼下，隔壁单元门一位同是姓马的大婶看见他们。两家在西沟就是老邻居。孟小北声音粗粗的，叫道：“马姨儿！”

9 A2 K! i' m7 L& j0 x    马姨惊喜道：“哎呦，你是孟小北啊！！”

0 n4 t9 Y% b+ q& Z6 {9 f( r4 R    “你现在长这么好看了？……不比你弟弟赖！”

    有人爱了、有恋人了如今眉眼间范儿都不一样。孟小北甩着胳膊走路，也不回头，潇洒地一舔嘴唇：“我本来也没比孟小京赖啊！”

5 v& g8 k( U8 z' @9 }1 F    马姨对着他背影不停招呼：“你比小时候俊多了！你小时候可赖了我们几个老姐们谁家玻璃没让你砸了祸害过！晚上到马姨儿家来吃饭吧我给你做酥肉和大肘子，我比你妈妈做饭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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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门口传达室，孟小北呼机响了。他低头一看，赶紧找电话打。

( e% j: L# ]6 k    他呼了少棠的新号码，说“想你”。本来一时冲动想把他爸爸这肺病也说了，然而转念一想，小爹这人心太重，尤其与他爸多年情谊赛过亲兄弟，知道真实情况没准第二天就要请假马不停蹄坐火车赶到西安来，好像自己“假公济私”似的……虽然很想见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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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3 E) f1 S( c9 a    孟小京眼露惊讶和羡慕：“你都有寻呼机了？咱学校里没有几个人用呢，爸都没有！”

    孟小北：“嗯。”

% j7 Q0 o1 _) u: N5 k3 c4 i5 v    孟小京那口吻就是了然于胸，“电话打给你另一个爹的吧。”

8 I1 K  r/ T( ]( m2 b  l    谁说双胞胎没默契？

    孟小北耸肩默认，嘴角幸福地弯出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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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又问：“每月付多少费用呢？”

( t5 p, E% Y4 G, N    孟小北抱怨：“联网费每年就一百八！我也得自己打工了不然我都付不起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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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眉眼愈发长得开了，心也开了，不再那么小家子气自找别扭不痛快。孟小京作为一地之主，亲爸亲妈的心头肉，心态就更自信坦然，在自己地盘上绝对不会再露出小受气包的憋缩窝囊样儿。贺少棠不在跟前，这哥俩能有多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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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E5 u1 |0 f7 h  F$ i4 U    孟小京大方地说：“你想去哪吃饭？”

    孟小北：“西安哪家泡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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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7 }- H0 p* X8 Q    孟小京问：“你想吃贵的档次高的，还是好吃的？”

* a2 y; M1 z% E    孟小北：“废话么，吃最好吃最地道的，谁要吃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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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W5 P. R) v, ]    孟小京很有经验地一摆头：“进城，老刘家么。要是咱妈带你出来吃，肯定就是去钟鼓楼同盛祥，或者老西安饭庄，她肯定不好意思带你吃便宜的，怕你觉得她对你不重视了！那种地方都是招待外地客人的，我们学生才不去呢，我带你去我平时常去的。”

" r8 L  v, R$ S: e" y5 V: b    两人进城去吃了老刘家羊肉泡馍，便宜大碗，汤汁浓厚，馍是现烤的。孟小北掰馍是胡乱掰十几下把一只大海碗堆成小山包，就直接推给后厨去下锅煮汤了。孟小京把一整个馍慢慢掰成足有一百多块比蚕豆小的馍馍丁，自己掰的浸羊汤粉丝更香，边吃边享受左邻右座女孩投过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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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c  N8 d1 ~    孟小北说，“嗳孟小京，你是不是认为吃饭时候嘴巴张大到露出超过四颗牙的程度你就显得不够帅了？……下嘴唇还兜着，老子都没见过你那两颗小虎牙长什么样儿！”

    孟小京斯文一抹嘴角，“你吃饭别说话成么？你嘴里塞东西太多，喷我碗里了。”

* c& Y3 }* B) J& B2 }% Z    孟小北开学就转到孟小京念书的学校，他们学区一所普通高中。校舍是老式红砖楼房，与他们北京朝阳一中白色小洋楼图书馆的高档洋气设计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也没有游泳池，相邻两所中学共用一个正规大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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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正经也算个“地头蛇”，熟悉地形，带孟小北绕到操场后身，从铁丝网中间一个大洞钻进去。今天是隔壁学校学生使用操场，出入凭证。篮球场上有人受伤下场，男生对场下人一招呼，“我们队缺俩人，你们打不打球？”孟小北大大方方应道，“当然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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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A1 X/ O6 h5 B. i    孟小北个儿不高，瘦，一向是打控卫，从中场附近双方扯动拉锯。孟小北吼着伸手指挥，在右场遥遥地给孟小京送出一记转移。孟小京拿了球往里突，几乎被对方防守队员扛起来飞身去摸篮！球砸在篮筐边沿弹起来孟小北扑过去想补。好几只手在篮下乱摸猛抢孟小北好像打到他弟的手把那球戳进了篮筐！他随即扑在孟小京肩膀上，一起摔倒滚作一团……

, }6 N( p& M$ W9 c: J    孟小京惨叫你忒么又剁我脚了！孟小北乐着滚起来，队友上来摸摸他俩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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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o2 X4 {  G: v  F; Y! {    就一场球，孟小北迅速就跟附近这片家属区一群男生混熟了。大家球衫混穿，一瓶水三个人分，横流的汗水洇透恤衫。古城盛夏毒辣的日头底下，面孔晒成老城墙砖的颜色。

    场边一群高中女生走过来，热情主动搭讪：“孟小京，咋今天来打球呢！以前都没看过你打篮球呢！”

    西安的女生，比北京女孩更热烈，大胆，表达感情外向，学校里大街上毫不掩饰对同龄帅气男孩的仰慕和结交愿望。孟小北也这才知道，他弟在方圆十里远近几所学校内多么出名！孟小京好歹也是他们三中的“校草”，盛名在外。

    女孩饶有兴致地打探陌生帅哥：“嗳同学，你叫啥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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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人揉着头发帘道：“我叫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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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B- j  H% L    几个女生惊呼，围过来簇拥着端详！都说，“孟小京这是你哥还是你弟弟，你们俩长得真像啊！”

1 l- R. m5 ?6 c, @! P3 o* ~    孟小北细眼皮都瞪圆了，难以置信：“我跟他像？！”

( }9 e! Y/ h; K* ~9 B& o1 }4 d& o    女孩笑说：“绝对神似，眼睛细长，脸型一模一样，还有鼻梁鼻头的弧度，你们俩一看就是一家子么！”

    孟小京也瞅孟小北，嗤笑出声：“呵呵，是不是真的啊？”

2 d( D1 \2 B5 ?% y    孟小北一胳膊肘搂过孟小京，坦率大方地并排一亮相。他掰过他弟的俊脸，俩人脸几乎贴上，互相比对，问周围人：“像吗？你们看像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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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 U6 s- ?6 a5 y$ t    女孩个个笑靥动人，声音清脆欢乐：“像！一看就是亲哥俩嘛，都这么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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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 r* F* d5 H# M    还有女生尖叫着招呼操场对过的人：“你们快来，这是孟小京他哥！！……快来看双胞胎啊！！！”

+ W+ v, Q) S( Q7 n6 x9 P    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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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9 |; w4 _& F- Q, R9 M1 B* _+ Z2 n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三中“校草”，也被这热情阵势整得脸红转不开磨了。孟小京别过脸背过身，不好意思地笑着把脸埋到孟小北肩窝，其实心里也荡漾。孟小北脸皮贼厚，搂着他弟面对四周围观人潮，头发帘帅得飞起来。男人被同性异性仰慕着难免生出几分嘚瑟自恋，这种少男心态，孟小北也有，满脸都冒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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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 G5 @6 e8 b  F    好几个女孩管孟小北索要到呼机号码，说转天约他出来，去钟楼广场小雁塔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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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以前也没太待见他弟弟，然而不知怎么的，当真是平生头一次，他发现他其实喜欢听到周围人说他和孟小京长得很像，确实是最亲密帅气的哥俩，和着血连着筋的一家人。以前怎么竟都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俩说过这样的话？！那感觉，就好像一颗小血滴兜兜转转慢慢地终于融入到一碗更浓的血水……西安的女孩，简直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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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夜幕降临，家属大院万家灯火，孟小北专门等到楼下蹲着摇蒲扇乘凉的大妈大婶都回家了，这才跑去传达室给少棠打电话。少棠刚才晚饭时间又呼他，两人之间追命互CALL的关系颠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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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间BP机“bi bi bi bi”一响，全家人侧目，皆不动声色地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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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1 t, r3 o. \4 [, v    孟小北自个儿被滴得下半身一激灵，捂着腰赶紧跑回屋，悄悄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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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_2 P- k. ?! b; r    马宝纯一努嘴，对孟建民说：“你瞅瞅，咱家也赶紧安个电话，省得孟小北每天楼上楼下跑，这小子也不嫌累！”

    孟建民哼了一声：“我是真想给他安电话，几千块钱啊。”

    孟小北坐在传达室小桌上，手掩听筒。

    听筒里他小爹声音低沉，又透着细细密密柔情：“这电话你要花钱吗？……把号码告诉我，你先挂掉，我给你打过去。”

+ B( B+ P# _# V    孟小北不由自主话音就腻歪了：“棠棠，你现在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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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在大院，我小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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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躺在上回咱俩睡过的那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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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3 w/ o1 H/ j% H. B    孟小北心被猛地一戳，软得一塌糊涂：“你想我了？”

    少棠沉声道：“嗯，特别想。”

" j: ?8 U7 l8 q2 r% d5 b( _    孟小北：“……”

& l+ n2 S  P: t' R7 ]4 r    少棠低喊：“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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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也粗声道：“大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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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3 P3 f' T9 S  x3 d" C    少棠平时当面都极少这样直白而肉麻。少棠不爱说这些，少棠就直接压上来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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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问：“跟你弟没事儿？那个手表记得送给孟小京了？听你爹妈的话，不许给老子丢脸啊。”

    孟小北打了个响指：“绝——对没有丢脸！我现在特乖，在家从来不找事儿，不乱说废话，我跟孟小京我们俩在学校铁着呢！”

    少棠冷笑：“我早就瞧出来，只要我不在，你跟孟建民和孟小京都特别铁，所以这回我说什么也不过去搀和了，绝不影响你一家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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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急忙说：“嗳！你来了才是一家人真正的团圆！”

    孟小北又向少棠汇报：“我们学校同学，竟然都说我和孟小京我们俩长得像，我勒了操，能像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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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q9 n/ f# z" [% E    少棠说你俩确实越来越像，孟小京也远不是小时候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正经是个西北俊汉子模样，你也长开了，你自己看久了已经不觉着，在外人眼里，你们俩永远就是亲兄弟。

    越是关系亲密又互相惦念的人，在电话里反而没话，太熟悉了，见面就直接啃了做了，不见面都不知该说什么。听筒里传出彼此略粗重沙哑的喘息，喘息里压抑的是男人一段绵长的欲/望深情。孟小北忍不住说：“我在传达室里不方便……你做呗……”

( m; q9 O5 T& s" R! b    少棠抑郁，粗声道：“我一个人做什么？老子跟谁做啊？隔壁我小舅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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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Z% s0 a3 h& R' D    孟小北绝对从他小爹话音里听出一丝丝儿撒娇的意味，乐着说：“大宝宝乖！我前几天去了大雁塔小雁塔，照了好多照片，等洗出来我就把只要有我露脸露身材的照片全部挑出来，立马给你寄过去！我爱你！你舒服了没！”

    衣料摩擦发出富有层次感的动人声音，少棠哑声道：“借我只手用用。”

- A1 m2 l8 W' M6 Y    孟小北坏笑：“成，借你了……十个指头都拿走！……”

2 u# u4 Q  ?# E    两人同时凑近听筒，重重吻了一下，吻出声音。

    那个年月，爱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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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0 \0 s8 w' o, l  c+ K    对于小北和少棠，他们的爱情就是耐得住想念，禁得起磨难，守得住平淡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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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8 M3 f! J) x% F5 ?/ p4 S0 [ 第60章 孟小京的机遇

% O5 y) Q0 l0 V# N    第六十章孟小京的机遇

    孟小北插班进入他家附近的三中念书,从此与孟小京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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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 p% M, A, v    孟小北一向不惧外人，不怕适应环境，或许也是打小颠沛漂泊的人生路走惯了,哪里都住过，爷们儿到哪不是混日子？他在学校里迅速与班里老师同学都混熟，作为“校草”的亲哥，一迈进校门，楼里楼外皆是全校焦点人物。而他们年纪教务组长手里掌握的“光荣榜”黑名单上，又多了一个经常小打小闹忤逆校规打擦边球的难弄的大孩子。西安普通高中条件一般,没有那么丰富的课外兴趣小组活动,孟小北每天下课就是和同学哥们儿一起打篮球，打游戏，去录像厅，打台球，和女生结伴进城逛商场吃吃喝喝……

    他与孟小京仍然不常在一起，在家睡一个屋上下铺，出门各走各路，各有各一群狐朋狗友。周末去坊上吃一碗泡馍，有时搭伴去灞河游泳。

) \- u6 ~0 D# C& c# B: T) f    有一回，孟小京叫他一道去录像厅看最近新上的港产片。孟小北揶揄道，“嗳嗳嗳，你怎么不找隔壁班王晓圆陪你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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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说：“上学期就吹了，更新换代了，你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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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0 T( L8 |! Z    孟小北：“老实跟哥哥我交待，你都吹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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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说：“都不算，我没有正经交过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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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别跟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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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2 d6 u9 E: t% i5 R& s- U    孟小京掰指头数了数：“小学的算吗？四个吧，你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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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q$ p5 J- ^& z8 D) T    孟小北低头走路：“我从来就只有一个，我就没打算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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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只有讨论这个数目的时候，不和他弟攀比。他男人，一个抵别人四个还有富余，不然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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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话里有话的：“你那位，你都不敢跟人家吹吧？”

, b2 v, d+ K) B    “什么意思？”孟小北正色道：“真挚的爱情，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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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从来没就感情问题向他弟明确坦白，不说，孟小京也不刨根问底，不点破那人名字。或许这就是双胞胎彼此心中有灵，对方爱着的是哪个，自己心头一击即中，能清晰地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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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不以为然：“两地分居都不在一起，能维持什么真挚爱情？”

    孟小北反问：“你那个倒是整天在一个学校里，你维持几天？……孟小京你从小到大你爱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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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H5 m$ F4 h3 |. d    孟小京抬头走路，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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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 L. v( g/ N  t    孟小京有一回用略带调侃炫耀的口吻跟小北讲述，火车上遇见一女大学生，大二的学生已经二十岁了，从北京回陕西探亲，二人乡里乡亲天南地北聊得火热。临分别时大学生恋恋不舍，特意留下电话号码，让孟小京一定给她打电话联系，下了车人群中眼里含水意犹未尽，一步三回头地挥手。那感觉就好像孟小京但凡开口一句话，那个女大学生就愿意跟他走，被他拐带了都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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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很八卦：“那你后来到底给人家打电话约了没有？”

    孟小京面无表情，反问道：“打什么电话？别逗了。当时一下车我就把电话号码撕了扔垃圾桶了，火车上谁认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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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早就看出来，他弟长得漂亮，性格不温不火，然而心冷，从未真爱过什么人。

3 D- C" y7 h5 G, l" J, J    私人小录像厅，位于一间家庭旅舍的地下室。黑压压的屋里，烟气缭绕，几排紫红色的破旧沙发躺椅坐着看通宵电影的青年。电影镜头晃动变换，在每人脸上投射出斑斓的光影。故事讲的一个文弱英俊潦倒独身的白衣书生宁采臣荒山古庙相遇善良多愁女鬼聂小倩，患难情深冲破人鬼殊途斗败黑山老妖历经千难万险终得善果。

3 T$ w  s/ ~3 Q, }  ^    孟小京眼里有别样光彩，时不时兴奋地用手比划：“这个叫做电影蒙太奇，把两个不同时空的镜头剪辑拼接到一起，宁采臣怀抱着骨灰踏在泥泞雨地里下一个镜头紧接就回忆镜湖黄昏渔火船灯小倩白纱缥缈坐在船头，再转回到男主角内心独白，最后引入主题歌……多么感人啊！片子拍得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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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书生和女鬼服装造型相当不错，唯独小倩头上那两只大熊猫耳朵差点儿意思！这片子如果我给她设计，我不用双髻，我会用视觉效果飘逸的丝带把王祖贤头发束起，不同场合搭帽子或者头纱，单只的白玉步摇，坐在船头更有意境。”

    孟小京说：“聂小倩戴帽子？挡住王祖贤漂亮的额头了，别土。”

+ g! M9 r* l; ]+ o0 {    孟小北一摸他弟光洁的额头：“小倩，别太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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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拿烟头戳他：“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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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晚上录像厅出来，沿街一路说笑，孟小北模仿粤语滑腔，投入地唱，“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6 q* f% k& j% t& ^" M7 r    孟小京那时就对表演产生某种极浓厚的兴趣。孟小京天生一张明星脸，高中时将皮肤晒黑，发育得更有男人气质，五官英俊，又颇有些神似当时电视剧《便衣警察》里风靡一时的男主角胡亚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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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时不时在家逗老二，这事当年全怪你爹，我认罪！老子当年是受限于国企工厂计划经济的一套陈滥思维，缺乏战略性长远眼光，决策重大失误！当时就没有想到时代变化这么快，没想到有下海、改制、私营、练摊儿、个体户万元户和电视剧大明星这些事物的存在。我怎么就没看出，我儿子具有文艺天赋、演员的气质？当初倘若帮你争取上那个雪花膏广告，孟小京你今天可能真就是中国的男版秀兰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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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现在再往回倒寻十年前错失的遗憾，已经不赶趟了，错过的位置如今早已被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填满。后来《熊猫咪咪》、《霹雳贝贝》等等儿童片一上映，童星竟然也成为一代代为父母者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投机产业。这个国家从不缺富有才华野心的人，各人缺的都是时代和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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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与他弟同居一室没大事，最大一矛盾是每天早上赶着上学抢卫生间。孟小京每天在洗手间里捯饬，那时间够他再钻被窝睡个回笼觉。

    孟小京脸贴镜子端详，挑开眼皮和睫毛，喃喃道：“孟小北，你过来，帮我看看，我双眼皮出油啊！”

+ q: B' I" G% g; D7 T* L    孟小北取走牙刷，也没漱口，抹上牙膏叼着牙刷囫囵快速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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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含着泡沫道：“你羊肉大肉吃太多了，以后别吃就不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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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P& B' I: ^3 i    孟小京：“真的有油，怎么回事你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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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2 \2 c0 t$ `( [9 N7 h5 V    孟小北愤愤道：“老子不知道！我就没长过双眼皮你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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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从小到大就是一对单眼皮。他噗噗吐掉口水，唇上还挂着泡沫，从他弟身后硬挤过去，马桶前站定，豪放地扒开短裤前裆，嘘嘘嘘。

# d# u1 G4 g; C% M( R8 i( ?2 E9 A    孟小京嫌恶地皱眉道：“孟小北，你等会儿再进来撒尿行么？我还没有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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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1 N! d- Y! W; i/ B/ F    孟小北说：“你对着洗脸池刷牙我对着马桶撒尿我碍你事儿了？等您大明星刷好牙洗完脸再抹完雪花膏喷上香水我都憋裤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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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8 ]' S# i: W7 l    孟小京说：“你哗哗哗滋水的声音我听着恶心，我还怎么刷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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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5 f9 y- t: Z" G4 e    隔壁屋他爸他妈爆出嘲笑，说“你们哥俩简直的，够了啊！你爸你妈起床还一直憋着呢，你俩快弄完赶紧的给我上学去”！

    ……

: c' r9 T8 g0 u6 A; _6 C: S' O4 Z    回西安后第一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孟小北和隔壁班他弟弟成绩差不多，班里四十八名学生，他在二十五名开外上下浮动。以这样成绩，在陕西全省预计十余万考生中，他很难考取北京的大学，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 v$ x# q1 G2 v3 S( v    考试卷子卷成画纸筒揣进书包，哥俩一路骑车回家。孟小北说，孟小京你数学物理考得还真不赖，竟然上八十分了，你要是把你数学物理成绩借给我，老子总分立马爬上一个新的台阶！

! G6 m% W; c4 A# B* P+ R1 ^% o- ^    孟小京说你语文比我强多了，但是你偏科短腿很严重么。

    孟小北单手扶把，一拍大腿，“可惜，咱俩人长得不够像！要真是像人家长得一模一样两个双胞胎，准考证都可以互换，高考的时候，你替我去考数学物理，你的语文兄弟我帮你全罩！”

    孟小京乐着喷他，“孟小北你果然就是瓜脑袋，高考各科全国统一时间考，我考语文的时候你也在考语文，你个瓜怂，你长得再像我你能分/身变成咱俩人啊！”

) {4 s9 p  n  S    孟小北仰脖大笑，哈哈哈哈。一对高考难兄难弟歪瓜裂枣互相对视，忽然发觉与对方亲密了许多。

    哥俩在屋里写卷子，有时互相抄作业。遇上全不会做的数学题，孟小京一打眼色，“我告诉你，只要是数学题咱爸肯定都会做，问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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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数，三角，数列，立体几何，解析几何，孟建民果然全部都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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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 `$ \( T2 j3 K: M" _# i    孟建民半躺在被窝里，靠着被子垛喘，用铅笔画几何图。一篇数学卷子，孟建民边讲边恨铁不成钢，“简直没救了，你们哥俩，你老子都离开学校快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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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 X4 n9 g5 P  t: \) j, ^    孟小北揉着发帘说：“爸您抽回去三十岁，替我去考吧我真没救了，我怎么就没有遗传您那个脑袋呢。”

- C$ J* Z7 e5 M+ D% R    孟小京嘴甜，由衷说道：“爸，您这才是从八十中考进北大清华的水平，国家对您不公。”

    晚上躺在床上，孟小京对上铺的人说，咱爸是人强命不强，这辈子没戏，他满心就指望咱两个将来能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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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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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b8 P+ f4 k: F1 N3 k    西安的学校与北京几乎同步，央视自从播出《变形金刚》，这部片子以春江流水野火燎原的势头，迅速在校园风行。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一部动画，能在国内达到如此风靡火爆的程度。孟小北画了厚厚的一本钢笔《汽车人与狂派人物图谱》，在年级里被疯传。校外商场文具店小卖部，到处贩卖变形金刚玩具，从十几块的地摊廉价货到几百块的昂贵典藏款，年轻人为之疯狂，家长老师头疼万分。以至于他们三中不得不发布新校规，校园内变形金刚禁入，违者停学籍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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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日报转载新华社评论，对此事大加挞伐，变形金刚这部动画思想内容荒谬绝伦！主题是宣扬鼓吹好战和反人类思维！这是美帝对社会主义中国的文化侵略对青少年一代的污染荼毒！人民日报新华社，作为主流媒体的带头大哥，发表社论抨击资产阶级自由化风气，试图对欧美日本文化产业的肆虐流行进行降温，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时代大势，改革开放十年之际大众通俗娱乐文化疯狂地吹遍大江南北，人心真正活起来了。

    孟建民在商场柜台看价格，七八十块一个大号汽车人，哥俩还得一人买一个，不能厚此薄彼。孟建民说，你爹干脆也不给你们买了，你们高考完，出去挣钱自立，爱买什么买什么。

    转年后的这个暑期，祁亮给小北从北京寄来一个邮包，盒子里是一架可以人车变形的大红色擎天柱玩具，比西安商场里卖的更显豪华，说是送孟小北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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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那时不仅有个高干干爹，还有亮亮这么个土豪二代密友。祁亮对孟小北的感情，也是少年时代斩不断的一种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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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尺寸相当扎眼的擎天柱机器人，往书桌上一摆，当时就把孟小京“镇住”。孟小京这回没有乱动小北的东西，站在桌前直勾勾盯着那大玩具，足足看了十分钟没变换姿势，眼窝里映出一片大红色，那是眼球烧出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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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之间不可能没有隐秘的攀比心理。孟小北发现他弟暑假又开始打工，赚钱攒钱。他们家属院有一个男的搞个体户，在城里租赁半间店面卖书，各种正版盗版的通俗小说、影视画报、港台明星海报、漫画，相当赚钱，也是个万元户。孟小京那时就在书店帮人看摊，卖小说画报，每天按营业额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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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3 R0 ?" s( K: f# v    孟小京坐在书店门口抽烟，眼角静静扫过往来的装束各异的人群。他的心性志向远在练摊卖书之上。

    孟小京会甘心十年间失落的机会吗？

0 {8 r& d3 I% a; i" U, p! S    书店马路对面，恰好就是西安市话剧团。话剧团大院门口往来进出，都是西安本地的演员，文艺界人士，电视上混得脸熟的人。团里排演话剧，时常见有人从面包车里往下卸舞台服装、布景、摄像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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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9 U" _$ q) `9 H) Q    孟小京远远一眼瞄见，指间烟蒂掉落。

    他迅速起身，摊子也不管了，横穿大马路飞奔过去，抢在人群中间，“叔叔我来我来”！他帮人卸货，搬进剧场后台，用肩膀扛大卷大卷的很重的帆布，搭舞台布景……

. O8 q  q" m  d, O; Z0 i$ Z3 n    孟小京小伙子长得帅气，嘴甜，愿意对人低头，而且肯吃苦。

    孟小京随后就扒开机会的源头，开始在剧场里跑小龙套。西影厂过来拍电影，挑选十七八岁适龄青年做群众背景，孟小京凌晨裹着大衣站在剧团门口，排队，等导演来队伍里扒拉挑人……从没有一句台词一露脸“啊”一声立即挂掉滚出镜头的士兵甲叛徒乙，演到后来每个角色有三两句词，校园青葱学子、喊口号的革命青年、或者饭店戴白帽的小跑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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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有一回不经意地问：“孟小京，你跑一天龙套大概多少钱？”

" P8 Q8 @3 h/ F& k! M    孟小京坐在床边，对镜子涂下巴上冒的一个痘痘：“……也没多少钱，别问。”

    孟小北：“到底多少么？”

    孟小京说：“一天五块钱吧，给一顿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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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Z  Z# Q5 b( w5 r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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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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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N7 g* e( F. I3 k8 U    第六十一章第一桶金

    孟小北暑期也找到外活儿。他很快面临高三,原本是要专注学习,课余在西安美院上培训班,不接私活儿，然而这次找到他的是他们年级教务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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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务组长私下找小北谈话,十分客套,还非要送他一对铱金笔,说她一个亲戚是咱们西安某出版社负责少儿出版物业务的,看过你画的东西,欣赏你才华，想请你画一整套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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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单位搞活开放后都是为赚钱，各找发财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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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这一次脑袋学精明了。他在电话里向对方说得清清楚楚，咱们这行都要签合同的吧,你找我签合同，画一本算我多少钱？一手付酬，一手交画。

" l+ @5 O2 L, Z: s2 |    对方说，小孟先生您想在哪见面谈？您挑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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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眼都没眨，都是本地人，老乡啊，要不然，就老刘家泡馍么！

    几碗泡馍，一桌人围坐，孟小北这回掰馍馍掰得手慢，一丝不苟，恨不得每一小粒馍都掰得均匀，一句一句反复琢磨追问。

    出版商说，我们这套书出版，可是没有从美国公司购买版权的。

3 |0 D; W7 \* s1 h    孟小北略茫然，没版权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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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O4 H  G9 O, j, f    出版商解释说，我们也想买版权，然而上面宣传口现在卡着美国的动漫和大众娱乐文化作品输入中国，审查特别的严。变形金刚这回撞枪口了，被《人民日报》点名批了！审不过就是不给批，所以老子悄悄告诉你，咱们国内其实……根本就没有美国正版过来的这一品牌玩具和图书，都是南方进来的仿货。我们这套书，用美国人的构架创意，新编故事内容，你的手绘，这行大家都是这么做！

    孟小北低头想了很久，你们认为我画得够地道、够资格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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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商豪气道，够地道，全西安城我们用细面筛子筛了一遍，你是画这个画最好的，胜过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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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漫画有市场啊，面世一定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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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Z7 T" R# s1 j! Q1 w    一部大长篇的《汽车人银河英雄传》，孟小北自己编了三万字脚本，计划画成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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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期先出六话，也就是六册薄薄的本子，孟小北画了整整一夏天。他倒也不怕耽误暑期补习班的功课，白天上课，晚上画稿子。他的成绩水平自己最清楚，他的能力就不在应付考试。他再怎么学，也赶不上年级里那几位所向披靡的学霸考霸。他头脑里充斥各种线条、点、面、光线阴影、色块、比例构图，还有卡通造型，他就没有长负责处理抽象逻辑数据的大脑左半球。他觉着自己好像就长的是“半个人”——高考为什么不考素描速写和水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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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X& N$ E    签订酬劳时，出版商给他出的买断价，画一本八十，六册书，给你取个整，一共算五百块钱。

    孟小北脑子里于无声处爆出一朵灿烂的火花。火花在眼前缓缓绽开，噗的一声，漫天星光璀璨……他一双眼仁都射出兴奋难耐的光芒，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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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O! Z& m  J9 T, i. \    孟小北先前算计过他的作品的“潜在市场定位”，认真考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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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初是这么算的：他们学校一千两百名学生，如果有十分之一人买他的书，就是一百二十本。家门口远近知道老子孟小北名气的有那么四五所学校，自己作品倘若最终能卖出五六百本，那就是他以前不敢想的成绩。

" J" H: C* P  ]    孟小北这阵子忙得，没工夫给他小爹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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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 P: L    他平时功课书本练习册全部堆在床上，他的书桌变成画台，桌上铺开十几管装有不同笔尖的钢笔，还有墨水和白色修正水，尺规三角板胶带美工刀。桌角和地上是一摞一摞的分镜脚本、草稿纸原画纸上线的图纸……孟小京一进屋还踩一地卫生纸，鞋底也沾了一团纸，因为孟小北那半间屋地上扔的全是沾染黑色钢笔水的卫生纸和旧毛巾！进入工作状态专注而疯狂，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事。

9 q8 W# _  ~# G6 s0 c4 R    孟小北背身跟他弟说了一句，“我今晚画完第三册，可能要熬夜，你先睡，我留个小灯。”

+ a( a( C( E% y' o& M' o    孟小京换上一条利落时髦的九分裤，新T恤，打开大衣柜门，一声不响地照镜子，贴近了端详自己眉毛眼睛，可能是看双眼皮是不是又在炯炯地冒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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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说：“哦……我……晚上出去一下，可能晚回来，你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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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Z- w1 h; N1 l/ Z% [9 D    孟小京下楼，孟小北举着两根钢笔都没来得及放下迅速大步迈到窗口，伸脖子特别八卦地瞄了一眼。他瞅见一辆黑色轿车从他们大院楼下启动，缓缓开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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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N4 [7 L3 N8 R2 r8 }# f' ?* ~; @    他听说孟小京那时就认识了他们电视台某领导的闺女，两人约会呢。那女孩很漂亮，穿紧身连衣裙、高跟鞋，拎个翠绿色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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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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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CALL机在桌上bi-bi-bi，孟小北手里两只钢笔轮换着用，肘戴套袖，灯下聚精会神，双眼眯细。他食指中指硬茧通红，用卫生纸吸掉笔尖多余的墨水，手掌肚利落地把呼机摁掉了。

" P: ~8 u. Q% ]    眼睛熬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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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俩眼就不大，熬成一双肿眼泡，愈发显眼小了！

& m! ^' F) r. M, R' }, Y    每天的电话粥后来变成每周末打一次。

# ~. D! A* T1 A& E    少棠五月份去了趟内蒙，八月又北上沈阳，去沈阳一家汽车制造厂谈订单。八十年代市场经济一股诱人的春风，吹醒的不仅是地方政府和有活跃思想的个体老板，还有军队。各地方的部队都开始自办工厂企业，大到军区，小到他们武警一个总队，到处都在一窝蜂搞活经商创收，弥补军费削减造成的内部损失。少棠他们武警后勤部在京也有军方投资的宾馆、餐饮集团，在建国门盖起办公大楼，坐地收租，还有几处代理轿车吉普车的门市部，谁拉关系谁划拉钱。

& B4 A4 K9 w8 r  n    少棠出差还惦记给孟小北打电话，告诉孟小北东北的夏天挺凉快，晚上在街边吃饭，喝啤酒，是一种享受，下次带宝贝儿过来喝啤酒。

" s8 j% p9 N/ w# O    孟小北说：“干爹你现在像半个商人了！”

8 S9 m: V' R* b) w2 S9 u* C. F    少棠说：“人人现在都是商人的心，但未必有做商人的能耐。”

    少棠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小子你放心，安心地考试，大胆地闯荡，不成还有我在后边儿帮你接着，给你兜底……大学不录取你，我录你！别有压力，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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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u: q7 i0 a0 u- \! l9 }! C- T7 O- n    孟小北：“……哦，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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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V/ I4 @/ h  J* U) Z5 Y( g% G    孟小北只要在电话里听到他小爹低沉略性感的嗓音，脑内迅速浮出对方一张温存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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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4 ]$ W& p% L( q    少棠也在奔大房子，不然风里来雨里去为什么而奔波？有些话嘴上不会说，他不想让孟小北下一次回家时，喏大一个北京城两人找不到一张床能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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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 j/ v( G7 g4 H0 d3 F( m    相隔两地的伴侣就是这样，有时难以琢磨构想发生在对方身上千丝万缕的变化，时间长了，双方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以前不在一起时还写信，如今也不写信，拿起电话竟然冷场，听筒里弥漫出令人心口疼痛的想念。

/ |) L. I0 q, r) k8 \    冷场并非不惦念，反而是双方都忙，有时刻意不去想对方。想起来就难免感到寂寞和渴望，于是尽量不想。

8 s' w# i0 b& O3 @, J    少棠这几天呼了好几回，三四条留言向大宝贝儿汇报出差行程，快要离开宾馆，孟小北才约好接少棠的长途。

6 i8 d4 [/ g6 G& ], ]' F    电话那一头的少棠，听起来有一股子路途风尘中奔走滚打出的沧桑味道，有香烟燎出的人间烟火气息，更有强烈压抑的情绪。少棠声音低沉沙哑：“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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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k& G* P$ p    孟小北说：“大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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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话音里有火：“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等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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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A; S* m3 w$ u( v/ S/ ]$ W    孟小北皱眉头解释：“这几天确实忙么，赶稿子，周末交画，画完最后一册这个暑期的活儿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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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8 _% v' [8 k; i* t( n    少棠：“说好了你放假我过去看你，你再也没跟我提过这茬了吧？”

    孟小北：“正要提来着，最近画画儿，等我交稿了你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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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没道理地喷了一句：“画画儿呢……画画重要还是我重要？！”

7 z. H8 ]1 F2 g  P9 a7 I3 W    孟小北狠命胡噜听筒，想象那是少棠的头，乐道：“少棠——小爹——你永远都最重要，别跟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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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d) C( k4 J    老男人也会撒娇，而且脾气更大，少棠哼了一句：“你在外面野得差不多可以了，你还是我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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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表情收敛，严肃地说：“是你的人，我那个什么的处男身给你留十七年了。”

    少棠愈发不放心，是因为有一天孟小北终究快要翅膀硬了脱离他的庇荫，他自私到甚至不希望他的小北长大、离巢。

) g2 R$ ~3 }! {9 D+ [4 ^    孟小北自豪地说：“干爹，我现在就是个小个体户，我自己就是老板，我对出版商卖画挣钱。”

2 N$ k6 @, d- H, U  W$ @* X    少棠拧眉：“你这么急挣钱，你打算干什么、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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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3 n$ B, ^0 a. Z    孟小北说：“我哪也不去，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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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谁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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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重复三个字：“我养你。”

) s5 e9 U, k, C: X    孟小北想得挺明白，电话里一字一句地讲道理：“我亲爸，只是我半个爸爸，孟建民的另一半——其实是另一多半儿——都是属于孟小京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靠他、花他的钱，我没那么大脸。”

9 V  G4 k+ Z( H4 p& r( O    “你呢，少棠，你是我干爸爸，你更不是亲的，养我十年我也够赚了。做人不能太贪掏矿也不能把矿芯儿都挖空，我更不能一辈子就吃你的花你的钱让你养我一个废物、小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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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T! T( l+ [, }; t% ~    少棠：“……老子也没介意养你这废物、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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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粗声道：“老子介意成吗！谁是废物么！……你比我大，以后你终究会老，我一个男人我如果不能自立养家什么都不行，将来你从部队里退休，你们密云北戴河疗养院里就又多出一老干部，就是你。我不会让你那样，大宝宝你放心，十八岁以后咱两个就是我挣钱养你、疼你，给你买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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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另一头，孟小北的“大宝宝”半晌都没说出话，胸膛喘息声沉缓深重，消化这一席话都消化了很久，毫无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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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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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稿结款那天，孟小北左思右想，没告诉父母，也没有打电话叫他学校里几个哥们，独自一人赴约。

/ N) C" k! n* M9 j+ c: E" @    他把全部上千张画稿大图整理打包，捆好，提了一只大号红蓝编织袋，就跟赶火车似的。他临走在家门口转了转，不放心，又上了一趟楼，从厨房抽屉里摸出一把菜刀。觉着菜刀太大太显眼了，于是拎了一把西瓜刀，夹在随身手包里。

. U) e2 \. f- m& T    怕对方再忽悠他不给钱，出门谈生意么，得让自己狠起来。

+ |) ^3 f* J/ r  ~- _* a7 k2 e8 h    孟小北走在钟楼附近大街上，戴帽子墨镜，大短裤配趿拉板，指间夹了半截烟。

    肩上扛一口编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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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6 G9 W' v( }: l  v& W. {( k    腰里别一把西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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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0 a2 A/ H2 Q8 J; B- G    后来的若干年，孟小北在行内与人见面谈事儿，都是这么一副不修边幅的行头。他也算自成一派。

% l7 k5 g# W* b2 \    这是他第一次管人要钱“收账”。

( q- X; F3 r; x; @7 S    一手付钱，一手提货。

    那出版商和部门编辑早先已经阅过分镜头本和底稿，这次仔仔细细清点墨线稿的页数，点头：“好，太棒了！我们马上就排版制作，开印，趁热打铁，争取开学不久就在各个书摊铺开上市！”

, Z4 Q. W( A" ^6 m% g    “卖得好，咱们继续合作。如果卖得不好，可能就没有第二套书了。”

    孟小北收到用牛皮纸捆扎的一包钱，十元一张的票子。

    他点钱时紧抿嘴唇，大气镇定，其实手指尖摸到人民币大票独特的肌理纹路就开始抖了，没与这么多钱亲密接触过，差点儿把腰包里藏的刀抖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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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走出来，站到阳光下，孟小北茫然地大步徘徊在街上，听见远处钟楼撞响声声轰鸣，落霞与群鸦天边游荡。天际被染成嫣红色，像他出生那一年西沟山梁上的颜色。

- a1 ~! q" Y- m# X, e& s% i! c    孟小北攥着腰间的一包钱，另只手时不时摸到包里的西瓜刀，不停地傻乐！

0 f9 g  f+ D% B# t7 S    他突然停步，跑到街边小卖部想打电话，结果呼到少棠的CALL机上没有回应，在公用电话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到。孟小北实在太激动，无法抑制，在小卖部门口像个疯子转来转去，最后买了一根长长的关东糖叼在嘴里，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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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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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i/ s. `- m! P, B" w    五百块是多么大一笔，他数款都数了十分钟，没见过满把十元一张的大票，就好像小时候跟干爹一起打牌手太壮一下子抓了满把的主，主太多乐晕了都攥不住啊！

. Z# q9 e% a, |" V* s    他知道他爸这样的陕汽第一批老职工每月工资福利津贴所有的加在一起，是一百四十元左右，军队下属兵工厂重工业工人是当年工资很高的。他妈妈在电话室值班，工资只有他爸一半。相对而言，商业一线职工就低很多，百货商场售货员每月或许能拿到一百，他们区粮食局职工每月才拿八十五。那年代电视明星都挣得不多，报纸上报道过，《红楼梦》几位主演每集片酬才六十元。

    五百元画酬，这是孟小北用自己一双手挣到的第一笔“巨款”，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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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守候

第62章 野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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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4 _3 k1 |# h* W) n' R    第六十二章野鸳鸯

    孟小北当晚揣着一摞钱回家,直接爬到上铺，把钱啊刀什么的一股脑塞到他枕头被子垛下面。他在上铺折跟头,拿大顶,结果天花板不够高他小腿直接戳到房顶身子直直地拍下来！他挂到床边再滚回床上，抱住枕头，把枕头当做他小爹的脸,“啵啵啵”狂吻,兴奋和满足感无法名状。

    马宝纯在厨房熬中药，满屋弥漫浓苦的药气,絮叨她俩儿子：“没治了你们哥儿俩，都不着家，也都不复习功课,整天不知在忙什么。这眼瞅要高三了,我看连大本都悬，咱们本地大专能录上咱家这哥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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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 H( U. h; h7 c; L    孟建民最近卧床休养吃药，也管不起两个蔫儿有主意又有脚有腿的大儿子。马宝纯说：“孟小北就是画画儿，回家来谁都不理一声不吭关起门画……还有孟小京，你真行，跑到咱西安市话剧院跑龙套？你倒是帮你老妈也跑跑龙套啊！我每礼拜值五天班还照顾你爸忙得四脚朝天孟小京你要是能在咱家多跑个龙套端个水熬个中药，你就是咱家最宝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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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爹的在床上乐。孟建民喘着粗气开玩笑说：“咱家老二奔着电影明星的路去呢，将来没准儿真能考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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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宝纯大大咧咧道：“就他，呵呵呵，他还能考‘北影’？……你是说咱北城外的西安皮影剧团吗？咱这个也是‘北影’，我看这个‘北影’靠谱。”

( v8 R8 {- l0 X2 L% Y" l) Q    马宝纯洗好一只香瓜，在抽屉里翻：“嗳，咱家西瓜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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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家的刀怎么失踪啦？！”

+ ?! k) y' }8 ~% J& f    孟小北在床上听见，打滚乐：“嗳妈，咱家的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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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7 F" b3 B; w0 O  _    孟建民夫妇当年绝想不到，他家老二最后能考取哪里、走上一条什么路，当然他们也没想到孟小北后来能混成什么样。

; O2 p1 d! f8 q    晚上孟小北将刀悄悄顺回厨房，到父母房里，乖儿子低头抿嘴将钱如数上交：“爸，妈，我在外面挣了几个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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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马宝纯看着床上摊开的这一纸包的钱，当真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你画画挣的？……你画什么画儿能卖到铺开来一床的票子？

    孟建民眼睛睁圆了，然后又眯起来，脸侧笑出两片深刻的皱纹，不相信，内心又挺激动：“孟小北，北京j□j城楼上那幅毛/主席像，画那一幅画你知道酬劳才多少？……组织上给那位老画家才一百五十元钱！”

    孟小北嘴角一弯，笑出几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高昂着头：“时代早就不一样了，您就别提当年那些么。”

& }$ v0 ~4 m% n    马宝纯把老花镜拿出来戴上，反反复复数那一沓钱：“小北你你你现在就画这个了？钱是挣着了，你挣你妈我半年的工资，可你高三功课都快废了怎么办？”

    孟建民摆手让媳妇打住，别说。

- U+ a, j6 A. [9 q3 M, p% I    孟建民伸手拍拍孟小北肩膀，半晌道：“儿子你挺有本事的，有才。你爸现在也不敢说拖你后腿的话了，我特别怕像当初挡了孟小京的路那样、再耽误了你们哥俩……小北我这样跟你说，你爸能力有限，也帮不了你什么，将来怎么发展，就靠你自己去闯。你要是真有这本事，你就靠画画儿也能养家立业一辈子，真的！你自己把将来的路想好。”

% W) Z  d% U( ~0 `% y& M    两口子把这钱存了一张存折，开户用孟小北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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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客气了一句：“您看病花那么多钱，给您买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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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我不用你的，厂里给我报销。”孟建民笑说：“钱存你名下给你留着，你爹妈绝对不贪污你挣的一分。搁倒你手里，你就全都买烟糟践了！”

    孟小北一惊，脚蹭小腿：“啊？……人家哪有么！”

    孟建民嘲笑道：“你以为，你爹闻不出你身上时不时一股子烟熏火燎味道？你抽哪个牌子我都闻得出！你在北京抽‘香山’还是‘大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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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1 Q) b8 _' g% M  v    孟小北低头伏法，笑得乖顺讨好，赶忙巴结老爸：“呵呵，我一般就抽香山么，省钱。大前门太贵，我干爹他抽大中华，可上档次了！爸爸下回我买一条大中华孝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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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a; D* N, G& @7 w    孟建民顿感欣慰，揉他脑瓢：“行了行了！以后记着买烟孝敬你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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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S3 \! \: v' ?& Y/ x    孟小北这话可没敢应，垂下眼，心想我以后买房孝敬小爹……我想和少棠“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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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t5 J. O% X3 x# f: z$ n2 N    孟建民还不忘低声嘱咐：“儿子，跟你商量个事。你挣钱这事我们知道就可以，别在孟小京那儿显摆。你也知道你弟这人特别要强，他跑一天龙套三块钱、五块钱，领一个盒饭，你一下子就拿回来五百，我怕他心里不平衡，接受不了，精神压力太大。你不要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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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点头：“我知道么，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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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z* v* l5 z9 b0 _* H/ T    自从孟小北来西安后不久，他瞒不住话，终于还是将他父亲的病告知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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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也对孟家老太太老爷子交待了孟建民的病情状况。当然，没敢描述得那样邪乎，只说受了工伤肺部有少量积水，现在吃药休养，绝没敢提每年做一回肋膜穿刺这类手术，听了太让人难过。

8 Y" I0 L  h# }: H" k8 ]    孟老太太还是牵挂她这苦命多灾的儿子，即便是常年不在身边互为依靠，儿子在心中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位置已经逐渐被大孙子北北所取代……孟奶奶晚上，有时坐在床头，看台湾家长里短的肥皂剧，《一剪梅》、《星星知我心》什么的，看着看着，被电视里情节触动，慢慢就流下眼泪，用袖子猛擦，悲从心中来，“俺的苦命的儿啊……建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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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V0 x! ~% `# N$ V" L# \$ L3 A    少棠从北京给孟建民寄过不少补品、营养品，还专门找专家打听哪种药最好、肺积水病人吃什么能减轻症状。少棠往家里寄过进口的深海鱼油螺旋藻蛋白粉，东北大香菇各种山珍，还有营养品口服液。

% R4 V) m: R1 \! o9 f+ K- ~    暑假临近尾声，少棠借出差办事机会，来了一趟西安。

, f9 J* X$ f& f, m1 z    那天一大早，孟小北穿得干净，之前特意去理发店捯饬过发型，把头发吹起来，在车站等他的棠棠。少棠从站台台阶上来，三步并做一步地迈，走出出站口，双方一眼就瞧见对方。

7 i4 o" f$ _2 T7 i  A    少棠头发是越剃越短，两鬓和脑后削得露出青白色头皮，愈发有那一代军人铁汉的气质。军装外套披在肩上，在火车站人群中大步行走时那气势都令周围人纷纷停步抬头，行注目礼，下意识避让，让出一条道。男人若要有气势，气场，先就需要三十年年龄阅历在身上垫底，年纪轻的男孩出不来那样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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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s8 J* f$ W2 l    孟小北则完全相反，头发越留越长，已经达到校规允许的极限。头发帘遮住半张脸，细长的眼在发帘后隐隐闪动外人看不出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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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遥遥对视，小北挥一挥手，一声不响快步向对方走过去，没有说什么话，就紧紧地抱住了。

    两人四条手臂将对方用力箍进怀里，越紧越发能感受到肋膜深处迸发的痛感和胸腔中勃动的心跳。孟小北用力闻少棠军装领口里的气味，凭气味就辨别的出，他小爹身上仍与分别时一模一样味道，没有变过，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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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在人流密集的火车站大厅里拥抱，周围无数人匆匆走过，也没人发出异议，那就是兄弟或战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拥抱。孟小北已经与少棠个子一般高，拥抱时肩膀位置持平，两个货真价实男人，没有一丝违和感。分开时额头稍稍蹭到，孟小北心猛地抽疼了。他清晰地感觉到少棠胸膛也抖，看见他又长高了少棠眼里有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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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不到一分钟迅速就找回那十年美好光阴，心从来也没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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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U. v6 K8 K( \    狼狈地草草地“亲热”一下，少棠恢复往常面孔，一手搂小北，另一手提自己行李，这时才回过头随口招呼几步外的同事，“小张，走，站外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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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F& D" f+ l- y    孟小北也这才发现同行还有人呢！他顿时不自在了，两手插兜完全不敢沾少棠，埋头走路，年轻男孩害羞心态作祟，低着头用发帘恰到好处遮住大红脸。少棠反而一路昂首挺胸，搂孟小北的那只手晃都不晃，淡定自若，对同事寒暄道“这是我亲侄子，我们全家的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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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问：“住我家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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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出差办事儿来的，开了介绍信，住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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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r: u- W% d    孟小北说：“你住我们家里多好，方便，热闹，我爸也惦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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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h0 g* A4 b: z* R* M    少棠走在大厅里目视前方：“住家里最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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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4 \  I$ M, Z" Q    孟小北问：“你来办什么事？”

, w! ?! `$ C: U    少棠哑声在耳畔说了俩字：“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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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年没见，干爹每每一张口，声音低沉温存，句句戳心口。孟小北觉着两条腿都软了，三百六十五天坚强地孤独着硬撑的那一口气，一下子被少棠泄掉了！他想说棠棠你赶紧把我办了……特别想你。

    少棠在西安跑了两天公事，没露面。兵工厂面临改制，与北京的武警后勤总队合作搞半军半私的汽车制造厂，部队投资设法人代表，兵工厂直接投产，有部队内部批条和税收优惠。少棠第三天才风尘仆仆赶来孟建民家。以前在西沟没好条件，总去蹭嫂子做的酸汤面臊子面，这回是专门请全家四口上老字号西安饭庄吃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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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7 ^$ Z" M9 T. k8 d  b$ M    少棠仔仔细细问了孟建民治病和报销情况，说你们厂对老职工待遇相当不错的，总之这件事，你就卯死了是工伤，一定要求厂里全报，千万不能开这个口子说只管两年三年或者报给你一个数然后其余自理。将来倘若有什么变故，你告诉我，咱们再想办法，药照吃，千万不要抠唆舍不得花钱。

) p6 Q$ b0 Q3 d# w    孟建民笑起来眼角一片沧桑，看着像比少棠大二十岁都不止了。孟建民说，“我就再熬过一年，不耽误俩臭小子高考就成，他两个上大学自立门户，以后怎么样不管了，我以后怎样也不用他们管，我也绝不拖累我儿子。”

1 c: o2 R* ?4 @    少棠想说确实用钱上不用拖累你儿子，你的事是咱老哥俩之间的事，有话你跟我开口，用钱你找我！不用小辈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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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话未出口他又觉着别扭，他但凡一见到孟建民，下意识就把自己拉到与对方平辈儿当爹的位置，转头再看他的北北，心里顿时就有抵触和不甘……

6 Q. I, {: n; S- X% e    少棠带来孟建民的大妹妹给开的药。他大妹公婆都是北京的离休老干部，工资待遇很高，看病国家全包，一分钱都不花，而且可以开各种进口药品不设限制，于是用老人名字给孟建民开了一编织袋的药，足够吃一年半载。孟建民现在身体，拿药当饭吃，每天药量快要大过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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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s( q! [4 h4 Z. {    孟建民顿时又书生酸腐气上脑，磨不开这副薄面：“这样多不适合，用老干部名额开药，我这是占国家的便宜。”

    “老干部都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少棠痛快地发泄道：“倘若是我占便宜，我还觉着心里有愧。建民你这个人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占国家这一丁点儿小便宜。你是什么人？你为社会主义贡献三十年蜡烛快烧干了如今国家经济搞活开放了社会发达了正是社会主义回馈报答你的时候，你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明白吗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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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由衷感叹：“我妹妹们……还是惦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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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u: m& m: ~8 j6 b    少棠攥一攥这人的胳膊肘：“全家都惦记你，希望你宽心养病。老太太尤其唠叨你……当爹妈的疼儿子的心，永远都是最实最真。”

/ y4 f$ O: L# v% F5 O    孟建民悄悄说：“你干儿子现在可有出息，往家里挣钱了，我们都替他存着。以后你帮你干儿子规划规划，未来的发展。”

$ S0 Y" F7 F* f" q0 {4 O' R5 o    少棠脸膛蓦地涌出自豪神情，喝酒喝得满面红光：“我听说了，坏小子一早就跟我炫过！”

8 m- m0 G) Z  }' s( ?    少棠来之前，在电话里，孟小北歪着头特牛掰地说，“少棠，快来我大西安吧，我给你报销差旅费往返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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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不用，老子部队里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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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那我提前给你包个旅馆，把你包了！少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也金屋藏、藏、藏内什么，这句话爷们儿应该怎么说来着……哈哈哈哈……”

& f' a' ]9 U. C0 F: l- w7 S    少棠在电话笑着骂他，“小浪崽子，把屁股撅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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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z- a6 x4 ?: ?7 ~7 x5 O8 _    翌日，孟建民两口子特意“指派”孟小北代表全家给少棠地陪，陪逛西安城旅游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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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o7 P8 R1 ~, P    孟建民知道小北与少棠关系非同一般，情谊超越父子。孟建民那时心里十分感激少棠，如果不是这干爹当初宠爱栽培舍得下血本，动辄花普通人一月工资给儿子买画纸颜料、花钱报班，孟小北绝没有今天。少棠对他家小北恩情，不仅只是养育，而是为孩子塑造了一个有光明的前途、一条别辟蹊径的路，不至于让孟小北又砸在他这缺乏战略眼光没有远见的亲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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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M) K! A' q9 `' ^6 z    那两人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大步走在街上，阳光里，古城上空的日头天景一切都变的明媚迷人，天蓝得像一块巨大纯净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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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现在走路，不捏小北脖窝，太高，够着不方便了。他现在习惯攥着孟小北胳膊肘，一指在肘窝凹陷处轻轻摩挲。孟小北发觉少棠就喜欢捏他这处那处的骨缝，好像一直惦记哪天把他拆骨，彻底拆了……

    孟小北说：“少棠，就你土大款，一顿饭能吃掉百八十块，你这只大肥羊又挨宰了，那地儿能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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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F) ~" e7 I' z7 ]* z  T. [    少棠认真地说：“一大家子人情世故，你小子还不懂。我请你爸你妈你弟正式吃一顿饭，哪能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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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摆头：“俺们西安城小吃拿不出手？走啊，去坊上咥泡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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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哼道：“泡馍……咥不够么。”

9 @6 }6 P5 [  R! y9 N6 X; Y    孟小北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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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A7 s# ^' S4 t    俩人进城坐公共汽车，站在车厢里，手背在下面悄悄相贴，用小臂的汗毛撩拨思念。公车启动时，夹杂汽油味儿的黑烟蹿进，车厢剧烈一晃孟小北没站稳顺势扑到少棠肩上，被抱住。

: x9 ], H$ `, f9 x4 l" g1 f    孟小北就赖在对方怀里，侧靠着，互相别过脸也不说话，不想挪动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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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嘴里嚼着他干爹给他带来的新鲜玩意儿，泡泡糖。红色纸包装的泡泡糖，香港朋友送的，国内后来才开始上市。俩人对着嚼泡泡糖，像两个眼含新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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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也只有这种时候心情最放松，由心底生发快乐，仿佛年轻十岁，又回到西沟一片自由的天空。眼前有一口清澈的水潭，他在潭水中望见十年前那个英俊潇洒放/浪张扬的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孟小北，爱这少年？孟小北就是他这些年走过的路，抹不掉的岁月，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两人公车上眉目传情。少棠舌头灵活地捋着糖胶，噗，吹了个泡，爆掉，唇边小黑痣抖动，笑得很帅。

8 I& h1 @; c% j, _    孟小北也吹。

. o% s) _% k) O, ]6 e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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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少棠太近了！泡泡吹大了噗得一声爆开，直接黏到某人半边脸上！

    少棠“呃”得闷哼了一声，捂脸，黏的……

    车厢里，周围人都回头看他俩出洋相，乐。

    少棠手指关节都捏响了，扥着孟小北下车走人。孟小北捂着脸一阵大笑，说干爹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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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去到大皮院北广济街附近的回民小吃聚集点，从东头一直走到西头，连走好几条街。小巷子幽深，人流拥挤，道两旁店铺错落紧凑，房檐低矮压肩。巷内伴随西北汉子阵阵豪迈的吆喝声，戴白帽留长胡须的老回回用手里的切刀细细致致切出豆馅儿甑糕。

4 B  L) S' `' M' l: o: j+ [; Y    少棠下意识攥住小北手腕，紧紧地，人群中手拉着手，怕走散了，人丛脚下夹裹着黄土，街道尽头腾起一片苍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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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U5 t% R" A, y" u! N    小北说：“西羊市有老米家，北广济街有老刘家，你想吃哪一家？”

    少棠说，还是去吃老刘家的，有味儿。俩人在老刘家店内各领一个大碗，两个外焦里韧的馍馍，坐在窗边小座，掰馍。少棠掰得熟练仔细，抬头一看小北碗里，嗤笑道：“你是老陕么，你掰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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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9 ^6 R1 L8 I% @/ J    孟小北说：“嗳呦你和孟小京一样，掰个馍非要掰成蜂蜜头，我告诉你么，掰馍要按汤水来，我汤宽馍块儿就大！”

# r. w9 g. Y( a, T    少棠笑：“没见过掰成比老子拇指指甲盖还大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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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_2 C7 D( ?    俩人起身去柜台递碗，结果那天碰见店里一个脾气超倔的戴白帽老师傅，是店内总厨。老师傅看一眼少棠的碗，满意地收去煮汤，再瞟一眼孟小北的，嫌弃道：“你这个馍掰的不行，重新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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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l5 O5 Y, Y- v3 K! y, ^    孟小北：“怎么不行了？我就这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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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傅一挥勺子，较真儿道：“掰得太差劲，么办法给你煮。你不是本地人，去找你邻桌学一学！”

. X7 V# R; l9 T2 r    孟小北冤屈地嚷道：“饿就是咱西安本地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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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大笑，搂着孟小北回桌：“太丢脸了吧！老子给你掰！……”

! T* p+ u  m, o& ^& o4 f+ r    孟小北生在西北，却并非长在西北，少年时期大部分时间在帝都度过，论起吃泡馍来，他的基本功甚至还不如少棠。少棠又替大宝贝儿掰出一碗。一个馍先一分四份，再把每一个厚角掰劈成两层，最后细细地掰出一碗均匀细致的小花生粒馍馍。小北不好意思道“你也不嫌累么！”

    少棠淡淡道：“不累，平时我想给你干点儿什么，我还见不着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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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4 o& ]! r/ N% S3 k, f* L    这一大碗羊肉泡馍，是孟小北吃过最香的泡馍。汤色澄亮鲜美，粉丝细韧滑嫩，每一口吃进去那滋味都不一样，落到胃里是一腹柔情。

    少棠要的“口汤”，馍吃完碗底还剩一口汤的量。孟小北点的“水围城”，碗里汤多，馍馍粒吸足羊汤，扑鼻诱人。俩人吃了一半，很有默契的，孟小北跟少棠换碗，让对方喝汤。他舀一勺羊汤非要喂给少棠，少棠皱眉用口型说“别让人看见”，然而嘴已经很自然地凑过来，很干脆地一口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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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泡馍店出来，去吃定家小酥肉。老板娘都认识他们这帮周末常来的学生，热情道：“嗳又来了啊，你那个女娃的伴儿没有一起来？”

    孟小北：“……啊？”

    少棠眼底滑过一道光，接过一盘肉两碗米饭，懒得跟小混球计较这些风流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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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结巴道：“么么么的那种事嘛。”

    老板娘笑问：“这男的是谁啊？”

' B, P# b7 l% s: i    孟小北笑笑说：“哦，我……我干爹么。”

; R# d5 ~, V! l$ N    他真想说，什么女娃娃伴儿，这才是我正牌男朋友。我们家那口子来探亲看望我，老板娘您别跌我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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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R6 H& l, |& ~    他小爹爽快对老板娘说，“再来两杯酸梅汤，要大杯的。”

    孟小北小声道：“干爹你还挺懂行、挺会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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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 C+ ^* w0 m    少棠带着豪气：“老子才是这地儿的地头蛇，你就是一外地过来旅游两年的，跟着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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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G% m) {9 F5 N% u    这家的酥牛肉滑嫩酥软，还带韧劲儿，俩人就米饭一扫而空。西安的酷热暑天，在完全没有空调的低矮拥挤小门店里吃小酥肉，那两大杯酸梅汤算是救了他俩一命，喝完再来两杯……

% c, |2 e# B! l# U& I7 q    少棠在饭桌上问孟小北：“你的漫画出版，合同拿来给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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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G( }7 |; s3 K4 {* }% d/ h# ?    孟小北咬了咬下唇：“少棠，你看了肯定觉着不靠谱，我也不知道他们小出版社怎么弄到书号，总之就是一部没有正规版权的国产《变形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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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拧着眉头打量他：“这不是也等于抄袭了人家洋动画的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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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耸肩道：“这么说也是，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新编的姐妹篇、父子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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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道：“长远看来总是不好，万一被人追究？”

    孟小北点头承认：“确实不太地道，脚本和画稿都是我自己编绘，但原创权益永远是属于对方。可是你也看到了，咱们平时生活中你见到的很多商品、创造出的价值，都是直接拷贝国外洋品牌的设计和理念。你看亮亮他爸戴的花花公子皮带，挂个兔子标，是真的吗？你看电视台在北京新造的大楼，设计是纯粹咱们设计师的概念么，他们哪来的？咱们的国家现在打开国门开放了，涌进来的首先不是具体哪一件值钱的商品，首先进来的就是全新的思路创意，这一点我特别佩服日本人美国人的电影动漫制作，所以我要一步一步学着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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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眯眼看着孟小北，一年不见，快要不认识：“宝贝儿你一步一步慢慢来，不用操之过急。”

, r# k+ y, ^7 [1 h4 s    孟小北说：“我是头一回干这个，也是最后一回，以后绝对不这样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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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c0 ~$ X* m, {1 K    “这就是我的开始，趟个名气出来，最起码我给自己将来拉出来单干凑出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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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想说，本钱，本钱你爹帮你凑，不用你这么卖命。

    孟小北说，我现在就需要揽活儿尽快挣钱，高三毕业回北京，我就搬出去住，和你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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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自立的那一天，有自己经济来源，也就是他敢对父母家人摊牌的那一天。他想要和他小爹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十指交扣站在全家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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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2 N% W' a* A7 D    孟小北心里有自己想法，男孩大了翅膀变硬，就会有离巢的志向、成家立业的野心。亮亮曾经说过孟小北你多么幸运你有两个爸爸，你随时随地回头一看总还有个“备胎”在那等着你！然而是这事反过来看，孟小北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也可以说一个爸爸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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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不是这次被迫离开干爹、回西安常住，他还不至于在这一年中催生如此强烈迫切的想法，仿佛一夜间想通了。孟建民病重，而且终归慢慢老了，那是他将来要侍奉赡养的亲爸；而少棠这个爸，被他直接拗成他另一半，就不再是那个能让他裹着泥巴在怀里撒赖打滚一辈子的小爹爹。自个儿将来凭着什么和少棠守一辈子？会让对方瞧不上吗、厌倦他吗？

    一个带把的小爷们儿，能一辈子吃干爹的奶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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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我爱你。

    ……

, `9 D2 V  o( T( n5 T5 D5 J    晚上，孟小北带他小爹到他常去的那家地下录像厅，看半场的午夜通宵小电影。

    他们在门j□j钱，孟小北这个地陪熟门熟路得，非要一应自己掏钱。门口站岗迎客的也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大男孩，形貌清秀。录像厅老板歪躺在里面一张钢丝床上，抽烟，斜睨着这边儿，瞄着那男孩收钱。

( t% ]2 q: Q( K" d9 D    男孩说：“两个人四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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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g' P7 L) i9 R+ I% c0 H& S! k    孟小北说：“不是三块吗，我是学生你给我打个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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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说：“打折？你有学生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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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我都来过好多回了，你们人都认识我，我今天没带学生证。”

    俩人来来回回说好多话，男孩极端较真儿，一张嘴啰嗦又事儿妈，好像这是他们家的场子少收一毛钱他都亏了、肉疼死了！学工商局、派出所似的，非要查证。

    少棠大方痛快掏钱包，就一块钱别争了。录像厅老板猛地从钢丝床上弹起来，光着脊梁，胯上挂一条低腰大裤衩子，叼烟晃过来：“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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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一看，确实是熟脸：“哦，你啊，学生么，三块钱，进去吧进去吧。”

    孟小北一瞟对方，抱怨道：“本来么，咱们三中老主顾了，你们家伙计竟然不放我进去！”

    老板咬着烟一乐，顺手把那个大男孩拽过来挡在身后：“不好意思啊，这是……新来的帮忙的，我表弟，不认识你们，快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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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8 E( G+ J( T1 G2 X    孟小北勒着他小爹肩膀进去了，偶然一回头，看见那小老板一只手捏在男孩脖窝处，揉着头发，嬉皮笑脸凑上脸说了什么，然后把嘴里的烟蒂拿出来，塞到男孩嘴里，亲密地同抽一支烟。男孩撅着嘴好像在埋怨老板，“通宵午夜场还搞这么便宜，大傻子你就等着亏本么！！”

    孟小北走过去了还下意识回头看那俩人，忍不住乐，大傻子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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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T' v4 Z3 R9 C' } 第63章 谈判桌

    第六十三章谈判桌

& L( p) P9 f  g. ~: n  Z    他俩坐在录像厅靠后一排长沙发里，香烟雾气缭绕,屏幕镜头晃动,沙发的紫红色绒布蒙上一层光影，更显得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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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记得其中一个片子是那两年大荧幕港产片最火的《英雄本色》，讲黑白两道喋血的兄弟情义,男人的血气方刚生死豪情。少棠胳膊轻搭在小北肩上,被电影情节感染,由衷地赞周润发不错,有男子气概。孟小北说,你比周润发更有男人味儿，少棠你穿黑风衣，戴那个款式的墨镜得是什么样啊！少棠笑而不答,手掌捏他肋上软肉，挠他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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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w* o7 f. ^2 M7 S    孟小北大半心思不在看电影。他从回民街买了一袋又大又甜的脆枣，一颗一颗塞给少棠吃，聊以解闷。

7 l  }  V5 V3 w" e" {3 t( W3 e    借着荧幕上微弱光线，孟小北看到那小老板躺在录像厅门口的钢丝小床上，摇大蒲扇纳凉。秀气男孩盘腿坐在脚旁，一声不响，手里在编花绳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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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打眼色示意，嗳，那两个男的是一对儿。

    少棠眯眼看过去，嘴角微耸，用口型道，别瞎寻么，乱说可要惹事啊。

  R! S8 E2 F+ A/ Y9 w: x( x    孟小北一翻眼皮，表情狡黠：肯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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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4 v% `, ~+ c- j2 A    旁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那小老板一副很拽的江湖混子样子，光板脊梁上露出青色纹身，手里大蒲扇却不是给自己扇的，是在为身旁男孩做“人肉电扇”，手动扇着小凉风儿伺候“马子”……有些事无关性别、甚至物种，只要成双成对的样子，场面无比和谐，看了让人由衷感到，平凡人的生活这样美好。

/ d0 ~7 p$ b" y7 E    少棠可能是出差旅途劳顿，半眯眼打盹儿。

    孟小北低声说：“你躺我大腿上睡，好么？”

" G# g1 U2 O2 n5 z. K3 ]: y5 R# K( F/ p    少棠摇头说不用，话音未落孟小北已经抬身，“那我躺你大腿。”

    十七八岁大男孩就是虎狼成性的年纪，破了处，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孟小北刚才与他小爹大腿蹭着大腿看电影，那地儿不由自主就硬勃了。《英雄本色》精彩带劲，孟小北人在看电影，下SHEN那地方愣是硬着熬完整个一部片子！他麻利儿横趟到沙发上，身子侧过来，头枕少棠大腿。他仰脸往上看，少棠也正低头凝视他的脸。少棠英俊有型的面孔辉映出屏幕反射的红光掠影，两人眼底都悸动着对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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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8 l; M) [& T    少棠伸手探进孟小北的圆领T恤，手劲儿很重，抚摸肋骨。

    孟小北用少棠脱下的衬衫一把罩住自己脑袋，笼了一股热气。热力蒸得他大脑充血澎湃。他拉开少棠的裤链，亲了上去。

    少棠猛地大腿一抖几乎把大宝贝儿甩下去了。他腹肌战栗抖动，完全没预料孟小北会亲他那里，以前没有亲过，而且是大庭广众，即便黑着灯四周没人立刻注意到他们！少棠想制止这小混蛋，手攥住孟小北手腕两人皮肤都仿佛黏连到一起扯不开。

, i7 t) P. v- I* b( S    少棠迅速也硬了，胀得很大，直棱着从裤裆隐秘处竖起，向上梗在大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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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g9 P5 L( ~8 z    孟小北坏坏地一眯眼：“收不回去了，咋办？”

    少棠板着脸，眼里却分明是一片水样儿的柔情，任由孟小北乱来。少棠居高临下俯视，嘴唇微微扇动：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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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8 _! B/ ~. s% d    孟小北抱住少棠的腰避免滚下沙发，衬衫半遮半掩他缓慢的动作。即便少棠没教过他这个，他也知道这个叫KOU活儿，小黄书录像带这帮男生都看过不少，私下偷偷琢磨也学会了，只是从来没给别人做过。少棠的家伙事儿挺大，他张口含住大半，舌尖仔细舔，心里突然涨起一层满足，这样叼着对方竟都能让自己硬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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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8 \3 v# i& `3 a. i* w9 P+ ~    他眼角瞟向他小爹，发现少棠整个人坐姿僵硬，一动不动，两腿承载他上半身分量，承受着他的随心所欲。男人那处太敏感，再强悍老练的人也抵不住爱人这样体贴爱抚那地儿，少棠眼底光芒渐渐跳动凌乱，胸腔涌出阵阵粗烈的呼吸像风箱一样。孟小北爱慕枕下的这个人，为他小爹让他死他都愿意。他想让少棠更舒服，于是故意吞得很深，顿时就吃力了。他想学个浪的、狂野的，结果技巧经验不足，被红肿粗大的软头捅进去，生生卡在深HOU处，瞬间眼泪就被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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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5 @& ~3 U  R$ L" P, b    少棠低头看着，眼里猛地闪过一丝宠溺和心疼。少棠下意识一手捧住小北的头，揉他头发安抚，掌心涨出动情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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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2 R3 V5 B* e- }    孟小北看到少棠背心胸口处洇出点点湿漉，湿处逐渐扩大范围，遍布整个胸膛。急促的呼吸让这人胸肌轮廓愈加明显，肉色隐隐透过白色T恤……那样子性感极了。

    中途，小北低声嘀咕，“坏了，越弄越大！你这玩意能伸缩么，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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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 c- U1 P: B* M    两人几乎造出动静，舌头弄出口水声。

    录像厅前面的大电视突然被谁调大了音量！

    好像是那小老板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手去调的。屏幕上陷入激烈鏖战，枪林弹雨泼溅出的爆裂声响恰到好处掩盖住屋角的异动。孟小北憋红了脸，卖力地吞吐，然后拽过他小爹的手覆上自己裤裆，要求男人之间同等的回报……平凡年代的幸福，就是这样简单美好。

    少棠在西安盘桓几日，行程很紧。他因为在本地住过，熟门熟路认识些人，来西安找汽车制造厂负责人谈合作项目。白天奔波办事，和搞接待的厂领导吃饭，晚上住宾馆双人标准间，屋里还睡了别人，不方便。他宁愿在外面熬夜陪小北看通宵电影，品味这来之不易的用小时来计算的共处时光。

    少棠从北京帮儿子买了一套绘画用高级钢笔，配各种尺寸的硬笔尖圆笔尖，把小北的几杆旧笔淘汰掉。专门用来上墨线的钢笔，普通店面没有卖，少棠跑了很多家，后来在工艺美院门市部买到这种成套的专业钢笔。

    少棠在孟建民家稍坐了一会儿，坐在小北的写字台前。书桌边沿靠近胸口的部位、桌面上，四处有被笔头磕碰出的斑驳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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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来和孟小北ZUO爱时，发现大宝贝儿胸部以下肋膜位置有一道水平的深刻的红印子，怎么也捋不平抹不掉了，好像深深烙进上腹部的皮肤表层。看这张桌子就明白，孟小北干活儿时过分专注而且坐姿习惯不好，喜欢用胸部分量压上桌子。

    孟小北平时画画儿戴套袖，有时穿个围裙。他经常不当心把墨水甩到自己身上脸上，面前墙上。有一回孟小京靠在床头看书没招惹他他直接甩了他弟脸上一串墨点。他用卫生纸吸笔头，指甲缝细节处有洗不净的墨色。有一件穿旧的蓝毛衣，后来被他当做专门的工作服，右边袖筒手肘处反复刮拉，直接磨出个大洞，补了一块布，继续穿。如果换一件新工作服，过不久总之又要磨出一个洞。

( z1 X0 o# X. w4 X5 l3 t! R    孟小北骨子里也是烈性，倔脾气，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前途奔命，他很能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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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将来有一天，让他为自己喜欢的一个人一段感情上刀山蹈火海，哪怕剥皮碎骨，他也有这个蛮性和勇气。他从小就不惧怕，做都做了，敢做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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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从衣兜里摸出两枚橘黄色/色泽手感类似田黄的石头，递到小北手里：“额外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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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o$ l3 `, a0 ^5 S: p0 M* N    少棠说：“我这回行程晚了，结果你生日我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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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很善解人意：“没事儿，咱俩谁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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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_" b! O& D, n  y; O3 h    孟小北原本发觉，这石头眼熟，这不就是好多年以前他念小学时，学校组织夏令营，他在山上挖到几块漂亮的石头，送给他小爹拿着玩儿。他仔细一瞧才发现蹊跷，石头一角被切掉磨平，刻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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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你给刻成图章了！”

    少棠说：“我也不懂，拿到琉璃厂，请书画店里老师傅刻的。这两块石头软硬质地合适，颜色又美，你正好画画需要个章子，你拿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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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眼色一指桌上立的擎天柱车模型：“亮亮是真有钱，送你这么贵生日礼物！”

# `; k8 N2 R8 f* F8 U    孟小北说，“我喜欢你给我的礼物。”

    两个章子字体字样都不一样，一枚是小篆阴文【孟小北】，另一枚是隶书阳文【北北】，费了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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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L4 J5 O# o    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的小物件，他小爹竟还留着。而且算算年份，这两块石头应该跟随少棠的脚步辗转到过内蒙、东北，回到北京，再来西安，就是两人一路走来的足迹。孟小北低头摩挲两块润黄色的石头，用力一闻，那里面雕刻进了泥土草木时光的味道。

    就是少棠在西安这几日期间，孟小北再次与本地那位出版商见面，谈第二部本子画稿的筹备。

    他那一套作品，比预想的又提前一个月，竟赶在开学前在市里各大书摊面世。这种通俗读物，印刷装订简单，质量相比正式文学类出版物略显粗糙，也不会进入新华书店这类正规严肃店面。一般都是在街边小店，个体书摊，还有校园附近音像店内的摊位售卖，然而销量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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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校门口书摊前围了一群学生，挤站在书摊前翻看，一个个如痴如醉，舍不得走。这就是那时的校外书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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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哥们儿说：“孟小北你看了么？这书特好看。”

$ M5 U9 A+ N9 J; C7 W% ~    孟小北特沉得住气“哦”了一声：“有这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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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 Z& G+ g, R4 @% v: P- Q$ ?# |    他徘徊几步，迂回着蹭过去，遥遥地伸脖子看。他的漫画《汽车人英雄传》与琼瑶的《烟雨蒙蒙》《在水一方》以及一堆通俗武侠言情小说并排摆在书摊正中，畅销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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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4 \0 K% d& ~' T    另一个哥们儿说：“主角是一个叫王宇辉的黑发中国少年，活泼英俊，在山西被日军轰炸夷平的窑洞里竟然发现带有汽车人遗传异物质的魔法块，带着这个魔法块他为自己改装出能变型变身的铠甲，还集齐了银河系K星云七名汽车人，登陆地球组成钢铁佣兵战团。然后和他两个铁杆兄弟亮亮大伟在东三省日军基地废墟内消灭生化暗物质解救人质，再东渡日本挑战化身龟蛇神兽四忍者的霸天虎四长老，好像后面还要到美利坚打圣战……人物画得也很棒，主角小辉和亮亮都长得特帅，黑发长腿，是老子喜欢的画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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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2 P- B- ?7 t7 J7 ?    哥们儿越看越着急：“正连载呢才出第一套，还没有出完，后面去美国打高科技战争不知道怎么样呢！真想把那个画手脑子挖出来看看，后面到底怎么样了啊啊啊！老子高考前能不能看到大结局啊……”

    孟小北绷着脸，严肃道：“高考前估计够呛，能连载到你上大学吧。”

, A. b, Y+ a9 t' u    哥们儿说：“真的好看！我准备买了！要不然咱们几个一人凑一本的钱，互相换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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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5 X/ V$ j8 J" L. o; m    孟小北不由自主道：“谢谢啊。”

- K' A, i) l, L( g    他哥们儿瞪他一眼：“你谢我干嘛？……你跟我们凑钱啊，赶紧的，凑钱！”

    “这作者要是敢连载到一半就断粮了不画了把这书给坑了，老子用擎天柱的无敌闪电聚合激光炮突突突突排了他！！”

2 q. \! f- L/ {' C; H3 Q    哥们儿激动得咬牙切齿。

    孟小北：“呵呵呵。”

    孟小北心甘情愿掏兜凑钱，有油墨香的画页摸起来格外不同。第一部六册书，一块两毛钱一本，他们集体凑钱买了一套。就这一套书在班里上课下课传看。一本漫画，早自习从靠楼道这个组开始传阅，到中午下课就传到靠窗那一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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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F7 Q8 V3 |# u5 A# w    他在校门口书摊上观察过，周五中午，一小时卖出八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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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C7 I5 X9 n0 d" q7 {    孟小京回家来也跟他兴奋地说，孟小北你知道这几天我们书摊上卖的最火的是什么？就是那套《汽车人》！我一看进货箱子里作者名字，“天野崇”，这人是哪个啊？这不就是你画的那一套书么，谁给你起了一个小日本的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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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这是出版商起的。我说我本子里把小日本打得落花流水作者名字怎么能用日本人？那家伙说，不管你本子里怎么糟蹋他们，你把本州岛炸沉我们喜闻乐见，但外包装作者名一定要用个三字日本名，日本画手正当红，笔名身份模糊又像日本名又像中国男孩名，这样你的画册好卖！我也不管了，能赚钱就行，反正这个场子我在剧情里都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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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搓着手，由衷道：“嗳，为什么你书卖出去，我也跟着心情挺好呢！今天卖书卖得我倍儿兴奋，我站上凳子、跪在摊位上、帮你猛吆喝来着！我都对几个女生出卖色相了说破嘴皮推销出去两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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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我对你够兄弟义气么。”孟小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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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抬手一抱拳：“兄弟，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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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4 O* m3 B' |! E    孟小北这时也发觉，他当初的买断价格，还是把自己贱卖了，他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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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a0 M* p) e2 V, S    这次见面谈事，孟小北可没选回民街那家泡馍店，约好在城里一间清静茶楼。二楼临街的大圆桌，孟小北大碗大碗喝着茶，边琢磨剧情边画草图，两个小时迅速画出两话的分镜脚本。剧情高CHAO和重要镜头画出表情动作，其余镜头就画成火柴人，他脑子快手也很快。

    出版商姓杨，双方也混熟了。孟小北对杨出版商直截了当说，我不同意买断，我希望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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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6 c# G: w* R  ?$ |+ Z% [4 ?    对方当然不愿意，小北你是新手，我们出版社对你一直厚爱大力宣传铺开上市，你现在是从无到有，书摊上现在谁不知道你的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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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端坐，两肘摆在桌上，手里慢慢转动他的钢笔：“杨叔叔，我也在同行里打听过，我算新手，初版无论怎样也可以拿到10%，倘若再版额外至少加1%，一直加到大约14%这个数字。如果是美院资深画手画一本全插画册，起点都能达到12%。我绝对没有多要您的。”

8 m+ H, J- {5 K    “没错，我是从无到有，可是我说老实话么，您这套书也是无本万利，您并未向美国公司购买原版，等于没有成本，只付我微小一部分稿酬。这套书也等于是平地拔起一栋高楼，我把砖瓦都为您垒上了您直接吆喝开卖房子！杨叔我不是说您功劳不够大哈，呵呵，毕竟卖书我全部都要靠您！但是，我这个搬砖盖楼的苦力，希望多提一两个百分数，我要求也合理，对么？”

. V3 |! }7 ~# T4 U9 w4 N6 ?1 p: c    孟小北又问：“你们印量发行多少？我大致估算销量，大约能卖到一万？”

3 @2 g+ w( R9 F    出版商笑着摆手否认，哪有，哪有那么多，你的书也没有卖那么火，我们一版才印出六千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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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追问，那你们再版准备加印多少，能说实话吗？我听说都卖到兰州和成都书市上了？

    出版商垂眼不语，暗暗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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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版何止六千这个数，约莫能印到一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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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L3 Z" q) r, N    一桌人对视，孟小北目光坦率，当场没露一丁点胆怯，也不拐弯抹角。他眼角一直不断瞟向出版商背后，斜对桌，某个背身而坐的男人。那人左腿搭上右腿，翘着的一条小腿轻微晃动，脚弓弧度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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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 H+ U, F) n' Z7 j    那人两小时几乎没有挪动变换姿势，就静静地抽烟，喝茶，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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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后颈肩膀的轮廓英挺阳刚，背后看过去，宽阔，令人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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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商点点头，老乡么，我们也不会亏你！第二期出版还要靠你，这种题材有市场咱为什么不做？有钱大家一起赚把握的就是这个机会！

. \+ P$ h2 B2 U8 p4 f% h+ I& i    出版商死活不同意分成。孟小北咬了咬下唇，再次瞟一眼斜对过那个背影，淡定地给出版商伸出两个巴掌，伸开十指，摆上桌面。

) b- X. x: V1 r' v: X% Y    出版商说：“就算你八百。”

    孟小北说：“一千。您还是有的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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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 B: S, L$ k    那出版商沉着脸在脑子里拨小算盘，然后大巴掌一拍桌，西北汉子脾气痛快，与孟小北倒茶，碰杯。

' b, u, v7 y* H# k+ [7 A# Y  b    杨出版商只一再强调，小北你一定好好用心给我们画，千万不能半道把我们甩了坑了再找其他出版社合作！第二套第三套出版我们还指望靠你，你千万不要随便联系其他出版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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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一纸简单合同时，孟小北郑重地拿出签章，蘸了印泥，哈一口气，在合约纸上盖上一枚鲜红印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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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人才刚一离座下楼，孟小北吁一口气。他刚才紧张到把一口茶叶都嚼了咽下去了，生怕对方拍桌翻脸不同意，这会儿兴奋得全身细胞都欢脱地奔涌着聚集到他指尖，跳动着。

+ X2 W" S- v* w0 R6 f4 l" [  G1 d1 ?    他起身，方才背对他们坐在出版商斜后座的人也起身，突然转过身！

' q) @- i0 O$ F: z, C( @8 w    少棠一张冷峻瘦长脸只在嘴角处迸发出一丝笑容，颤动的眉眼间笑容遮掩不住。少棠一把搂过孟小北肩膀，紧紧搂着人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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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走在大街上，搓手搓脸：“干爹，以后你在部队踏实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抛洒热血铸就青春吧，我挣钱，在北京给咱俩买一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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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c$ G% }/ A    少棠都不舍得打击大宝贝儿的宏伟目标蓝图：“你现在的净资产，够买阳台还是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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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不管那一套，做严肃的大人表情：“房子也不用多，那么多家咱两个也住不过来，我也不想再搬家，到处漂着，没有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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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俩住一套房就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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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涂画着他的美好宏愿。有小爹在身后做他的坚实后盾，兜着底，他就敢往前闯。刚才与出版商在桌上谈，如果不是少棠在幕后为他压阵支招，他都不敢伸那十个指头怕人家把他手指头拎过来剁了！

    孟小北在街边小店买了两把烤羊肉串，两人一人攥了一大把肉串，边走边吃，用嘴勒着竹钎子撸肉串，满嘴羊油。少棠也就是陪孟小北他才会这样，大街上迈开大步撸肉串儿，疯起来也像个大孩子。

) [6 ?- \/ _8 ]0 M) ~: ^& P    孟小北嘟囔一句：“羊肉还是比大肉好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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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街道旁只有一肩膀宽的一条窄巷，少棠突然一把搂过人挤到小巷子远离路灯的隐蔽处，亲了孟小北。少棠用后背借位，挡住外面视线。孟小北没防备，被亲了，嘴角浸满羊油嘴唇都泡软了似的。孟小北随即嘬起嘴唇反压上来，两人狠命蹭了蹭，也不怕油腻，舌尖轻缠，然后迅速分开。

" c7 q, y; j9 [: [9 y6 I8 C/ {7 l; B    孟小北说：“什么肉都没你的肉好吃。”

    少棠淡定一笑，眼底豪情万丈，分明就是对此话表示绝对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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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城广场一角，皇城根老墙砖缝中长出新草。断壁残垣在暑气暮色中蒙上一层金色光泽，边缘仿佛毛茸茸地充满生机。远处钟鼓齐鸣，回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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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灞亭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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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灞亭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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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K' V6 F9 ^    孟小北与出版商签定第二套书的合作意向。他还需要专业画手的配套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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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I& D: t+ u9 ~! [. \    他问出版商出资为他添置一套透写台。出版商皱眉问：“透写台是什么东西？”

3 J, f5 c  @: ^7 k% J# [0 r    孟小北说,我每次画出正式线稿之前,先要用铅笔打草稿,草稿出来之后再拓到正式画纸上。就是拓画的这一步，没有专业透写台我开60瓦台灯大灯泡从上面照着也看不清楚,很费我眼睛，日本台湾职业画手都要用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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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西安城内不太好买专业的透写台。孟小北去美院询问过，美院内部能帮忙订到正规产品,一台大约一百多块钱。

    杨出版商说,咳，这玩意儿成本高了,有点儿小贵！要不然我教给你,你就架个玻璃板当书桌，玻璃板下面置一个灯泡，光从下往上打这不也能透视吗，你小子就艰苦点儿，奋斗么！

' N1 Q+ }$ a+ B+ h! r% }; m' m    孟小北心想，奋斗得老子眼睛真要晃瞎了。

    少棠出来之后说：“透写台是什么东西？你告诉我，老子给你手工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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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9 d# X$ `* L    孟小北喷他：“你问我透写台是什么，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给我做一个？！”

    少棠一本正经道：“你不是会画么，你给我画一张结构图出来，部件越详细越好，我直接给你原样做一个。”

" q4 s& h% A( {+ R- m7 x, D    孟小北大笑：“少棠你行不行啊！”

    “你行我就行！”少棠轻轻一捋自己鼻子，活动活动肩膀，说：“部队里经常动手做个东西，十几米高的云梯架子我都能拿工具给它焊接出来，我什么不会做？你也小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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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安的最后一日，当地地陪原本是要安排陪同少棠参观西安各处名胜古迹，从大雁塔小雁塔到半坡遗址华清池，然后去西安饭店包个单间宴请，少棠直接把这一天行程全部推掉，不去了，为儿子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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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一起，随便做个什么都亲密起劲儿，仿佛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向着将来这条康庄大道光明的尽头处搭砖，铺路，一步一步艰难前行，闯荡。少棠拿到小北画出的工程图纸，二人跑了附近几家木材店、小五金店，挑到一块方形压克力板箱，两串LED小灯泡，胶带，金属合页，电开关。少棠说这种灯泡不会过分伤眼，如果用两根白炽灯大灯管子，真能晃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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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的小屋被铺成工地。

    少棠扫掉一地的草稿纸卫生纸，铺开材料工具，打着赤膊，单膝跪在地上，做木工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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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j0 p3 L! R  @  ?7 H1 p' `    孟小京中途从门口望了几眼，心底怪不是滋味，淡不唧唧儿哼了一句，“孟小北你可真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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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然后就关门走出去了，没进屋妨碍他们。孟小北这是哪辈子积了福？

/ W0 S8 F6 m/ y' g2 j; R" i  W    阳台的光线打进小屋，射到孟小北上铺床上，满墙贴的很炫的完成版彩色海报。孟小北盘腿坐在地上，耳廓上夹一管钢笔，脑门绷一条发带，挡住碍事的头发帘。少棠在五金店里借了电钻，在压克力板箱两侧打出小孔，安置小灯泡。

    少棠抬头问：“电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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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电线……没买？啊啊啊我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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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b2 x) ^2 [/ @    少棠左右四顾，眯起眼，麻利儿一指桌上台灯：“你把那个台灯拆了，里面的线拿出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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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好电路，安上一个挺正规的小开关，上面再扣一扇正方的毛玻璃，四面用玻璃胶粘好。LED小灯泡一打开，毛玻璃从下面透出满满堂堂的光晕，一面发光的台子就这么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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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将草稿和画纸两张叠置，用胶带贴好，放在灯光透写台上一照，惊呼“嗳妈少棠你太牛了老子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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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捏他后脑勺的力气有些蛮，狠掐了几下：“就这样就爱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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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t- e$ i+ d$ S    孟小北很不害臊地说：“一直就爱着么，我一直就在快死还没死的临界点幸福地挣扎着。”

) Y- x9 w  l4 N' D* H$ V1 W    少棠嗓音压在喉咙里，不咸不淡哼了一句：“这么爱我？你直说你欲XIAN欲SI啊。”

$ i! x; Y! B9 ?3 Y    孟小北一口口水几乎喷出来，有人更加不害臊！

( D  ]3 o. R7 r! D3 B  l    他扭头看人，某人径自转过头躲了！少棠耳廓烫得发红，脖颈胸口泛出潮气，肩头臂膀每一块肌肉都勃发热力和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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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方才瞄见他弟穿戴整齐奔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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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贼地对少棠打了个眼色。

( K1 m8 v$ R( w' W' ]& ^" c' M    两人从他们家厕所的小窗户扒着看。小窗正对的楼下位置，孟小京和那女孩投入地拥抱。

    少棠略感意外：“你弟交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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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点头：“特别特别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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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坏笑着低声道：“嗳看，亲上了，亲呢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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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女朋友名叫聂卉，极特别的一个名字，第一回来家属大院的时候，左邻右舍楼上楼下就都记住这闺女的名儿。隔壁单元的马姨私下说，“你们家孟小京，找了个条件真不错的女娃！聂卉一看那穿戴，绝对不是一般暴发户！背个名牌包……”

& d7 y- P4 Z( E9 @& h    人民群众眼睛都是雪亮钛金的，像祁亮爸爸祁建东这样档次，才是搞个体的暴发户，穿一身贴标的花花公子皮尔卡丹，腰别BP机，手持一枚砖头式的可以直接拎起来砸人的大哥大，自诩为大款。聂卉这女娃可不同，在那时就已经穿从香港买的国外牌子裙子和皮包。

7 ]6 h+ h% h2 b4 D7 |    两人就是在西安话剧院小剧场里认识，聂卉在台下看了一场话剧，孟小京从后台上场，三句半台词的大龙套。

    聂卉坐在前排观众席里，回头问身边人打听：“嗳？！那个唱了一句歌词然后被泼一身水滚下去了的男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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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1 |; g" t( z3 m    剧团一个小头头说：“不是我们团里演员，业余过来跑龙套的一个学生。”

    聂卉一双眼明慧有神，很漂亮，樱桃小口巴巴地上下一动：“跑龙套你找个这么帅的？衬得你们团的男主演简直都没法看了！”

* {7 @  a; U' d) B    剧团领导很跌面儿，尴尬赔笑道：“你这话不好这样讲嘛，他就一个学生，他又不会演戏没受过专业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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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冷眼一瞥，就没给那小领导留面儿，说话爽直：“现在电视观众首先看的是演员长相，长得都像《顽主》里面葛优梁天那样，丑星当道，谁要看他们？”

    剧才演一半，孟小京这龙套前脚湿漉漉地滚下台，聂卉也不看话剧了，起身后脚就跟去后台，追大龙套去了！

    孟小京脱下上衣光着脊梁，裤子也湿了一片，头发滴水，略显狼狈惊愕。聂卉笑着上来搭讪，掏手绢给他擦……

5 ^' f& R) L" o    西安女孩性情外向，对感情都异常主动，热烈，坦坦荡荡。无论她是个名门贵妇、千金小姐，碰见喜欢的男孩，是真的上赶着倒贴着追求！聂卉隔三差五进他们汽车厂家属大院，挎个细窄肩带的小皮包，穿那种紧包臀部的短裙，还拎一塑料袋各种好吃的零食饮料，大大方方地站楼下喊，“孟小京！！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咱两个去看电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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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拿起票一看：“紫光影院？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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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N" i7 x" y" H2 _. [. P    聂卉说：“我只去这家影院，软座舒服，我坐不了大礼堂的硬椅子，硌我！”

) ^9 q, d# C, ]" p3 O) P    孟小京一乐，笑话她：“小姐，您屁股长太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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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也不脸红，大声道：“我就是嫩么！我屁股怕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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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A* R6 m1 r5 o) m    聂卉问：“这两天你没去剧院？”

) {1 m2 H' d* ^. M3 f7 d; u    孟小京说：“没找着活儿，导演说龙套也不能总是一张脸，常来的观众都已经认识我。”

! e0 b# O9 c# Z& r' {    聂卉说：“以后不要去剧团给他们干了，又没几块钱！你来电视台吧，我爸他们新开的文艺频道，有几个综艺栏目的节目组正在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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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垂下眼：“……先不用，以后再说。”

& b) i6 ]- K4 j    一提起演戏跑龙套这类正事，孟小京下意识回避话题，别过眼露出腼腆失落。

    也是男人自尊心作祟，自己混得不好，都提不上台面，前途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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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少男少女谈恋爱，一拍即合，干柴烈火。聂卉在这个时代就是个典型的官二代白富美，皮肤白皙通透，身材发育很好，走在灰土旧城的西安大街上，非常之漂亮打眼。聂卉与孟小京站一起，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而且二人同年同岁，年纪也般配。孟小京在楼下墙角处捧着聂卉的脸亲了，两人接吻。

    孟小京搂住聂卉肩膀抚摸，侧过脸吻得十分熟练。女孩嘴唇很软，身上散发香气。孟小京用舌尖轻轻碰触，然后挑开，探入……两人吻毕默默打量，眉梢眼角闪烁出一丝单纯的心动。

    挺喜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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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就是当天傍晚的火车，匆匆离开回京，行程紧凑仓促。

" g% t6 r: A8 z% A8 ]; t. D    临走这日下午，意犹未尽，心存不舍，二人坐车到附近城郊，结伴在灞河里游泳，洗刷掉心头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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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8 @9 H8 ?" ^+ l& v- Z    水渠岸边是个斜坡，附近许多青年在河里游泳戏水。少棠把他的行李都扔在岸堤上，不管不顾了，和小北脱成只穿内裤，俩人比赛着游到对岸。

    孟小北在水里欢畅地击水，两人互撩。没用几下，少棠就凭凶猛攻势把小北逼到岸边一角。

/ {% [( f* u: g  ^( K. x$ ?7 G    孟小北突然一个猛子，沉入水下，大鱼似的溜到少棠身边。少棠脖颈露在水面以上，“啊”得狼吼一声！在周围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在水下被小北扒了裤衩，捏了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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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灞河水碧浪滔滔，沿岸杨柳成行，一轮红日挂在灞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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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柳条垂到水面，柳枝在绿水之上飘零，孟小北下意识把那根柳条抓到手里。两人徜徉在青山绿水之间，咫尺相望，暮色中目光如炬，流连的眼光在彼此脸上烫出痕迹，奔流不息的河水洗不掉离人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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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湿漉漉的内裤，光着脊梁，两人并排躺在岸边草丛中，仰望蓝天过雁。

6 V8 m+ \3 L5 s5 o    那时西安近郊许多空地尚未开发，灞河两岸平房鳞次栉比，村落仍在，地产业的金戈铁马尚未侵吞这片天然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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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9 O+ o) J    堤上的荒草能没到孟小北大腿处。他俩躺在草坑里，孟小北也不说话，转过头亲少棠，少棠嘴唇被河水浸得微凉，手指和胸膛却火热的。少棠一条膀子紧搂着他，把他压在胸口上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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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 f  S; q( @4 S# c    孟小北内裤里的东西很快顶起来，搭了个大帐篷。少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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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Q! u+ C3 \) K9 L5 S" i    两人一起低头，少棠顿时乐了：“你裤衩怎么穿的？口儿呢？”

9 w+ |( C- ]  }  X4 P& S. W5 H    孟小北自己也“噗”得乐了：“你刚才在水里把我裤衩也扒了，我乱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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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傻孩子裤衩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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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8 M( Z: H& U) l3 D/ @    孟小北确实穿反了，内裤的口子开在屁股上！他的大鸟在前面找不到出口，直棱棱地憋在裤裆里，把裤裆顶出个陡峭突兀的坡度。他仅仅这样看着两人同时勃QI的XIA身，浑身都热了，涨得难受，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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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翻身把孟小北压在草里，膝盖顶开双腿。孟小北窄窄的眼皮下小黑眼珠泛出光芒，突然说：“干爹。”

9 Q8 e9 f: S- w) |    少棠吻他脖颈胸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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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郑重地改口，眼神漆黑凝重：“少棠。”

3 r6 I: {' Y1 C    “我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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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M) q: ?% I6 E6 w    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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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身体年轻结实，压平了四周一片杂草，后背有点儿硌。他因为紧张期待两条大腿都不由自主地抖，自己腿先分开了，蹭着少棠毛发粗糙的小腿，一点儿没害臊，主动而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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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都乐了，连忙又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我知道你十八了。”

    孟小北直白了当问：“你想做吗？”

3 A, o; ]$ L$ x) q    少棠正经地点头：“挺想的，就是这回往来太仓促，咱俩连张床都没捞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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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光着脊梁穿小裤衩滚在草丛里，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很不正经的一桩未了心事。

! Y# C- g( q7 V    少棠侧过头亲孟小北，两人又吻了一会儿，互相攥着LU动下面。少棠嘴角勾起俊朗笑容：“等你高考完，下回回北京，找个踏实圆满的时间地点，老子正式娶媳妇？”

) g" e+ l$ t7 x! S9 Z5 V' s7 T    “你不急啊？”孟小北都有些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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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6 N9 |0 [4 r    “早晚的事，我猴急什么？”少棠嘴唇轻耸，眉眼透着饱满的自信，你早晚是我的人，我要是急了反倒显得老子没风度、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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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L- r! G1 P( l$ F9 e    “你第一回，我好歹让你舒服了，别头一回就把你小子做出身体创伤或者心理阴影，老子以后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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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 H$ ~) `4 {% h    少棠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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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傲气地说：“我第一回？我第一回那不是前年了么，第一回明明是我做1的！”

    孟小北耍赖大笑，随即就被钳住两手手腕。他现在身体也壮实，大臂发力时肩膀处绷出肌肉弧线，然而压在他身上的人是少棠啊。少棠若论身体素质，力量，甚至于腰腿的柔韧，对于孟小北都是压倒性的。两人在野地里翻滚，像在打架！孟小北两手迅即就被压到头顶，少棠胸膛一振几乎将他砸进草堆，拍进地里几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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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迫性的侵犯，令人窒息的吻，男人之间用粗糙的下巴和大腿互相冲撞、研磨。孟小北胸膛剧烈起伏，少棠用很霸的力气吞吮他的胸口，留下一串骇人的瘀伤一般的痕迹。少棠沿着他小腹往下，嘴唇蹭到那片毛发的时候孟小北XIA身猛地一抖，不由自主涨得更大，随后下面突然一热。

    他低头，少棠把他整个儿含在口里。两人都发抖，抱在一起，喘息粗重剧烈，忘掉天地的颜色。

    周围天色渐暗，群鸦低鸣。当年的灞河附近野地荒凉，没有太多过往行人。

    野外偷情，其实许多人都做过，隐秘而刺激。孟小北粗喘着，突然抽风地乐了：“干爹，我终于也跟你滚过野地了，哈哈哈哈，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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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嗯？”

    少棠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眼球冒火，好像恼羞成怒了，一口咬了孟小北大腿根要害处的软肉。孟小北又疼又爽挣扎，哼了一声，再次被钳住。少棠吸吮他的动作带着粗野的劲儿，用力地吸他最脆弱的边缘。孟小北自己那一刻仿佛灵魂出窍，整颗心都快被吸出来。敏感的褶皱处受不了这个刺激，他想射了。

    孟小北两条长腿大开，小腿无意识地抖动。少棠吻得动情专注，想让大宝贝儿舒服着。孟小北抓着少棠的头，眼神混乱，说“不行不行，你让我缓一缓”。话音未落，没来得及抽出来，他就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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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眉头一皱，“嗯”得闷哼一声，被喷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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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7 V  ^, }9 d! X/ N2 ?3 {4 Y    孟小北窘迫又狼狈：“我靠，你给吃下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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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扭头吐掉一些，舔嘴角，低吼道：“你小子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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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 g* Z2 M6 H8 H    孟小北喊冤：“没有没有没有！平常也不是这么快的……我都好久没做了！”

    孟小北年轻火气旺盛，活儿猛，自制力耐力就稍微差些，年轻人都是这样。但他射完了过个把小时，立刻就能提枪再来第二趟，这就是仗着十七八岁。少棠低声问，“还想来吗”。孟小北点头，说“想”，随即就被少棠把他整个翻过来，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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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0 g/ Y( b# }+ g* p    心理上的紧张欢愉，迅速叠加为身体上成倍的刺激。都是男人，无法抵御野地里偷情的诱惑。孟小北被少棠一条胳膊快要把腰勒断。少棠也像陷入思念的疯狂，挤压着、揉搓着他，用坚硬炙热的长物冲撞他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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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被撞得双眼失神，少棠蹭他的臀部大腿增加KUAI感。少棠拉过挂在他脚腕上的内裤，孟小北回头问，“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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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m( l' x( [$ F) J! D1 h$ Y    少棠给他重新套上内裤。内裤反穿，前裆的小口恰好罩着他的屁股门儿。

7 _: i. [# |% A- ~7 j: q    孟小北明白了，随即就被扑倒，分开双腿。少棠把硬朗的一根家伙事儿从那小口儿里戳进去，抵住臀部软处，用力冲撞磨蹭！孟小北都快要疯了……

    在他心里，他想做，他暗暗渴望很久想让少棠干他一次。无关男人的羞涩、自尊，他总认为那样才是两人真正的“洞房”。以前仿佛只做了一半儿，没有做全套，两人好像只能算半个夫妻？等有一天少棠彻底进入他的身体，把他收了，才是真真正正完全的“结合”，互相都成为对方完整的另一半。

2 Q, s0 V* |8 o7 A( q- z    孟小北被不断顶弄，下面又半勃了。

    少棠手摸到他下面，隔着内裤抚摸他，孟小北爽得低声叫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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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爹……嗯……”

% n2 n" g% e- b' k    少棠不爱听，在他耳边粗喘：“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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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p. \4 m  U" K    孟小北：“棠棠……棠棠……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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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鼻音浓重，声带沙哑，即便被人折腾着叫出声也并不显得娘炮。他的身体结实健康，有这个年纪男孩特有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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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少棠握住，软头不停蹭到内裤，隔着一层棉布仍能清晰感到，少棠粗糙的手指快速揉他的敏感，那感觉太刺激了！孟小北眼角蓦地潮湿，想哭，低声道，“少棠你别走了……唔……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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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裤后面那狭窄小口儿箍着少棠膨胀粗硬的活儿，反复摩擦更让人难以耐受。两人SHE精瞬间紧紧抱在一起，后背弓起，肌肉纠结在一处。最终骤然放松的一刹那，眼角湿漉漉的东西随松懈的身体一起落下……很舍不得。

4 W5 U: T4 Q( U    少棠回京，孟小北进入高三关键一年。

- O- u; @! H$ M. l    校门口的书摊和游戏厅依然火爆，每年入学新生前仆后继，后浪迅速把前浪拍在沙滩上。孟小北后来估算了一下，他的第二套书买断价仍然亏了。他那套漫画作品，如今看来风格稚嫩笔触青涩，当年搭车正赶上好时机，业内又没有太多同行竞争，一共卖出数万套，出版商藉此一笔就赚了好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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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学年，每月时光如飞剑般在眼前流逝。孟小北每天花在去美院上课和回家蹲小屋画画的时间，几乎超过他温习正经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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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里老师和年级主任也都知道，孟小北这样的学生将来肯定是走这路，他要提前准备参加艺术特招考试，在高考之前。

    没过多久，班主任直接打电话到孟建民家了，连扔两颗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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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守候

第65章 北京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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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4 K6 G+ O& G8 g    第六十五章 北京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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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z7 U5 V, b9 s# h2 b; F    高三第一学期期末考结束,全年级学生进入寒假加班补习阶段。班主任也快要着急上火，先是电话，后来听说孟建民身体不好，竟然直接跑到家里家访，可见对这两兄弟的重视。

9 B' w5 \! w' o0 ^) U& E7 w$ @    “小北家长，我得跟你们两口子商量商量孟小北这个报志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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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E* C0 X3 v    “孟小北我是很看好他的，至少咱们三中全年级今年参加美术特招考试的就三个人而孟小北是最有希望被录取的，他的能力那是毋庸置疑，我们老师都相信他！”

/ R5 `5 y- J" T. L. H3 C    “但是！”

    “但是,他想要报考中央美院，难度偏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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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R1 H4 T6 a    “北京的学校毕竟难考。央美？央美每年多少考生报！北京考生就有上千,全国各地的,还有每年从北京或者各地专升本和参加自考的,那就真是千军万马挤那一条小窄道，独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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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班主任多么辛苦，鼻子上都长个大痘，说完一篇话猛灌一大口茶水都难以平复心情。

    孟建民说：“这么困难我们可能没考虑到，但我们家老大的意愿他对我表达过很多次，您也知道他在北京上了十年学，爷爷奶奶都在那里——他就是想考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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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心里对他儿子，其实比小北的班主任更有信心。他内心里埋藏压抑了二十年没有实现的人生转折，他嘴上从未说出口，这全副身心一片希冀就托付在老大身上。每每想起来，就像要从咳喘透水的胸腔里挖出一团痴心血肉一般，双手捧着想要把孟小北送回北京，奔向光明前途。

    班主任拍着大腿，摆摆手：“想考回北京的孩子，多了去了！当年我也想考北京的师范，差三分我就没有考上，只能分到咱们西安本地学校，结果我一辈子也只能留在西安，可我还算咱们三中老师里学历高的。班里有希望考北京的尖子生，我们绝对是鼓励！但我帮小北算了算分，他文化课分不够啊。想考央美，他专业考试至少要考到咱们全陕西省前两名，考不到第一，他就得考个第二名才有希望！北京的文化部下属的重点大学，绘画系专业，统共在全省招几名学生？西北省份的名额比别人还要更少，咱们学生打高考战的素质，无论如何拼不过山东四川湖北那几个高考大省，竞争就是这样残酷啊！”

2 K4 ~7 L2 h5 D" ?1 a5 s8 l    说完孟小北的问题，班主任苦口婆心，开始念叨孟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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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你们家老二，他在小北隔壁班。他班上的班主任，这几天病了发着烧打着点滴还坚持来学校上课，所以我来替他谈一下这个孟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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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1 V5 x5 ~, {" G6 J) ^6 I7 q    孟建民眉头拧起来：“孟小京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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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j$ E+ ]/ w8 ^5 r    老师说着说着都乐了，眼底动情：“孟师傅，您两个大儿子，确实是我们学校特殊人才，极特殊的一对人才，我们老师都很欣赏的学生，出类拔萃，人中龙凤。”

    孟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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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4 c/ k& g! ^3 d, V! D  e* `: \    老师道：“孟小京的志愿草表，第一志愿他填的是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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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戏你们家长都了解的吧？就是电影《红高粱》里面，巩俐，姜文……对，还有演末代皇帝那个陈道明！”

) J2 t2 j/ ~2 Q! ?' e2 q: |4 r    ……

    老师找孟建民谈话，孟建民又打电话和北京亲戚谈。孟小北的志愿就是全家人的大事，三姑六姨四处帮忙打听报考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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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CALL机响了。少棠：【晚九点，传达室等我电话。】

    少棠约好时间，也是有备而来找孟小北谈话。少棠说，美院情况我帮你打听过，全部材料我打包已经给你寄去。

% T& m2 J0 K& s    孟小北说，谢谢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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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紧接着说：“学校确实是全国最好，但是每年上千人报名，绘画专业录取不超过五十名，设计系人数更少，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你知道吗？”

4 r8 T; ?9 R: C, S! j+ S    孟小北说：“名额就是给我准备的，我就是那百分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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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 R5 ^& i" q' M0 g. q* L0 N1 g  G    少棠考虑周全而艰难：“小北，你的老师意见我也仔细考虑过，你老师有道理。来北京考试和你省内艺考时间冲突了，你现在只能压一个志愿，你报考西安美院把握更大，咱们当真没有必要冒险。西美也是排名很好的学校，教授给你上过课，都已经认识你欣赏你，你只要报第一志愿，确定要录取你，给你留了一个名额……你轻易放弃西安的机会，不值得。”

    孟小北说：“我就没有考虑报西安的学校，我所有志愿都填北京。”

2 h0 A/ n/ u/ B% ^    少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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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v" {, Q2 |5 P    孟小北：“你说呢。”

, P3 l" d5 Z1 I# h; O6 T    少棠在电话里都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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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i& I; ^" L( |, V    话筒里能听出少棠站在桌前走来走去抻拉电话线，发出刺痛神经的电流音。

    少棠说：“孟小北，我知道你小子琢磨什么，你听老子跟你说，西安本地学校你不能不报。我相信你有本事，但第一志愿全凭运气，本省是给你托底！”

    孟小北也急：“如果报了西安学校，万一第一志愿没有考上，我怎么办？……我就只能在西安这个窝里再蹲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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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D( r/ \8 a$ J. U- v    少棠说：“北京大本专业一般都不愿收第二第三志愿外地考生，北京所有高校报考人数都是千军万马，老子没考过大学都知道这个事实！你到时三个志愿都瞎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 }# P; e) ]+ Z- Q* y) A1 T    孟小北说：“我第二第三志愿报的大专，北京工业大和工艺美院都有专科的绘画系，这两个足够保底。”

: W, l/ Q/ y, G    少棠愣住：“……你报的大专？”

    孟小北特别淡定：“干爹，我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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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能在北京念个大专，央美每年有专升本名额，我一样可以继续考。”

    “如果大专分数线我都考不到，我一样还是去北京！我还可以参加成人自考，直到有一天我考上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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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_! l/ A* Y% g    少棠半晌没说出话，心口狠狠戳了一下，可能自己这辈子人生还是太顺利，而这世上总有人活得更艰难。每一步磕磕绊绊，向上迂回着攀爬、挣扎，向着狭窄天井上方一线的光明进发。而少棠仿佛就站在井口上，遥遥地看着孟小北，想伸出手拉一把，指尖却够不到，使不上力。

5 U9 W8 K! S2 }" V) k    电话线攥在手心里，快要捏断。

    少棠突然发火：“你明明能上本科你报个大专孟小北你脑子糊涂了么！……你就再蹲四年，有什么的？大不了老子以后想办法调到你那里，你别这么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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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我没胡闹……我就是不想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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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1 d3 r9 g. o' d9 x    少棠：“西安没有不好。”

! e8 }8 J& q( G- t: T: Q5 D    孟小北：“西安是没有不好，但是西安没你，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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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o( I8 c+ \; D% [' K, l4 M    “没有你的地方就不是我的家。是我的家么？”

    两人在电话两头陷入沉默，脑子里都已跳跃式地想到三年五年，十年开外，眼前巨浪滔天，路的尽头有发光的宝藏，那是半生想要追求的平淡与美好。然而眼前仿佛横亘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山间充斥迷雾，看不清对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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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小北，我随时打个报告转业，或者可以调去总参，工作地点就自由很多，大不了再等三五年，老子不怕等，我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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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f0 ^) P1 ]' v' c    孟小北毫不客气地驳回：“我怕等！再等四年，等我在西安念完四年大学，少棠你多大岁数？你都三十六了！！到那时候你就人老珠黄了，你还想跟我好？……咱俩还混什么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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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愣住：“……”

7 Z/ D! M7 D9 k) m3 y* ~! r1 A, x& k    孟小北很厉害地说：“你要把我也拖到人老珠黄么？……我不愿意。”

    “我心里有数，你别管我的事。”

. \7 r6 W: b$ n, @3 Z5 F" k% p    “少棠，我也不用你因为我退伍专业。你等我吧，我一定考回北京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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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R8 [% }5 ^- H" o& F    孟小北是很犟的。他认准的人和认准的事，么的商量。那时的口气，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十八岁少年壮士断腕易水萧萧的绝决与悲壮。那感觉就好像倘若考不出来，这辈子永远不谈“团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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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天临近年关，厂里宿舍大院内人来人往、走亲串巷，唯独孟建民家中冷清。

    两个儿子快过年忙得几乎不着家。儿子大了，都有野心，主意也大，父母根本插不上手管不住。孟建民马宝纯两口子在家对坐，清闲得都有些无所适从——俩儿子这是都要发疯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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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r5 t3 W, Y    先说孟小京，那时仍整天蹲在西安话剧团剧场的后台，“蹲点”，等活儿。

6 L! |  r$ `# M/ j; C    他不是话剧院正式职工，完全就是个跑活儿的。没有工资津贴，五块钱搭一个盒饭也并非每天都能挣到。导演点名要看他运气，还要等待话剧排演的档期。

    他经聂卉介绍，也去过电视台，在歌舞节目里组团伴舞，或者在综艺栏目里给节目组请来的电视明星做“托儿”。有一回，台里重金请到当时特别火的西游记剧组，唐僧师徒四人带妆上台！孟小京化了个京剧童生脸，穿肉色紧身衣赤着两脚，背个彩纸装饰的呼啦圈当做乾坤圈，就只差踩个滑轮。他站在师徒四朵耀眼的大红花后面，满脸洋溢热情的傻笑，跟随前排摆pose，扮那个“哪吒”……像马戏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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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领一天五块钱和一个盒饭。

5 J2 g) i# J0 ?. b! l    电视节目末尾处，演职员名单上，他的名字一般会在【群众演员】或【其他协助人员】几十人大名单里，一闪而过。观众这时间段早就换台了，没人有闲工夫看那个“垃圾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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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Y2 h0 A% J: N% f    ……

    聂卉拎着小包过来，径直跑到剧场后台，踩着一地宣传海报和彩纸，找孟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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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姑娘，主动做到这份上，真是有心人。聂卉穿的超短羊毛裙，配连裤袜和靴子，用手兜住短裙怕走光了，亲昵地蹲到布景板跟前，和孟小京亲昵蹲在一起。聂卉小声道：“孟小京，你这人就是这么倔，弄得我昨天又打电话，帮你说了好多话，给你收拾擦屁股！导演说让你春节上台里的节目，这么重要事你为什么推了？你说你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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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E; ~: y* E" H    孟小京说，我确实没时间，我马上要准备春节以后上北京艺考，所以这个月不上节目了，怕给人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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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r/ x5 _& o7 T    聂卉一听“北京”二字就怨望，小嘴一嘟，闷闷不乐：“孟小京，你还不如报咱们西安舞蹈艺校，或者西安广播音乐学院也成！出来也能进电视台里工作，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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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h! i9 y7 t( f9 @# o" i    孟小京说：“我不愿意给人当伴舞伴唱，领舞领唱我没有那个水平，我毕竟缺乏专业基础。”

1 u9 E: @" O, c. g    聂卉心焦地说：“谁需要你唱跳多么出色啊！那就是个学历，有艺校本科学历，将来我们台里就能正式聘用你，做节目策划编导，你就不再是个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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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w& v5 f$ U, v    孟小京：“……聂卉咱能不谈这事么？……我能不去你爸爸的电视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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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 P! ^7 I6 U1 v    聂卉：“……孟小京你什么意思啊？我一心一意想帮你，我和我爸还有错了？”

( J* u: m! j2 x# D( J: G$ P1 |* e    孟小京躲开旁人闲碎八卦的视线，走到角落里：“没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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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忽地站起来，茫然追问：“那你到底想要报哪个学校？你就非要考到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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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0 U% H  U! F    孟小京别过脸：“……嗯。”

% M1 H7 ]8 f/ o9 c# g- o    聂卉脸色更加显白，脸颊爆出一串红血丝：“你去北京，那我呢？我总分不够我一定考不到北京的大学，咱两个不就分开了？而且我本来就没有计划毕业后去北京发展，我们留在家门口多好呢，我爸我妈都在这里，咱俩难道跑到北京，去当‘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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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跟女孩商量：“不然，你跟我一道考戏剧学院，文化课上三百分就够，你条件比我好，家里路子又硬……你考上比我希望大。”

    聂卉眼皮一翻，流露淡淡的愠怒：“我才不要考戏剧学院。演艺圈里面太乱，什么样女的才进去当演员让人糟蹋、给一群老男人取乐？你想让我当演员？我绝对不会踏进这行，我也不想让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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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条件愈是优越的孔雀男孔雀女，在本地家大业大，有父母罩着有雄厚靠山，不会愿意轻易舍弃本地人脉圈子，更不会乐意跳进娱乐圈，这口活/色/生/香的大染缸。

    做个二三流的小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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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k2 Q* w) K2 A    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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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b" B* h# U1 X3 Q9 v! m    太低贱了！那都是小地方县城农村出来的，除了自身一副好本钱再没有其他家庭背景和路数，一路北上到大城市，从人群最底层白手起家挣扎着打拼寻找一切机遇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渴望成名的一群人。地方上但凡有家世背景的官二代土豪，谁那样稀罕“北京”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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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6 K+ L+ d, H: g    “孟小京，也就是你稀罕。”

7 _) q/ l3 s% ?! i+ M- D' g    “只有你和你哥孟小北两个，非要把自己弄到北京去，我就无法理解你们两个！”

    聂卉特别委屈：“咱俩两地，感情就淡了。我肯定不会去北京发展，你早知道。”

    孟小京沉默。

- p; |3 z* F+ n0 I8 b    聂卉眼眶慢慢红了：“你如果真考上北电中戏，那种学校，漂亮女生叽叽喳喳比天上麻雀还多呢，又风流，又脸皮厚，到时把你一围，你就被一群女生淹掉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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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c: c- f  a3 V9 g    孟小京：“……我没想跟你分。”

. [0 {: D# o) c% V8 V    两人那时真的挺喜欢对方。然而年轻的爱情经不起风浪，人生岔路口上因为各奔前程劳燕分飞的情侣，这世上见得太多。

    聂卉喊了一句，“孟小京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认真跟我交朋友你就是耍我玩儿呢！！！”

6 L9 d, R) S3 v6 |& h    聂卉红着眼睛走了，下楼梯高跟鞋踩歪在楼梯上，差点儿崴脚，眼泪就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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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w" s- P3 o4 e; Z    孟小京也没追出去，冷风中目送聂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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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左手手腕在灯下闪烁紫水晶的光泽。那是上回两人去大雁塔游玩，聂卉买了一串彩绳，把自己的水晶项链拆了，给孟小京编了个手链。

! e4 `" f) W% U4 @0 V" w- v    孟小京坐在后台钢筋架子上，面无表情抽烟，将烟灰磕洒一地。一张俊脸，侧面如雕塑般冷峻。他这么些年目标明确，他恐怕也不会为一个女孩放弃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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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Y0 q( o* P3 A" `8 r    ……

, Y9 ?- m" H. f% J, V2 K8 ^    孟小京中午不好意思在剧团蹭盒饭，就跑到大院门外的小饭馆，摘下沾满黑渍和颜料的手套，买两套肉夹馍，再要一碗羊汤。

# K' E, \& c- q2 w    喝下羊汤暖暖身子，再跑回去继续蹲点儿。轮到导演喊龙套跑位，对戏了，他赶紧摘了纸帽子丢掉手套围裙，上场去演他那一段前后总长还不到一分半钟的戏份。统共三句台词，烂熟于心……

+ w6 T# j; l4 S+ f" _; H    孟小京心里压抑埋藏许多年的一句台词，从来没有机会念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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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9 x6 G) \, m# }" ?# }    以孟小京这样心性志气的人，生就一副天生丽质出挑的好相貌，明星脸，扮谁像谁。他会甘心傻乎乎地站在别人身后当“人肉布景板”、一辈子为别人做绿叶？

- q( r: k$ t3 |' @- V    他就想求得一个机会。他想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他觉着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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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孟小京戴一副工人戴的白线手套，手套衬衫上沾满油泥，帮剧院舞美工作人员画背景板，伏在墙角用大刷子涂颜料。他有时就用报纸叠个小纸帽子，扣在头顶，斜斜的发帘一搭，双眼更显俊秀，样子还挺可爱。即便蹲在灯光昏暗的后台角落，没有任何包装，一身最朴实真实的打扮，他也是个相貌打眼的男孩……他在剧场跑前跑后，卖力找活儿，哪缺人他就去填哪，和每个从他眼前路过的人搭讪攀谈，整个话剧团上至领导下到小工，总之都认识孟小京这一号。

, b) [7 Z) [. O# w3 b5 ~) o. f    剧团里也有几个万年出不了头的女配中年大婶，私下议论，孟小京那孩子傍上饭碗了，那女孩姓聂！姓聂的有几家？不就是电视台那个谁他们家啊！……

    门口传来一阵家乡话的热闹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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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话剧团里，有一位姓周的老牌演员，地道西北汉子，身材健美魁梧，穿对襟大褂，舞台上操一口纯正的陕西土话，为人也很豪爽，团里人称大周。这人在北京西安之间跑江湖多年，上过央视的电视剧，也算小有名气的陕西籍演员。孟小京热络地喊对方大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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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一见孟小京就说：“嗳呀小帅哥，咋是你啊？饿记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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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5 F& }; @! R; n    孟小京赶忙站起身，丢掉脏手套，笑道：“大周叔，去年您买那台电扇还好用么？要是不好用我们店里给您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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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叔大笑着拍他后肩膀：“好使，一直在家里使着呢。后来咱们团里又有两个人，去你那间店买过电扇和录音机，你都不知道吧，那是饿给你介绍的、饿帮你拉的客户！”

    孟小京笑得很俊，嘴也甜：“谢谢大周叔您照顾我生意么！也是因为您当时一句话鼓励我，说我能干这行，所以我就来这儿找您！您一句话帮我打开一盏指路明灯，没有您，我今天绝不会出现这里。”

7 ?  Y  T/ E4 o6 j. p& e2 n5 K    周叔说，那我找领导说说，招你来咱们团里当演员？你就不要跑龙套了，演个男二男三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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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抿嘴听着，当时就坦白，我想考大学，我想去大城市，我想……考到北京或者上海去。

, w# A. q1 w6 H. A/ r7 ^$ k    “叔明白你意思。”周叔点头，伸出个大拇指：“你小子有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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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i4 f3 Y/ V% y    “你要是想往北京考，就是中戏北电，上海还有上戏，这三所是最好的。三所每年都在北京有艺考特招，你让你学校里给你开证明信，然后打电话过去提前报名，千万不要错过每年的特招考试！你没有念过艺校，你小子还是要提前准备，叔回头帮你讲讲艺考基本功都要考什么……朗诵小品声乐台词形体舞蹈，这些就是必考科目，老子一样一样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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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D8 M6 R    孟小京说：“您就是我恩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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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M8 }  U* x    “我一定考出去。”

) O1 n# {6 p' Y    孟小京一句“恩师”都喊出了口，大周能不帮他使力？

    后来几天大周去成都演出，走穴挣钱，这时偏巧老丈人病了，住院做个小手术他不能陪！媳妇不乐意跟他打架，然而走穴签了合同，不去要赔违约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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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一听说，立马赶到医院，床前床后替他“师傅”尽了一场孝。他去给大周的老丈人陪床，连陪两个晚上！听说他师傅老丈人爱听戏，还特意带一台小录音机，在病房里陪老爷子听戏、唱戏，整个科室的大夫护士都认识他了。

7 D0 R3 f3 w% H8 r6 q8 V' E    孟小京这事做得非常地道。

    圈子里最讲究上下尊卑、忠孝义气、人脉，各地演艺圈也都有自己的“山头”，前辈老人儿。一个自身不具备家世靠山的晚辈后生，想要出头都得有师傅帮带，领进山门，不然圈里根本不带你玩儿。大周亦是个脾气爽快的汉子，真肯出力栽培孩子，给北京学院的熟人打过很多电话。后来又将孟小京叫到家里，一对一辅导，手把手教他怎么演小品，在舞台上如何念白，进行肢体表演，如何在情绪上爆发，打动观众和严苛的考官。

3 A/ d8 E8 y4 \  d* _' y- k    ……

% e9 d# Q8 m4 h    他们三中学校里，高三生寒假补习班一直持续到春节前夕才放假。期间，只有孟小北孟小京这哥俩全程缺席，文化课几乎就放弃了。两棵“校草”是全校闻名的风云人物，校内人称“艺考双煞”。

    孟小北报了央美，二三志愿是北京某两所大学的艺术类专科。

8 U: C0 |2 k  e' I  h' x    孟小京报了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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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考上这两所学校，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两所学校都是国家政策允许的校内自主招生，录取人数平均摊到各个省份，就是那一个半个名额。也就是说，他俩专业考试基本就要考到全省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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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 K/ T+ ^3 @* h0 b 第66章 流浪的足迹

    第六十六章流浪的足迹

    大周出差拍戏间歇,在西安停留的日子,孟小京就到对方家里学表演，平时晚上在家练功。

    孟小京从话剧团借来几套演出服，一个人关在小屋里，对着镜子念念有词，琢磨台词和表演,快要走火入魔。还借了一双男式芭蕾鞋，平时穿一套黑色紧身裤，把一只脚翘他们家客厅饭桌旁那一排暖气扇片上，抻腿,练柔韧性和肢体协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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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背画夹子回来,一进家门客厅,乐得向后撅过去：“嗳妈，孟小京，你穿的是女人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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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P8 W5 k0 P3 R    孟小京一条腿挂在暖气管子上呢，架式很认真，回头瞅他一眼：“怎么女人了？我们演员上形体课就穿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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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u! e8 b% m8 [8 F$ M! l1 W    孟小北哼道：“还演员呢……你们艺校的男生，本来就一群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妖精！奶油小生唐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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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r: Z7 r& ?# i  `" K    孟小京上身白色T恤，下SHEN是一条黑色针织健美裤，裤腿最下面做成环状兜起来踩在脚底，当年流行的款式，俗称“踏脚裤”！孟小北莫名多瞅了他弟几眼。紧身裤衬托腿部修长，显出线条美感，然而也暴露显型，孟小京XIA体隐SI处凸出来明显的柱体形状。

    孟小北耸肩一乐，用流里流气的口吻说：“孟小京，你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鸟还挺大，这一点你不像娘们儿。”

$ d3 u/ T9 t7 F/ V    孟小京顺着他视线低头，迅速捂住：“你耍流氓呢？！”

    孟小北绕开半圈：“你的屁股从后面看也不小么，你在男人里绝对算屁股比较丰满肉实的！”

4 b4 h) t7 A9 v& o: d1 @    孟小京斜眼看他，气得：“你看够没有？看你家的去，你看我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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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邪邪地一乐，逗他弟：“明明是你们搞表演的，故意穿得这么流氓，身体露成那样儿，你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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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6 m/ Y/ e* N& \4 F; R5 [    没过几天，孟小北再从美院上课回来，就看见聂卉又来了。聂卉乖巧地坐在他们家沙发上，嗑瓜子，陪马宝纯谝呢。

' Z  k3 p& f3 A" o% Q    那一对小情侣闹别扭没几天，聂卉忍不住主动跑回来。她真心喜欢孟小京，而且来孟家登堂入室她熟门熟路，事先不用打招呼，直来直往，没觉着害臊不好意思。

    人家女娃非就愿意来，来了当妈的就招呼着。马宝纯客气笑道：“吃水果吃水果哈！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恐怕你也都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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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7 V/ i* B  {) S0 B    聂卉笑得挺甜，平时也不摆富家千金的臭架子：“阿姨您真好！我最爱吃这个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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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说：“妈您就给她，您给什么她肯定说她爱吃什么。平常在她自己家都不吃，嘴刁，她正减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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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H2 G8 J    聂卉嗔道：“讨厌么你孟小京！说我什么啦！！”

8 [. R; T+ s4 d$ n8 D% s; C    孟建民在屋里也批评道：“孟小京你别不给人面子啊。”

: {6 U( s; _; S2 |! A    孟小北进屋，吊儿郎当趿拉着鞋，头发帘帅帅地一披散，一把抓走两个大桃子：“都不吃哈？你们不吃老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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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笑道：“孟小北，过来给我画一张写真！”

    孟小北：“小姐，您自己去照相馆里拍写真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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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说：“我给你当免费模特，我长得多好看么！别人请我，我还不稀罕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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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眯眼一笑，转脸问候他弟弟：“孟小京，那我给弟妹画一张素描写真正面半胸像——穿衣服的！你没意见吧，那我就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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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s* v; }+ X; s/ L  I' m    孟小京拿眼瞪孟小北。马宝纯皱眉：“没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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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抿起樱桃小口乐了，吃桃子，可没有反驳“弟妹”二字，也不羞臊：至少孟小北是站她这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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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一家四口饭桌上还带一个聂卉。

    孟小北嘲笑：“聂卉你是唯一一个赞我妈做饭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你是真心赞么？你说这话没觉着脸红？你没看我们一家子脸都红了吗！！”

/ G/ }7 J! a3 @. m, u) c    饭桌上大家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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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9 X3 P3 g) z3 W    聂卉吃着一大碗臊子面，大眼睛扑闪扑闪，用力点头：“真的比我妈做得好吃！你们还没吃过我妈妈做的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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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C- a; e* \6 Z- _    饭后孟小北把小屋占用，灯下画画。

: z" z! e; D3 ~' Z    孟小京没地方排练，心里不太爽，于是只能挤占他爹妈那间屋。结果就是孟建民马宝纯两口子，在饭桌旁对坐，大眼瞪小眼，守着两个儿子各自用功玩儿命。聂卉与孟小京在大屋关上房门，排练参加艺考的朗诵和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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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就听见孟小京偶尔念错台词，懊丧地一摔台词本，走来走去，聂卉安慰这人。两人为设计某一场哭戏的场景动作，陷入激烈争论。孟小京对着大衣柜镜子哭了好几回合，都无法令自己满意。可能是太过入戏，陷入悲怆压抑的情绪，隔门都能听到孟小京气息哽咽，胸口抽动着，用嘶哑的声音倾诉胸中烦闷，也分不清是戏里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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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屋，孟小京一看满地沾染墨水颜料的卫生纸，顿时拉下脸，面露厌烦。

- S5 `; E: L2 O/ l+ Z, B+ `9 V# M    一团一团卫生纸，遍地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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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攒多日的小矛盾，在这一天点燃了导火索。

% w: g* N  R* e! }2 p6 ^( R    哥俩同屋最大龃龉，在于卫生习惯以及作息时间。孟小北是夜猫子，擅长点灯熬油夜战，深夜开始狂冒灵感，设计分镜剧本的状态最好；而孟小京早睡早起，清早晨跑练功，开嗓子练声，背诵小品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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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0 f+ ], ~+ y6 w! l. V    孟小京说，“孟小北你过日子能过得利索点儿么？！”

    孟小北埋头伏案：“忙着呢。”

    “我不忙？”孟小京说，“你满地纸满墙都是墨水，你扫一扫行么？我这么多年自己住都没这么脏乱过，你来了你就是这屋大爷。”

    孟小北早上经常被孟小京吊嗓子吊醒，也憋一肚子怨念：“老子没在你床头墙上和床单上泼墨就不错了！别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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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拿起笤帚把垃圾全部扫出房间，孟小北说你把我的草稿都扫走了！孟小京说我怎么知道你哪张是好的哪张是废纸，我看着都像废纸。

    孟小北烦躁得一摔钢笔……一杆上好的铱金笔笔尖直接摔劈了。孟小北怒道，操，跟个唧唧歪歪小娘们儿住一屋真他妈烦！老子搬走搬走，给您未来的大明星腾地方，还没考上中戏呢您比姜文还大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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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说，以后谁能跟你这种邋里邋遢的人过日子，谁受得了你这大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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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俩因为鸡毛蒜皮吵架，都是压力太大闹的，看到对方那张脸就莫名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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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h! D+ C8 j, t( D8 ?    艺考的艰辛，高考的繁重课业，想要在千军万马之中挤进北京城的强烈志向，就是一重一重压力压在头顶、肩膀上。普通考生这年只需要备战课堂，心无旁骛，然而对于孟小北和孟小京，前路的各种不确定性，汇聚成这一年最刻骨的心理和身体上双重煎熬。疲惫，熬夜，循环，睡不安寝。如果艺考不幸失利，全部希望最后只压在高考上，就凭孟小北那三四百分的文化课成绩，怎么可能考回北京？有何脸面去见小爹？

    其他家庭的孩子，每天在学校和同班同学竞争，回到家就扑倒进温暖的港湾、享受大后方父母的后勤照顾。孟小北这哥俩恰恰相反。在学校里，没人有实力在艺考这条道路上与他二人竞争，他俩是在与全省、全国提前招考的艺术类学生，艰难竞争那尚不足5%的录取率。最真实的心理层面的压力，其实就在家里。兄弟一窝，俩人互相较劲，谁都不愿意再一次被命运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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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T1 x/ `& ], |3 J    谁也不想混成第二个“孟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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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r$ \& n; M/ g& ?. T4 ^    孟小京如今也不必再怨念，当年孟小北在一个双胞家庭里夺走了原本可以属于他的机会。两人仿佛重新回到出生的原点，大山沟里，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各凭本事！

    聂卉几乎天天来他们家，白天吵完去北京还是留西安，晚上又跑来帮孟小京准备考试。

+ Q2 r0 h& ]( ^# m4 K    隔天晚上，孟小北在屋里听见他爸与孟小京谈话，关于女朋友的事。

( \. A+ \5 r% h5 u! d# K" W    孟建民因病很少回西沟厂里，这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家休养，平时就上半身“立”在床上靠着看书，不多说废话，其实心里明镜似的，俩儿子有风吹草动当爹的都瞧在眼里。孟建民从不过问老大与男女生私下交往，但对老二态度大不一样。孟小京是他一手拉扯带大的最亲的儿子，不能眼看着把路走偏。

: o: L' n0 ?4 a! ]: l. \    孟建民说：“孟小京，你高三谈恋爱你爸都不管，我没有那么古板，可是我就有一点实在对你不放心，我必须对我儿子负责，问清楚——你是真心实意跟人家聂卉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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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c1 x9 J- F( X! r+ \    “你爸我不是那种妄自菲薄或者思想不开明的，但是……咱们两家互相之间，差距多么大，孟小京你十八岁了，你懂这世俗的道理。”

2 y- z( A3 J7 E' r4 D    孟小京眉头微蹙，闷闷地，眼神一闪：“您就是说我跟她门不当户不对么。”

    马宝纯问：“聂卉她母亲到底做什么的？”

$ z: E6 l1 K9 C. M7 l: Q& J( O- v    孟小京说：“……省里某个部的头吧。”

; ~) U& u  v. B; w$ w: U7 I    马宝纯都惊愕了：“……真不是你爹妈土老帽，不开明，这太不靠谱了！根本就是俩孩子瞎胡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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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聂卉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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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Q6 t, d, I    孟建民严肃道：“没有不好，以你爸眼光，我觉得聂卉这女孩真不错！长得好看，性格大大方方不扭捏，完全没有有钱暴发户趾高气扬的样子，愿意上咱家来，对我和你妈妈礼貌客气，每次来咱家还提着水果营养品绝对不空手……这闺女真挺好！”

    “我恰恰觉着，人家条件这么好一个闺女，别被耽误，你别乱来。孟小京，你和聂卉交往，是你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看中对方别的，其他那些个条件？”

7 g" D8 c5 @( `$ b+ n    一句话戳到孟小京最痛一点。

$ g, w0 L! a, r, P" x/ U    为什么要和聂卉交往？喜欢吗？爱吗？有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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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何止翻来覆去想过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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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L+ J2 T8 n6 F2 B" U    孟小京垂眼沉默很久：“我怎么就不行？孟小北他不也找了个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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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v+ s: x) d, p: X# T, r    孟建民：“你说什么？”

1 s: G3 b8 ~  o    孟小北听着呢，在这屋搁下笔，猛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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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4 ~+ d/ m: I2 O! d    孟小北直奔大屋。他手里要是有块板砖，就想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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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在屋里说，孟小北那不一样，少棠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是孟小北小时候认了一个干爹，那是爹！而且两家患难之交，这些年经历过多少风雨，互相也知根知底。而你这是，想要考到中戏考前几个月认识一个家里有背景的女孩，你这是个恋爱对象！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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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Z: ?' l    孟小北在门口说一句：“爸，别扯上我和我干爹，关少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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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U4 a4 Z( c8 F& x9 o# j    孟小京抬眼盯着一屋亲人，双眼线条分明深刻，眼底突然浮出一层孟小北从未见过的神情。孟小京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孟小北那个爹叫做‘患难之交’，我这个就叫‘攀龙附凤’？……我这样就拜金了？我吃上软饭了？……你们对待我公平吗！”

    孟建民语重心长道：“没有要干涉你。你爸只是希望，你交往的对象，是你真心喜欢的女孩，两家门户相当，将来能在一起经得住风雨，患难相持，就像我和你妈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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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9 U% U- \2 c% g/ w6 q    孟建民亲近这个儿子，在乎这个儿子，才会说话直白。他怕孟小京走火入魔，一时冲动想走“捷径”而走上歧路，一辈子的清白！

    孟小北嬉皮笑脸打个圆场：“爸，我看孟小京和聂卉挺配，您何必反对？要举手表决吗？那我投他们俩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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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着！”孟小京面色发冷，自嘲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好处。”

% M! e% [, X! G2 p' e# [    “我和聂卉至少有感情，我挺喜欢她的。爸当初你让孟小北认了一个高干干爹，是做什么，难不成你和贺少棠有真感情吗？您是为了什么？您不就是为了攀个北京的干部子弟给孟小北铺一条金光大道通天坦途么！您怎么帮孟小北，那是你们的事，我没有一句话说，我这些年提过这事吗？！……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我没有靠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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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7 l& V$ Q. R& l* f/ _6 C    孟小京眼眶通红。

    孟小北愣了一下，随即纠正道：“孟小京，我自己路也是自己走，我没有依赖谁，我也没吃我干爹的软饭。我将来去到哪里，也是凭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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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身回屋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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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5 V& g: i# e! j2 q    冬天，后来这半个寒假，孟小北就窝在西安美院，没再回家住。

    他求美院师兄借他一张床位，他干脆就住进人家宿舍，白天晚上连轴上课，上艺考辅导班，准备若干科目的参考作品，不想回家。

    美院男生宿舍楼当时还是几栋旧楼，冬天曾经有一段时间，竟然给留守的学生断了暖气。管道故障不热，假期也无人维修，校园一片荒凉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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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J  w/ T& c' Z* ]9 R    那年冬，西安最冷的一个晚上，内蒙冷空气来袭大风降温，温度骤降到零下十几度。

    晚上实在冷得不行，孟小北跑出去在校门口买了两个胶皮暖水袋。校外小店有卖泡馍和胡辣汤，他用保温杯打一壶热热的羊汤端回宿舍。喝了羊汤，连油花都用舌头舔干净，身上血管终于畅流了！热水袋里灌上开水，塞自己被窝筒里，左拥右抱，搂着两个暖水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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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G0 S. d5 m1 p/ K    床角堆着他练笔的作品，素描的一摞，水彩的一摞，钢笔一摞，速写一摞，建筑设计图纸一堆。

    宿舍内彻夜亮着小灯，睡在下铺的一同备考奋战的弟兄，熬夜窝在床里背美术史论。

" o& g, g, f0 w( p    孟小北怀抱热水袋，仰面躺在被窝里，哼道：“嗯……嗯……老子快要冻成一具海盗半胸石膏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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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铺的弟兄乐道，“呵呵，孟小北你这么帅，你就算冻成一尊石膏像，怎么也得是朱利诺美第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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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别臭美了。”对过床上铺，那哥们儿在被窝里牙齿打战，“咱屋里六个，明明就是一屋加莱义民，过完年就准备英勇地就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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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1 G9 t- A; Z3 P/ g+ m9 r    宿舍里六人大笑，床板窣窣抖动，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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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0 L8 h' S, g    窗玻璃蒙着雾气，黑暗中，对面那栋宿舍楼闪烁一片莹莹的灯火，灯影和人心在寒冬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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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r% j" K3 k# k    白天，一间不大的教室里，站着、坐着，挤六十多名学生，全省艺考生都涌到西美上课。

( D! F1 M1 B4 N( b+ Y' C    孟小北半边身子靠墙，侧身坐一只高凳上，眼前是画架、纸张，冻红的手指缝里填满颜料色块。他把一只打了开水的塑料壶揣在自己衣服里，这样暖和一些。两小时的静物水彩写生，画到最后他眼前就不停晃动一坨各种颜色的苹果和香蕉。苹果是紫的，香蕉是绿的，他自己就是被子弹削掉一只耳朵的梵高，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俯视凡间。

    有考生扛不住备战压力，对教授哭鼻子，把画了一半的水彩从画架上扯下来撕了，擤成鼻涕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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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f2 ?0 K9 F7 e- I0 D* C" D    水房里，有人披着床单洗衣服，有人哭，有人发呆。搞艺术的都是一群疯子，艺术还没搞成呢，就已经快要集体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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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1 v4 y% b, p. f% O    教课的教授，私下再次找孟小北谈话，你真的不准备报西美？咱们学院，近两年学生质量一般，不甚满意，我们老师很看好你，我们很想提前录取你。不过我们也都看出来，孟小北你不甘心潜在我们这片浅滩里，你一心想往更高处走。

    ……

午夜守候

少棠告诉小北说，二虎做了狗爸，相貌气质比去年看见时更加威武雄健。春妮儿头一窝下了四只小狼狗，这会已经怀上第二窝了。“虎妮配”整天在狗舍里恩爱，如胶似漆，就因为二虎，春妮儿恐怕只能提前退出现役。

    孟小北有一回在学校食堂吃饭，边吃边瞄食堂窗口里职工收看的电视。电视里说，北京隆福寺附近某市场内出租柜台突然发生火灾，有解放军战士不幸在救灾中牺牲。冬天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到附近成片的私营摊位，火烧连营之势，画面里黑烟浓密，火光冲天。

: M3 |3 H( Y% G, X% \% @    孟小北撂下饭盆，跑出去打电话，呼少棠。他也不知电视里那支救灾部队的具体番号，衣着装备看起来很像。

9 p: }! d+ D. _: d/ t4 ^* `3 z% D    CALL机又呼不到人，急坏了。

2 Q& n: Z2 [3 k3 v+ c1 e& @    着急就胃疼了，他跑到水房，把吃进去的午饭都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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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终于联系上，少棠说，一开始没有上我们这支队伍去救灾，扑火的是小斌他们那支部队，确实牺牲一名战士。我们支队后来去增援，现场维持秩序，善后。

    孟小北问：“小斌叔叔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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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小斌当时带几个队员从侧翼攻坚，试图遏制火势。市场二层的铁架子整个烧软了、烧化了，屋顶坍塌，就砸在离小斌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小战士就没能跑出来。

    少棠声音平静，略带疲惫和火色硝烟：“我带了几个人进去，指挥吊车吊开铁架子，把那个战士抬出来。”

    ……

    大年三十这天的白天，备考班停课，本地和外地学生都出校门玩儿去了。钟楼广场上挂起火红的大灯笼，街上很多摊贩卖年画、剪纸和花炮。小店窗口，整整齐齐地铺开一摊柿子，红彤彤的大冻柿子，蒙着一层薄薄的、晶莹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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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背着画架，上了校门口一辆公共汽车，几分钱一张车票他从城南坐到大明宫，再从大明宫绕回小雁塔，漫无目的。

    窗外白雪覆盖一座古老的城市，片片低矮的楼房，其间点缀生灵，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从瞳膜上飞掠而过，留下匆匆的影子。孟小北感觉他自己就像这座城市里背包游走的流浪者，他的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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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y/ C6 @' x- M! m# V    他坐在公车最后一排座位上，铺开画架，看着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或站或坐的乘客，给自己掐表，画三十分钟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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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W! V( V! s' o    手指好像僵掉了，原先印刻在脑子里的人体结构、线条技巧、构图技法一瞬间变得生疏，手腕笨拙，大脑一片空白！

    坐前面的一个汉子，面无表情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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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抬头，下意识喊道，“你别走，我还没画完呢。”

    汉子瞪他一眼：“饿要下车了！”

- @" \9 W% Y, `! w- S    孟小北：“……”

9 v- X, k& V" P9 Y4 T/ g    坐到某站，上来俩西北大学的女生。二女一站一坐，在他斜前方，聊天声音欢快甜亮。

    女大学生说：“嗳同学，你画啥捏？”

, \' m' Q: W! T& p9 x) F' ~% O    孟小北说：“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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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挺高兴：“那你给我们俩画一张呗！”

5 _  w8 V9 d  X$ g2 Z8 k7 s5 D: F    俩人摆好姿势，冲他笑成两朵灿烂的大杜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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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也笑：“嗳妈，你俩别这么看着我，看车窗外，表情姿势自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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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 U0 H! C- |    那两个女生原本要在省府站下车，就为这多坐了三站地，陪孟小北画完一张画。

    孟小北揉着发帘说：“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俩过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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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笑吟吟地说：“没事儿，待会我俩再掉头坐回去呗！帅哥你画得真好，能送给我们么！”

- K) _! b: Q% H4 v2 C2 }4 J    孟小北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把画送了。

    他弯下腰，脸埋在画纸上，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少棠我爱你，我一定去北京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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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2 f; n" _# \    少棠在春节拜年电话里，对孟建民道，我劝不动咱家大宝贝儿，小北就算碰破头撞南墙，也一定要考北京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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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说：“我挺佩服我俩儿子，这心气和毅力。我当年，倘若有他俩这样坚定的当仁不让的目标毅力，无论如何也回北京了……我不如我儿子有本事。”

  c$ ]; d6 a& l" |3 M" Q    少棠说：“是你当初给你两个儿子起这名字，你俩儿子心里就是奔这两个字来的。倘若有一个考过来了，另一个没考上，考不上的那个能甘心？哪怕二战也要继续再考！”

, |2 h! M  f( r4 U    “我会看人。这俩孩子都不是一般人，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 \3 s- v0 J5 w7 g" d2 J( S% }4 [6 L    大年三十夜，孟小北在家属院楼下打电话，坐在传达室小岗亭里，仰望头顶湛蓝色深渊，繁星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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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在电话里声音慵懒：“少棠，我正在天上寻觅人马座，好像距离我的狮子座挺遥远的。”

/ ~3 L- ?+ D% z    少棠低声道：“别找了，人马座和狮子座夏天才看得清楚，冬天你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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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少棠：“……我专门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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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讥笑道：“嗳，爹，你多大了？你还看星座书！！”

    少棠：“……呵呵，想你就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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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 {' h7 R1 r    两人在电话里低声笑出来，互相有一句没一句地挤兑。

    孟小北说：“少棠，不好意思啊，我想哭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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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_$ L+ _. s+ [" Y, u    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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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你甭担心，我稍稍哭一下，你把听筒捂上，你别听，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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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没有捂上听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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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X! J0 B! W2 P( {0 A4 t: d& ?    孟小北在电话这头放声大哭，嗷嗷得，哭得双眼在夜风中通红，喉结抖动。眼前是十年间一幕幕完美动人的牵手的画面。一个人走在流浪的路上太孤单，偶尔脆弱，男人累了身边也想有个人陪。那一刻突然明白，有少棠的地方，永远才是他的故乡，心之所向。

$ }. i$ Q# |5 T  p# M    孟小北哭毕，用力抹掉眼泪，嘴角重新露出笑容，声音仍然是嚎啕完的沙哑：“哭完了！没事了没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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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m: V9 C( F7 r  _# g    少棠喉咙微哽，不动声色：“真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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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恢复开朗的性子，爽快道：“真没事，我是谁啊？我这样无坚不摧、战斗的种族！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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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V: I% _5 }5 E1 F; L  o/ f    “少棠，户口就是他妈的一张废纸。”

    “我凭自己本事，这个夏天我一定回去见你，不会让人瞧不起我。”

    孟小北挂了电话。

- m: p! E$ k5 d' i6 @( ^" M    他不知道少棠在电话的另一头流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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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F1 w5 x4 i8 L" s 第67章 进京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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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9 ~. E* M. A- l    第六十七章进京赶考

; V0 a4 f1 U% e7 V% j    春节过后不久,开学,孟小北向学校请了四天假,背着他的画架和书包,包里就是考试用的各种画笔工具,轻装简行。他就像古代那时进京赶考的举人一样，挥一挥手向家属大院大妈大婶父老乡亲道别，独自上京。

    孟小京的考期在小北之后，就相隔几天，也要来北京中戏面试，决定一生命运。

0 G+ @3 h1 J4 }" H+ u, P; }+ W    孟奶奶为宝贝孙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考前践行宴,有四喜大丸子和鲤鱼跳龙门。孟小北迈进奶奶家门，就是如鱼得水,风流潇洒，向每个进屋串门的邻居大婶站起来热情寒暄，就是这个家的小地主。他毕竟在这里生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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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L6 ]( P* h7 D2 K% `& W9 i    隔壁阿姨笑着说：“孟小北你可回来了，你奶奶整天跟我们唠叨你想得都不行了！……你奶奶看着你从小在家里满地跑，养你长大，孩子养大就飞走了，家里突然寂寞冷清下来，老人真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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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5 T0 O/ n5 z* k    孟小北动情地说：“我也想奶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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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d" U( ^    老太太哼道：“恁想俺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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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接话茬吼道：“饽饽，丝糕！……大肘子！……韭菜蛤蜊馅儿大饺子！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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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K# L$ K2 |    孟小北笑得无赖，在亲人面前也很单纯，就是个大孩子。

    孟奶奶揉着孟小北的头说：“考画画么，不紧张，啊！考剩么样奶奶都最爱你！”

7 a" W4 J6 A& J( G4 R8 Y    孟小北点头：“我知道。”

+ j9 L8 Z& w- h- }4 G. r    孟奶奶在饭桌上低声问：“景景也要考？……他要考戏剧学院？就是咱北京的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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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0 F9 S3 X8 I6 @+ z1 Y    孟小北提起他弟，也挺佩服这人的心气：“孟小京在我们西安话剧院跑了一年龙套了，他有舞台经验，拜了老师，他也准备好久，他那几个小品的台词，连我都会背了！”

    孟奶奶垂着眼没说话：“……哦。”

4 `4 ~6 G  r! a/ b2 g& m    老太太私下悄悄唠叨：“中戏？中戏那孩子能考得上？！俺就不信他真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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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姑劝道：“您放宽心，只要您的北北能考上就行了。”

! y. A4 _, H; T/ u. \: w9 \    老太太不赞同地说：“演艺圈，做演员，都是些什么人？这条路就不好，太虚荣，咱们是普通平常人家，不兴那些妖里妖气、歪门邪道，俺就看不上这样的，非要走这条路，劝也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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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就是这个心思，她的碑碑可不能比景景混得差了。老太太偏向疼爱大孙子的一颗老心，这么些年顽固不化、滴水穿石。人一旦存有偏心，思量两个孙子的态度想法，愈发就好像隔着两层不同的透镜；对小北身上的好处是无限扩大，对小京是怎么看都不能顺眼。老太太这时，尚不知孟小京结交了官二代富豪女友。

- @/ y3 l9 w. {7 m  j2 U    要说孟小京俊秀出众的外貌，往上追溯，恰恰就是遗传自他爷爷奶奶。孟家老爷子年轻时在青岛德占区纺织公司，穿西装皮鞋上班，是民国时期第一批“外企”职工，相当时髦潇洒，帅哥一枚。孟奶奶当年出嫁时，有照相馆婚纱照为证，是二八年华的山东美女，美丽泼辣，心灵手巧，还是个“绣女”。

    孟老太太不是普通家庭妇女。这些年在北京，一直接外贸订单的手工绣活。国棉二厂有一批旧式绣女，她们绣出来的东西全部是出口的，全手工，很受国外商家青睐。这艺术天分，让孟小北从小耳濡目染，也有遗传。

    孟奶奶如今年纪大了，眼睛不行，再也绣不动大图样，只能给各家闺女绣个枕套和电视机套！人老多情，心里就惦记大孙子能有出息，她却从未深刻意识到，家里和她老两口相貌最像的，是她不待见的二孙子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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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E3 q* s, d: o    这年，大姑家的女儿面临初三，二姑家儿子是要小升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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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姑说：“我那臭儿子，要是都像咱们家一枝花儿学习那么牛，我哪还用这么闹心？”

    “一枝花”，指的是孟家孙辈里唯一女孩，大姑家的闺女，从小是个学霸，戴六百多度眼镜，最擅长念书考试，初中一直是年级前三名，这是打算要从八十考到北京四中！

    大姑说：“你们家汪磊也可以了，男孩子么，不用太较劲学习，成绩高几分低几分的。你看咱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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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4 d+ n$ ~8 y0 n    二姑一撇嘴：“我们家汪磊他也不会画画啊！他会什么啊？……跟他爸一样一样的，就会吃！！！”

    二姑家住朝阳东城交界的地方。两口子琢磨嫌朝阳区家门口的学校弱，想把儿子弄到东城上初中。去东城就属于跨区借读，就要走后门，托关系，还要交赞助费。

    二姑说，“现在中学赞助费要多少钱你知道吗？……三百！”

    “前几年孟小北在北京上学，我记得，借读费不也就交五六十么？这才几年，已经涨到三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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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姑脑瓜清晰，口齿犀利：“你以为学校不改革开放？每个学校自己要价，它是重点中学，它想要你多少就是多少。而且今年物价什么东西不涨？以前五分钱西红柿搓堆儿卖，现在，别说五分钱了，冬天西红柿三块钱一斤，鸡蛋从一块五涨到两块八，冬储大白菜都三毛一斤了！物价就是在疯长，都便宜那些倒爷了，老百姓日子没法过！”

    “你屯面粉和油了么？我告诉你，都要屯！”

    “火柴也要调价，全部放开，我昨天刚买了五十盒火柴存在家里！”

    俩姐们边说边乐，过去半年里，京城老百姓过的日子，就是在与随时放开上涨的物价做艰苦卓绝斗争，疯狂地屯积衣食用度各种商品。

    东城区学校事特多，管理严格，非要学生父母开许多证明，街道办户口证明、孩子出生证、亲属关系、小学学历证明、单位工作证明……二姑父在单位里被半退，等于就是把他下岗了，自己开车跑小买卖，他就开不出工作证明来！就为孩子这事跑断腿，二姑父循着路边电线杆子小广告的指引，跑到月坛公园，想花十块钱买一只假公章，盖戳弄个假证明。

    月坛公园邮市那时特别有名，全北京的集邮倒爷、二道贩子，蹲守在公园各处摆摊，很多人长年累月蹲点儿等货出货。这些邮票贩子，曾经将80年第一枚生肖猴票炒到三百多元。

    月坛某个人群扎堆的地方，据说还是一个卖假章、开假证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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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姑父那天头脑发热，就铤而走险，猫腰向一个刻假章的询问了价格，递上单位名称，还给了对方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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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就是那天，数辆警车鸣笛，驶入月坛公园。邮市票贩与j□j的贼首一哄而散，满园逃窜，遍地狼藉！警察提着警棍喊，四路包抄追逐他们！

    二姑父吓得翻墙逃出去，落地时裤子都摔破了，还跑掉了一只黑布鞋。

* Z# m2 s! `1 C8 ^    他躲在树后，眼瞅警察抓走五六名涉嫌私刻公章的小贩，以及造假证明的买主，全部带走拘留。

" w$ i" _0 r" j4 V6 c' |    这人转了一圈儿，翻墙又回去了，把自己的懒汉鞋捡回来，还很不甘心地到小树林里满地寻找。可惜五块钱没有捡回来，赃款早被警察收缴，投机不成反蚀了五块钱！……

    社会重新开始重视学历。升学考试压力，一年重似一年，压迫的不仅仅是这一代祖国脆弱的花骨朵，家长都是一群操碎了心的孩儿奴。尤其毕业班年级的家长，跟着孩子像被剥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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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姑乐着讲这些鸡毛蒜皮小事，末了由衷感叹：“还是咱们家孟小北有本事，自立，能闯。没用家里走后门花钱，甚至都不用他那个有能耐的干爹帮他弄北京户口。他就自己背个小包，坐火车来了，打个电话，报上名，就敢这样白着两手，来参加考试。”

    “孟小北这小子，不提别的事，至少这一点，比我们家独生子女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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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傍晚，华灯初上，孟小北与少棠约在建国门见面。北京变得很快，孟小北差点儿迷路。

    少棠带着小北，开车沿三环路往南。建国门附近立交桥交叉繁复，路面宽敞气派，平地拔起一座巍峨气派的洋酒店，好像叫做“凯莱大酒店”，当时是建国门附近地标式建筑。楼顶的防空雷达一闪一闪，在夜空中射出点点红光。商业服务业兴起，国企职工已经不再吃香，隐隐现出行业的危机。酒店服务员公关小姐这种职业开始时髦走俏，能赚外快。附近新建的小商品市场里，都是老北京的个体户和“倒爷”，在练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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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远眺桥上夜景，伸手覆上少棠的大腿。

" W  S. |, H+ t1 q% M$ X* w. ?    他的手迅速就被少棠攥住，两人默默地拉手，揉捏对方掌骨各处凹凸的轮廓，捏岁月的痕迹。

    也是不知不觉间，这两年分离，两人都变坚强成熟了很多。没见面时天天盼，真见到了，感觉已经是老夫老夫，左手握着右手，看灯影长河。

. L" c5 j5 \0 ^% E: y$ r    少棠驱车开到南城一处新建起来的塔楼式小区。

    孟小北说：“南边这片地，我平时都很少来，你在这儿买房子？”

    少棠道：“后勤部给军官的优惠安置房，特别便宜。当时有两个位置让我选，一个是石景山那边儿，再一个就是这里。那边太远，我就挑了这里。”

, L- c, _5 P6 i( k) ^9 t    孟小北：“因为这儿离美院近吧？可是距离你部队就太远了！而且，咱们北京城是北面上风上水。”

    少棠干脆地说：“房子就是准备‘安置’你，只要你往来方便。我自己一人，要那么多套房子我干什么用？”

    夜晚车河里缓慢行驶，少棠的脸镶起一道金边，鼻梁挺直，侧面甚至显出某种华丽的庄严。

5 @/ J! j; q: a2 M; D" e    少棠这年三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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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忽然问：“这离东单公园挺近的吧！”

    “琢磨什么呢？”少棠眼神很酷，嘴角轻吐，但威慑力已足够：“哪又痒了，我帮你挠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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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哈哈一乐，说我见你浑身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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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7 o5 g6 D8 e2 R" x* ~+ k- G4 X    过了半晌，孟小北说：“我要是考不上，都对不起你这套房子。”

. ~* C% ^1 D3 b, R& p    “为了不让你这套地点如此偏僻的新房废掉，我拼了这条命也得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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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枣红色的新式公寓楼，十五层高。他们的房子在十二层，俯瞰东南大地。从八十年代末尾，城市的变迁日新月异。北京开始大踏步的旧城改造，东城崇文大片平房面临划片拆迁，房产开发公司在废墟上立起巨型的楼盘广告牌。从88年开始全国大城市经历剧烈的通货膨胀，老百姓手里的钱突然开始不值钱，产生莫名的社会恐慌。钢镚儿这种物品仿佛突然失去存在的价值，十块钱顶大的票子如今花起来好像三块，一元钱花着像两毛，毛票花起来简直好像没有，都听不见一个响儿，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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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城里原来有大片的工厂区。建国门有一机床厂，安贞里有三机床厂，孟建民当年支援三线前工作实习是在北京东方红汽车制造厂，八里庄有国家棉纺织一厂二厂三厂，潘家园有北京齿轮厂，石景山是首钢几万人的厂区宿舍区。许多国营大厂开始经历改革的阵痛，工人无心生产，人心浮躁不安。经济动荡与腐败的危机延续到之后一年，这是风潮爆发之前最后的平静岁月。

    二姑父干个体跑运输，三姑夫可能快下岗了，小姑父当司机的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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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方出资控股，总参在城里东北角建起一座豪华大厦，成立军品进出口贸易公司。贺诚想要安插信得过的人员进入公司，已经找外甥磨了很久，只等少棠点头一句话，调进总参某部门做商干。每个人的生活都在不断前进。

    这一年城市严打，警察突击整治了南池子大澡堂和东单公园，拘留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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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单公园着实萧条了几年，本地同志无处可去，开始向城外隐蔽地带扩展地盘。据说，东单公园的“快活林”和“办公室”，后来被大批外地进京操着五花八门口音的小妖孽们摇旗占领，同志群体里也有浩浩荡荡的北漂大军！

    孟小北终于又回来了。

+ F: \$ r, B2 _/ y, \( {! r2 a( c    整个城市像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霾，孟小北与这座城市在未来一年间，前途皆迷茫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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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孟小北一迈进少棠的房子，有点诧异：“嗳……你还没装修？”

    少棠忙说：“不好意思，装了一半儿，然后我让他们停了！你这几天住，来不及弄完，等你暑假过来就彻底装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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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4 F7 z6 M8 k4 Q: u: v    孟小北还挺不乐意，自尊心感到挫折：“我这不是被你金屋藏娇了么。”

# s# Q6 M% ~. ~; a6 m8 D    少棠回他一句：“都卖给我了，你还打算拿个乔？”

; P, v( V1 W6 J+ Y3 l2 U    孟小北算了算自己存折上一千五百块钱，确实不够在北京这地界上买个阳台。

$ c* I: a/ Z/ [- O    房子两室一厅，厨房挺大。厨房客厅之间用一整扇玻璃窗相隔。

; P- N+ t: ?* [! S    客厅主卧客卧什么家具都还没买，少棠就买了一张大号双人床！

    孟小北进屋一看“噗”得就乐了：“干爹你这人真实在，直白，屋里什么都没有你就搞一张床进来！……你是准备办我呢，还是准备趴下求我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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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p7 L& ^    少棠也乐了，笑得俊朗，痛快地说：“谁也不办！你来之前头一天老子跑了三家家具店挑好一张床当时就付款直接叫店员拿大车给拉过来，我就为了让你有张床睡！怕影响你考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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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0 B4 [2 n" P+ O4 `% O    孟小北：“呵呵……”

' i) \6 P& f# }& N) S    少棠在客厅用几块长条木板钉了一张床板，再铺上褥子，他晚上就准备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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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2 f! V$ a    孟小北一看：“干嘛呢你？”

4 `0 Z, M2 H0 e" q+ g    “你要跟我分居？”

% ^" U+ ~; T3 [7 V    少棠叼着烟，走过客厅，肩膀的肌肉在灯下灼灼发亮，声音沉沉的像压了一股子邪火：“么事，怕影响你，你睡你的，好好准备考试，其余事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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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s% w3 t  z( Y# C    少棠往木板床铺上一躺，孟小北掀开被子就骑了上去！

  {1 R: \3 w$ t8 j    孟小北扯开少棠的背心耍赖，俩人滚作一团。少棠的浅绿色大短裤被扒，随后孟小北的秋裤也被扒掉露了半个屁股…

    客厅里一阵笑闹，飞起的枕头打到天花板上吊灯，剧烈晃动的灯光在墙上打出欢脱凌乱的光影。两人抱在一起嚎叫，大笑，似乎有意地扯开喉咙，剧烈地喘息，忘乎所以，为所欲为，在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里。房子很空，回声愈发激烈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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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o1 A2 r$ `" \) U( X    俩人互相都把对方咬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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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A, o5 S  K$ x, N! n& p4 O    孟小北闹完，堕了，被少棠一脚踢下木板床，去卫生间找手纸。

: I$ M+ A9 v0 L* H% Z* S, ~0 c    卫生间内传出孟小北的嚎叫，“少棠你这房子里原来不是只有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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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Q8 n" j: ]* d    “你还弄了个洗澡的，能洗热水澡的，就是你小舅家厕所里一样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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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家竟然有热水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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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少棠在厨房里颠着铁锅，炒红油辣子，做个夜宵，辣子酸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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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玻璃窗相隔，炉子上燃烧的火苗映射到少棠眉心处，孟小北隔窗默默端详，看不够。少棠是他素描速写作品里出现最频繁的模特，他甚至不用对着少棠写生，这个人的形貌深深刻在他生命中、灵魂里，他默画都能描绘出少棠脸上每一处棱角，头上每一片发丝舒展的方向。

& _$ z$ m- R0 N  c1 D    双人大床，热水器……孟小北坚决认为他小爹是故意的，老男人闷不唧唧儿的，这就是跟他发骚求欢呢！两个生活都很随性的糙爷们儿，搭伙过日子，这日子简单平凡，就是吃饭睡觉。因此少棠这房子里除了做饭吃饭的锅碗，就是洗澡的热水器和两口子办事用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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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Z. R7 X' M2 n4 \% F    孟小北睡不着，当晚摊开调色盘和油画油彩，在他俩卧室大床床头的那面墙上，画了一整面墙画。一条流过记忆的大河，两岸山林茂盛，山间泉水潺潺。他在一株参天大树浓密枝叶间还绘了一张吊床，他心里向往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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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看了说，宝贝儿有才，成，以后就在咱家里搭个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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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y" _! n& \9 T2 J8 O7 a1 |    头一天晚上墙画画了一半没画完，第二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接着画。冬末早春，和煦的阳光沿着高层公寓阳台射进房间，温暖的气息铺洒一床。四周空荡荡的，家徒四壁，这是孟小北与少棠第一个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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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他们还会有许多处房子，然而患难岁月里互相扶持着一路走来时，第一个家，在二人感情生活中意义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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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M$ R, m$ Y* ?    这天是孟小北艺考前最后一天放松，少棠从墙边把戴着纸帽子的儿子拉起来，拿掉画笔，说，别画了，太累，再画你就魔怔了，考前一天，老子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4 d! q+ l/ m6 b+ }  m( u+ E    两人驱车出门，走在路上，孟小北突然不经意提了一句：“我小姑家也住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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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b/ {: K2 |    少棠目视前方开车：“……哦。”

; B* L7 L* g: [8 x8 d" F( C+ b6 J    孟小北：“你不知道？我小姑父是她们单位司机，家里在通县农村有个大院子，现在单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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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分到楼房，就住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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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5 M8 R9 |) M( f! `/ Z    少棠淡淡道：“你小姑挺好的？”

3 D9 z* {: n( j' G% o    孟小北叹口气：“咳，别提了！她家里公婆全都健在，听说公公还是个瘫子，需要人白天黑夜照顾。好在生了大胖儿子，母凭子贵么。”

    少棠眉头一皱：“……婆家重男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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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听我奶奶说我小姑两口子成天吵架。上回小姑抱着我小表弟跑回娘家，结果让我奶奶又给轰回去。我奶奶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谁的对象都是自己选的，打架不准回娘家哭。我奶奶心肠也太硬，我都挺同情我小姑。”

    两人陷入沉默，半晌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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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的小姑原本就身体羸弱，性格又内向柔软与世无争，然而时代洪流中各人有各人的命，不是仅只倚靠同情和怜悯拉对方一把，就能救人于水火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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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少棠带小北进城，两人去地坛逛了一场庙会。春节大年已临近尾声，两人各举一根大糖葫芦在庙会上走，街边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的红绿果料牛骨髓油茶，看广场几个巨人踩着高跷耍花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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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C, t/ b' P- q    其间孟小北给祁亮的CALL机呼了一通，留言说考完试金榜题名了就见一面，哥们儿叙叙旧。

    祁亮回CALL：【你真牛！想你了！】

    小北和干爹两人胳膊挎着胳膊，人丛中依偎取暖。孟小北问：“今年年三十我不在北京，你陪我爷爷奶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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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Q1 U. m! O4 ^& g    少棠点头：“当然，你小子即便不在北京，你爷爷奶奶仍然是我亲人，我能不陪？”

    半晌，少棠有些不自然地说：“后来年初三，我回了一趟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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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你小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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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不是！我小舅也陪小舅妈给他丈母娘磕头去了……我爸爸家。”

4 f/ a, Z+ `: N2 E    孟小北摇晃少棠的手腕，兴奋地八卦：“怎么样怎么样？快告诉我，没和你爸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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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皱眉，嘴角浮出笑意：“我都多大人了，我跟他老头子吵什么？我们没有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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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C  M1 ?0 Q2 O+ ]! C9 n    “他……糖尿病挺厉害的，又有颈椎病、静脉曲张，一只手都有点儿麻了，我陪他还去了一趟医院。当官好日子没有几年，可能过一年就要彻底退了。我爸也没捞到钱发财，部委各家里面我们家算是最穷、最清白的。我就是去看看他的病，人岁数大了就开始怀旧，见着我又掉眼泪。”

. z9 P. \, C+ u+ T; u    少棠表情平静，像是自言自语：“以前年轻时候，也是我不懂事，自己把自己封闭隔绝在那个家庭之外，好像我失去了我妈就失去整个家、所有的亲人，整个世界塌掉了！我从少年时代起生活中从来没有完整一个家的概念，和你一样，在外面归无定所，漂着，漂了这么多年，找不到根。”

    “现在回想，是我十几岁时做人太拧巴，年轻时错过很多东西，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再也找不回来。我爸快六十了，也没有别的子女。我现在再想把他认回来，我们爷俩还有多少年相处？”

    孟小北说：“干爹我明白了。”

! D6 S5 Y, V  P; }    “我也没小时候那么犯浑，我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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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5 Y+ {: w+ j    ……

5 J- E7 W* M4 ^+ Y    第二天一早，俩人在住地像打仗一样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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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天亮得晚，天空才泛起灰白色，孟小北从床垫上弹起来，伸手到床下捞他的秋衣秋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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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从身后捏他肩膀，队长发号施令的口吻：“不用慌，昨天都踩过点儿了。”

8 \( K* f# V1 S. p    孟小北穿着秋裤冲进洗手间：“我早上要不要洗个澡再去？”

    少棠说：“时间来得及么？你洗吧，我给你弄饭。”

    孟小北：“热水器我不会开啊啊啊，冷水！！！”

- o( b$ i# D$ d# i8 H5 @    少棠：“我给你开。”

- G) c9 n# F  Q    孟小北叼着牙刷踩着趿拉板儿在客厅里晃荡，嚷道：“算了算了，不洗啦！身上臭一点儿才好，有利于我保持平常正常的作画状态！”

    少棠在厨房盛面条汤：“呵呵，你都臭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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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洒脱地耸动嘴角：“我们家孟小京都说，我这样不修边幅的，叫做艺术家的气质。”

' t8 `; ]' q0 }8 k    少棠嘲了一句：“气质老子倒没瞧出来，确实能闻出艺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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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H$ e+ Q  k! u3 S+ R    孟小北粗声道：“喂，喂！有你这样糟蹋你媳妇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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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O+ z# w* k1 T- k: k/ l' ]2 H    少棠一听“媳妇”俩字，顿时得意了，最爱听这个，而且这是小北自己认的。孟小北扑进厨房抱着少棠的腰乱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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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那天仍然穿他那件旧的深蓝色棉猴，带个棒球帽遮住眼睛，左肩背他的画夹，右肩斜背帆布军挎，挎包里满满地揣着属于他的梦想。

3 Q8 Y8 f8 U2 N0 H9 T' t    孟小北排在检查证件的队伍里，回过头，对路边停的军牌吉普挥挥手，笑得淡定，透着潇洒，用眼神道：大宝宝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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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从驾驶位车窗中探出脸，双眼含水，遥遥地对爱人伸了一枚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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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光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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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光辉岁月

    当天在美院门口排队、顺序进入考场的考生，竟有七百多人,这还不包括当年从附中推荐上来的北京本地美术专业生,以及参加专升本和高自考的考生。那时学校里尚未开设动画设计、多媒体、广告等等时髦专业,这其中大部分考生,都是要报考绘画系,最传统的中国画和西洋画专业。绘画专业招生人数每年上下浮动,今年或许最多不会超过四十人。

    站在孟小北前面穿大花羽绒服的姑娘,搓着手说：“唉我紧张死了，冷啊,我一冷就更紧张呢！”

    孟小北后面有个梳短马尾的哥们儿,说：“瞎哆嗦，在家都练几千张画了！别的都不会做,画画还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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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2 K# c" m' k2 j, b6 E' c    孟小北翻来覆去低声道：“别紧张不紧张不紧张……”

    “发糖发糖！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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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其实也紧张,舌头在齿间微微打颤，却又有大考之际没来由的心理兴奋。他随手掏兜，抓出来一把大大泡泡糖，分发给前后的兄弟姐妹。队伍里一阵骚动，大家低声都笑了！每人嘴里都嚼了糖，口里是甜的，风中是一排冻红的充满人生期待的脸……

    同省份考生被打乱顺序，安排到不同考场，孟小北身边前后左右皆是操着不同方言口音的考场同路人。迈进宽阔敞亮的大教室，看着民国时代流传下来的颇有年代感文化氛围的门窗、墙壁，胸口的抑郁豁然开朗，面前一扇扇大玻璃窗在他眼前闪着诱人亮光。

    这地儿他熟悉，以前来美院上过两年课，无形中已经比大部分外地考生占有先天优势。

    房间暖气充足，四十多人挤一间教室作画，紧迫压抑的空气中含有一丝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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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羽绒服姑娘脱了外套，坐孟小北斜前，脑后梳一根又粗又亮的大辫子，辫子晃来晃去好像活物。马尾辫哥们儿坐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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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生拿出一堆清凉油风油精的，在头上抹，提神醒脑。孟小北随后也借来抹。不一会儿，满屋暖洋洋的空气里充满了风油精呛人刺鼻的怪味道！

    无论各省美术统考，还是央美的单独招考，必考第一科一般都是素描。
: s1 u$ {) j6 I( y, f5 K+ h9 y
. z, p+ D- v% F; u) T7 V    当堂三小时素描，这回没考写生，而是考默画，要求画一幅男人四分之三侧面的坐姿全身像，而且要求有手部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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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尾男生低声叫苦，“老子宁愿画写生，默画容易走偏啊！”
: n* P+ k) h1 O) K/ ]$ a: g7 ]8 E# {( l  [
, r; I6 T7 B( v) L" M% Z, g9 k    孟小北其实也宁愿考写生，画石膏和真人写生更能体现绘画基本功，考场上提炼出最细微的高低差距。而考默画，事先背下一幅图即可，没人知道你画得“像”与“不像”。

% h; A% b9 E# [" d2 e, {$ o    监考老师对他们说：“想要画写生啊？这一间考场里人数太多，我们弄一个石膏头来，前排的看得到后排同学根本就看不清楚嘛，光线角度都不一样，一定有人吃亏有人占便宜，画出来我们老师怎么判成绩？……真人写生？咱们都没处找那么多合适的活人给你们当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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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左手戴那种露手指的毛线手套，保暖。上衣前胸口袋内，并排插了2H、HB、2B、4B四支软硬深浅不同的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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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没有思考超过五秒钟，迅速下笔，构图。某个人半侧身，坐在桌前，一条手臂随意潇洒地搭在椅背上，双眼目光沉静如水，望向窗外，这幅影像不断清晰地在他脑内闪回。

, _% u' V3 \! T: c    窗外阳光打在这人脸上，镶了一层动人的金色，明暗阴影立现，指间还夹一颗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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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C6 e. i    那时一对野鸳鸯在西安相聚，幽会。老刘家的羊肉泡馍馆子，店内方桌木凳平实古朴，四周人气喧嚣，羊汤香气浓郁斥鼻。少棠那时垂着眼耐心地给他掰馍，掰出一碗均匀的“蜂蜜头”馍馍粒。少棠然后吁一口气，唇边小黑痣颤动，轻松向后一靠，点上一支烟，眼望窗外流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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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内充斥着压抑的呼吸声，衣服摩擦的异响，笔尖与纸张打磨出的声音。

    孟小北偶然一抬头，周围一圈人画得什么，他都看得到。大辫子女生画的一定是自己老爸，孟小北因为职业习惯观察人很准，眼毒，一眼就看出那画上，中年男子五官轮廓与那女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个姑娘平时在家，肯定经常用自己亲爹当写生模特，眉目特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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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这种最紧张急迫纠结的时候，潜意识里会想要溯求身边最亲近、可以信赖依靠的人。右手边哥们儿画的是学校导师，身后哥们儿画的宿舍室友。而孟小北画的是他枕边人，最熟悉的深刻在灵魂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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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时拉锯战，对体力精力都是考验折磨，很多人甚至坚持不下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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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h- K7 C* Y3 o0 P( ~    考场的形势，从第一小时结束那时起，为清晰的分界点，此后考生就逐渐分出层次档次，已经有人坚持不住，笔下开始走形，现场“露怯”。这考场上有一部分考生，属于大拨的高三“艺考突击队”，平时文化课成绩不足，听说今年可能本科录取率要创新低，于是从高二暑假高三第一学期开始临时改学美术，想要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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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前排有些人握笔姿势僵了，手腕悬空坚持不过一小时，拇指压不住铅笔，手势就乱了，像在握钢笔。一笔下去，画中人下巴上戳出一道硬杠，儒雅的帅哥一笔速变“刀疤男”！基本功不行的人，腕力、用笔都顾不上，更别提线条深浅、衣褶走向和阴影浓淡。

  I) c, @1 F' f    孟小北过分专注时，手心会出汗，口里干渴，喝水，然后习惯性地在自己裤子大腿处蹭汗。

    他中途出去解个手，回来竟然累得都饿了！

    长期颈椎劳累，全神贯注作画，身体和精神上瞬间陷入疲劳和麻木。

8 n- T: Z& r& o8 \( A    他打开包，开始吃少棠给他带的面包夹酱肉，是中不中洋不洋的自制肉夹馍。这时后悔早饭吃少了，应该多吃一碗少棠做的面片汤。

% R4 t2 ?$ R& b3 o    他右边那哥们儿，画着画着“啊”得一声，然后焦躁地抱头，念念有词，像是要撕掉画纸重画。这人开场时太着急，全身像的构图比例都没掌握好，题目规定的那只手、手、手他没有地方画了！！这哥们儿都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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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偶尔有人窸窣低语。孟小北闭着嘴巴嚼面包尽量不发出声音，斜眼默默地瞟旁边那倒霉男孩围着画架沮丧地转，这事可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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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H7 U0 v6 T2 d6 K+ L    前面的大辫子女生画得飞快，然而上色太深，把她老爸一只眼睛几乎画成个黑疙瘩，画面现出“阴阳眼”。素描切忌上手就涂太黑，画上容易，涂掉可就难了，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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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身后那哥们儿，用笔太使劲，劲儿大了，戳到画板边缘，噗的一声，笔尖直接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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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X% O# W4 c+ X- D/ Y; ]9 I* f    那男生碰碰孟小北的肩膀：“不好意思哥们儿，你还有富余的2B吗？……4B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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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把削铅笔刀都塞给对方，低声道：“我都听出来，你使太大力了。”

    “你听着不像素描，你都快赶上雕刻了，你拿的是刀么？”

    “你笔尖一崩，我后脖子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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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几个人噗噗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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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吃掉面包，继续完成画了一半的轮廓。他闭上眼想象心里那个人的模样，睁开眼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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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r' d8 P: Z( T! }- k    默画就是这样，全凭画手主观印象、理解，可以天马行空，自由随意地发挥对于一个人物感觉。但是，越好看的人就越难画，因为太英俊，太完美，眉眼身材每一处比例都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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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u  }+ E# C' \1 ?/ f/ [5 i    少棠就属于那种很好看的人，以至于孟小北在很多场合画他男人的时候抓不住重点，很难说少棠相貌上最耀眼的特征是什么。少棠五官鼻梁线条略柔和，沉默时双眼含水，气质却没有一丝阴柔或者女性化，两鬓发根削平，显得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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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r+ E, ^$ o: S$ |/ @; R! f    孟小北画那一双眼睛，就费掉几乎一小时工夫，仔细雕琢上眼睑和睫毛，时间像跑表上迅速跳动流逝的数字，以至于后来他忍无可忍将腕表扯掉，丢进书包，不再看时间。他画少棠的手的时候，嘴唇忍不住弯出弧度，偷着想乐。太熟悉那只右手，每一根手指关节的凸起，弯曲度，圆润的指甲，甚至每根指头指纹上的漩涡，他都能用自己全部感官描绘出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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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估计，少棠今天赶回部队值班，这一上午，肯定没少打喷嚏，浑身都不自在呢！整整三小时，他手里笔下就不断地琢磨描绘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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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素描已经是正午，学校食堂匆匆吃个盒饭，下午还有关键一科。

. M" W9 \6 e6 g  M* R    对桌吃饭的大辫子女生苦笑：“我画了三年爸爸，这是我画得最糟糕的一幅爸爸！我爸长得不是那样，又黑又糙还有个大酒糟鼻，我真想把习作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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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尾男生仰面哀叹：“老子更惨，老子那支最好用的铅笔咋削都削不出，削出一段，是断芯儿，再削一段，还是断芯儿！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啊！！”

& k2 d' Z* S2 s$ V' u3 q# K    坐后面的哥们儿问孟小北：“嗳同学，你画的谁？”

    孟小北说：“我干爹。”

1 b. V( ~% @) ?* c2 p" M. q% {    那哥们儿评价道：“我坐得靠后，前面人我差不多都能看见，我觉得你画得好。”

9 G. A8 ]0 c: L) T6 ]    孟小北中午在车来车往的胡同口，给少棠打了个电话，忍不住想听对方声音，求个心安。

# l6 j, k& `! K$ a' Y    少棠好像就守在办公室电话机前似的，铃才响一声，绝对没有第二声，少棠立刻接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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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问：“干爹，你今天值班痒了没？”

# j5 j! L# e0 G" B    少棠：“……什么？”

    孟小北：“你浑身痒痒么少棠？！”

( F' e. t" D2 E) d8 z    少棠急得想捶电话：“别废话了，何止是痒，老子浑身都他妈不对劲，上午训练我都出错了！你到底考怎么样，痛快麻利儿给我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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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沮丧低声道：“一般般吧，说实话我也挺紧张，只发挥百分之七十水平。”

    少棠愣了一下，下意识安慰：“没事，放松，考什么样老子都认你，又不会不要你了……你考试画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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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P" x0 j8 |  ]  ]; S1 M) A  {    孟小北终于装不下去，噗得乐了：“我画的你！！”

9 g4 u( k( L: g* p1 j    少棠皱眉，也忍不住乐：“我/操，你小子要是没考出个高分，我是不是还得担一半责任？你把我画得成不成啊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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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 Q$ ~! ^4 ]4 n3 O    孟小北说：“画得好不好我真不敢说，但是从收卷那个女老师的表情，我能看出来，我考卷上这模特一定是全班所有模特里长得最俊的！……她拿着看了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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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0 P( C* Z) T& F    少棠电话里低声骂，你小子能给我正经点儿、别损我成么？你爹一上午值班比你还累，悬着一颗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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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下午重新进入考场，放眼一望，教室内考生人数已经灭掉五分之一。有几个北京本地“突击队”的水货，直接被上午素描一科干趴下，知道竞争没戏，下午回家不考了！剩下的考生，即便是上过考前培训班、练笔多年的美术特长生，遭遇这种大考，在机遇面前是胜是败，拼的就是多年功力厚积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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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x! T: Y& \/ M" P    外地长途跋涉进京赶考的考生，很多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仍都在坚持，每人心底都留存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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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J3 w4 n9 {: X3 L2 m    监考老师下来发题，考场内刮起骚动。

6 p3 M; `- P* C# g* K- Z. ~    后面一伙男生直接崩溃，低声嚎叫，饿勒个操难道不是画静物吗今年的考题要疯掉了啊啊啊！！

  p! A, |) L) O7 w    第二科必考是色彩。大伙上考前培训班，在家里都画过几个月的静物水果，各种口味和时令季节的果子，画水果人人都可拿手了。

2 c  v' Y" `7 N* g    然而今年学校偏偏就没有考画水果，监考老师在教室里挂起若干幅拷贝的黑白风景照，考的是“黑白相片色彩还原”。

5 P; G& x& V+ c! f    这一战，落马一半。

    大辫子女生带哭腔嘟囔说，她练过几百幅水果，练过的水彩风景绝不超过一个巴掌数。

    后面一排男生都在琢磨上什么色。考前培训把脑袋都训傻掉，进了死胡同，只会照着实物水果填充色块，对于风景画脑内一片空白。孟小北也没准备这题目，看着照片发呆。呆了一会儿，他抱着他面前的木头画架砰砰砰连磕三枚响头，苦中作乐，再硬着头皮拾起笔刷，画。

    这是一幅徽派江南水乡实景照片，西递宏村的小镇风光。独有的黑檐白墙的安徽民居，山水之间房屋错落有致……黑白旧像散发出岁月的弥香，孟小北脑海里浮现茂盛的山林，林间大树参天，阳光透过树叶间空隙洒进林中小径，一口小潭，潭水波光淋漓。他给画角飞檐涂上浓淡相宜的墨色，粉刷白墙，让远处群山染上黄绿相间的秋意。颜色层层递进，黄叶叠置，笔触分明。

    孟小北考试时戴个红色发箍，把碍事的长头发帘箍到脑门上，眉头蹙着。兴奋专注的神情，看起来很有斗志，又特搞笑，台上监考的老师都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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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4 `8 m4 v/ g7 R0 J- V    他画起来下笔很快，也没有太多迂回思考的空间。几只刷子交替使用，绿色颜料溅出调色盘，流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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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6 y0 D5 y2 h; x    夕阳斜照，在白墙一角投上光影。金橘色的阳光点缀房前的河道，像洒进一河斑斓的碎金。

1 C1 ]& P+ K8 X% U& l: Z    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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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天由命吧，孟小北心想。他努力十年，今天尽力了，也没什么遗憾。

    他重重地亲了一口他的石头印章，在画纸左下角庄重地下印，盖上【北北】二字，希望少棠能给他带个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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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考场事毕，孟小北坐公车回家，车上有女生回头盯着他看，冲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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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 e0 W- ?. {    他也冲对方乐。

9 k) b' ~/ O& ^2 J    南城三环外，曾是大片老旧平房的地方，如今塔吊林立，一座座高楼工地在寒风中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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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走到新家小区门口，远远一眼就瞄见他好哥们儿！

  K* U) n5 b9 z! c" f9 I# {& v- i    他猛地一挥手，激动得当街大吼一声：“亮亮！！！！！！！”

    祁亮单肩挎个书包，穿一件牛角扣呢子大衣，吹得很靓的小发型被风吹起，有一撮毛在脑顶狂飘，人群中就是一副“我酷霸拽我白富帅”的优越表情。祁亮也乐了，两人眼光同时定在对方身上，大步飞奔走过来，然后结结实实撞到一起，撞得生疼，紧紧地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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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几乎想要抱住亮亮猛亲一口，表达想念之情。

, o/ A& j. u1 }7 M1 j    祁亮跟孟小北一打照面，笑喷，指着孟小北的脸：“看你丫的脸，就跟忒么一张五颜六色调色盘似的！我一看你这张脸，就知道你今天画的是什么！”

4 j& R! _0 E8 w( y" P    “我靠！……”孟小北赶紧抹脸，抹出几块黄黄绿绿：“我说车上怎么有个小姑娘老看我，还冲我甜甜地微笑，我还以为是因为老子长得太帅了，太勾人了！”

/ L$ e0 q* c# x# F    两人互相挤兑，大笑，迅速恢复这些年在一起时又痞又赖两个大混球的真面目。

, p4 U" ^3 i% Q% E# {# S    孟小北搂着亮亮往家走，拿过祁亮手上半截烟：“快给我抽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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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怎么了，瘾犯了？！”

$ U* r2 k; Y6 l, C7 y) Z    孟小北说，“考场管得严，楼道厕所都不让抽烟，憋一整天了，难受得我，我在考场里直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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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平时熬夜惯了，就靠烟和咖啡这两样俗物撑着，也算是干这行的职业病。久坐，费眼，作息混乱，身体都会变差。而且他颈椎不好，脊柱侧弯，走路轻微驼背。少棠从那时就开始担心宝贝儿的作息和健康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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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一进这家门，上下打量，赞叹道：“啧啧，孟小北你也有今天了，大款！阔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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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摇头：“其实我的感觉，好像被包养了，给人当马子了，怎么也得是将来我包养他么。”

) F( e7 r- g9 S1 W. ]* B3 f1 s: y    孟小北带祁亮参观卧室，一指大床：“暂时就只有这一样家具，我们俩办正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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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Z; \% {. o+ t4 m( y, J) N4 ?    祁亮指着客厅的木板卧铺：“那这个床呢，是你们俩搞副业的地方？”

    孟小北也不害臊，满面春风道：“咳，咳，让您见笑了，我们两屋换着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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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F! h9 S9 l" Q- _+ p1 r    孟小北问亮亮：“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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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说：“我直接打电话问你男人啊！他告诉我的，他说晚上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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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g0 Q; Z( R5 D' _6 V% u+ y& p  f    祁亮从桌上拿过孟小北的CALL机把玩，打开昨天呼叫的信息，一看就说：“我昨天呼的不是这句！我说的是‘孟小北你/丫牛/逼大了，老子想死你了’！我告诉寻呼台小姐就这么说，结果她还是给我打成‘你真牛，我想你’，这呼台小姐真够没劲的。”

9 k3 n- A- s; ~! j, `' T3 s. D( Q    祁亮漂亮的眼皮一翻，下嘴唇一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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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4 @( ^. U( L. w9 Y    这人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当年那个又赖又贱的小坏样。孟小北可喜欢了，真忍不住抱着亲了一下祁亮的耳朵。他也没更深的意思，就是开心，痛快，闹着玩儿的。祁亮反而一抬胳膊，撑开他，躲了，不给亲：“别闹别闹！”

    孟小北痞痞地调戏对方：“至于吗，上小学时候，谁亲我嘴来着？当年可是我的初吻。”

% b! k2 ~0 V! M( F; K) K4 |    祁亮脸色好像不太自在：“多大了你？还是小学么？……不许乱亲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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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并排坐在客厅木板床铺上，窗外晚霞的光泽照射进来，在两人肩头洒上美好的颜色。祁亮敞开大衣，孟小北赫然发现这名小土豪腰间皮带上，竟然挂了三个BP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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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忍无可忍道：“太过分了吧，你家是批发CALL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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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眼睛一眯，点头：“孟小北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在就是批发CALL机的。”

    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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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一脸淡定，商人的口吻：“我现在课余做这生意，我卖的都是好牌子CALL机，摩托罗拉，松下，都是进口货，次牌子老子都不卖！而且我拿的比市场价便宜，给学校里的人还有入网费八五折优惠，我们年级老师，她们的机子都是从我这儿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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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7 u: |8 m2 r# R    孟小北摇头：“太混蛋了……腰上挂三个，你走大街上万一三个机子bi-bi-bi-bi一起响你整个人都bi-bi-bi的时候你不觉着你他妈嘚瑟得像神经有病吗！！”

  y% P( n" }/ m7 _    祁亮爆出大笑，然后被孟小北勒倒蹂/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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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守候

第69章 梦想的双翼

    第六十九章梦想的双翼

    晚上少棠九点多赶回来,一进门,一把抱住小北，把孟小北搂到怀里揉乱一脑袋的毛。

    少棠口里喷着白气，脸膛冻红，头一句话就问：“下午考的什么？”

# W% I# C6 t3 Q8 j) Q    孟小北说：“出题教授这回疯了，画风景！”

    少棠拧眉,惊愕,也是一脸快要碎裂的表情：“难道不是考画香蕉苹果吗？！”

3 b! N1 u- I: {" M; Y& x  _5 c7 u4 u    孟小北挂到少棠肩膀上，做挺尸状：“连你都知道应该考画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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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低声问：“考得还成吧？给老子争气么？”

    孟小北双眼眯细，嘴角一耸：“咳！如果大部分考生，也像我这么紧张失常，进考场就总感觉手指要麻痹、人要偏瘫,我觉得我还是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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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攥过少棠的手,用力搓搓：“给你焐焐手，这么冷。”

* W, U0 s& Z( Z(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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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8 c6 f& L. V" N! Y    饭桌上，孟小北问祁亮：“你准备报哪个学校？确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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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q+ x9 X, n2 n, Y9 D% r- L    祁亮耸肩，仍是一副满不在乎样儿，死猪不怕滚水烫，爱咋咋地：“我爸说，我倘若实在考得太烂，考不进一类校，就给我一笔钱，送我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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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h- p% q" {  I$ l3 }, C" @9 J    孟小北：“出国？出国能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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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 ~6 I# B) }    祁亮踌躇道：“我也不想出国……就我这个外语水平，出去就是个睁眼瞎子！孟小北，你如果能考回北京，我就坚决不出国，咱俩还能像以前那样，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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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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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少棠抱了一床棉被准备睡木板炕，大方道：“亮亮你陪小北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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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M- K& [    祁亮这时连忙站起身：“哦，那个，我得回家去了。”

    孟小北说：“不许走，陪我一晚上吧，我考完试后天就回西安，半年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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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3 ?( A7 H4 h' E1 e! W  ]& H" r& ]    祁亮笑嘻嘻道：“少棠叔叔，我不妨碍你俩二人世界，你两个继续，俩屋，换着搞。”

6 ^: e0 S& V" h0 A- t    少棠冷笑道：“甭来这套，我和孟小北啥时候都能二人世界，小北心里惦记你！你们不用管我，我睡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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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_$ @) j. S; U0 c6 ]) z    祁亮腰上某一只BP机响了。他把三只机子命名为1号2号3号机，2号机是他跑业务联系客户的，3号机接待熟人亲戚朋友，1号机是给谁的，这人死活都不告诉孟小北，还搞小秘密。

1 `' h0 m1 Q- b( ^8 Z- J$ C2 j    这人匆匆低头一瞟，1号机呼叫：【烧好热水，何时回家？】

, ?+ ]  A9 ^5 r8 x+ F# i0 K    祁亮眼神闪烁，心急火燎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奔哪壶热水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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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A) h5 [- y6 q: p$ H    孟小北瞄他哥们儿那怂样，嘴角一耸：“肯定不是祁建东呼你，你爸根本就不会惦记你，随便你野在外面。你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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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瞎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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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顿了一下，突然大声道：“嗳干爹，明天考完试你开车送我去亮亮家，我到他家玩儿一宿，再赶火车回西安也来得及！！”

# z! X; m2 t/ n0 y& M+ Q6 h    祁亮头都胀大一圈，一反平日的张牙舞爪，傲娇小公鸡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了，怂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别去我们家……你都有房子住了，你跟你干爹过好日子吧别别别来烦我啊……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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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坐在木板炕上，手臂搭在大腿上，嘴角闷不唧儿地浮出笑意，大宝贝儿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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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嚷道：“亮亮，是不是我哥们儿？你跟老子交待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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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竟然一扭头，开门，夹着尾巴直接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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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怒指这人背影，亮亮一准儿是藏了猫腻，要不是老子明天还要忙考试，老子现在追到他家，就能捉/奸！

    第二天上午，速写考场。教室内稀稀落落，一片残冬萧条景象，今年艺考形势大致已见分晓。

" S3 Z6 a/ a" y+ C$ N2 ?: W8 W, o! f    每一个仍留在校尉胡同考场内奋战的艺考生，脸上表情或慷慨悲壮，或麻木不仁。有人握笔像握刀准备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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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堂四十分钟速写，美术生最起码的基本功，写生对象就是考场内随意五人，相当于八分钟画一个人。孟小北是从发题那一刻突然对自己生出信心，有一种置身旷野的空灵感，眼前景色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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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画架移动角度，面向教室窗子，让自己隐在角落的阴影里，画窗边一组考生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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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老式的铁棱窗户，在凛烈风中呼呼作响。透过窗子，眼前阳光明媚，一片春暖花开……

    考完三科，孟小北又加考了一门设计，这样他还留有报考设计系的余地。这年考题是硬笔街头广告牌招贴画，不限主题，要求有人物，有建筑，有字体。孟小北直接用了他最擅长的钢笔，墨线白描，半写实半卡通。黑发少年行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身后魔影憧憧，少年面容冷峻眼神坚毅，肩带一副若隐若现的双翼，天边的日头从天井般的建筑物缝隙中投射进来，在少年身后点燃一丛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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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9 {/ r4 u3 U; F5 r    ……

    钢笔作品的最下方，以一行美术字体命名为《梦想的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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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也不可能预见到，十多年后有一首校园励志歌曲，从南到北红遍全国，人人会唱，那首歌就叫《隐形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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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X. J, V8 C: p& c$ {    多年以后孟小北回忆这场考试，他事先完全没压对题目，他压上的是他全部的感情，他压中了“人心”。十年沧海桑田，变化的是这座城市的外壳，不变的是水泥森林里每个怀揣梦想的少年，用流浪的脚步，踏出执着的信念。

    孟小北用棉猴的帽子遮住半张脸，背着画架走过四面漏风的楼道，踩着一地光影。肩上一副重担突然卸下，脚步都变轻飘飘的。前路依然未卜，楼道地上自己的影子慢慢地被拉长，人形变得高大，英武，整个人都恢复起信心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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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Y) R& P4 J$ {    背后有个白发老头子，喊了他一声：“那位同学！……孟小北？”

2 q2 x, B! h' a' q8 S9 ]6 U    孟小北回头，停步：“您是哪位？……”

    喊住他的是美院一位知名老教授，姓郝。教授道：“孟小北，我想面试你一下，你进来，我和你谈谈。”

& X4 o7 n) F6 J: ]0 P9 D1 o    美院又不是孟小京要考的中戏，美术生还需要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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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A$ A/ J1 S$ o% u% w2 J! y    艺考试卷已经封存，老师尚未开始阅卷，这教授手头没资料可看，于是毫不客气，干脆就把孟小北随身画夹书包都要过来，从里面狂翻，翻出平时好几张习作。老头子认真看了很久，做老师的毛病脾气，就是喜欢提意见教育人，看过还不过瘾，又拿过便签纸，琢磨出几段感想点评，写了一堆小纸条，“啪”、“啪”地直接贴到孟小北的画儿上。

. y9 b: C; A7 W6 `0 ?# B9 o2 v# u+ L    画夹子一合，又还给他了。

    孟小北双手合握，紧紧攥着，都不太敢细看教授用朱笔写给他的评语，一片密密麻麻蝇头小字，让他心跟着纠结成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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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8 V! f! R8 X6 M' c    这位老教授，长得是个圆头圆脑弥勒佛相，光头上几缕白发，耳垂特别大，何时对人皆是笑眯眯的，说话很慢：“孟小北，我听说过你小子的大名。”

    孟小北感到意外：“……我初中在北京念的，那时上过咱们院的成人业余素描班，但是没有上过您的课。”

2 F; z+ ?. b! }# u9 ]* F    教授一摇头，笑容都令人捉摸不透，不是因为那个素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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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问：“孟小北同学，你还记着美术制片厂有一位姓常的艺术家，老画手，最近几年搞动画设计，出了好几部动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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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愣。

    教授说：“他前年有一部作品，在电视台播放，反响相当不错，业内专家也颇为认可。前两年动画行业竞争尚不算激烈，他运气不错的，这部片子拿到当年金鸡奖的最佳动画设计，这么一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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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点头：“我知道。”

    教授道：“老常是咱们美院七十年代毕业出去的学生，后来分去美术制片厂。而且，他就是我当年班上的学生，我那时非常年轻，我是他的班主任。他成绩功课都很棒，班里第一名，我们关系很好，彼此非常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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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g' G& W: L    孟小北这时突然一凉，好像被人猛地一抛，丢到门外寒风雪水中。

    他心情猛地就跌下去，碎了一地……

% c2 k; d9 l9 E    饿勒个操。

; T! [% L, Z' F! U    路窄，冤家，要完蛋了么。

    老教授端详着孟小北脸上瞬息万变像想要骂街的可笑表情，微微笑了，面善，说话慢条斯理儿，却又好像故意吊得小孩子七上八下：“我这得意门生，后来还专门上我家去，非要找我倾诉！说他一件大事憋在心里，对恩师实在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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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常向我提了你的名字。”

* Z2 a+ `% J# M! o$ j% R1 i+ l8 o    “你名字也很好记，我当时就记住，孟小北。这两天我看参考学生名单，一下子就找到你，就是你，孟小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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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常对我讲了这个过程，当时节目组动画设计是有你参与的，原型是你十五六岁时个人创作的，后期正式定稿的时候，老常顶了你的名字，拿了金鸡奖。年纪大了，也是为人师表德高望重的人，他心里对你有所亏欠，抢了小孩子的功劳，于心不安，说奖杯奖金应该分给你一半。”

0 {! q+ t9 |( }- K- K    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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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 D. u+ g1 c    郝教授用布满皱纹的手掌在桌上轻轻敲打，摩挲着孟小北的钢笔手绘铅笔素描，品评道：“我看你这几幅，基本功和技巧上，比前几年进步太多，不可同日而语嘛。你那时上初中，思路眼界狭窄，下笔技法也偏幼稚，胜在孩童想法天真单纯，恰好迎合了当下青少年口味，有一定的投机取巧性。你很聪明，但不够扎实。”

+ Q- I7 Z% e: E2 \    “现在明显不一样，画得很好，甚至有点‘油’了，偏商业性。这幅钢笔线稿上了色，你可以直接投稿出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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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T) l  u! ~; z3 H0 a$ w    孟小北垂头听着，不断点头，心里稀里逛荡，冷飕飕的，棉猴都御不住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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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 `. S% ], y5 f6 r    但是他也认同对方评价，老头子眼这么毒。

    教授缓缓又道：“还有，你以前毕竟没有动画制作的功底，你的那一套人设造型，倘若没有老常后来添枝加叶，帮你完善一部脚本，凭你一己之力、一人的思路画出那套东西，你也肯定拿不到任何的奖，你水平远远还不够。作品算是你二人合作的成果，我说的有道理嘛？你同意吗？”

0 H  e- L3 V" ~6 c1 e    孟小北嘴角耸起来，咬着嘴唇对老家伙乐了，有没有道理他都得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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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褶皱的眼眶里闪过一丝丝儿狡黠，用探究的目光挖掘打量学生，像是试图剥开那层谨慎的诚惶诚恐的外壳，从孟小北一双窄窄的单眼皮里，挖出内心的颜色。老头接着又打听了很多事，很唠叨。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你出身艺术世家吗？你统共学过几年画？在西安上过什么课，出版过哪些作品？认识西美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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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画过什么“汽车人”？!

    回到西安，记得把你出版的那套什么汽车人的漫画，给我邮过来一套！我要看一看，你小子究竟能画出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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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 k% y/ C  Z% M( n1 }    老头子饶有兴味地，想要看漫画！

    孟小北自始至终听着，拼命压抑胸中波澜壮阔翻涌的情绪，这时也没什么怨气，涨起来的都是无畏的勇气：“老师，那部动画，是我三年前画的东西，我那时水平不够，但是三年我已经走出很远的一段路，所以我今天能走到这一步，我能在这见您。这三年我画的稿子，全部摞起来，比我这个人都高……如果我能走上这一行，将来就有机会再跟常老师合作，到那时我和他画出来的脚本，就不是几年前金鸡奖的水准可以相比。我有信心。”

# B' M, b0 e( w9 P( q* j. ^5 g    “我希望能被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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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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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出这话时，声音微微颤抖。他平时很拽很倔的，不习惯向人低头，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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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伙点点头，不予置评，也没做任何承诺，老子试卷还都没阅呢。

    今年录取率压缩，系里招收人数可能比去年还要减少，回去等消息吧，高考文化课继续努力！单科你还必须要考过七十分呢，你小子文化课成绩，你确定你能考得过吗？！

    老头子淡淡瞥他一眼，笑眯眯地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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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从校门走出来，大脑皮层因过度兴奋产生一片空白影像，黑白色相在脑袋里都颠倒了，呈现一片跳跃式的混乱。

    他在校门口给少棠打电话，电话里颠三倒四，“教授找我谈话！那个教授都没有面试其他任何一个考生，他面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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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6 _5 j) ^# h    艺考就是这样，以实力打底，实力再往上，全凭运气。各省上千名考生拼几十个名额，有才华灵气的年轻人层出不穷，天外有天！追求艺术的道路上永远没有尽头，学到一定层次和境界，评判艺术的标准也很模糊。艺考成绩很难评定终极的好坏与优劣，素描卷子又没有ABCD固定答案，全看阅卷人眼光偏好。几千张卷子里挑千里马，谁是谁的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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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一只大手，在数年光阴里轻巧地拨弄，让孟小北在这条路上兜兜转转，绕了弯路，兜了一个大圈子，最终仿佛又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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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在王府井，车马络绎市井繁华的帝都街头。街边转角处，接纳的人群仿佛在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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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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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临回西安过来看他奶奶，在家吃晚饭。

" \$ B- W7 Y' _# M' e( h" X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揉大孙子的脸，大声问：“教授喜欢你啦？……看上你啦？！……奶奶舍不得你走，真考上了就回来陪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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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儿子一辈子留在陕西、积劳工伤病重都回不来北京，大孙子倘若能顺利考回来，也是对孟家二老心里最大安慰。老太太眼眶再次洇出泪花，忍不住又抹抹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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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大步迈进家门槛的时候，两只有神的眼冒着绿光！

$ N9 b) x# g# Z) Z. Q- _/ P    孟家老太爷高兴，性格内向的老头也说不出什么话，就从柜子里摸出藏的好酒，非要拉少棠陪着喝白酒。少棠这会哪有心思陪老爷子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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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 G& \, T    少棠逮着个机会就把孟小北从老太太身边拎走，直接拎进厕所，后背顶着门。少棠一条臂膀勒着孟小北肩膀，另手搂过儿子的头，哑声逼问：“给我一句准话。”

) w7 b% k0 m9 d% P1 y& R- |3 _    孟小北肩膀抽动，诚实地道：“没有准话给你，得看教授喜不喜欢我画的那部《汽车人》！我回去赶紧打包给他寄漫画！……你说一个六十多岁老家伙，他能喜欢看小日本儿风格的漫画吗？！”

    少棠眼里有火星。

    火星很快就变成小火苗子。就这么抱着帅气儿子，他都要硬了。

8 E8 ?6 z7 ?( s$ O0 x    孟小北眼里也有一丛喷薄欲出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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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明天的火车回西安，再见面就是这个夏天。他自己心里清楚，少棠更是明镜儿似的。当年分别的时刻，小北在火车站玩儿了一手浪漫煽情，给小爹唱情歌，唱的就是《大约在冬季》，于是两人就相会在这个温暖美好的冬天。

" D+ V* c. L: Y+ I    少棠听小北简单说了几句那位姓郝教授的情形，他心里并不像小北那样单纯乐观，那位老爷子当真能够秉公无私、举贤不避往日嫌隙？少棠也并非小人之心，而是单位里、社会上见识多了。倘若碰上个心思狭窄的教授，为保全昔日学生的颜面，直接将孟小北的试卷丢进垃圾桶、把人退回西安永不录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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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他没对儿子说，他也想好了，孟小北考不上再图他计，两人仍然在一起，共同生活，面对将来很多困难。

& t4 T' r2 L; a4 `$ [* N3 R    孟小北也很惦念，对少棠使个眼色：晚上就住这儿吧，小屋没人，就小屋？

3 \0 n# x) Z# b/ W; D- d6 T    少棠眯眼轻轻摇头：你爷爷奶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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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不怕，我爷爷奶奶都耳背了！

    少棠眼底闪过一丝笑，唇边小黑痣抖动：咱回自己家，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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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孟家走廊过道响起锅瓢碰撞的声音，厨房大蒸锅里腾起炊烟，蒸着小枣丝糕。

/ v% b: J9 N7 |9 c4 F+ x    恰巧就是这天，老太太一顿团圆饭都还没有做好，家里敲门来人了。少棠笑吟吟的，心里快活，大步生风走过去拉开大门，微微地愣住。

    当天来的是小北的小姑，孟建菊，回娘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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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Q! b, P$ w/ c) w" a    作者有话要说：亮亮小坏蛋快老实交代！！哈哈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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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xiaodoudi的手榴弹，感谢兔子、长发乱飞、别被网卡死！、真真正正z、茹果、凤梨、ehuier92（X2）、喵公主她妈以上萌物的地雷!

    竹马时代的高富帅北北和白富美亮亮。。。【少棠喊：放开，我的！

第70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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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e* P, b2 s) K  K  m1 t+ H    第七十章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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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足有一年有余,没见过孟家小姑,并非刻意回避,而是女人出嫁了,又生了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婆家，家里还有个瘫子公公。

- [' C+ y- C; j1 V6 z% P  A0 w3 d    一打照面,都不太敢认。少棠仍是一身白衣军裤,俊朗潇洒。少棠自打从东北回来，这几年,似乎就再没变样，没有老过，三十出头的精壮男人，又有爱情滋润，正是一把盛开鲜花成熟诱惑的年纪，浑身上下散发男人味道。孟建菊论年纪，比少棠小两岁，然而已经眉目大变了。

) p, p; _9 j/ }8 B  j7 l8 n    女人婚姻幸福与不幸，感情心境全部写在脸上，瞒不住人的。

" N8 B( L7 A! P; p6 Y7 M    孟建菊坐到小屋床头，眼眶红肿，年轻时温婉秀致的一张脸，因为心情的痛苦、生活的摧磨，逐渐开始扭曲，从皮相到精神都在慢慢垮掉。她的眼眶日益深陷，颧骨突出，原本有些欧化的端庄眉眼变得突兀，寡相，令人不忍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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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i: m; w) m, ^2 S    孟小北站在一旁，手插兜，有些无措：“小姑，您，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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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菊在大侄子面前不愿表露，迅速摇头：“没有什么，我回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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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摇头叹气，眼里含露不满：“这不争气闺女，你又跑回来赶剩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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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儿子呢，没有带回来？”

# S# |- _- X; `    “这是又怎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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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H0 y' w) Q( q    那娘俩在屋里掰扯几句，孟建菊含泪说，她男人把儿子抱到叔叔家去了不让看，受不了了才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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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默默站在门口，当时没有说话，不好插嘴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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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一打照面，就已发觉不对劲。孟家小姑眼圈发黑，嘴唇呈现不健康的灰白，整个人羸弱病态，一只手好像有些肿，这些都是很不好的信号。

: R, B1 v& i0 C# T    当日，也就几分钟工夫，小姑父紧跟着追到丈母娘家，前来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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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w0 R4 w. A) q4 r& G6 T2 V% D    小北的这位姑父，家里原是京郊农民，进城务工。本人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性情爽烈，挺能干，因此在单位混得颇为不俗，给单位领导当司机，平时出入，开一辆特显眼的大奔。

    这奔驰车开着，出入时常有人拉拢巴结，送礼，明明不是自己的车，心理上也全当成了自己的。人从低处往上走，当真不能发达得太快，身价看涨，眼界开阔了，难免就要忘本，说话做事就压不住那膨胀嚣张的气焰。

7 v5 m! [  t1 z+ C9 W/ C  D    小姑父夹烟站在门边，高壮的身形几乎遮住大门口的光线，板着一张暗红色长脸：“孟建菊，赶紧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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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6 n) T$ Y    这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五大三粗，摇晃着站在门口，是他本家表兄弟之类的人，来撑场面闹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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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吵架更不擅长，坐在屋里难过地哭，但是孟家老太太在。老太太提着擀面杖出来，虎着脸：“小郑，来啦？……来了没看见俺是怎么的？”

' h; w4 ?9 q0 D9 P+ H  T    郑铁军一见老太太就怂了，呵呵了两句：“妈……”

" ]8 x8 f: N" P# F* ?    老太太特厉害，冷眼问：“还知道喊俺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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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4 F0 h4 T    “那俺就问你，俺这闺女，今天怎么回事，做剩么一个人跑回家来？！”

    “你对她好？你对她好她能不跟你好好过日子，她还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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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家人都是讲道理的！俺小闺女，是四个闺女里长得最好的，她嫁你一年多，她现在变成剩么样子？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欺负她？你以为俺全家人都瞧不出来？……你这两年还长本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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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2 r! q" c- Y3 J: n; h+ k7 Y    闺女懦弱，老太太可不懦弱，脾气嗓门大着，几梭子连珠炮，就把她家姑爷横扫成筛子。

    孟奶奶在家里关起屋门嫌自己闺女没出息，怒其不争，可并不意味她能允许几个姑爷在她眼前耍横撒野。这个家，几十年来，都是老太太一手操持支撑，拉扯大五个子女和一个孙子。一家之主，说话响当当，做事硬梆梆，爽利泼辣，绝不怕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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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3 [/ W; X- S$ M    郑铁军在门口徘徊，说不出个理，红着脸膛，率领本家兄弟大步抢进门来，想强行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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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娶进门，就是老子的人了，婆家说了算，想怎样就怎样。

4 Z2 C; a( Q% H' k$ `- n* m    孟小北在屋内，下意识就圈住他小姑，不让抢人。少棠默默一旁看着，突然一步上前，横拦住那一伙人：“有话到外面说，别在家里吵，别动手来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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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d5 l! j. B( e+ G    两个男人直面，当时就对上了。

    小姑父纳闷：“你谁啊？”

1 e1 n4 `  _! t6 e0 x    少棠直视对方，也没迟疑含糊：“我是老太太儿子，孟建菊是我妹，这是我们家，你出去说话。”

9 R, f. B/ }! x. y- J; n% [    小北的小姑生性温和，性格软弱，像一片摇摆的浮萍，没有主心骨，遇事就只会抑郁流泪。当初爱错人，随后嫁错人，然而孩子都生了，就等于没有回头的路。愈是优柔懦弱之人，不要指望她能奋起抗争改变婚姻中的命运，一步错，步步都是错！摆在人生面前的道路仿佛就越走越窄，越走越看不见方向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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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倘若是孟建民在这个家，遇上这事，自己妹妹被妹夫欺负，闹上娘家，做大哥的一定为亲妹出头。

    然而孟建民不在，这家里能出头的爷们儿，就是少棠一个。

    孟家上有二老，下有妇孺，就没别的男人。少棠一人拦住门口三名大汉，镇住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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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铁军骤然一见贺少棠，上下打量半晌，突然醒过味儿来，出手指着屋内两个人，你就是老太太那个干儿子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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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a, N6 ?  l8 _    就是你！怎么个意思，你和孟建菊结婚前就勾勾搭搭，就有一腿！结了婚你俩还没断，眉来眼去，偷鸡爬墙，我说她怎么会今天跑回娘家，就是回来找你小子！！

    少棠惊怒，胸膛略微起伏，面无表情看着对方：“你胡扯。”

! R3 N' }- s/ ^, X* X    小姑涨红脸辩驳：“小郑你胡说，明明是你在外面……我不愿意跟咱妈说出来，是你在外面有……”

; Q! a* B3 P/ e! ^. B" m+ q8 x4 f    两口子吵起架来，往日情分就全不顾了。郑铁军这是男人脸面受挫，眼眶也逼出血丝，在丈母娘面前口不择言，就开始胡搅蛮缠，倒打一耙。你们问问孟建菊她自己，她嫁我她是不是不甘心还惦记别人，就是爱你姓贺的！你们一家子敢说，这两个人清清白白？她都二十九了竟然嫁不出去，为什么没嫁？你们一家就没有跟我说实话，弄个不清白的，耍我呢！……老子当初娶她，老子就是同情她、可怜她！！

% C5 S( c0 P( s; @! N    这话已经说得很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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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的衬衫，被胸口无法平复的愤慨绷开最上面两粒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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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V2 b: G  Y1 w( t    男人都怕染绿，就没见过孩子他小姑父这种，主动往自己头上扣一顶没影儿的绿帽子。

# X! j5 v/ e$ |  C3 X3 g    少棠撸开袖子，冷脸沉声道：“你说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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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媳妇没有任何关系，她没爱过我，我也没爱她，你甭血口喷人。走，我跟你出去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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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 ]  A' }' \* Y( V4 J- R    孟小北突然张口，粗声道：“小姑父，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

4 I' n5 X+ L& \    这家里，不止贺少棠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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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3 J  a8 Q% q2 O" |5 T    没人料到孟小北会出头。家中亲人都还拿他当个孙辈看待，孟小北自己是个十八岁成年的爷们儿了。

" @: u' O6 D. t  y. P, @    孟小北大步就跨过来，握了少棠的手腕，紧紧地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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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并肩，牵手，带一身反骨似的，拧眉的神情都有些神似。

6 N/ u; P, I) F! B3 a    孟小北眼睛不大，眼底有神，也没胆怯，抬着下巴道：“少棠和我小姑从来都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什么都没有过，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以后，我都可以跟您打这张包票他俩就不是一路人！姑父你也别胡说，别抹黑我小姑，这不也等于侮辱您自个儿么！”

    孟小北声音带几分倔强：“少棠是我的人，我们俩一直过得很好，一直都在一起。今天来我奶奶家，他也是过来陪我，不是来看别人。我明白告诉你，少棠他清清白白……你们别污蔑我的人，说他一个字儿都不行！”

6 J  z0 A; N3 ~% Z4 B1 ?5 p    少棠震动，深深看了大宝贝儿一眼，北北简直疯了敢说出来，沉甸甸的“在一起”三个字。

5 V( n2 ^" V. i    孟小北几句话，形同坦白、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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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父身后那俩表兄弟，吵吵嚷嚷，撸袖子围攻少棠，准备抄家伙与“奸夫”干架。

    孟家老太太老爷子都没细琢磨，大孙子这一席动了感情的话，内中自有深意。老爷子点头附和着，“就是，勺烫来家里就是跟碑碑在一起，就他两个在一起，跟别人都没关系！！”

    小姑抹掉脸上泪痕，略微吃惊，肿成萝卜的手指抖动。

& r. b: m7 S8 P2 T9 V* y  S$ [- [    她抬眼看向小北和少棠，陷入茫然，突然之间若有所悟，脸更加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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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_  G$ R5 |0 |5 N* [    ……

1 q( }) S7 w: I    屋里形势当时就乱了。老爷子气得哆嗦，老太太高血压都快犯了，直接甩出一记擀面杖，砸她姑爷脑袋上。

! \6 h/ i6 _8 ~, V3 E6 ^& Y* N: v% L    吵嘴之间，男的没收住手，猛上前，推了孟建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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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菊弱不禁风，往后一踉跄，后腰重重撞在桌角！这时脸白如纸，慢慢就摔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痛苦地捂住腹部。孟小北从后面接住他小姑，托住肋部，焦急大喊，“小姑你怎么啦？你磕到哪了！”

) V9 ?; \: E  q! P, V6 q9 q7 l    孟建菊原本身体就不好，从小体弱多病，脑门上斗大的汗珠涌出来，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吓人。

    少棠一掌拦开郑铁军，怒不可遏：“你是男人么？你打你媳妇？！”

( L0 B( e4 i. ?% _7 Q    小姑父这人，其实也并非真想要打老婆，动手也不能当着丈母娘面儿啊！就是个粗鲁的人，蛮力推了一把，是个寸劲儿。然而男人动起手来，手上力气极大，男女之间体力、分量上就是绝对的悬殊，男人稍微动两个指头，都能对身边人造成可能无法挽回的身体伤害。

+ T) ^6 T  t5 U% p) i& B5 O    小姑脸色已经不对，头向后仰去，过度疼痛陷入晕厥。
! ?: _+ c# S% U8 G" i$ l5 [
# w- @1 l" C- G( t; T7 h6 C    老太太吓坏了，用土办法，伸手狠命去掐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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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急得喊身边人：“少棠少棠！！！……怎么办啊！”

    少棠拨开混乱，扶开老太太。土法已经不管用，掐不醒了，少棠冷静道：“肯定是不太好，我赶紧把人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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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没理会那几个想干架的，一把抱起小姑，把人横抱，迈出家门，大步跑下楼去。

8 r. \) d# R* H: i* D- ?! Y/ D    小姑父那个人，是瞅见少棠竟然一声不吭将孟建菊抱起来、抱下楼了，脸色骤变通红。男人因为心思狭隘、心生嫉妒，瞬间就容易失去理智。

! W! o- ^" o; G2 s    孟小北一路追着下来。自从两年前他在家那一闹，把他小姑挤兑得委屈离家，没多久仓促结婚，孟小北对这事一直心里有愧疚，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小姑偏偏嫁得很不好，婚姻抑郁，身体变成这样。孟小北一个男孩，对小姑也说不出什么贴心肉麻的话，让他低头赔礼道歉，那更是不可能——他也不可能把少棠“谦让”给别人。

& z: \  x2 ~/ x. o: d: |    在感情上，他当仁不让，他不后悔把少棠“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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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就一路帮他干爹抱着小姑两条腿，快步上去拉开车门，把人送进后座。

  {8 O0 ~6 K. O$ y  r  |) J' f    孟奶奶红着眼眶追下楼，眼瞅着少棠将小闺女抱上车后座，这时心里何尝不是在想：当初小女倘若能嫁少棠这样的人，怎会落到今天这样可怜可悲的境地？女人选错了人家，真还不如就不要嫁人、就在家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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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K: K& k+ G) U4 D    然而谁都没想到，少棠把人放进后座，待要转身，回过头来要去开车，他身后，有人对他拔/出了要命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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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父先一拳打过来，被少棠一掌捏住拳头，手腕一拧卸掉八分力量再顺势一送，小姑父扑摔着啃了车后屁股。四周黑压压围簇着一丛人，人多手杂。少棠后脑勺又没有长眼，他根本就没看见，没想到有人敢暗算他，一把刀从下面，捅向他腰间。

0 j9 V. o/ H' a    孟小北回头：“啊！！”

    郑铁军身后跟的两个混混表弟，一看就是郊区过来的二十多岁无业青年，城乡混子，凶恶又出手没轻没重。其中一人使一把开了刃的弹簧刀，在昏暗天色间闪过刺眼的光，刀尖刺向少棠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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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吼了一声，“少棠！！……啊！！！！！”

5 {; r: y& v* `$ P    少棠同时转身，吃惊。

    孟小北吼着扑上去，撞开对方手臂，疯狂地去夺刀，手指扣在刀刃上一掰。

    少棠转身瞥见刃光时腰部一拧，反应极快，躲开致命一刺。那刀的刀口很长，刃尖锋利，倘若刺中一定会穿透脏器。刀尖握在孟小北手里偏离目标，穿透了白衬衫再割开少棠腰间皮肤。血喷射出来时，少棠双眼瞳膜被染成一片血红，看到的是他的大宝贝儿，染了鲜血的两只手。

    少棠一掌磕腕，击落对方的刀，再一脚踹飞，让那个混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休克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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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奶奶大声凄烈地呼号，哭，看见她孙子流血了。邻居们全跑下来帮忙。

    少棠腰上飞红，声色俱厉，整个人表情像是陷入疯狂。少棠一把抱住孟小北，攥住他的右腕，嘶吼着“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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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也是一脸惊惧，两只手伸开着，那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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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Q& `2 E6 w, k7 a  g' W    夺刃的时候他也没犹豫，就是那半秒钟的动作。他惯用右手，是右撇子，因此危机时刻一定是上右手与人扭打抢刀，这时不会犹豫想到应该换成左手，不会还左思右想用哪只手自己损失小一些？那刀如果捅进去了，捅的是他的少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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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今天当着爷爷奶奶面儿，两句表白，看似一时冲动情动，是他心里埋了几年想要对家人说出口的话。他如今十八岁成年，恋爱中人，感情稳定，考场得意，两人又有了房子，眼前道路一片光明，团聚之期指日可待。他想公开，他就是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和少棠是一对伴侣，不相干的旁人，就别再惦记他小爹了。

    以孟小北性格，他不畏缩，也不在乎，甚至能潇洒到对社会上的压力异样的眼光尽力视而不见。周遭的看法、社会的舆论，这些东西永远存在，压力和窠臼都是自己加诸于自己心上，孟小北不管这些。他不计较家人是否有心理准备立刻接受这样的感情，那时更不懂“出柜”这个词。感情到这份儿上，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愉悦，情感上的放纵和表达；那是灵魂合二为一的安稳。

' n, ~! H! b0 o/ [7 z- Q    孟小北手上有血，十指全是刀口，他眼前却是一片极清澈湛蓝的感情的天空，自由自在，向着天边高远之处飞翔。他此时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的高度，附身藐视凡世间庸庸碌碌的人群，想要大声地呼喊，我有爱人了。

% Q- z3 N$ S6 Z3 {7 f    ……

   
第71章 求婚

    - -

4 F! G( b) Q6 m( U& v6 G    第七十一章求婚

9 H* t) }( }! U9 n  g4 w# G    那天少棠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车后座拉着两名伤号。他自己腰间淌血，手指几乎将方向盘攥碎、拧成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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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w4 W$ d- B. z    他们去的离家最近的大医院,朝阳医院。急救车很快将孟建菊推进检查室,随后不久又推进手术室,进行抢救……

7 R) f2 a. s. j    一检查,孟家小姑是单侧肾脏破裂,出血，昏迷。

    就小姑父那一推，肾脏弄裂了。

0 I; V- }0 C! c0 C$ a    孟家可也不是只有年迈二老与病弱的小姑。事后很快,孟家大姐二姐二姑父相继赶到医院,而且还报了警，把警察都叫来，声泪俱下控诉家暴的冤情。

    少棠原本血红着眼睛,想撒个野去找某人算账的，剥掉这身军皮不要了也不能饶了那几个混账、人渣。结果他走到楼道另一头一看，那种鸡飞狗走男女混战的场面，显然已经用不到他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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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那俩姐们儿，在外面都是极厉害泼辣的人物，围住小姑父讲理，厮打，你把我小妹妹打了，人现在昏迷在手术室里抢救，肾脏打破裂了，半条命都没了，这件事能算完吗！两个彪悍女人，能抵十个狂霸拽的汉子。大姑说话连珠火炮似的，指着小姑父一样一样地说理控诉，二姑身材高壮，抡着手提包跳起来抡她妹夫，满楼道地追打，完全不用顾及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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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x6 Q8 x3 t& ?: Z* _    二姑回来，咬着牙痛快道：“妈，姐，我抡了小郑好几下，这回可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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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L# @! P  G) {    那个粗野捅刀的混子吓跑了，就没敢跟过来。

    事后，接到报案的派出所调查，把那表弟拘了，调停让一方赔了些钱。

, T0 _6 B) Q7 O! i( o* M    中国人的传统是讲究家和万事兴，宁拆一堵墙，不破一桩婚。这种夫妻不和家暴的案子，只要没到打出人命的那一天，就是调停和解了事。打完了，还能变回一家人处着，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破裂的感情用纸糊，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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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父那人也傻眼了，慌了，懊悔了，怎样也没想到自己鲁莽一推，把他媳妇肾脏撞破。作为一个男人、丈夫，这事无论如何讲不出个理儿。这男人遇事是个怂的，他毕竟就是给单位领导开车的司机，他不是领导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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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措辞严厉，干脆地对妹夫讲道理：“小郑，你今天干这个事，你真的对不起我们全家信任你、我爸我妈把闺女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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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娶我妹妹是同情她、可怜她，这是你们两口子感情问题我不予置评，可是孟建菊自从嫁进你们家，你爸爸还瘫在床上，是她没白天没黑夜地伺候你父母，她在家做饭洗衣操持一个家，她还给你们家生了儿子！……她没有功劳她总也有苦劳吧？夫妻之间没有爱，也总要有感恩的心！……做人要有起码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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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父特怕听孟家大姐讲一串串的道理，垂头丧气坐在走廊长椅上：“大姐，大姐我今天也没有故意的……真没想到她肾脏就能破了，她这身体也太、太那个什么……”

    大姐说：“我小妹从小营养不良，那时赶上六零年自然灾害，家里没有吃的，月子里都没有一口奶、没有鸡蛋，我和我大哥孟建民是出去挖野菜的菜根拿回来吃。所以她是我们家身体最瘦弱一个，身上哪个器官都脆弱，禁不住折腾。我小妹从小在家里也是掌上明珠，没受过欺负、没让她做过家务活，可是到了你们家她什么都会干了，你说她容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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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父低声道：“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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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瞪着眼，厉声道：“三年自然灾害都没饿死她，让你推了一把把她推成‘病危’、推进抢救室！她要是被你们家把身体糟蹋坏了，将来真出事儿，我们全家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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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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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谁人也没提过离婚二字。

    都说婚姻是爱情坟墓。可是，连爱情基础都没有的婚姻，就是女人一生幸福的坟墓。只可惜那时仍有许多女人想不通这一点，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为了亲戚娘家跟前的脸面，将苦水和着血往肚里咽。

4 g/ D" `1 ~& E; K: p) W4 f% j    在通往急诊外伤科的楼道里，孟小北端着两只血手，一路还安慰少棠：“没事，皮外伤，我真没事儿，止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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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冷着脸，声音沙哑：“……我身上这才是皮外伤。”

    少棠攥着小北一双手腕、捧着他的伤手，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畏惧的那种抖，少棠胸口肋骨摩擦抖动，额角青筋凸出暴跳。他们走在人来人往拥挤的急诊楼道里，错肩时不当心与旁人相碰，产生龃龉。少棠猛一回头，带暗红色血丝的眼珠盯住对方，也不说话。

1 j+ T- q$ p- n0 v. U    直接把旁边人盯得吓着了，躲了。

    孟小北都没见过他家少棠这样凶，带着戾气，和某种不甘心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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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骨科拍了X光片，少棠找了一位老专家看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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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在一旁站起来，双手撑住桌子，眉眼焦急：“他是画画的，手以后会有影响吗，他还能画吗？”

9 w4 i7 L7 n  f# }- w& w, Y    老专家抬起眉头：“画画的啊……”

0 Y  V, T: Y# N' A! ]    “你这学生，画画的，你不好好保护你自己的手，去碰什么刀子？”老头子忍不住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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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5 A; h! G7 P8 L) k  s    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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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w! f6 F$ t" b    孟小北右手比左手伤得还重，清理掉血痂和脓水之后，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更显吓人。从刀口横贯手掌的纹路，少棠都能瞧得出来，小北当时使了多大的力气，生生去掰那个刀刃！

    少棠眼神凌乱，问了一句：“他右手的筋……筋，没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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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说出口时，心口突然猛地一戳，心疼得想把自己右手切下来，给他的宝贝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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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2 V- r( L& z4 z2 j4 q    是男人的，最见不得身边最亲密的人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而自己无能为力。

    小北那时攥着他的腕子，在全家人面前表露心迹，你是我的人，我们俩一直过得很好，一直都在一起。儿子用功奋斗了十年，眼看着要考取了，如果这时出事，手坏了，留下终身遗憾，少棠无法原谅自己。

    少棠以前心里一直有不放心，孟小北年轻，活泼，朋友多，身边一群猫三狗四，就没定性。

6 W% x$ ]; D1 N6 }. Y    他都不知道，北北能这么爱他。

# E# U/ X. I9 |. L, b$ j    老专家说，手筋没事，指骨都没有断，就是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伤得比较厉害，肌肉割裂外翻，整个手都需要消炎消毒，缝合伤口。年轻人肌肤再生能力很强，应该能长好，就是会留下一手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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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将孟小北双手用皮带固定在操作台上，涂药，缝合伤口。缝针的是一位年轻男大夫，功课相当认真，埋头聚精会神在手指上绕线绣花，嘴里念，“关节处我给你缝细致一些，以后手指不会变形”，“手指纹路肯定要变，你的爱情线没了，被这个大刀口砍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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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口里咝咝的，眼眶时不时被逼出一层水雾，再忍回去，十指连心啊。他斜眯眼瞄着大夫缝针，说：“爱情线都没有了，我的命不会也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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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t5 B4 D! N4 Y6 D- z. ^    大夫柔声柔气地：“命变不变呢，看你的运气。手肯定没有以前那样秀气，这是一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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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5 C. @( s6 B    孟小北叹道：“唉，我这一双玉手，肤如凝脂什么的以后是不可能了，满手刀疤了。”

    “以后别嫌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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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X8 a: @: I1 s    孟小北扭头对少棠一乐，嘴角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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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开始在屋里看孟小北缝针，坐定在那里，两眼发直。后来起身出去了，实在看不下去，好像他儿子身体都不完整了，原本灵活修长很好看的一双手！

- b+ n# W, ]# K$ n( @! m1 B    少棠捏着几张单子，穿过拥满的长长的楼道，去楼下缴费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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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q. R: ?# h& Y    周围经过的人一看这人，皆一步撤开，唏嘘，以异样的眼光扫射少棠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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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低头，瞟了自己一眼，微愣片刻……继续走。他右侧腰上，血已凝痂，与白色衬衫下摆糊在一起，血迹流到他的军裤上，右半边身上好像全是血，斑斑点点，也没有疼痛的知觉。

' R4 P* ~' T: N. `    朝阳医院是附近最大医院，夜晚就医者仍络绎不绝，急诊和外伤科这条楼道里人来人往。不时有喝醉酒的，打架闹事的，还有从建筑工地过来的，头上楔着铁钎子满脸是血的伤号，被工友架着送进诊室，眼前人间百态。

, m( T( `2 {# E5 \2 ^% i    少棠将自己腰上的血用冷水洗掉，草草地清理，号都懒得挂了。诊室小护士一回头，纳闷惊呼，“嗳，我那一盒棉花呢，酒精给我拿哪去了啊？！”

2 F# v; d8 D  m; Q! U; N) T! A    少棠自己给自己消了毒，手法娴熟利索，腰上绑一大块纱布。他慢慢往回走的路上，四周人影憧憧，流年无数印象、往日的许多快乐时光，争前恐后撞进眼帘。小北那时在电话里不停对他说，“大宝宝你放心嘛，你在北京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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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缝完针，他奶奶和大姑过来看他安慰他，小姑还在手术室里。

    他大姑特别有心，悄悄向侄子汇报：“你这个干爹，还真是心疼你。”

2 O1 a& E- C/ \5 n4 u  {& z3 K    “刚才我过来时候瞧见，他一人坐在那边楼道里，坐着发呆呢，眼眶挺红的，别是为你流眼泪了吧！”

    ……

1 s5 `* @' |4 ?# O) L$ o) R+ o    当晚，楼道僻静处，少棠和孟小北并排而坐，医院里过夜，吊水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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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做人体吊瓶架，给孟小北提着那两瓶葡萄糖水和消炎药水，孟小北说“我又没休克又没有晕倒，我需要吊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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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煞有介事道：“受伤挺耽误我事儿的！我本想今天晚上偷偷摸去亮亮他们家，看那小子搞什么！他一准是家里藏了人，藏了不三不四的小妖精，所以不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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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A+ V( Y. c3 w$ F* T    少棠端详小北：“……你能别这么没心没肺的么？”

6 T4 y5 i# U, T1 b7 L/ c0 j9 ~    孟小北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淡淡一笑，有些事理所当然。孟小北说：“少棠，我如果不挡那一下，现在躺手术室里、肾脏破了刺穿了被抢救的人，可能就是你。指头都断了我也得拦，我能让你进手术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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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E, A3 v+ P$ r; C& Q    少棠直视前方，仿佛一眼望穿未来十年八年：“老子这些年四处奔命，想着调换工作，进公司，买房子，我都是为了谁？……你别让我把你养大成人了眼看着该要收获的时候你来一出幺蛾子，让我整个儿落了空，成吗？”

9 @* [! H6 }9 S    孟小北反问：“我追你追了这么多年，拼命考到北京来，我为谁？”

$ |0 z, F) b: _" J4 _    少棠说：“你手要是废了，老子也不用奔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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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道：“你要是出事，我留一双好手我有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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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C: Y" p5 j) i( U# Z    孟小北回西安的第二年，少棠开始在他小舅贺诚设在北京城内的一间办事处做业务，经常出差，跑外省的兵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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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参后勤部幕后出资的某家科技公司，在北京扩展军需品国际贸易业务，建立多家办事处联络处，进出很多人手。东四十条立交桥畔，立起这座金黄色壮丽巍峨的大厦，俯瞰二环内的市区。公司囊括了当时这个国家超过半数的军备进出口和军工科技产业，往亚非拉小国销售国产军备，大到飞机导弹直升机，小到军用卡车炊事车消防水车和毛毯帐篷。内部很多经手人都是军方自己人，内行可靠，在京城商道行走，背后资本雄厚且身份神秘。

    做这行少棠挺顺手，他在部队多年，懂这些战备军需品，会看，能下基层检查验货，而且性格开朗谈吐爽快，在酒桌饭桌上能谈下事来，丝毫不显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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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关系还在武警总队，只待正式调动。这些事少棠不会对孟小北唠叨。男人么，撑起一个家养得起自己媳妇，天经地义，不用说出来，他想要将来让大宝贝过上好日子。

    伤口抹过药，等待愈合风干的状态，没有包纱布，全部晾着，孟小北两手摊开摆在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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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用眼色一摆：“躺我大腿上吗？”

/ w7 h" a  ~7 @  N( P* L/ O) j3 B    孟小北瞄向少棠裤腰位置，坏笑：“干什么？……想我啦？”

5 ]5 a. _/ Q" Y% F$ y, Z" O    少棠威慑道：“我让你躺我腿上睡觉，你琢磨什么？……这是医院！”

6 ^" X$ Z9 Y6 ^2 f    少棠用一只手掌托着孟小北一只手，手心贴小北的手背。两人开玩笑逗弄对方，少棠用指头轻轻摩挲小北的手指甲，蹭来蹭去。

' R8 u5 s" h/ |, ]) ]    那几日孟家上下忙乱，小姑肾脏动了手术，暂时没有生命大碍，然而身体虚弱，孟家几名女眷轮流在医院值夜陪护。老太太坐在小闺女床头，还在念叨大孙子受伤的手指，两头都是牵挂。

9 z/ _* H" j* ?; L- C    孟建菊这个身体状态，先天不足，婚后又心情抑郁，各处脏器都不太好，千疮百孔，随时需要进医院拉开肚皮做手术，摘这个补那个。婆家老头子瘫在床上，老太太饭都不做，孩子也没人管，这时才感受到娶了个媳妇的功德。郑铁军每天准时去住院部报道，提着各种营养品，臊眉耷拉眼地，一遍遍被老太太和几个姐们儿数落痛骂，早知今天，你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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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因为手遭遇意外，不得已在北京多流连几日。少棠亲自打电话过去，对孟建民解释，向学校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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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 g7 C  j! R    他白天上班，晚上赶回来照顾儿子。第二天还是把孟小北带去解放军医院，又拍片子彻查一遍，然后被专家轰了回去，说就是皮外伤，别拍那么多X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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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 w0 P' Q& ^; v9 q! v; W  b    孟小北手指受伤，最倒霉就是万事无法自理，伤口愈合之前这几天，甚至没法自己吃饭、穿衣服、上厕所。俩人在医院厕所里，少棠从后面一搂，帮他拉裤链，掏出小鸡儿。孟小北说：“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帮我扶着，我尿不出来了！！”

    少棠说：“我扶着怎么的？我不扶着，你小傻子不就尿裤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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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乱哆嗦：“哎呦，你扶着我我都立了……坏了，真的立了！被人看见太害臊了啊啊……”

    孟小北这号人会害臊？

    他才不会，就是撒个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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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觉着自己怎么这么喜欢这小子，因为北北随时随地都能令他开心快乐，生活如此美好。不扭捏，不做作，性格里没有阴郁灰暗的基因，哪怕艰难地攀爬在人生道路最曲折的转角处，面临命运的重大抉择，他的北北永远都是乐观着向前看，往前走，绝不回头。

    走到医院楼下小花园里，一片和煦的阳光洒在脚边，迎春花在冬末悄悄绽放，一丛明艳的希望的颜色。

/ s5 X/ }" O( Q  g* k    少棠突然停住脚，拉小北坐在石凳上，沉默片刻，神情郑重，侧面线条英俊像温润的石膏塑像。

! n7 Y" s2 z2 @& o; q    四周也没人，少棠从兜里掏出两个小绒布盒，递给小北一只，打开。两枚光泽细润的戒指，男式简洁款式，两只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有大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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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7 L3 O8 i6 ^: Q& P" ?6 @    孟小北：“……你什么时候买的？”

    少棠嘴角淡淡地一动：“你来北京之前就买了，等着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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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S: O1 n2 W( N6 `1 i    小北：“……”

    少棠说：“本来想好昨天你考完试，踏踏实实的，我带你出去。嗯，找个浪漫的好地方，北京饭店顶层吃个双人晚餐什么的，楼顶观赏个夜景，然后老子也给你帅一把，来个惊喜……结果真把我惊着了，没有‘喜’，昨天吓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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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舌头打卷，结巴了：“送我啊……你跟我求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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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 \7 Z, f* w/ p: t) R    少棠大大方方一点头：“可不是求婚么，怎么着你还犯愣啊，收着呗。”

    孟小北脸被风吹得微红，或者是男孩开心害羞时的红。他头发丝略凌乱，傻乎乎地坐着，心跳都乱了，垂手坐那，突然间那心态就跟个大姑娘似的，痴痴地看着少棠。没有浪漫，没仪式，他男人就直接把戒指递过来，一句话，你收了吧，单膝跪倒什么的都给省了——当然孟小北原本是认为单膝跪倒求婚这种爷们儿做的事应该由潇洒帅气已成年的小北爷爷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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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d2 a5 P/ \    仿佛也是一切水到渠成，他昨天在一片混战之间都对他爷爷奶奶“出柜”了，结果他爷爷奶奶脑子慢竟然就没听懂，都没搭理他，他也不好意思再跑回去乱蹦嚷嚷一遍。

    少棠认真解释：“不是我故意给你买个便宜的啊，我在店里挑半天，24K金的老子不是买不起，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着，那黄澄澄大金条似的颜色，跟你奶奶手上戴那个太像了，上岁数老太太戴的！所以我还是买了18K的，显得高雅气质一些。”

) B, h  K4 q! h3 P- A, l5 H    孟小北高兴道：“好看，帮我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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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偏偏赶上你这手，都没法戴了。”

    两人低头鼓捣了半天。小北左手手指缠满纱布，只能先把纱布拆开一条，戒指套上去，再重新裹回纱布。孟小北看到少棠眼里似乎有水光。

    孟小北得意地嘴都合不上，有人疼着，心里灌蜜：“算结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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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d, {' E7 s$ p( a* a. y7 \9 O    少棠惨笑一句：“反正你是没跑了，老子想现在就结婚，办酒，我都三十二了，早该结了……老子当初怎么看上你来着？！”

    孟小北嘿嘿一乐，单眼皮下眼神勾人：“戒指都戴了，就算已经结婚了。”

    少棠想起什么：“……我还没捞着洞房，这能算结了吗？”

6 Q& v& j; M# d6 t$ V9 y    孟小北无辜地看着对方：“我以为，咱俩，早就已经，洞、洞、洞房了啊，我都已经把你把你……”

+ P* _4 s( p4 t) E# `; q7 ]. l) l    孟小北说到那个“洞”字已经装不下去，噗地就抖起来，在寒风中放肆大笑，随即就被少棠勒住脖子勒到快要窒息，再狼狈地讨好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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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花园快步走向停车场，少棠突然伸手，把孟小北打横着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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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横着腾空了，两只手各缠纱布，低声道：“嗳！”

    少棠面无表情，大步走向车子：“你伤了，老子不能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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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f3 z* E& p) m4 d* K/ S4 n    孟小北挺高挺壮实一个人，这么一抱，横着很占地方，两条腿伸出去，直接可以抡倒一大片。少棠抱得也略微吃力，儿子长大了，真够分量。

0 o  ?- B" e! i4 H$ D* J/ j    少棠沉着脸，脸上线条却填满柔和光影：“抱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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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M/ R$ G2 b+ q    少棠以前抱过孟小京，也抱过他小姑了，孟小北印象里，这是少棠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阳光底下，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很结实的“公主抱”。

第72章 铁血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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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铁血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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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0 Z6 B) Y3 X. R. X- o& F$ m    少棠这处房子,小区地理位置相当不错，毗邻天坛，高楼上纵览祈年殿圆坛一年四季郁葱壮丽的景色。

    孟小北后来搬到这里才发现，祈年殿也由工作人员围栏把守，开始售票了。在他成长的七八十年代,这些景观原本是不要票的,时代变化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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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北距离国家体育总局那地儿不远。附近就是总局训练大院,每天进出人物尽是国家队的运动员。少棠驱车开过,孟小北隔着车窗指道：“你看那个男的，是国家队打篮球那个吗,两米三十的那家伙！……真高啊……”

    少棠瞥了一眼，笑说：“确实高，快有咱俩两个摞起来。”

    他们小区里也有总局职工和运动员分到的房子，住的皆是公家的人，绿化带优美。从单元门口进去，孟小北看到邮箱旁边糊了好几张白纸小广告，某某学校，某某奥林匹克兴趣班，中高考补习班什么的，这些是私人开办的竞赛班补课班，收费很高。

. ~- f9 O9 ^  r$ S# B1 T  G2 u    上面还写有教师名字，孟小北一晃而过，没有仔细看。那上面有他认识的人。

    两人在洗手间里，热水器烧出热水，少棠给儿子擦身。

    孟小北两手缠着纱布，不能着水以防感染，于是就站到淋浴喷头播洒范围之外，脱得赤/条条站着，让少棠帮他撩水洗。

    两人LUO裎，视线平视。少棠给孟小北头发上揉上洗发水，打出泡沫，好像冷冷淡淡似的，嘴角小黑痦子一动，伸手就在小北鼻子上拍了一把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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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孟小北皱眉，“你使坏啊？”

. o; l$ y$ S) F- n4 u    孟小北两只手扎着，不能碰，没有战斗攻击能力，这时候猛往前一蹿，用鼻子蹭少棠的脸。

    少棠灵活躲开，笑得略阴险，又是一掌，给小北直接喂了一嘴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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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3 e  F. h1 X$ B    “啊……”

; T2 N& A! w& H    孟小北毫不示弱，不能上手就直接上脚，一脚抹向少棠KUA下耷拉的大鸟。少棠低吼“干什么？想废了你男人啊？！”

    孟小北单脚发功，地上有水没站稳，哧溜一声，往后仰去，眼看就要四脚朝天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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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D" W3 ?8 S6 D( M4 T0 l' Z    少棠一把抱住，把人拎回来，两人顿时互相蹭了一脸一身泡沫。一间封闭浴室里，充斥猥琐粗重的笑声……

2 j5 D$ w/ D8 C/ N/ ^% _    少棠平时在家用的东西简单，洗手台子上没有几样。多年在部队里养成艰苦朴素习惯，不爱用当下时髦的雅芳玉兰油这类洋品牌，洗澡就用香皂肥皂。孟小北低头看着，少棠手握透明皂在他身上各处游移，抹来抹去，很像是在摸他，却又不摸实了，若即若离。肥皂抹过胸膛的肌肉，孟小北胸口处一颗红点，一下子硬了，肿成暗红色硬梆梆的小豆。

    少棠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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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眼珠漆黑，喉结抖动，胸前肌肉也很结实，狼样地盯着人，下面发胀。埋没在黝黑丛林里的男子汉的YU望隐隐地昂起头颅，对着少棠。少棠原本就是在打肥皂，没有任何多余的WEI亵动作。少棠调开视线，眼神在昏暗的天花板上绕了一圈，有几分无奈，又有深切的渴望，眼底水汪汪的，蒙着一层雾气……憋太久了。就为了一句“十八岁”，能忍到小北十八岁半，对一个正值精壮年纪生龙活虎的男人，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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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眼神沿少棠胯骨轮廓一瞟，不怕死地提醒道：“嗳，你那个也起来了。”

1 |* _% b/ j& j$ u+ [7 F* c    少棠说：“别看我，你看我我能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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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少棠整个人已经压上来，直接把他身体挤压在墙边！孟小北后背磕在湿漉漉沾满水珠的墙壁上，少棠嘴罩上来，激烈地吻他。孟小北忍不住就抱上去，又不能抱紧，就裹着纱布环绕住少棠脖子。少棠侧过脸吸吮他的嘴，舌尖相抵着纠缠，互相都能感觉到，对方沉甸甸的胸膛，在热浪中徐徐发抖。

6 |' p8 ^- J2 c4 E    孟小北哑声问：“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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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U8 C% w    少棠眼膜上有雾，说话自相矛盾：“做。你这样还能做吗？”

, e" C; Y  d7 n# r% k    孟小北毫不迟疑应道：“能，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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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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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p9 P6 ]! U. z    ----我是丧心病狂的和谐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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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q# e2 j9 b  D    几天后，孟小北手上结痂，又去了一趟医院涂药包扎，开了一堆各种药膏塞进行李。

* n4 L; b2 K! {; ?# Q+ T" \- O2 E    他不得不再次离京，回西安补文化课，准备高考。

    少棠白天出去办事，没对孟小北说实话，他私下托人向美院招生办的人打过招呼，递了话。往远了说，他担心小北的手将来出状况；近的，又怕那个认识小北的教授万一给孩子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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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V7 F: T, V! ]% C" m! H    少棠不是打算要凭关系走后门，把孟小北硬塞进这个学校。倘若当时试图走个捷径，从美院招生办弄个学籍名额，也不是办不成。然而少棠认为，如果那样办，最后小北的录取是他花钱买的、凭一顶帽子要来的，那是对北北这些年奋斗过的路付出的艰辛的某种“亵渎”——咱家大宝贝儿难道凭自己本事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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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艺术的人也有清高和气节，小北也不会乐意那样来。

    少棠大致是说，我儿子是西安出来最好的学生，艺术上有他的天份和勤奋。西北省份名额就那一个两个，孟小北艺考成绩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我们绝不顶别人名额，但是我儿子的名额位置不能被别人走后门顶了，不能被人“黑”。最终能否考取，娃儿们各凭本事，我们看公平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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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是与少棠办完正事，在他新家楼下信箱上，赫然看到萧逸萧老师的名字，列在补习班小广告【名师名教】一栏里。萧老师这两年能找到合适饭碗，养家糊口，孟小北还挺欣慰，无论如何不要把人逼到走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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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i9 ]2 K4 k5 a    临走那天晚上，孟小北在奶奶家吃饭道别，然后突然就风风火火地电招他小爹。

4 r/ S! p0 K; j- J% M$ z    孟小北说，少棠你过来，我还有一件重要心事没办，我得把那小子办了。

    少棠没明白，你要办谁？

    孟小北在电话里吼道：“我要办了亮亮！作为亮亮最亲密无间的兄弟、战友，这么多年勾搭成伙狼狈为奸我俩都没有互相抛弃对方，心连着心的，这小子他妈的，摆明了现在是要甩我！找别人狼狈为奸去了！！……不行，我一定要去他们家查一查！”

  l6 S( y) O; t/ U0 Z    少棠忍无可忍道：“小北你能给老子消停几天吗？你现在是个伤员你脑袋里有这个概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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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C  B. R! q" o: D5 c    孟小北说：“我手伤了我腿脚又没伤，我脑袋又没有傻掉！臭小子祁亮想忽悠我，不知道你北爷爷的厉害，我能把他们家连锅端了。”

$ r( U. m  c! S) z9 }- w    孟小北听见电话另一头，暴躁的老狼一脚踢上办公室门，老的还是拧不过小的，屈服了。

    少棠上班回来已经八/九点钟，挺晚的，外面天色全部黑下来，街边店铺灯火通明。

! X1 {" z$ ^7 S& |6 u' P" R    就是这晚，二厂附近，路过街边一处挂着某职业学校牌子的大铁门门口，孟小北偶然道：“这个职校，不就是萧逸教课的补习班吗！”

. S" I: l+ Y* p4 a, I4 F: i; d    补习班恰好就这个点下课，大拨学生从楼道里涌出来，在夜幕下骑车出校门各奔东西。当时还没有类似新东方这种大型私营的教育机构。各种补课班和奥赛班，都是依附于学校或教育局，租用大学课堂场地，私下开班，业余时间上课，高薪聘请名校资深教师。于是一些退休老教师就来这种地方挣外快。当然，还有事业单位体制之外没有正式教职的老师，比如萧逸。

7 G8 ?/ ]- H+ U3 a/ r, e: C! O    远远就看到，萧老师现身楼门口，系好大衣纽扣，围上围巾，走路一手插衣兜，仍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

    萧逸是从初中补习班那间教室出来的。

$ c, O" [) N  L6 q    隔壁，高考加强班也散课了，教室里走出来穿牛角扣大衣戴浅蓝围巾的祁亮。

    孟小北第一眼看见祁亮时，眼珠子都仿佛颠荡着快要从眼窝里掉出来。他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看祁亮戴那条围巾，如此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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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Q2 ~6 x" e$ u7 f# w2 V    孟小北侧身躲在花池子假山后面，与那二人就隔十几米，拼命指着，对少棠使眼色。少棠竖起一指让他别出声，勾勾手，后撤拉开距离，跟踪盯梢你还要跟老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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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在骑车的人丛中低头走路，一直在聊。祁亮言谈之间连说带比划，表情丰富张扬，时不时撅嘴发飙，抱怨课程太难，老子他妈的再也不想念国内这些破学校！萧逸脸上微微泛出表情，笑他。萧逸好像换了一副金边眼镜，外表顿显年轻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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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S" N) T& {4 m# C; V6 J    萧老师走到街边一家副食店，进去排队，买了一袋熟食，一兜子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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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挑菜的时候，祁亮就背对柜台垂手而立，无聊得四面张望，闲着吹口哨。他总之不会做饭，做什么面，买哪种面条，他一概不懂。

: o$ \. @4 D' T  H    萧逸问：“吃片儿川吗，还是吃打卤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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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耸肩：“老吃一种我都腻歪了，嘴里没味儿！”

    萧逸：“那你要吃什么的？”

: [8 Q) C1 q7 ~1 y; L4 c    祁亮：“……扁豆焖面你会做不？”

午夜守候

    于是萧逸又去买了一斤扁豆，两头大蒜一把小葱。南方人不常吃这口，但是亮亮就喜欢咸香的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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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s" B/ s9 F1 X    祁亮指着旁边小卖部，萧逸摇头，笑得勉强，祁亮非要拉着对方过去，于是买了两串冰糖大山药，山药上带一大片糖的那种，可好吃了。那两人站在风里咬，嘚嘚瑟瑟的，吃得嘴角沾满拔丝的糖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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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拽过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顺手就拿围巾擦嘴！

2 V- L# v9 i# X6 z% [    萧老师给扽回来，偏就不准他用围巾擦，太脏了，你糟蹋好东西么。

! U) s' O& Z5 B! J    祁亮拧着眉头：不用围巾我用什么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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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F' k. r3 m0 T( B    祁亮一脸泼皮耍赖的德性：那你过来给我舔了？啊啊啊你来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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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J* {! f# m) j7 N( g    萧老师抿着嘴唇，好像不太好意思了，低头走开，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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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远远地看到，祁亮拽着萧老师的长围巾，往对方脸上一捂，开玩笑似的，然后就在街边上了一辆三轮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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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家车尚未普及的年代，三轮摩托也是很便捷好使的家用机动车，既能载人，又能装东西。祁亮的围脖和大衣衣襟在夜风中飘荡，气宇潇洒，很拽地驾着他的大摩托，载着萧老师回家去了。

   
0 ?: U4 J5 j1 ^1 R% J/ l 第73章 捉奸

    第七十三章捉奸

    别说孟小北那天满脸的表情快要崩塌碎裂,就连少棠有些见识的人，都感到震惊，事先完全没有想到。命运兜兜转转，人生一场大戏，在大幕开锣上演的那一刻，没有人猜到，谁和谁会一路走到尽头,牵着手演完剧终的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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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跟到祁亮家门口,眼看楼上厨房亮起一丛温暖的黄光。孟小北小时候来过无数次，经常在祁亮家过夜,如今窗口晃动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做饭呢。

( A+ C- c9 _- Q% S    站在门外，隔门都能听见，客厅里祁亮唠里唠叨的尖锐的声音，不做饭垂手闲着的人，话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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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打眼色：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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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 H$ y9 v! f3 d  c6 }    少棠默然摇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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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小爷都把这俩人堵家里了，下回再问亮亮，他一准儿不承认，老子今天当场捉住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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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W* @, {* d" U- a4 y! G. g5 h    少棠脸上浮出异样表情，半笑不笑，用口型说道：最后一晚上，你明天就走了，咱回家成不？老子让你“做”。

9 g, j9 {: {5 |$ p3 X$ U    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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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T# i% H6 w    孟小北心想这诱惑太大了！大宝宝，我也很想上你，但是……不行我一定要在回西安之前弄清楚那两个人究竟怎么回事不然我今晚铁定是睡不着觉，夜不能寐我无法安寝！！

& D& w0 X. ?2 K/ E) E5 ^/ X- s6 h    厨房里那俩人你一句我一句。

) r# j  J4 u: @    萧逸说，你在屋里坐着，不要走来走去。祁亮说，你这人切菜真麻烦，不就是个土豆么，切那么细，人家切块的菜你切片，人家切片的你切丁，人家切丁你是不是一定要捣成土豆泥才下锅？我看你做饭我怎么这么累啊！比我自己做饭还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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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9 W0 h9 W+ \    萧逸反问，你会做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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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d2 U# o' W    祁亮哼道，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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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说，是我做饭，我又没有让你做，你催我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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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说，老子肚子饿饿饿饿啊！！！

    萧老师于是不说话了，埋头慢条斯理儿地又开始切葱花，细细致致。仿佛那一间小厨房里，案上的砧板洗菜筐，墙上的笸箩刷锅扫帚，都在眼前组成一幅风花雪月式的图画，丝竹声响起，空中无声地飘起浪漫雪花，他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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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嘴贱，消停了，立马又厚着脸皮凑上去，撒赖哄人，从后面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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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J/ c: R# O$ F" ]    大门“啪”得一声开了。

$ A( B: Y$ ?) E+ q5 e) i/ ~$ Y    厨房里俩人吃惊地同时回头。

    如此张狂利索的手段，一定是贺少棠干的。少棠直接用他的军官证，从门缝关节处插/进去，麻利儿地拨开门锁。关键时刻，孟小北就是那个使坏教唆的，少棠是攻坚爆破组的，说进就进来了，没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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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一张俊脸窘得通红，僵住了。

  e7 L' b( @* J- f, |: x- |    他两条手臂还环抱着他的萧老师，下半身亲亲热热贴着。祁亮慌得“嗷”的嚎了一声，迅速转身，拼命扥自己鼓囊显形的裤裆处，遮掩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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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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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仗着自己与亮亮十年的铁杆交情，好兄弟就是专门用来糟践和出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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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五官摆得都不是位置，耳朵臊红了，指着俩人：“孟小北我要跟你绝交，你不是我兄弟！从此绝交！”

5 l; O3 s& f) f' P, Q    孟小北一把将人勒过来：“至于的么……恼羞成怒了？气急败坏了？下回我给你配一把我们家钥匙，你想去，随时去，我绝对不怕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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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 M3 c8 Z( {& c5 ]1 d3 N1 ^    祁亮气呼呼的：“孟小北你小时候光屁股我都见过，老子才不要看你呢，谁稀罕。”

    屋里四个人，四双眼相对，可能因为太熟悉，谁和谁都有一段三言两语道不清的渊源，有几分微妙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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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老的倒是都很淡定，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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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T2 G( z5 B7 x0 w& U    萧老师提着锅铲，厨房里飘出一股浓郁蒜香。少棠问：“扁豆焖面？”

    萧逸点头，金丝镜片染了一层锅沿上的热气：“你们吃过饭么？那，一起吃吧。”

: O. V# W- K& @+ c- H    少棠说：“正好也饿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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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5 N* z6 x+ a6 ~4 ?% O    客厅里，四人围坐一桌吃面条。萧老师手艺还真不错，孟小北手不方便，少棠挑面条喂他。他吃了几口，觉着惊艳，使劲看少棠。少棠也回看他，怎么着，老子还应该有压力了？！

    祁亮嘴上沾一粒蒜，萧老师拿过纸巾给男宝宝擦嘴，注视祁亮的眼光温柔出水。萧逸每回吃饭之前，一定要准备纸巾，把柔软的草纸撕出若干张边缘整齐的四方块，摆在桌上手边。

9 ~) r) g0 J: w) Y* N& Z    夜晚窗外，家属宿舍区内一片荧荧灯火，家家户户灶上炊烟袅袅，隔门时不时能听到邻居上楼下楼，开门关门，家人之间热闹寒暄。孟小北忽然明白以前亮亮说的，他不愿晚上一个人待在家，宁愿在人来人往的游戏厅里熬夜，因为很怕听到隔壁邻居，阖家团圆父慈子爱的声音，那感觉非常的难捱。

    祁亮家也大变样儿了，这屋子简直不像亮亮那个邋遢货睡出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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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明几净，抽油烟机擦得锃亮。客厅沙发上，四只绒布靠垫摆得端正整齐，而且每只靠垫之间都保持相同间距，各司其位。走廊墙上挂了几幅淡雅的水彩装饰画，茶几上有几本线装书，书里夹着杭州买的檀香木制书签，窗台一盆兰花。原本充满庸俗铜臭气的祁大老板的家，愣是给整出几分书香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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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6 ?( X. |9 i4 p    孟小北一进洗手间乐喷，一排大大小小的毛巾，一看就用热水烫过，干净，整洁。擦手的一个，擦脸一个，洗脚一个，擦屁股是不是还需要有一个？

    孟小北嘲笑某人：“长不大吧？刚才饭桌上，还用人家给你擦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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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0 w& C( N' y% l    祁亮也不害臊，腆着脸说：“这也就是因为你们都在，看着，不然我就躲着不让他擦，我让他帮我舔掉……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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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B; J4 n' U2 R9 R$ W    孟小北难以置信道：“亮亮，你现在是不是过上那种，早上有人帮穿衣服递热毛巾，晚上有人给你盖被子焐脚丫，真正贵族化大少爷的生活了！”

    祁亮一脸嫌弃，少爷脾气写在眉眼上：“每天跟我耳朵边叨叨叨，我都烦透了。你没看见，每样毛巾还都要双份呢！必须各用各的，一定要跟我分开着！我擦脚用混了，用了他擦脸那条毛巾，他擦了两天脸终于发现味道不对，我被他发现了！我、靠、我简直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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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x  h  @- {. Y& ~# U    孟小北笑疯了。

    笑得胃都疼。

    这两个人怎么能凑在一起生活？

1 J0 r# E$ H) ~; T1 X    孤独让人领悟，成双成对是多么美好。

' t0 [. h+ _6 w; D2 G. z+ O! o    这两年间，在城市里一个人孤单流浪无家可归的人，不止孟小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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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后来悄悄找到他大年夜住过的萧老师家，在门口徘徊良久，上去敲门。开门的已经不是萧逸，竟是他们学校初中部另外一名年轻老师，女的。

. m& i! \% f& L9 p    祁亮以为萧逸这么迅速尼玛的找个女人结婚了！！！

    那女老师也纳闷：“你不是咱们学校学生吗？祁亮？我认得你。”

    祁亮连忙掩饰：“哦，我，我找萧老师，还书……他借给我一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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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老师也有些别扭：“萧老师搬走了，他现在不住这里，你找错了！以后找他不要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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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随后打听明白，萧逸属于非正常情形下犯“作风错误”而离职，不是正常调动和退休。房子因为住了不满一年半，学校就将分的房子强行收回。祁亮后来很久一段时间没遇到过这人，直到高三，他因为成绩糟糕，寻觅私人家教、高考补习班……

" z% {0 k; M3 S, Y    萧逸以前是教初中的，但毕竟是师范大学高材生，把高中各区考试卷子迅速温习一遍，帮祁亮突击高三语文历史外语这几门，绝对不成问题。亮亮又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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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l+ \, \. Q, _    孟小北实在忍不住，把哥们儿拎到屋里，私下拷打逼供：“到底怎么好上的，你给北爷爷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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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摸摸鼻子，调开目光，不以为意：“也没怎么的……他是gay，他喜欢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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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5 B0 Q# `- a/ _    孟小北反问：“那你是gay么？”

    祁亮沉默，不说话。

& S% D  p8 C$ b* d    他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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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搂过亮亮肩膀，很事儿妈地说：“老子作为那方面‘过来人’，还是多余劝你一句，你想好了么？你不会就是想就近找个人给你补功课吧？！”

    祁亮矢口否认：“外面补习班多了，我又不差钱。”

    孟小北：“找个人给你做饭、洗衣服？……你拿萧老师当你保姆？”

    祁亮：“……不是那样。”

    祁亮关心地问，你两只手怎么了，都缠着纱布，你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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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耸肩，家丑，我都不好意思说，一群亲戚掐架，有人拿刀要扎我小爹，我护他夺刀来着，结果手上划了好多道刀口，就残成这样了。

  j8 @$ c% u8 m/ c" u2 A# }2 I    祁亮说：“你太爱你小爹了，刀你都敢夺，你能为他死吧？”

    孟小北看着亮亮，细眼淡定有神，坦坦荡荡道：“我就是爱他。我如果不这么喜欢他，我跟一个男的混在一起、我有病？”

( g/ m5 F& R) w+ O. H    祁亮望着窗外灯火，半晌道：“你是不是觉着我有毛病，我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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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O8 a1 Y; u# Y6 @# R    “孟小北，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能有个从小疼你宠你呵护着你、跟你同甘共苦的好男人，而且你们俩正经还是青梅竹马！从小认识，两人之间就没夹进去别人。”

" R0 K' ~' B" P) C- ?1 _    孟小北爱听“青梅竹马”四字，得意地一甩头发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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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l. G! q, S    那天他和少棠做完，静静抱着。少棠略微一抬头，他立马就知道对方是想找香烟。他回身在床头柜摸到一包烟，少棠点上，抽一根事后烟。他也想抽，一张嘴。少棠用眼神示意，你手伤口没好，辛辣烟酒都别沾。少棠笑着递给他只许抽一口……没有十年相处，不会有这些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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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q& c# u( |    祁亮说：“那时候我在大街上碰见萧逸，我上补习班，他就在班里给人补课，每天上午下午晚上教好几个班，也挺辛苦……我/操，咱们朝阳一中太可恶了，校长真是孙子竟然把他那套房子没收了，不给他房子住了！萧逸在本地都没有家，难道让他睡大街，睡天桥上吗？难不成就只能回杭州老家了吗，他父母又不理解他，家里人都不要他了！他在一人家里租了一间小屋住……”

% \1 T; x& ?3 s/ t: a    “我就说，你与其租别人房子，不如租我们家房！反正我有房，我家一堆房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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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Q! H9 c% ?3 x) J4 c: ]    祁亮一口气解释得飞快，解释完自己憋不住乐了，双手揉脸，脸红了。

    孟小北拼命用肩膀拱亮亮：“啧啧，这也算患难之交、雪中送炭啊，哦不对，简直就是火上加薪！这招可以有啊！！”

6 e+ H% C) J. X: ~. i7 ~    祁亮抿嘴乐：“而且，租我房子我免收房租，给我做饭，帮我补课……他也不亏吧？”

5 I: d3 O, b( h# y( K    孟小北损道：“他不亏，但你更划算。亮亮你遗传祁建东，你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儿，付出了本钱，你一定要捞回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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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S" p& Y. f  C( `. W    祁亮垂眼道：“将来我也不知道怎样，我也懒得想，走一步算一步呗，至少现在有人给我做饭，洗脚。他比我妈对我还好。”

6 K: z& X: [0 [1 c7 g! c    “我就是……好像离不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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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有许多种，并不是每一对伴侣人生道路的词典里，都有情深似海、爱比金坚、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什么的，那些小说里才有的肉麻浪漫词汇。

    祁亮是有家不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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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J4 Q* \+ H$ B- Q: V" |    萧逸就没有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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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人，又为什么不能凑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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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建东偶尔回来一趟，祁亮让萧老师躲了，尽量不碰面。

  L: ~. O* A6 g3 o9 U    他也不怕被他爸爸撞破，或许心理上对他爸仍然存有抵触和某种强烈的报复欲/望，大不了将来就让祁建东知道，你们都不要我，我找个男人宠着我、照顾我。

    祁亮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夜里嫌被窝冷。萧老师弄个热水袋压在被子里，还勾了一个毛线套子，把热水袋套起来，怕把亮亮给烫着。这是成熟男人才有的体贴周到，十几二十岁的大男孩，不懂怎么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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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0 `+ L# @6 E6 y3 S6 i& y% G    夜里有时给焐脚，很温柔。

, a# q; X, _+ k) U2 S    祁亮“床品”很烂，睡没个睡相，喜欢蹬被，还就爱抱着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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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抱一个人抱习惯了，后来就慢慢地愈发离不开。

; c, ~. `* W6 _2 Y4 n8 q3 q(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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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Z, N: Y( X7 Y    祁亮从高三开始自己做小生意，开始琢磨赚钱发家。商人的精明头脑与活跃思想，这玩意儿绝对是有遗传基因和家庭的熏陶！

    祁亮先是转手卖掉他爸爸攒在家里的各种东西，外贸日用品，或者走私贴牌的家电水货。从他爸爸那里能捞到什么，他就卖什么。祁建东留在抽屉里一摞生意朋友的名片，祁亮竟然大胆到挨个给那些老板打电话，脸皮贼厚，又嘴甜耍赖，到处拉生意机会，后来就开始倒卖进口的BP机，代理零散的电讯业务。

9 B8 S  a: q8 J! ^# z7 R    寻呼机那时正火，在国内老百姓之间迅速普及。人眼界开阔了，手里攥的钱也愈发不值钱，越来越多普通人买得起几千块的摩托罗拉。大街上几乎人手一块，公共汽车上随便一个人一掀夹克衫，腰里bi-bi-bi一块摩托罗拉小黑。祁亮靠这行赚到不少外快。在当年，他就是北京城里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倒爷”，在学校不务正业，每逢周末抖着风衣墨镜上街，拎个公文包，开一辆“突突突”的三轮摩托车，接单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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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5 H7 `3 ]' h8 x/ g% I( Z    这也是亮亮人生的第一桶金，他日后发家致富的起点。

    那晚四人一起，在亮亮家过夜。似乎也有好多年，没有这样畅快聊过，把心里很多话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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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不沾烟酒，孟小北手伤不能吃发物，结果就是少棠拽着祁亮斗酒，俩人喝掉好几瓶啤酒。然后就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四人情侣大战，《魂斗罗》。

    孟小北手残着，用四根食指中指轮流熟练地戳遥控板，仍然牛逼得大杀四方，威风八面，一路嚷着：“少棠少棠棠棠棠，打，打！上边上边！你罩上三路，下面那个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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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G( J0 c" k) C    少棠打游戏是不吭声的，懒洋洋靠在沙发里，嘴角叼一颗烟，眼神都不动，只有手指快速动，但是两人心有灵犀。屏幕上两条人影上下交替，互相掩护，开枪行进，配合极其默契。

    少棠偶尔伸脚轻踹小北的屁股，淡定指挥一句：“你用那个多方向机枪，我用激光火球发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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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u/ _* h" a    孟小北说：“遵命！”

& R9 v$ I3 Z* a' T    于是两人迅速就把另两只对手杀得落花流水，毫不讲情面。

/ X* e5 [- V* U    萧老师被祁亮调/教了一年，打《魂斗罗》的水平仍然提不上台面，上场就是弯腰给敌人捡子弹然后被轰掉的。孟小北说“萧老师你不要这样，你一上来抱枪的动作就好像一幅画，圣母玛利亚抱着一孩子，头上笼罩一层母性的光环，我都不忍心开枪射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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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 w: U6 n- A( b6 C- A) Y    祁亮忿而还击：“滚蛋啊，不许欺负我们家小逸逸！”

+ d$ Q1 b! B) o$ U    孟小北将口水喷了一屏幕，笑得很疯，差点儿滚下沙发，被少棠一把捞回来，抱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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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M4 }+ M2 H0 R4 l* J$ [    孟小北私下拷问过祁亮：“你和内谁，你们俩谁是1，谁是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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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眼光移开，哼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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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2 M" {; w& l/ t0 p$ N+ |    孟小北淡定道：“我实在看不出来。我觉着这盘子里是一副双黄蛋，两个蛋，老子愣没找见那根火腿肠在哪。”

3 P) t; H& B" P    祁亮掐他脖子：“你丫滚出我们家！！”

    孟小北坏笑：“到底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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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 R& k- F- L# B    祁亮反问：“你还没告诉我！”

8 V3 M* m2 Y* e) b4 @    孟小北嘴角一弯，也不避讳：“我和少棠我们俩上下自如，无所谓的，我可攻可守，牛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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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2 ~5 E9 L# [" D3 E    祁亮捋一捋吹得帅气的发型，抖了抖华丽漂亮的公鸡尾巴：“我和他，当然我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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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都不信：“你搞得定别人？你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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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 w1 u2 H7 |, \    祁亮咬着下唇忿忿道：“你瞧不起我？……我很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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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d3 b6 f  n3 ]# e6 s7 q    孟小北嘲弄地笑，往亮亮头发帘上吹气。祁亮急得辩白：“嗳你什么意思？……老子第一次就搞定他了，让他爽着呢！不然我们家小逸逸能对我死心塌地、能这么爱我！！”

2 Z$ S7 [0 k& c    ……

    孟小北腰间呼机响了，竟然接到聂卉的传呼，急求回电。

    孟小北在北京多耽搁几日，他弟孟小京前后脚也到了。同样是这几天，孟小京也进京赶考，奔赴中戏接受面试。

* N1 i$ E0 n1 f/ J$ Q7 W, V    孟小北把电话打过去：“考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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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捂着话筒，压低声音：“孟小北，我们在宾馆呢，我偷偷给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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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忍不住也压低声音，做贼似的：“我说弟妹，你给我打，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瞒着他吧……你俩怎么了？”

    聂卉说：“孟小京那人特别扭，非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他准备二试的小品呢。我们俩都快抓瞎了，心里完全没有底，不知道怎么演。我信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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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忙问：“他一试已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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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兴奋地一字一句道：“昨天上午一试！我今天去中戏门口帮他看榜，他、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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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q: a2 m2 t' C 第74章 过关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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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0 T5 C( J* {7 Z# B: o    第七十四章过关斩将

$ s' W" V; a# g    再说孟小京来北京面试这件事。戏剧学院的考试战线拖得长，从确认报名再到后来接二连三面试,孟小京在北京待了将近一个月,就没回西安,也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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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在北京待一个月，聂卉来回往返，先后跑过来三趟,学也不上了,就陪孟小京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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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住院期间，孟奶奶还唠叨,“事儿赶事儿得麻烦,大孙子刚走，这二孙子又来啦！景景来家里住，俺还得招呼他不是？俺还得给他洗衣服做饭，伺候着他，孩子大老远跑来考试多么不容易……怎么也希望他考中吧！”

+ W# f1 D( a, s3 z# ^/ R4 k    老太太嘴上嫌弃，手上勤快，专门抽空回家将小屋收拾出来，床单换洗干净，换上一对新的绣花枕套，怕二孙子事多嫌她这老太太家不够高端洋气上档次。锅里烧了一条慢炖鱼，笼屉里有戗面大馒头，专门等孟小京来家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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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2 W8 }% t) \+ V    结果，孟小京来京，就没打算住他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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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1 X8 i& o. t& X    孟小京带女朋友来的。聂卉站在门口，不温不火地打了声招呼，喊爷爷奶奶。聂卉高挑白皙的一个美女，当真是太漂亮了，站在门口，就令所有人眼前一亮，整个家蓬荜生辉的感觉！美女在人群里，是会发光的。老太太当时都看愣住了，贫贱小老百姓，没见过这样的。简陋破烂平常的一个家，当真都配不上人家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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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5 k( w: z# G4 G( M, J9 E    那俩人在门口站了站，也没说几句话，迅即就走人了。

- y1 Q/ @& ^$ ^* R7 O3 ]8 T    就这一遭，着实把老太太气着了。当时有一种脸面自尊上的挫败感，像被人一巴掌打了脸！“俺在家里收拾好床做好饭等他，他两手空空来的，连屋都没有进，喊了声奶奶，完后他就掉头走了，带那个女的住宾馆去了！那两个人去住的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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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P1 T7 B4 u# s6 x1 k: g    “才多大的孩子，又没有结婚，他两个怎么能那样的，去宾馆里开房间，那不是搞流氓么！咱家是这种不正经的？”

    省里领导家千金，还是个独生女。

    孟小京真有本事，他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套到那样的人家？

    孟奶奶手里筛棒子面的笸箩都拿不住，一甩把棒渣甩了一地，耿耿于怀。做长辈这种复杂心情，也不难理解，孟奶奶作为一家之主，家里样样事过问经心，她即便再不待见孟小京，也还是拿景景当她的孙子，外地山沟过来的孩子，你进北京来，断然是要投靠俺这个长辈，咱勉为其难还是要罩着你、好心帮扶你的。然而孟小京，一步就把老太太给跨过去了。背后有人，牛气，直接把他奶奶晾一边儿。

* ^' J) u" q# R% _/ U8 }    聂卉来北京当然不会住到老太太家里，而是凭关系住进省驻京办的宾馆，自己掏钱，让孟小京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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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的，北京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亲戚，都知道孟小京结交了有钱女孩，人人都有一张嘴，难免私下各种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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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时，孟小京相当于将自己推上了华山一条路。他也没有退路，他倘若这一趟进京报考中戏落榜，铩羽而归，以后都甭来了，没脸见北京这些亲人。

) B6 |- Q( H' H, `    后来听说，当年报考表演系的考生有数千人，表演系只招四十名。这些考生，很多是原本就有深厚基础的艺术专科生。每个省份按照三所艺术中专计算，每所中专每年毕业生20名，那么全国三十个省份就有1800名艺术专业学生。这还不包括各省里那些舞蹈附中，音乐附中，这些学生都已受过至少三年专业训练，都是选拔/出来的俊男美女。谁不想进中戏北电，一步登天圆明星梦？然而，往更高的门槛挤上去的这条路上，人才数量显见是供大于求，僧多粥少。

( [+ L4 U, ]. ]- ~    东城棉花胡同，校门外挤满等待看榜的考生，在人生岔路上徘徊，人人脸上都写着期待好运降临的强烈渴望。胡同口旅店招待所的人，来来回回地，举牌拉客。还有人在散发考前培训班的小广告，培训班价格高昂，学生家长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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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N2 ]% [) Z) N    多少人碰壁破头，后来者仍前仆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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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在电话里问聂卉，到底怎么考的？他们表演系报名人数最多，比央美国美的竞争更激烈残酷，每年录取率不足1%。一试的过程，就是四千人领了纸号码，排队进入考场，每人六分钟快速展示的机会。两天下来被pass一大半，刷到只剩一千人，进入二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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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 C1 x! i/ X    一试是自选朗诵和即兴才艺表演。进与不进，主考官几分钟之内迅速做出判断，全凭第一印象。

    很多考生，憧憬了几年，上过无数培训班，纸牌号码在身上才别了一个小时，进考场溜达一圈，迅速就被淘汰出局。有个女孩蹲在楼道里嚎啕大哭，死赖着就不肯走，非要考官再多看她两眼。主考老师见识多了，都有丰富经验，基本上第一眼，一打照面，考生一开口，看相貌谈吐与精神气质，就知道这孩子将来有没有演艺潜质，从小看大，八/九不离十，绝不多看你第二眼。

5 Q/ ^9 L0 _! k; b    孟小京身前别着四位数的纸号码，他已经是进来的第两千多名，主考官打着哈欠喝茶，都低着头，急着收摊吃晚饭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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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 W6 q4 m( s# r* C    朗诵桥段，前面大部分考生都喜欢选那种感情充沛大气磅礴催人泪下的本子，主旋律的，宣扬爱国主义或者民族自强自立的，歌颂爱情亲情的，期待以情动人。一天听上千个朗诵，考官听多早就腻烦了，台上姑娘小伙子们念得激情滂湃，眼含热泪，一排主考官面无表情，眼珠子从下往上瞪着学生，有人手里转圆珠笔，看着学生一个个哭着念完台词，然后残忍地打叉，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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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_# E9 r5 l: U; w9 v$ B" o4 n    孟小京的自选朗诵段子，别出新意，没有上名家名篇，而是活灵活现地念了一段他们话剧院排过的剧本，好像是叫《二黑结婚》，一对青年男女欢喜冤家在玉米地田垄间谈情说爱打打闹闹，产生误会最后团圆滚进洞房，一出民间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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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张口，“二黑那日在山梁上又撞见他心爱的那一个女子，翠花穿小花袄拎一篮子蛋踅到他的眼前”。某主考官正喝茶呢，“噗”得喷出来，吐掉一嘴茶叶，一排老师不约而同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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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挑了个土掉渣的乡土爱情喜剧，语言平实幽默，却又感动人，考官当时都被他戳乐了，唇畔露出笑容。

    而且孟小京本人长得帅气，并不是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

* y# A0 c7 i; z; J+ _+ y3 }    是那种阳光俊朗型的帅，看起来并不娘炮、不积贫积弱，符合当年演艺圈里对男孩子的审美。

" d2 S7 w+ e7 Z7 @6 }    一试，首要看的就是外形，外形不讨喜的，先就被筛掉了。一个能放□段演下里巴人民俗喜剧的阳光帅哥，就是强烈的个人特色，让一屋子考官回味无穷，大俗才是大雅。

+ i+ I: x8 T9 R# Y    接下来的才艺表演，孟小京即兴来了一段陕北说书，还自己打个快板，十分搞笑。这就是他在西安话剧院里跟他师傅学的手艺。

    台下有一位懂陕西话的老师，不停在给周围人翻译，饶有兴致，大伙都觉着新鲜，挺有才。孟小京就这样杀过千军万马，通过了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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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O9 o  L2 N7 r    孟小北在电话里说：“孟小京还真有两下子，我觉着他这回很有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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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T4 J& W, n) F- I    聂卉掩不住激动得意，又特着急，好像赶考的人是她自己：“二试还有一千人呢，要淘汰掉七百，最后剩三百人，这两天他在学校，跟别的考生一起准备小品，都快忙晕了！而且是和别人合演，赶上谁就是谁，我们孟小京表现再好，拦不住小组里一群阿猫阿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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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 {) P9 G) r" t6 {    二试就不能再上快板飚陕西话了，中戏选材，又不是上春晚演小品。二试考察表演基本功，六七名考生，男女各型混搭一组，自编自演，命题小品。

2 s* k+ W6 o  S1 l' j) e7 u: A    孟小北问：“小品什么题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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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说：“定了，成天就讨论小品呢，吵得不可开交。题目是让他们演《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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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 d/ }2 N8 |; @0 B. e  g    孟小京这时从洗澡间里出来，裸着上身，下着棉布睡裤，头发湿漉滴水，用大毛巾囫囵一裹。孟小京抬眼问：“给谁打电话？”

    聂卉下意识捂住话筒，小声道：“啊，那个……嗯，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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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l/ @4 {% G8 _! U3 R: L    聂卉说：“我就是给孟小北打个电话，他在北京还没走，我跟他说你考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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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一愣，脸色有些小别扭：“你跟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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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笑道：“怎么啦？……孟小北不是你哥么？不能说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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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2 N* A2 w$ Y; E; e    孟小京皱眉头：“我还没有考上，八字儿都没一撇！……我不想跟家里人说这些，没考上就嘚瑟，让人笑话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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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R0 D( Q; I5 X8 |4 ~1 Z    聂卉说：“我也知道你压力大，我想帮你！孟小北点子多，我就是想问问他对唐山地震那个题目怎么看，有什么灵感，他能帮你出个主意！”

    孟小京套上T恤，一头乱发，眼里有烦躁：“你别问他行么？！……我也不用他出主意。”

5 D) P0 s2 x- a0 S/ e( I3 n- V    聂卉问：“你和你哥有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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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3 i8 D& J  z    孟小京嘴角一耸：“没，我跟他真没有矛盾。”

- r1 \* p" h5 K+ r# Y* g    “从小就分开了，还没到青春期什么的容易矛盾掐架的年龄，就都不在一块儿长大。各过各的日子，见面也就点个头，都不知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孟小北有矛盾？”

$ p- {( e+ P* A& `/ m7 ]    孟小京表情平静，字眼中又好像洇出一股平淡的心酸，让聂卉听着，又开始心疼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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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z% G3 r  T+ {/ ?    孟小京确实精神压力太大，他考取的难度比他哥还要大。他听说孟小北考得不错，他不想名落孙山，这一年高考就全部废掉了，这么多年梦想和努力付诸东流，将来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他更不愿被人说他傍上了金主，找个有钱的女孩野心勃勃地往北京混。男人的自尊也让他吝惜开口求助家里人，输给另外那九百九十九名考生，也就等于输给孟小北，哥俩心里还较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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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宾馆房间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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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5 l) G1 @) \    这回是小北主动打来，令孟小京意外了。

    那晚，孟小北就把祁亮家里电话开了免提，一堆人围着电话机，七嘴八舌，琢磨这小品该怎么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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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7 m+ x" a+ w9 ^2 q    孟小京说：“小组里人很杂，有两个是老乡，把男女主角霸占了，抢戏份抢镜头，我一人耍单，台词都抢不上，群戏就看谁耀眼突出、谁词多，所以我觉着……我二试没什么戏了。”

0 p$ C' L3 ~  ?8 Y* [  Y    孟小北说：“孟小京，还没考你就悲观？生活里一个人想要抢眼，就不在于说话多少，咱一句就能震了台下！”

    孟小北伸一拇指，牛气地戳身边的人：“比如我小爹，少棠，你看他平时话多吗？他平时无论啥场合，面对谁，往那一坐，气场够不够牛掰、能不能镇住一群人？！”

5 g% x3 T" c9 W5 u* F, R$ O7 _    “废话呢。”孟小京都不好意思说，孟小北你就是个大花痴：“我能跟你干爹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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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Q0 F) ~7 z; y$ x0 S    聂卉说：“咱们都没怎么经历过唐山大地震，地震那年我才七岁，西安连震感都没有，没有生活实践的考生怎么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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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M& ]* X3 O+ Q$ e    孟小京道：“其实我经历过，就是……当年岁数太小，我压根儿没什么印象，而且北京也没塌房子，没死什么人。”

* s$ J$ r5 }- L0 C% x    孟小北：“其实我和少棠也经历过，虽然我俩那时留在西沟。”

0 U: O! l2 `& X. q6 a2 N    少棠声音稳健，在一旁评道：“老师给你们出这种题目，不在于学生是否经历过。演戏么，无论是演抗日先烈、地主军阀，还是小偷流氓监狱里犯人，难道这些行当你们都亲身干过？老师考察的就是你们孩子的想象力，模仿那样一个场景的能力，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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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道：“少棠叔叔，您说的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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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少棠说：“那我就给你讲讲，当年你和你爸回北京，正赶上唐山大地震，我们这些留在西沟的人，消息完全闭塞，不知道北京父母亲戚家人的生死，我们那些天怎么熬过来的。”

9 ~3 t4 k7 J' _1 ^4 r2 @$ H" `    “广播里听说唐山被夷为平地，如同一座人间地狱，坟场，几十万生灵葬送废墟，鬼城里一片哭号……当时厂里工人就乱了，大伙把厂办工会都包围起来，手里拿着棍子钳子，男的喊，女的哭，当时就要开着厂里几百辆大卡车，几千人一起上京去挖人、刨人。”

. r0 N3 \% y; C7 i' L; y1 E    “当时我们部队，彻夜在厂里维持秩序，戴钢盔，持枪堵住暴动的工人，一百多瓦高亮大灯泡在杆子上照着。你妈妈和你哥，也站在人群里，那时当真完全不知道，你们爷俩还能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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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吸着烟，声音平静，回忆十多年前两家人走过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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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y' m* G/ w) I    孟小京在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认真地听。

    “厂领导说，你们看见孟建民他媳妇了吗，孟建民老婆孩子还在咱们西沟呢！孟建民一定会回来，咱们等孟建民带他家老二回来！有人说丧气的话，说你爸爸在北京被埋了、你们俩就回不来了！……小北，你当时回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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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3 D6 M, ^* h& y4 k/ I    少棠转头看着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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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孟小北耸肩道：“我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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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G0 ^* b& N) s" r) k    孟小京在电话那头着急问：“孟小北当时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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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道：“小北当时没哭，也没闹，一滴眼泪都没掉，脸上是一种忿怒，倔强，还有坚强吧。”

    “你对着那些算是你父辈的老爷们儿，就吼了一句，你爸才被埋了呢！贼你妈的，谁说我爸爸回不来了，我爸一定能回来！我日你们亲爹！！！……小北你好像是这么嚷的？”

9 Z  S* U. ^7 Y5 y, a; q* C    电话两头的人都乐了。孟小北拍腿大笑，说“还是你北爷爷关键时刻最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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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i$ G. |" H4 I; A: o    祁亮说：“孟小北你这种人，从小就是横着走的一只大螃蟹，谁都甭惹你！”

    少棠笑说：“小北那时特坚强，也特给他爸争气。他比你妈妈和我都坚强，我在人群里瞧见你妈站着，悄悄地抹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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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也回忆，“当时我们全家都住在二厂，我记不清别的，就记着我爸我妈半夜抱着我跑出来，全楼人都冲出来了，有人下楼时被挤倒，摔了。我记得祁建东当时光着脊梁，挺个啤酒肚，穿着邋遢的小裤衩，把我抱起来，站在人群里……”

/ b: V7 T9 o, C% H9 y+ O; w% H2 }    “那一个月睡大街上，地震棚里，艰苦虽然艰苦，可那时我爸妈还没离婚，我还有个完整家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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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N5 o* v6 a: ]    祁亮眼里闪烁光芒，转身问：“内谁，你当时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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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老师望着亮亮：“我那一年在北京念大学，恰好也赶上地震。我宿舍在四楼，屋里有个男学生仓皇逃命从窗口跳出去，结果摔折了腿。我披了一条床单跑下楼，就裹着床单站了半宿。其他男生连床单都没有，都穿着内裤。隔壁楼一个女生没有衣服穿，我就借她半条床单，一人裹半张床单站着……”

; ?- a0 U4 t! P1 v- l    俩人互相多看了两眼，眼光里有缠绵，意犹未尽。萧逸在茶几下悄悄攥住祁亮的手腕，祁亮翻了翻漂亮的眼皮：“哼，怎么就没早认识你啊？你年轻时候还挺好看，我在你床头柜里，偷看过你上大学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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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在电话里听着，半晌道：“我明白怎么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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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人多灵感来得快么，孟小京你加油吧！俺们西沟后援团等待你的好消息！”

  }- Z8 Y: e& a" i0 o  X+ S    孟小京：“……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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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孟小京参加中戏二试。二试内容比一试要求更高，是自选朗诵，声乐表演，以及命题群体小品。

( }) a4 c# r, Y, U3 G3 h    许多学生表演唐山大地震，一上场，就是撕心裂肺哭喊，极力表现丧亲之际的痛不欲生。考场大教室里，嚎啕声此起彼伏，排山倒海。很多人假装着地上躺满尸体，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尸山，于是披散着头发扑上去，用双手在假想尸堆里刨，挖金子似的玩儿命刨，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演员确实也需要随时随地能哭，会哭。

    一排主考老师，转着圆珠笔，麻木不仁地看大拨考生们满地爬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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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就没哭，帅气的脸，头发微微蓬乱，脸上用妆容表现出熬夜奔波的疲惫。他孤独走在城市街道上，游离于人群之外，脸色苍白，眉眼漆黑，漂亮的眼睛茫然而空洞，白衬衫领口处撕开，露出半边瘦削的肩膀，像飘进考场的一缕孤魂——还是个美男孤魂。

    孟小京慢慢跪到地上，嘴唇嗫嚅，在土里摸索。

8 [# r! P/ n7 Z, [    他突然摸到什么东西，好像是从土里抓出一只手！他从那只手手心里捡出一条水晶手链，猛地意识到什么，近乎疯狂地颤抖着扒开自己领口，从胸前掏出他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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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A% w& k+ O5 |! E8 H; A$ Q    项链与手链上闪烁出同样的色泽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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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张着嘴浑身发抖，胸口陷入痉挛，喉咙发不出声音，徒劳地抓住那只虚拟的“手”，深深地垂下头，去亲吻被废墟埋葬的人……

' p( r, t, e, q, R    孟小京自始至终也没嚎啕，几乎没用一句台词，而且没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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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8 g0 n5 r, F    一排主考官里有女老师看得氤氲了，有老师给他鼓了几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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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就这样通过二试，进入最后的三百人大名单。

    他们小组里争抢着冲进镜头嚎啕大哭的几名主演，全部被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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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连北京那半个多月，孟小京聂卉俩人逛了许多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去北京动物园，逛电子游乐场。聂卉听说雍和宫香火最灵，非要拉着孟小京去烧香磕头。

    孟小京走到雍和宫门口，说：“没用，耽误工夫浪费钱么，咱回去吧。”

& h+ K' s% V2 a' P* U4 c1 S: H1 O7 T9 e    聂卉瞪他一眼珠子：“你别乱说被佛祖听见！管用的，我帮你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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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脖子上戴水晶项链。那条水晶手链是她编了送给孟小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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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买了一把红色香烛，逢殿必磕，逢佛必拜，在排队的大妈大婶队伍里抢上前去，跪到绒布垫子上，虔诚地磕完插香，心里就念两件事，一是孟小京能梦醒成真，二是她自己也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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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8 e8 ]4 @) B3 O    两人还一起逛了王府井百货，聂卉给男友买了一身挺贵的牛仔服。孟小京一看标签，皱眉：“两百八一条裤子，太贵了吧？你真能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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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抿嘴，不以为意：“好看不就完了么！我买东西不看价钱，你说实话，你喜欢不喜欢？”

    孟小京看了一眼女孩：“我喜欢你，可是你太贵了。”

. |- _" u) a*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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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A6 E! [1 i! m  ]2 {    三试那天，每一位考生踏进中戏校门，身后一群家人亲戚朋友簇拥着，加油打气。孟小京和聂卉俩人在路边摊买了两个肉夹馍，用塑料袋捏着，站在风口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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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R$ I4 c* ^. E# y    孟小京站到排队查证的队伍里，仍回头望着。

/ Z/ A2 z7 O+ |2 E4 N/ c    聂卉穿一件羊绒披风式外套，那种黑白千鸟格的时髦款式，在冬天的街头显得高挑别致，很好看。下/身是针织袜子和长靴。校门口出来一个老师，就是他们表演系某一位班主任，远远瞅见聂卉，凝视看了好久。

    那老师过来了，问：“这同学，你是来三试的？”

    聂卉说：“我陪别人来的。”

    老师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往年常有这种事发生，报名的人没考上，陪考的那一位却歪打正着，被我们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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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 B0 @! m% m: I4 J5 I; I    聂卉说：“您可别这么说，我还希望我男朋友能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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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说：“我觉着你有演员潜质，你长得非常上镜。你想不想进来试试？我们给你一次加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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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2 F& W0 [3 ?8 N/ Z    聂卉愣了片刻，最终回绝了：“……我不考，我压根儿就没有兴趣当演员。”

    聂卉站在寒冬单调晦涩的街道旁，漂亮挺拔，是街头一道亮眼的风景。她眉头微蹙，神情略忧郁，翻涌着的复杂心情比眉头更加纠结。她是来陪考的，陪孟小京一路走过来，孟小京假如当真考中了，功名及第，在北京扎根。这么有名气的艺术院校，出来都是大明星，十个有八个都能进人艺。孟小京将来可能再也不会回西安，与她渐行渐远……她留不住孟小京一路大踏步往前奔的脚步，又能留住男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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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l4 O6 q  {6 [1 W0 S* V    孟小京对门卫说了一句什么，突然折返，穿过车辆噪杂的小马路，神色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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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大步跑过来，就在路边，突然伸出双手捧住聂卉的头，侧过头吻上去。唇贴着唇用力亲了几秒钟，才放开，孟小京深深地看了一眼，扭头又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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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7 `$ ^/ w: s  z2 D    聂卉一个人站在风里，望着左右两边的胡同口。道路的尽头车来车往，晨雾重重叠叠，仿佛两人未卜的前程，那个刹那，眼泪就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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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S6 Y( B: o; R 第75章 西安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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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西安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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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C" Q) e" Z) v* o3 \9 O    孟小京流连考场这期间,小北回西安,两手的伤经过休养，绽开撕裂的肌肉缓慢地长合、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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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高考只有四个月了，全年级师生在水深火热气氛中拼搏,鏖战！孟小北一回学校,就是全年级的保护动物。

    各校每年，拼的就是高考战绩。西安小地方一个普通高中，能BA出一名艺术天才，假若真能考进北京的美院，也是老师们心中无上的骄傲，追求的荣誉。他们教研组长,教语文的,和教研副组长，教数学的，上“双保险”亲自帮孟小北补落下的功课，帮他分析历年高考例题。以孟小北文化课水平，短时间内提高他这些学科的学识素质修养啥的，恐怕都来不及了，只能靠这小子平日里几分小聪明，突击补课，压题猜题，背几何例题，背作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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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b9 _3 X) v: O4 H9 r    年级组长在誓师大会上高喊口号，咱们学校今年目标，平均分一定要上四百六！要把我们最好的学生送进中科大！我们的二类学生、年级的前一百名，都要争取考进咱们西安交大、政法和西北！！！还有……还有我们这几位艺考生，孟小北，对，我就是说你呢！你别再左顾右盼给我回头瞎寻么了我说你呢！你总分拼了命也给咱们考过二百八十分！考过二百八你就能上美院那个文化课提档线！外语卷子上一堆选择题ABCD，你全不会瞎蒙你也能给我蒙对三分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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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 K. e) a/ c4 p9 P4 y& m    孟小北在大会上被毫不留情地点名，全年级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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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脸皮厚着呢，随便老师开他玩笑。他揉揉头发帘，也笑。手一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指上，K金戒指闪烁出柔和美貌的光泽；那是属于他感情上的骄傲和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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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1 l6 ]2 g8 T( S2 q    年级里同学给孟小北送个外号，平时就喊他“孟二八”，“二百八”，孟小北七月考场奋斗的目标就是考过280分！

0 A3 p( w; P1 N2 c4 j    那时的老师，亲如父母，对待学生就像对自己亲生儿子，当真是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很多毕业班老师，甚至自家孩子都没有精力去管，一心就扑在班里这几个最要命的大宝贝儿身上。能看到学生金榜题名心愿有偿，也是在替老师成就他们当年或许没能实现的人生梦想，无论走多么艰难的路，考到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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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左手伤痕浅，恢复很快，不久就拆线拆掉纱布。他在学校里就用左手写字、做卷子，写个字像画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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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9 }3 [4 O0 W4 t! J+ O    家里也带他去到大医院做复查。少棠给小北寄来一台手部复健康复机，他们部队医院给战斗伤员准备的设备。康复机就像亮亮他们家的任天堂游戏机的大小。孟小北那些日子不能动笔画画，就每天在家鼓捣这台康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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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7 K) O! h& R$ f$ i    康复机上有七八种不同功能用处，可以做手指负重抻拉，可以弹拨键盘，锻炼手指力量，恢复灵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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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8 N8 B' n, }% ~    恢复了一个星期，他就能快速按键弹一幅曲谱。

4 B! d) p# W2 o% A1 g" j( I    恢复过两星期，他右手几根手指从拉100克进步到能拉动负重三斤的橡皮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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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g% `# }% O( |* o    少棠经常呼他，给他打电话监督：“你今天练缠橡皮筋了？”

    孟小北说：“天天都做，现在一分钟轻轻松松搞定。”

, x0 f6 p! H& z4 K    少棠：“今天做了么？你给我坚持啊。”

. c/ Z9 d; ], x1 V# h3 y    小北：“……其实，我今天把康复机给拆了，好玩儿么！我想看看里面零件怎么组装的！”

( ^) @8 z: w8 ]% w    少棠：“……你手是彻底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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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右手拆线之后，掌心留下数道横贯式的骇人伤疤。受吃刃部位的影响，他的食指中指幸免，没有大碍，但无名指和小指嵌入很深。医生缝针时都说，你抓刀抓得再狠些，小拇哥儿就没法要了，你几乎自己把自己的小指拗断。

    孟小北后来多年习惯戴手套出门，夏天都戴，那种露出五指的薄毛线手套，遮住手掌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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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t5 v. P8 o4 F9 U/ K    他手指修长，手套再配上一身不修边幅的街头少年打扮，显得挺酷！旁人仔细看能看出，他右手无名指与小指呈现不正常的弯曲，后来就不太能伸直了。

0 g8 {% G0 q+ D7 q0 r: `8 E    孟小京考完试也回来了，比孟小北更紧张，每天晚上自觉关在小屋里自习，开夜车，补课。性格原本就别扭爱较劲，就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而且坚决不透露自己考怎么样，一切等发榜再说！

    一群高三男生，在沉重的课业负担蹂/躏之余出来透口气，结伴到台球厅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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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就是常去的那家地下录像厅，录像厅小老板带他“表弟”也在一张台子上打球。小老板仍然光个脊梁，穿大裤衩子，叼烟斜了孟小北一眼，微点头，打个招呼：“来啦？”

    孟小北擦拭杆头，头发帘用红色发箍撩起来。他附身下杆，第一杆就脱靶了，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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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板挑眉问：“你小子手怎么啦？”

1 ^( w& v) U1 w9 v( r    孟小北耸肩：“甭提了，给人挡刀，伤了么！我手指头差点儿全都废了。”

6 N! y7 j& n1 F! K/ o2 D- I    小老板嘴角歪歪的，笑道：“能让你不惜废了手挡刀的，不是一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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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7 u  v0 e$ _" x7 [* B. b' a    孟小北也不掩饰：“你上回不是见过么。”

- q4 N2 T' @( x+ h: {2 k    孟小北每次下杆，搭桥的那只手手指上，有一圈漂亮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台球厅里熠熠发光。小老板暧昧地一舔嘴唇，点头，表示咱兄弟理解理解，都明白都明白！

3 w4 B' A+ m$ b; F5 O8 N9 U; ^8 \    小地痞身边那男孩不乐意了，坐在球桌上，直接伸出一脚，踹了小老板的屁股。

5 t0 _# F( H3 {    小老板回头：“干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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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2 z" f) w- \# @, ^0 D    男孩别扭地撅嘴，瞟着孟小北手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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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H" W9 K* X' C. ~    小老板腻烦地一龇牙，在没人处低声哄道，“行了行了，老子也疼你么，下回也给你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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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别来挡不挡刀的，这话听着怪不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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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说他手上那个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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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J' l& E. ~4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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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课余就常来打台球消遣，放松心情。

" N: G3 B6 e+ Q6 R/ k    他表面上是打球，其实也是恢复他的手。无名指和小指神经受损，肌肉有些萎缩蜷缩，一开始右手掌都托不住球杆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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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常画素描和水彩，没有受太大影响。他握笔一贯比较轻，拇指与食指配合着微微用力，画画讲究技艺和天马行空的思想意境，到达一定水平高度，不用费劲地抠哧发力、跟手里一杆笔较劲。

8 C8 L: Z+ d% z    伤手阴雨天筋肉会疼，发胀，有时影响他手腕悬空的持久度，画素描时坚持不到三十分钟，就要垂下手歇一会儿，自己给自己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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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E* Z/ Y+ u, p  O, z3 V% g    难受的时候想想自己喜欢的人，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不赔稳赚，伤个小手指赚到大宝宝对他死心塌地！所有的艰难一咬牙都挺过去了。

% \8 d) K9 \6 h7 a$ W    马宝纯后来说了一句：“咱家孟小北也真行，见到刀，他就真往上撞？真把他哪弄坏了，伤了，怎么办？脑子想什么呢？真鲁！”

7 g' P1 [( }8 }    孟建民说：“当时有人拿刀要捅少棠，几乎就捅上了，如果我瞧见，我也得上去拦，总不能把少棠捅到要害，这事归结起来还是我那小妹夫太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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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D! O9 i# q8 g    马宝纯啧啧地叹气：“毕竟是个十八岁孩子！抓刀，他得有多大勇气他敢抓那个刀？！我挺佩服孟小北，他真干得出来！”

) t( h- Z$ a1 z- p- r( U- ~2 o! R    孟建民：“……他跟少棠最亲，确实是亲如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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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看着媳妇，盘桓着问他媳妇。

    他心里也隐隐开始不确定。

+ {/ k! y( ^' T. O. e+ e- ^, ]/ G    这是得有多么亲近，多么爱戴，这孩子敢奋不顾身冲上去和人夺刀，小手指都快割断了？十指连心，当时疼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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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问过老大：“你手上怎么戴个戒指？”

  y: M1 P; ?% Q    孟小北一脸无辜，眉毛眼睛都没抖一下：“地摊上买的，我觉得挺好看么，戴着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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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话里有话：“有些事情，不是好玩儿你就能做的，岁数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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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爸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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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严肃嘱咐家里俩大儿子：“你们哥俩听好，最近城里有上街的，游行的，我和你妈有时候也聊几句，同情那些学生，但是你们哥俩听过就过去了，千万别跟着学！可别我们刚说同情，你们俩就上街闹事去了！明白么？……政治运动，不要搀和，不是闹着玩儿的。”

+ }0 Z0 S# u) ~0 U2 s+ c& L: O    从这年四月开始，城内形势巨变，紧随北京的步伐，政治风云变幻莫测。孟小北他们这些念书备考的高中学生，相对还比较安稳，对民族存亡国计民生懂得不多，十八岁男孩大多还处于吃喝傻玩的年纪，每天照常上课。城里交大、政法、西北大学等多间校园的学生，已经纷纷走上街头，参与YOU行示威，声援北京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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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他们中学隔壁，就有一所大学，校园门禁开放，随意进出。孟小北他们几个哥们儿纯属好奇，也跑进去看热闹。学校食堂门前的三角地，板报栏里贴满传单。校园礼堂每周都举办民主沙龙，讨论会。有学生领袖在小草坪上演讲，大声疾呼。还有男女情侣在草坪上静坐，弹吉他，唱罗大佑的《恋曲》《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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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Q. l% o; k& C0 q    孟小北那时候跟一个经常在草坪静坐的男生学会了弹吉他，虽然弹得水平很一般，手指也不灵活。他戴一圈红箍，手缠毛线手套，只露出硬朗修长的手指，意气风发又透着潇洒，正是青春张扬的年纪，不懂得哀愁滋味。路过看到他唱歌的人，以为他也是参加运动的大学生呢。

    四月份开始声势浩大的悼念活动，本地七所大学组成高校联合会，在省政府门前请愿。学生们占领新城广场喊口号，省里领导请领头的学生进省府喝茶，广场四周有警察维持秩序，市民还自发过来送水送饭。各个部门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和平地有来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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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U9 T, b  I6 O0 Y- y    少棠与孟建民在电话里交流这事，说“少年冲动，年轻人气盛，把问题想太简单了，没有枪杆子，想改变政权朝纲，怎么可能？”

* ?& G4 U; d0 u7 o0 K7 ^    形势是从二十二号那天急转直下。广播里突然传出消息，兰州成都长沙西安等地学生，同时爆发声势浩大的游行。古城西安天边呈现绚烂殷红的色彩，钟鼓齐鸣，群鸦惊飞。主城区大道上散落条幅、传单。有人闹事，焚烧了省政府门前停泊的几辆汽车、电视台的转播车！傍晚的天空中燃烧瓶在飞，火焰腾起来了，烧到半空，红旗被黑色烟柱卷裹着在风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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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急呼孟小北：【你现在在哪？你回家不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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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u$ ^+ P- m. W* G, Y' o; a    孟小北和他几个同学一路跑着，看热闹回来。他穿趿拉板儿去的，结果跑丢一只拖鞋，脸上还沾染着兴奋。他们拎着书包跑上公交车，车辆呼啸着出城，逐渐远离闹市区的喧嚣……

    他们这间家属宿舍大院，也来过一拨演讲的学生。一名头缠白布血书、戴眼镜的男生，手持喇叭，向居民们播讲，呼喊号召改革，政治开明，新闻自由，反对经济腐败，打倒贪官污吏。当时大城市里老百姓饱受经济改革阵痛，对腐败、“官倒”和飞涨的物价积怨已久，许多人围观叫好。也有人喊“一群孩子瞎闹，以为这是WEN革大串联呢，赶紧回学校复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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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用传达室的电话回复给少棠：【我回家了，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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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5 W" Q1 M/ p$ F* i    一分钟之后少棠的电话就打过来，在话筒里直接骂人了：“臭儿子不懂事，你就是跟老子分开久了你欠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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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滚回家待着！！”

午夜守候

孟建民也到楼下听演讲，回来看报纸，摇头。

; M2 y1 ~5 a3 b# T    孟建民在家里讲：“这一准儿是帝国主义反动派，特务，混进人民群众队伍，暴动，烧车，打砸抢，再把责任推给学生，挑动双方矛盾对立，用心太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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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宝纯说：“你省省吧，在家里少说两句成不？幸亏你现在岁数大了，你要是年轻二十岁，大学生，你肯定也得上街YOU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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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P) M8 y, j* w0 B7 j/ b    孟建民说：“我可惜就没当上大学生！中央上那些腐败贪官、‘官倒’，早就该整治了。倘若MAO主席还在，绝对不会这样，六十年代那时候的官员多么廉洁，人心多么单纯、忠诚、有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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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宝纯一边干家务，哼了一句：“人都老了，心还没老……信仰让你穷困病倒，理想送你走投无路，咱们这拨人六十年代过来的，确实曾经都怀着信仰来的……”

# {: J: T8 e5 R; ]& t' A    聂卉跑来家里串门，跟他们家人兴致勃勃地八卦，说学生代表上省里和电视台里请愿，谈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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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是活跃的性格，不住地打探，情绪激扬。聂卉说，领导也没怎么样，还上新城广场上讲话，安慰学生呢，承诺会公正报道。全西安参与的学生好几万人，省里迫于上面压力，又惹不起市民浩大的呼声，就尽量安抚拖延，谁都不想闹出事嘛！

* T$ ?2 }, ^6 X, r2 m  W* ?* s; h    聂卉说：“我跟着电台转播车去广场转了一圈，看到很多人静坐，哭着喊口号，挺让人动容的……后来我把面包车上的几箱水给学生瓜分了，我还下去采访他们，拍了一些真实的照片，我想做一篇纪实报告。”

: N5 s8 O# @) C! |/ q( Y    孟小京靠在床头看书，掸掸烟灰说聂卉：“讨论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姑娘还关心这个，你不怕出事连累你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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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瞪一双明亮的大眼：“这就是我出生十八年来西安最大的一件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

    孟小北竖了个大拇指：“聂卉你个姑娘家，有血性，侠女！老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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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2 z! z1 e( S) x; F) ^    孟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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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O7 `" ^# P  s' ?& T    孟小北无辜一摊手。

  a' e: F$ Z  W! I8 _6 e$ o8 W    进入五月，据说兰州西安的学生组织起来集体北上，进京支持广场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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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城广场上，也有少数学生参与绝食抗争。这时的西安城整体仍然和平稳定。公安在广场四面站岗，维持秩序，跟常来的那一帮学生都混熟了。每天清晨学生过来占好位子，警察也来上岗，互相打声招呼，再闲谝几句。没人想到后来能出乱子。

$ Z0 J' v7 W6 W; v    某天上午，少棠的夺命传呼又来了。孟小北忘记关掉呼机，上他们班主任语文课的时候，腰上bi-bi-bi得全班回头看他！班主任差点儿炸毛了，提着教鞭说：“孟小北你那个BB机再乱响，我没收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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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 l: |7 K6 D    孟小北低头看了一眼，又看第二眼，仔细辨认少棠的呼叫，抬头对老师喃喃道：“我好像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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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脸上，有一种大喜过望之后陷入云里雾里的眩晕感，幸福得发呆冒泡！

7 x0 q% Z! b7 L" H2 r' G    班主任大步走过来，急切地问：“考上美院了？你考省里第几名？！”

    孟小北：“我干爹没说第几名，他可能在美院帮我看榜呢。”

    班主任是急脾气，迫不及待将孟小北从位斗里拽起来：“你现在去我办公室打个电话，给我问清楚了到底第几名，回来告诉我。揪心死我们了我都吃不下饭！”

    发榜日，少棠一大早赶到美院门口，在人群里看公布出的大名单，一眼就找到他的大宝贝！因为孟小北名字太靠前、太显眼了，刺得少棠眼球都疼了，盯着那名字，反复徘徊回味着，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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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a( }; C6 N4 n: A- N& P( Q    名单按照艺考几门科目的总分平均分排列，白纸黑字昭告，避免将来录取时再发生争议。

3 }" X' |0 F2 w$ [+ m    孟小北名字排在第三位。他在当年上千名考生里，考中了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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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戏三试的结果也出来了，表演系专业分数排名前五十的考生里，有孟小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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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3 F, Z4 M- D& G    那几日，来孟家给两口子道贺的同事工友邻居，络绎不绝，都说，孟建民即便自己命运不济受时代和政策拖累、没能圆大学梦，然而能培养出两个才华横溢考进北京高等学府的大儿子，这辈子值了！虎父无犬子，人家孟建民的儿子，能差了么！！

: W. _$ N* h0 i: P& M+ ]    隔壁马姨来家里坐，私下拉着马宝纯聊天：“儿子能有出息，比什么都强，你说咱们当爹妈的，还能盼什么？！你们家小北小京，考上北京的学校，这简直就是咱们家属大院里这个春天我听到最好的消息！咱们平头老百姓，还是希望正经踏实过日子，真不想闹事，不希望咱国家就这样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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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四口人上西安饭庄，孟建民掏钱，请两个宝贝吃饭，点了半只烤羊，这是他们家有史以来在外面吃的最贵的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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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v9 j% \- O, D( s) r) K& a) `6 s    俩儿子彻底不用再争抢，不必再互相看不顺眼，以前那些龃龉隔膜，现在想想都可笑！这也是他们一家四口十八年来最幸福、和乐、阖家团圆的好时光。

    孟建民那阵子肺都不咳水了，睡觉能躺着睡完整的一宿觉，高兴，合不上嘴。马宝纯在家里乐，“你这就是个心病吧！俩儿子没娶媳妇就给你冲喜了，你病都好了！！”

    到五月底的时候，据传北京形势急转直下，而且从高干圈里传出消息，军队准备入城了。

    祁亮有一天晚上急冲冲地呼孟小北，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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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嚷道：“孟小北，我/操老子今天差点儿就挂了！差点儿就被成队的坦克车碾成肉饼，我真的是头一回见着真的坦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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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忙说：“你去广场闹事了？你别去啊！”

    祁亮说：“老子闹个屁啊，我这么怕死的怂人，你还不了解我！再说了，进城游行砸车喊口号，又不给围观群众发钱，我才不去呢！”

( a( B3 F; h3 a0 h& J# B% Y& e    那天祁亮去东大桥附近的呼机店送了一趟货，他三轮摩托后座上还载着萧老师，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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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东大桥往八里庄的方向，正好和从京郊经呼家楼一线进城的军车狭路相逢！

7 g9 j. X" X' N9 Y; F8 h- z% z! F    祁亮话音里透着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兴奋劲儿：“当时我俩还是逆行，我开摩托是贴着机动车道边上逆行上去的！”

3 I. ?5 u# P' u$ A# P) F7 ?# \& `    “老子还纳闷呢，今天路上怎么人这么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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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家小逸说，好像不对劲，咱下车推着吧，看看情况再走，我当时还说，没事儿啊几分钟就到家啦！”

1 [6 g8 k- ]4 a    “走着走着，我发现大马路上机动车全都不见了？！就连112无轨电车都甩站没敢停，直接跑没影了！”

6 O& }/ A3 h/ ^9 f8 q    孟小北在电话里骂道：“你就折腾吧，亮亮你真是要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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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又激动又后怕的：“我真的是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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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幸亏我们家小逸逸眼睛尖，反应快，从后面抱着我大喊停车，快停车，快跑，前面是坦克！！！”

" F: L( x/ C, l    “老子当时都吓傻了，就像电视里演的，长长的一列装甲坦克，瞅不见队尾的规模。坦克的金属履带就那样慢慢地压过路面，很长的铁铸的炮筒子直不楞地对着我，跟我在同一个车道上，直奔我就开过来了！……”

    祁亮把他的座驾撇了，和他家萧老师掉头撒腿子，然后被一串儿坦克追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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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n+ ~2 a8 w& K5 V' F    他们的摩托在道上被坦克撞飞，路上稀稀拉拉散落一地废铁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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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4 K8 R! ]; M4 u% F    机动车道与自行车道之间，还隔着一层厚厚的灌木绿化带。祁亮与萧老师极其狼狈，从柏树丛之间硬钻过去的，躲到树坑里，蹲下抱头。萧逸把亮亮抱在怀里保护着，吓得瑟瑟发抖。两人也算出生入死了一回，倘若一梭子枪子儿扫过树坑，他俩就做炮灰了。

    坦克炮筒也并没有冲他们开火。枪管瞄向他们藏身的位置，从他俩脑顶滑过。沉重的履带缓缓碾压而过，卷走一路渺小的石子尘埃。天边升起淡淡血色，历史的车轮滚滚行进，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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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Z+ ^; ^( f) J6 c+ n3 f 第76章 黎明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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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黎明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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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卉常来家里找孟小京复习功课,俨然好像已经是孟家一份子，和孟建民一起谝变动的风云时事,发政治牢骚,聊得还挺投机。聂卉八卦上面的消息，传闻说要动真格的，铁腕扫灭如火如荼的学生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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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在电话里和祁亮开小会儿：“军队进来……不会吧，不可能的……解放军都是什么人,当兵的不也是咱老百姓？少棠就是解放军，他就拿枪的。你说，像少棠和小斌叔叔这样的人，他们会在大街上胡乱开枪么？他们绝对干不出来！”

    少棠那时在哪？

" g7 a( T/ Z7 M2 \! A0 \6 v; `    少棠所在的部队在北京西郊山区按兵不动，每天闭门训练,于水火之外拥山旁观。上层大手博弈、兵权动荡交割,也波及到他们队伍。某一天大早起来，整个总队内部全面戒严，肃反。顶头上司因立场没站对同情心歪到学生队伍里，而遭到贬黜，从外面进来人接管总队，西山大院风声鹤唳。

    少棠是这时接到他小舅一纸调令：你给我离开北京。

    少棠电话里质问他小舅：“您让我现在离开您这样合适么？我队里小兵人心惶惶，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我现在自己撤了？”

    贺诚说：“你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收拾东西，坐晚班飞机，我用我办公室的名义，调你去广州公干。我正缺人手，手底一团乱，你替我办一件正事。”

, m2 f. j3 g4 X( w8 A2 P    少棠说：“……您是让我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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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诚突然翻脸，厉声道：“你不躲，你难道准备提着枪上‘战场’？老子他妈的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人你愿意吗你不挣扎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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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Z' E9 G- i1 x/ Z3 R1 J  H! ]    少棠那时在电话里沉默，心头覆上一层暗红的血色，炙热，刺痛，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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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 m; w: I# I; A* s+ G    少棠后来是被他小舅派来的两名密工，用手枪抵着腰，从大院里直接架走。参谋部办事不用请示汇报下级，直接就去提人，强逼着他快速离京，赶晚班飞机去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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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狐狸贺诚在京城暗处纵观全局，既要揣摩圣意，同时关注监视京西两只部队，想保住楚师长的一顶军帽全家安危，还要保护当时仍是孩子却天赋异禀的楚二少爷。谁都难以把握时局若干天后的走势。个人单薄的臂膀，无论如何拗不过国家机器飞剪的齿轮，摧毁式的残酷碾压。要么自己手上沾血，要么变成复兴门立交桥下一滩血，贺诚当然不愿看到少棠被牵连，利用手中权力将人抽离，是最明智选择，不能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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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G! `2 o. X    ……

- o- }3 i: O  g2 a) A9 I8 l% u, l    广州连日阴雨，天空仿佛罩在一具青灰色的大罩子里。乌云给天际镶起一道边缘，掩住金色的阳光。仿佛黎明前夜片刻的黑暗和压抑，光明就在前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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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黑色外交公务车缓缓驶出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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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j, u5 r- E# E7 C+ y3 o1 X' i2 O    暗处，少棠掩在墨镜后的双眼沉静，犀利，一手在窗口磕掉烟灰，另只手缓慢转动方向盘，盯上前车，汇入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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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i1 e+ r; i' }    少棠驾车技术很好，速度不疾不徐，车身平滑稳重。他跟着前车沿广州城内几条主干道兜圈，中途被无数车子在中间横塞，阻隔视线，然而自始至终没有跟丢，像隐在丛林中伺机待动的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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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r$ K' v  X& C( {0 d. }2 H    黑车突然加速，甩脱后面若干辆车，拐进窄巷，光天化日想要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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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B6 L# r3 ]+ I    后面的追车慌忙启动，却被一辆横到巷口的邮政局厢式货车挡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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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在后面冷眼一瞥，也突然转弯，绕路而行，从另外一条窄巷抄到前面。

    两车齐头并进，路面产生尖锐刺耳的摩擦，又同时被路口红灯逼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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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墨镜边缘有花纹，以及显示身份的暗码。他手指夹烟，很冷静，也很拿劲儿，像真的似的，在车窗边缘磕了三下。

' Y! t0 R6 v1 T0 H3 S; y" x& {5 \    黑车内的人，伸出一手，就在东西丢过来一瞬间与少棠隔着墨镜对视，突然发现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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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3 h/ f3 E    黑车突然转弯试图闯红灯，越道强行左拐！少棠瞬间启动加油门猛拐，一头剐上对方侧前杠，在城里巴掌宽的窄道中间如同非洲大草原上两头角马逐力，他生生将对方的车顶上马路牙子！

    一枚微型交卷被抛进下水道铁篦子的一瞬间，被少棠飞身用皮鞋脚接住，往上一踢……稳稳接到手里，然后掏枪。随后后面数辆车一齐赶到。

    少棠后来回酒店给他小舅通电话，说“东西拿到，我事办完了……您什么时候允许我回北京？”

    贺诚心安了，冷笑道：“我看你小子挺适合干这行的，手段还挺利索？你干脆就挂靠在广州的办事处，别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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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0 v9 D7 i    少棠：“我不干。”

/ C* m; ^4 [3 L5 e- }; {    少棠心想，这样的工作做一次就够了，家里还有人等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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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C6 s$ N' I    少棠大步经过大堂，顺手从期刊架上取了一份粤语报纸，香港流过来的。

    他只扫了一眼，视线迅速被定在一版下角一张图片上！

    有记者报道新城广场学生游行盛况，配图上一名眼镜男生上身赤膊，鸡瘦的身板，挥舞国旗怒吼，那奋进高歌的姿势，除了身材不行，姿势气势活像某幅法国名画《自由领导人民》里那位裸/身执旗的女神。就在那男生旁边，背景人群里，模模糊糊露出一颗头。孟小北眼睛眯细，嘴角微耸，脸上没什么表情，红色发带在人丛中十分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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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5 n. y& L2 X7 [$ a    少棠吃惊地盯着那报纸，脑袋里像被沉重的车轮和金属履带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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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凭那个发带，他也不会认错，那是他宝贝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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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没人相信京城的动荡会陨伤无数年轻生命。大家都很乐观，仍然抱有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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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 h0 g! A" _- P, A    家属大院隔壁那间大学，有人认识孟小北，知道他画画的名气，找他帮忙画几张海报。其实，孟小北就去过那一趟广场。他走在省府门前静坐的队伍中，看到那些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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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原本没有太多政治觉悟，思想上极其单纯。男孩子，都有自己的热血和理想，性格里有不安分的激奋的因子，骨血里燃着壮志豪情。他站在游行队伍里，听着四周激动的呼声，看到很多人流泪，也忍不住冲动了、澎湃了。

    孟小北也跟着吼了几声，打倒贪官污吏，喊着喊着就变成，消灭歧视！消灭一切社会的不公正，消除户籍制度，我们每一个人生而平等！……

) ]! a( u8 m' y& L+ N8 ?9 G% H- v    他在广场上听学生们弹吉他唱歌。傍晚华灯点燃这座古老城市，他与几个学生围成一圈，热热闹闹地打牌，消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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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U. E6 I7 K! _' j4 b    孟小北头上勒着发带，露出光洁的额头，那样儿看着特像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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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将高考备战的一腔压力发泄在广场上，后来就回学校上课，也没有当回事。过了四日那天，他才从学校里、家属大院、周围许多人口中得知，北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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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心思细致，给北京亲戚一一打电话确认，父母和妹妹们每一家都问到平安，唯独打到少棠这处，电话不接，竟然找不着人？

    孟小北这时才真心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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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E( K& l! }5 l, e    他完全不知道少棠当时揪心他揪心得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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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担心的是少棠，他以为少棠仍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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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k  Q0 x2 P    孟小北打电话给亮亮，祁亮说，我靠，老子忒么哪还敢出门啊！新闻里都说全城JIE严啦，让全体市民回家老实待着。学校直接停了我们一天的课，高三都不复习了，我今天压根就没去学校，也没敢出门送货，钱毕竟没有老子的命重要，现在就在家蹲着摸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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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也不害臊：“啊？我在被窝里躺着呢……嗯，我们家小逸逸给我按摩呢，可体贴了。”

3 ?" g8 D( b# T5 c6 f" U% |    “不能出门办事，我俩就在家里‘办事’呗！”

    “我就是那地方有点儿难受，我怀疑是以前做那个手术的后遗症，我尿尿老疼，是不是没给我做好啊？做出医疗事故了！”

( a$ C# p4 C. ?9 w    “我靠孟小北你别胡说，不是干那事儿挤的！以前我还是处男的时候，我就开始疼了！！”

    孟小北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你知道我干爹现在在哪？”

* v% X* p' u2 N) [- P( ]7 v. e, B    祁亮说：“当兵的现在都在城里，占领街道，广场，可是我也不敢上街去帮你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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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 z. f  y' X$ O    孟小北突然揪心，喃喃道：“你、你没在电视里瞅见少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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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M* z9 p0 f2 f; b    祁亮也吓一跳：“你别瞎说！……不是他们部队……新闻联播里演的，天桥底下，可吓人了，肯定不是你干爹他们部队……”

& W+ j" R. _  b  x% x0 U    “外面打枪了，呼家楼，开枪了，我们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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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贯嬉皮笑脸的亮亮，也在这时蓦然变得严肃，口气沉甸甸的。

9 q& b; F, b' a+ v9 f) T; d/ Z    电话里陷入沉默。动荡年代的暗夜里，仿佛能听到每一处惶惶不安的心跳声，祈祷声。萧老师突然从身后搂住祁亮，也像搂个大宝宝，温存地亲一下祁亮的脸，两人手指相握。窗外雨丝乱飘，家里身边能有个伴儿，给一个带着体温的拥抱，就是最大安慰。

    ******

  F, D+ c  P1 b" Z- s' f    事实上，少棠所在部队，并未上街执行任务。当时调进的是外面的军队。少棠时机恰到好处地，被他小舅调离，远离是非之地，事后改头换面直接调进总参部门。贺诚玩儿一招釜底抽薪，使个小盘算，保自家亲人，也不算太过分。

3 P) J+ S  i7 f3 k6 @- y    就在当天傍晚，孟小北在学校门口听说，警察进城抓人了，隔壁大学校园里有人被拘留，城里广场、钟楼那片还不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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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z  b5 d/ q6 ^    几个高年级的大孩子，在街边观望一阵，胆子都很大。孟小北很有范儿地一摆头，“大伙都回家吧，别让父母担心了。”

    孟小北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他原本是要回家，没要出门乱跑。

  t2 A: I% i+ l4 J    他走在药厂前面那条大马路上，夹着烟，恰好路过常去那家录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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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突然过来一辆军牌吉普，车上下来几名穿灰黑色夹克衫斜挎小包的男子，进入录像厅，里面随即喧嚷起来。孟小北当时还没看明白，那几个男的分明就是便衣。

    录像厅好像被查封了，街边有小青年嘴碎道，“那个小老板惹事了，他去YOU行闹事了！”

# H; j# n( ?# p/ q  P9 T    那间录像厅与隔壁台球厅是相连的建筑，中间有一道隐蔽小门，常去的人才知道。孟小北在昏暗嘈杂的音乐声中穿过几张球台，就在那个装饰得很俗很简陋的酒吧台桌洞附近，一脚踢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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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k. q1 q& X) _3 M5 p6 o    “哎哟喂……”有人懒洋洋地低喊，“踩着老子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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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低头，低声道：“你们俩怎么还在这？”

    那个小老板还光着上身，没穿衣服，匍匐着逃离现场，身后跟着相好的男孩。那斯文秀气的男孩，骤然一见孟小北，还以为被公安发现了暴露了，要被逮了，抱住小老板的后腰，当场眼泪就下来了，突然就哭了：“坤子你个瓜脑袋的！我当初让你别出去闹，你非要出去，警察都来抓你了咱俩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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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o: ?" D; n  F    小老板满不在乎地：“来抓我，又不是抓你，你哭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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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抽着骂：“学生游行又关你个屁事呢？你心里想着我吗！……人家YOU行你举牌子，人家点火你放烟，人家烧车你傻了吧唧给人递汽油瓶子！你被抓了蹲牢里我一个人我找谁去？！”

    小老板愣了一下，在外人面前还打肿脸充胖子，挺拽的：“你再找一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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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眼底闪过一丝恻隐，薅起那小娘娘腔，别废话了，留着精力找个安稳地方吵，你俩快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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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业街上店铺一间挨着一间，几人一头撞进一家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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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M0 r7 c1 E3 B+ k1 a3 M    羊汤的热气扑鼻而入！大热天的，饭馆后厨热如蒸笼，立时就让孟小北蒸出一身带着羊膻味儿的热汗！他用手对身后人一比划，精明道：“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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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_* ?$ `8 m& s+ q0 ~    男孩脚底下一滑，差点儿扑到遍布羊油的地板上。

. ?% M4 O" H5 V5 s    后厨大师傅头戴白帽，斜支棱起半只眼，瞄着他们，顺手舀一勺羊汤在大锅里，正煮泡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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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傅拖长声音道：“外面排队去，一碗一碗煮着呢，急成这个样子？”

    孟小北接口道“对不住，等不及了，借光先过去”！他猫腰硬是从大师傅身后小窄道挤过去，一脚踩进钢种盆，七碎八响，小厨房里顿显局促，鸡飞狗跳。

    他架起哭哭咧咧抽泣着的男孩，指挥那两个：“你们出那个门跑，快走吧。”

    孟小北是出于男人之间义气，或者就是对同路人的某种同情、怜惜，不忍看到一对野鸳鸯遭殃落难。

  k, ~/ O8 F, T. v, r) z    当时没机会瞅外面情势，便衣正在当街寻人，这时街边又来一辆吉普。刹车时轮胎狠狠剐蹭在路肩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刹车痕，暴露焦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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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帮上蒙着尘埃。车门从里面被撞开，力道几乎将门斜着撞掉。戴墨镜的人大步从车里跨出来，黑色衬衫敞开着，里面的贴身背心已经湿透！

5 s0 i& m& O& U/ J4 {" _1 p    两人都在热气缭绕模糊的屋子里寻人，找路。门开了，孟小北一头撞进一个汗湿的宽阔的胸膛里，对方颈部坚硬的锁骨椎骨都把他撞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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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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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B# n! A    少棠也抬头，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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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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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没料到能在这种地方找见对方，孟小北脑海里胀痛着电视里播演的那些画面，人潮喧嚣的广场，如一团火球般熊熊燃烧的军车，陷入一片火海的复兴路、西直门大街……少棠就在眼前，他眼前的人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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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i; W' [    小北：“你怎么来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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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老子来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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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Y/ ~2 o" K" E    小北：“我怎么了？你没事吧？”

    少棠：“你没事我就没事！……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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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6 k+ _9 v6 `' n2 Z    少棠捏着孟小北胳膊，几根手指快把他上臂骨捏碎。两人都是一头热汗，汗水从黑色发根里蒸出来，流到坚硬的眉骨上，眼眶处，互相看着，怔怔的。两人心里就憋了同一句话：出事了，你能让我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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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N7 p% U    楼下饭馆门口遥遥传来一声询问，店老板，知道这附近那个叫王坤的人吗。

    少棠：“……”

    叼烟的小老板低声道：“老子要完蛋了。”

4 f8 Q$ Z/ M& ]    身旁男孩名叫小文，抹掉眼泪，神情倔强地说：“你要是被警察抓了，被搞死在里面……我就守寡，你这辈子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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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看了那两人一眼，揪成一团乱麻的心，反而突然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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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Z. h  M7 h    他刚才看到街边的便衣，还以为那些人是来抓孟小北的！他以为小北惹祸了，跟那些大学生去广场游行。他脑子里已经想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甚至一晃而过某个念头，他儿子倘若真的犯事，被人追究，他立刻带人跑路，绝不回头，跑去广州、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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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_% ^* ?4 M0 a, |$ G7 `6 X  V    少棠透过窗户往外一瞥，关键时刻相当镇定，迅速指挥道：“都跟我走。”

    少棠打飞的来西安以后，从原来部队的办事处借了辆破车，已经开车在西安城里奔走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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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2 M% j9 j3 Q+ T& D    他经过人群拥堵的最繁华的几处广场、大街、省政大楼、市政府楼，沿街开车寻找，胸口弥漫着阵痛，眼前一片迷茫的硝烟。后来看到路边几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高中男生，少棠奔下车去打听，碰巧那几个学生认识小北，少棠打听儿子平常都会去哪里，找遍那几家台球厅游戏厅……

3 V# [. S' _0 j/ d( ]0 A# V    那天，几人是从无人的消防通道上去，撞开楼上的门。楼上是个什么卖牛皮羊皮皮鞋皮具的小店。老板惊诧，出来想问，被少棠一拍门将人拍回屋里。几人沿二层那道走廊跑过去，找到阳台，发现楼还忒么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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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 I4 R" u$ `8 e+ B# N# w2 e# D    少棠把衬衫下摆往腰间一系，徒手翻越二层走廊的栏杆。他用手指扒着楼外的雨水管道，贴墙行走。柔韧的身体仿佛内嵌一道钢筋勾住高墙，又快又稳，身手令人眼花，只用了三脚五脚，就落到一层，跳到地面时脚掌轻得像一头大猫，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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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子忍不住赞道：“你们家那位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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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说：“他以前是消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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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U- a& ^+ ?    少棠用眼神示意：北北，跳，你跳下来！！

    孟小北丝毫没犹豫，翻过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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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在下面目光沉稳，向他伸出一双强健有力的可信赖的臂膀。孟小北撒开手，腾空跳楼，结结实实扑到少棠怀里！少棠从下面接住他随即摔倒，滚到地上，缓冲卸力。两人滚了一身土，相当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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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麻利儿起身，回头朝楼上一招手：还有你们俩，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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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新兵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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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新兵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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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和马宝纯两口子,全部从家跑出来找儿子，急坏了，连孟小京都跑出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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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属大院里，都听说公安开始秋后算账，在城里抓人呢，也听说北京的事。家里但凡有男生的，都发了疯地到外面寻。成长阶段的不安分的男孩,在外面凭借一腔义愤,热血豪情，互相奔走呼号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们或许就体谅不到家中一双年迈人的焦虑忧心，他们体会不到当年北京大街上那些母亲，在全城一片哀哭的那一刻，那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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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后来还是开车将坤子与男友小文送到郊区的长途汽车站，那里没有警察核对照片查证。也只有少棠有胆干这种事，他不怕地方上的公安。

) G2 d& m+ H5 K3 O- ?! U    少棠小北目送那两人买票上了长途车，回小县城避过风头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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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7 H1 Z7 L+ z: R5 R  Y5 ]    小老板平时diao里diao气的模样也找不见了，表情安静老实，对少棠和孟小北用力点点头，一脸郑重，感激的话反而说不出口。

  p' S& E$ b& t- D; P1 f2 g    孟小北问：“你们打算去哪？”

    小文说：“回县城，我的家。”

    孟小北问：“你家里人能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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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秀气，却倔有主意：“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我就给我爷爷和老爹下跪，求他们呗。他如果敢变心，找别的小婊/子鬼混，我还能甩他；他被警察抓，落难无家可归……这时候，我总不能把他甩了不要他，我走哪都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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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d( k! B; U# U    孟小北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感动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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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文一只脚走路瘸着，方才跳楼逃命的时候太英勇了，人长得娘气胆子不弱，真敢往下跳。当时脚腕戳地，疼得直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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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4 ?# u5 }! {( |    临走，孟小北与男孩用力抱了抱。萍水相识一场，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再见，祝那两人一路平安，保重。他在车站买了面包火腿肠和瓶装水，塞自己书包里，把书包整个给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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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T3 H! x% H: t, ]2 T    小文淡淡一笑，勾勾手，诡秘地打个眼色：“嗳，你家男的真帅，身手酷毙了，当兵的就是不一样呢，早知我也找个当兵的男人，瞧我身边那个没用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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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K# u* P5 Y7 ?( J6 P    小文刚转身，小老板在身后炸毛了：“你说谁没用？！”

    小文递对方两只眼白：“就说你呢。”

$ D$ ?( J* z2 V    坤子悲愤道：“他娘的，老子倒霉落魄了，你开始嫌弃我看我不顺眼……”

: k) t- H$ E7 d# m3 Z    一对患难的冤家，互相拌着嘴，掐着架，拎包挤上长途汽车，身影慢慢淹没在车厢人群中。孟小北婆婆妈妈地伸脖看了半天，用力挥挥手，才放心地走开。

; F3 [3 r! P. Z" D    少棠在后面默默看着小北与那小两口告别，方才一肚子忿怒、恼火，对儿子的埋怨，甚至想揍小北一顿的欲/火，一下子也就灭了，散了，无话可说。小北这个人，骨血里单纯，正直，待人有情有义，有种文艺情怀。这是他喜欢的那个情义深重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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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6 [3 @: |, {  n% P- b    西安城内谣传说军车要进城，实际上，最终也没看见坦克的毛。事后事件定了调子，公安在城里抓捕了大约二十多名意见领袖，以及参与打砸闹事的群众混子。当时不叫做逮捕、判刑，而称为“收容审查”。收容进拘留所的，很多是在校大学生。他们隔壁大学就有一名学生被抓了典型，关押数月之后再放出来，丢了学籍，遣返老家。

    对于孟建民他们这些高三考生家长，当时最忧心的，就是高考能否正常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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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回到家属大院，在院子里瞅见来回奔走找他的他爸爸。孟建民眼眶通红，手里可惜没拿棍子，上去想扇儿子脑瓢上一耳光。他撩起来的胳膊停在半空，终究还是没舍得揍下去，打儿子自己肉也疼呢。孟建民一把将个头已经很高的儿子搂到怀里，狠命掐孟小北后背的肌肉，捏得孟小北龇牙咧嘴，“哎呦别捏，爸我错了……”

    孟建民搂着儿子赶紧就回家，闭门不出，不在外面待着，也尽量不和邻居间瞎谝，做老实人莫谈国事。这几天风声紧，到处都乱，做家长的多么担心孩子的平安啊！

& u4 C0 g& K: V% \3 k    孟建民说，孟小北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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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K0 k7 m5 {" V* v# t    你老子最怕什么，你就偏来什么，你可真是我儿子真孝顺我！！

    孟小京插嘴道：“孟小北，咱爸刚才就为找你，出去跑好几条街，都咳嗽了，肺里肯定咳出血。你以后办事可长点儿心吧！……没心没肺的，操心别人事，气坏自己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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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是无法理解孟小北脑子里整天琢磨什么，什么比考到北京去奔前程更重要，游行关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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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7 A( R: }, r, |; }+ U& `: c    孟小北恢复乖孩子老实模样：“爸我真的没出去闹事，今天也没去广场，您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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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睁着一双遍布皱纹痕迹的眼，说：“孟小北，你爸这辈子最大的未完成的心愿，是什么。”

9 d3 N! g( B8 |: S/ z! p* A    孟小北一愣：“……哦，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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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R3 n5 e5 s+ z0 Q    孟建民：“你也知道你爸当初是怎么给耽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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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

    孟建民惨笑，有过来人的透彻：“我告诉你们俩，二十年前，多少年轻人一辈子前程就那样毁了。现在这一代大学生，没吃过苦，没经历过当年革命武斗、上山下乡，几十万大学生被发配边疆……你们这些孩子，太热血，也太天真，不知道珍惜……政治斗争？政治斗争是咱们平民老百姓玩儿得起的？中国封建王朝，几千年朝代更替，翻云覆雨，都是怎么来的？有本事有背景有雄才大略的人，站到台子上，那是成王败寇；没有那个背景和家底的平头老坎儿，也跟着瞎搀和，就是去给人当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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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9 G9 L6 A9 `8 T' _0 p  J    “你看，你爸就只在家里发牢骚，我不出去闹。是我怕事？不是，我二十多年前就在TIAN安/门广场上拉横幅接受MAO主席检阅了，我们那时口号是喊‘打倒孔家店，推翻走/资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搞这套，你爸还真是你祖宗。”

    孟小北低头不好意思地乐。

    孟建民说：“我一辈子一事无成，你不能一事无成。孟小北你比你爸有才，你有出息，你已经都考上美院了就差高考这最后一下！就这一哆嗦你别给我抽了！你将来一辈子前途，别犯错误，成吗？……你只要能踏踏实实把高考考完了，我给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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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5 ^; e, a$ P6 C; U6 Y2 L    孟建民作势要在床边给孟小北下跪。孟小北腾得站起来，立时就腼腆了：“爸，您别。”

    “爸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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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也没犯路线立场错误。我是又红又专的革命立场，新一代顽强旺盛的祖国花朵，爸您放心。”

    孟建民被气得冷笑一声，揉揉大儿子的头：“我还指望你将来成大艺术家，现在还没有成什么‘家’，别让你爸你妈满怀希望着一路攀上高峰，然后你再把我们两口子从天上，啪，扔下来了！”

    孟小北愧疚地低头：“不会不会。”

    少棠后来临走多嘴解释了一句，小北当时是去做什么。公安来这边抓捕，孟小北帮街上录像厅里那一对表兄弟逃了，送上长途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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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愣住，端详小北，对这儿子简直要刮目相看。

* O$ l" O/ ]) f    当时各种小道消息，都讲南方一些官员、有背景的社会知名人士，帮助通缉名单上的人跑路香港，逃脱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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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 J6 ^: C3 K' _2 R    孟建民对孟小北伸了个大拇指：“我儿子有种，讲义气，这事做得像个爷们儿。”

    ……

    整个高三学年两个儿子的家长会，都是孟建民亲自去学校报道。有时两个班的家长会时间撞车，他就给孟小北听半小时，再给孟小京听半小时，会后再找老师单独请教。

    六月份之后，家长见天跑到学校蹲守，打听政策，生怕当年高考被取消，或者大幅削减录取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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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拨家长，很多都是“老三届”，没机会念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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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前那几日，学校里情形是反着的，特别逗。学生们都回家复习去了，至于是否踏实自习还是心浮气躁人心惶惶就不得而知，大院的家长反而聚集起来，坐在教室里喝茶开小会儿，七嘴八舌，焦急等待上面下来的消息。

; `( c& X, m1 l! B    校长主任跑出去打电话，然后重新进到教室。他们校长掏出手帕抹抹额头，对家长点点头：“放心回去回去，后天高考时间一切照常，教育局说没有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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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q6 m+ k9 m( B1 Z8 B1 ?6 J    孟建民举手，问：“北京的大学还能照样录取？还收咱们外地过去的学生，不会卡咱们名额？”

) k% u" w9 H# `. t1 Z! S6 ?& O    校长摆手：“咱们西安的学生还是安全的，不会受多大影响，要审查也是折腾北京当地的……咱们么的担心！”

    举座的家长，长呼一口气，有人鼓起掌来，有人说回家给孩子做夜宵打洗脚水去！可怜天下父母心。

( }0 [3 g. {  |- f% \    这年高考如期，竞争十分惨烈，甚至可说是前后十余年间，考取率最低的几届高考之一，千军万马杀奔独木桥，无数小马驹被挤下桥折在河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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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N2 E9 b% s. ?! ]    对于孟小北，对于每个参加过那年高考的学生，都是跌宕起伏充满曲折与波澜的一年，是人生难以忘怀的记忆。最终，全国两百六十六万考生，高校只录取四十万，录取率大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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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骄阳似火，古城的盛夏炽热焦灼。就在哥俩生日前夕，孟小北孟小京两人同时接到北京的电话，随后，几乎是同时收到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 b6 g& |; B8 b$ q0 S/ Z    孟小北最终是考了三百零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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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电话里对祁亮嚎叫，“老子考两百八就够了，我超水平发挥！你在北京等我，老子南霸天又回来了！！！！！”

# ]) H" S5 F+ x! ~    孟小京比小北多考了七八分，哥俩就连考分都齐头并进。孟小京收到的通知书，看起来像话剧院发来的一张精致请柬，里面写着中戏表演系。

    小北他们学校更加有心，录取通知书是一幅国画梅花碎金纸信笺，由书法系绘画系几位老教授手写。打开折叠的信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帅得让他想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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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秋天，一丛丛银杏将街道两旁染成浓郁的金黄，满眼是丰收的颜色。孟小北背着他的画夹和行李，回到阔别两年的城市，拥抱属于他和少棠的第二故乡。

$ v: V! ]$ t; P; n6 E, J    那年进入大学的新生，作为拥有自由浪漫不羁的灵魂的一代青年，大都经历了本朝最严酷一届军训。北大那届学生直接被拉到山沟里，整整训了一年，写检查，写反思总结，对路线与忠诚的深刻认识以及事件中教训，四年制被人为抻成五年制；在彻底洗涤这一批学生的灵魂之前，不能放他们进入社会。孟小北来北京之后，没什么机会和他干爹以及家人团聚。他们美院，军训也延长至六个星期，新生全员被拉去平谷山区某炮兵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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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w: k* p5 z, a    相比之下，还是孟小京他们学校待遇好，日子过得最爽。他们军训宽松，训练地点竟然没有迈出北京市区，就在海淀找了一家部队大院。一群俊男靓女，每人穿一身迷彩服，脸上打扮得娇俏，每天操场上站队喊喊口号，踢个正步，汗水下面糊着一层粉底防晒油什么的。

6 c+ z8 ^/ f' ]- V    孟小北军训那一个半月，可没有往脸上涂防晒油，他从来不用那些。他们军训真挺艰苦，整个人黑、瘦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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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0 e$ J4 t7 Y# {    新生入学就受训，同班男生是在队列里以及营房的大通铺上互相认识、变得熟络。一个班男生占据一间三十多平米的营房，两排木板大通铺，硬得简直像铁具刑床。每人都扛着棉被和洗脸洗脚盆来的，脸盆靠墙排成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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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歪戴着迷彩帽，小眼眯起来又贼又帅，手脚利索。睡他左手的男生将艺术家的马尾辫剪掉，理成板寸，戴方框眼镜，对他点头：“孟小北就是你啊？录取榜上早看过你的大名。”

    孟小北谦虚道：“哪里哪里，兄弟们承让承让！你叫啥名？”

    眼镜男生咧嘴笑得真诚，板牙中间有一道缝，漏风，跟他一握手：“咱们宿舍也是同屋，我叫王宇辉。”

    孟小北一愣，失笑，我操这名字小爷好像有点儿耳熟？他由衷地说：“你就是王宇辉啊，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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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Z5 T6 Z* ^4 ?; V8 c    王宇辉很天真地说：“久仰我？不敢当不敢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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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右边男生叫林硕，显得老成持重。他们三人随后就组成了写诗打牌唱军歌三人组，混在一起。

# C3 C4 t1 m- j  U5 j    新兵整理内务，一个卧铺排的男生全部跪在木板铺位上，撅着腚，练叠被子，从饭后一直叠到洗漱熄灯，就是叠不好啊！

    孟小北偶尔起个花花肠子，悄悄从后来瞄他们班男生撅高了的屁股，一个一个端详，暗自品评，有圆有方，有扁有翘。大部分男生平时不锻炼，身材偏瘦，穿起迷彩裤裤管都是松垮的，臀部大腿的肌肉完全撑不起裤子；要么就是虚胖、一身馕肉。孟小北看过一遍，心里那股子不安分的小火星立刻全灭。还是他小爹那胸凸臀翘的健美身材，最令人痴迷，百看都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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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直认为，他并非天生的同志，他没有对少棠之外任何一个男人，真正产生过身体上那种YU望，觉得就不可能对着别人发/情了。

( t* L5 p. ^: F# u- T    他们班教官进来检查内务，踏着皮靴脚走了一遍：“孟小北，你们班就你这个被子，叠得像个样子，很有技巧，是个豆腐块！”

    孟小北嘴角露出得意，“谢谢教官夸奖”。他心想，爷从小经受过军事化训练，家里有人调/教我。某人事先“指点”他，因此他带来的就是少棠那床硬被子。这被子就不是用来睡的，夏天么，不用，就是专门用来“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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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官姓方，也是个大男孩，职务是班长，比大学生们大不了一岁半岁。小方教官再放眼一看，指着左边这位：“王宇辉你瞧你这个，你叠的是个嘛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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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B8 E6 c4 F* H    撅着腚的王宇辉，回过头来，往鼻梁上一抬眼镜：“嘛玩意儿？我叠的是豆腐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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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教官说：“人家孟小北叠的是豆腐块，你叠的是豆腐渣。”

    小班长背影刚消失在门口，王宇辉捶地抓狂，“老子叠得再烂，你不能羞辱我啊啊啊我的被子不是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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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男生跪床板捶被子大笑。林硕赞道：“孟小北，你怎么练得叠被子这一手？”

7 N9 c3 w% w: R    孟小北淡淡一笑，骄傲写在男子汉的脸上：“我是‘军属’，我整天给家属叠被子呗，叠得不合格我要挨批的。”

    孟小北随口一说，他的同学其实都没太听懂，你什么“军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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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报告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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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报告老公

    他们军训科目,每天基本就是拔军姿，齐步走正步走,各种队列练习，然后跑圈，简单的障碍跑,匍匐，后程还有最艰苦的野外拉练。

    除此之外,就是写一写思想汇报，事件反思，剖析信仰灵魂上的矛盾与不坚定，拥护中央坚表忠心,等等这些。每天“营房-操场-食堂”三点一线，严肃刻板又安稳的军事化生活，雄壮响亮的军歌声口号声，让浮躁不安的心灵逐渐归复平静、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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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8 N9 M  N  ^' G6 q6 u3 G    在营地里练队列还算好，每天晕倒一个两个，拎到卫生室吊水瓶子，那个山区十公里拉练，才真是要了命了！烈日头底下，郊区田野间山路上，晒得黝黑的一帮大学生，背着包艰苦地行进，一开始教官还能带起口号和军歌，走出三分之一路程，口号声就哑了，谁都不喊；再走出两里地，队伍彻底都散掉了！一溜学生远远看去，像田间野羊拉了一溜稀粪，稀稀拉拉不成形状，队首找不见队尾在哪。

    队伍后面跟着一辆大卡车，随时将掉队爬不动了家伙，装车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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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e$ H- K! N( t4 C    孟小北是少数几个前排保持队形、没有掉队、完成全程的，特别给他家军属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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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1 S, G/ \    他甩着大步跑着跑着，一不留神，球鞋没跟上他潇洒的步伐，从鞋里掉出一只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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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2 S1 H/ A, |+ A    孟小北：“哦……”

/ U0 r' H, V1 f! u  P( r    身后的林硕几乎踩了，一看是什么东西，赶忙跳开。内向的汉子脸红了，没有碰过女孩用的卫生用品。

    小方教官回头一看：“嗳妈你这个，谁让你往鞋里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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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厚着脸皮，向教官老实坦白：“别人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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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跑回去，把卫生巾捡了，重新塞回球鞋，老子脚丫子的舒服体面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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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录取，就直接被他们班主任任命为文艺宣传委员，大约也是先看过他的档案。军训期间，每天出列带男生唱歌，跟对面的女生飚嗓子，连里的板报也是他负责，每天采写通讯稿和打油诗，画小黑板。

5 ~0 l! U% n& Z8 ~: w/ T    小方班长带队，在坦克营地里四处找阴凉地，好不容易摸到一处，一看：“罗小虎，又是你，这是我们班的阴凉地儿！”

( v' C, ]! z4 Y3 t' [2 _  q    女生班的班长，小罗教官，细白瓜子脸，歪戴着军帽，嘴一笑就歪：“方成亮，呵，这地儿写你名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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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 Y3 E/ h* q% k, u    方成亮：“看你们班女生偷懒的，专往阴凉地儿走，就不像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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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虎：“就你班男生喜欢晒太阳撒，去那边连长眼皮底下，晒太阳踢正步去啊！！”

; L% I  ]; E" L    小方教官回头一招呼，粗声道：“来一轮军歌军歌，压过她们，今天咱们班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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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罗教官冷笑，笑得蔫儿坏，一摆头：“女同学们！干掉你们班男生！新兵军训期间，你们都制服不过你们班男的，以后大学四年都要被他们吃得死死的——老子过来人最有经验嘞！！”

9 f( j! R& W% Y& t+ b1 m    两个方阵嘶哑着嗓门一通狂吼，一二三四打靶归来我们的队伍像太阳我是军营里一棵小白杨。罗班长不时嘚瑟地向方班长勾勾手，说“晚上请你喝啤酒”！方班长帽檐下视线矜持，严肃，酷酷地递个白眼。罗小虎同志笑嘻嘻地上去，勾肩搭背，搂了战友亲密地咬耳朵。

    方班长生得浓眉大眼，北方汉子，身板和臂膀有力：“哼，我从新兵连就压着你，这三年一路压你，怎么着，你有嘛不服，你嘛不服？！”

    罗班长胳膊肘把人一勒，歪嘴笑道：“我嘛嘛和嘛都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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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唱完歌，集体进入食堂吃晚饭，练一天肚子都饿抽筋了，他们男生每人主食能吃四个馒头，菜给几盆都不够吃。

4 Y( E' C: B2 `" K    第一天吃饭时，小方班长问：“班里有回民同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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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开始没想吱声来着，跟同班兄弟们一桌吃饭亲近乐呵，耍单多没劲。

    然而当他伸脖眯眼瞅见远处回民饭桌上吃的是什么，孟小北一步就跨出列了，在他们同班所有男生各种羡慕愤慨嫉妒的视线火力交错威慑下，坦坦然地扑向回民小饭桌。什么哥们儿义气，同袍情谊，比不上那一盆盆牛羊肉来得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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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F" D% m2 A. K7 r: B% P7 x    王宇辉他们过着旧社会的日子，吃了几天豆角酸菜炒肉末，每天都吃不饱，都快饿哭了：“歧视，这尼玛就是歧视！孟小北那厮天天吃土豆烧牛肉和烧羊肉，那么大块大块的牛肉！”

    连吃几天牛羊肉，再加上训练艰苦，秋老虎燥得厉害，孟小北脸上都长大痘痘了，男孩肝火旺盛，上火了，嘴里有点儿腻歪。

    晚上用凉水洗脸，蹭到鼻头上的大包，挺疼，一照镜子，都不帅了，练得黝黑、精瘦。

    孟小北有一回借宣传委员工作之便，悄悄找教官走后门：“班长，跟您商量点儿事，今天食堂给你们吃的红烧排骨，还有肉丝炒蒜苗，您给我打一份呗，我用烧羊肉跟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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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教官盯着他看：“你搞嘛？你不是吃回民饭桌么？我们都捞不到吃！”

( ~4 W7 R- d) k* ~1 \0 a1 Y' g    孟小北赖皮赖脸地说：“好多天没吃着大肉，我都有点儿想了。”

    方教官扇他脑瓢：“闹嘛啊你，老子罚你滚回队里吃大锅饭你信不信啊！！”

    孟小北利用每晚休息时间给几位教官画素描肖像，把几个小班长哄得开心乐呵。方成亮用眼神批准示意，罗小虎亲自执行，偷偷到食堂给孟小兵打红烧肉吃。

! z; K/ d; d# R5 ^  y) \, I    美院的男孩子们有才，在部队军训也带着文具画夹，在营地里写生，以枪械大炮坦克为模特，创作铅笔和钢笔速写。平谷盛产大水蜜桃，供应全北京大部分的桃子都是平谷产的。周末半天休整的时候，小方班长和小罗班长带他们班几个男生，后山上爬树，偷大桃子吃……

    周末有一次排队给家人打电话的机会，每人聊几分钟。

+ ~' z7 B1 O8 j# g9 g    少棠出差在外，家里没人，孟小北用半分钟时间呼少棠，说【想你】，一分钟给他奶奶报了平安，剩下时间他打给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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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问：“你们学校军训不是在昌平吗，你提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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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说：“我有病假条，后来就回来了！老子军训根本就没怎么训，每天搬个小板凳在树荫下坐着，嘿嘿，看他们别人挨训！”

3 q2 O, Y8 s8 E: d    孟小北：“你有病么？你什么病？”

* C+ F- ~* \% A    祁亮说话毫无羞涩：“我有前/列/腺炎，我还是突发急性的！……太阳底下一晒，口渴缺水我就发病了，尿不出来，小鸡儿疼，然后就去医务室开假条。后来老师嫌我每天在训练场晃荡，我过得太爽了，影响同学训练热情积极性，直接让我滚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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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H2 m! s) u% x2 @    孟小北难以置信：“我爷爷六十岁才开始得前/列/腺炎，你还不到二十呢亮亮，你已经得老年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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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问：“你们练得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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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点头：“特苦，我瘦了十斤，估摸着我干爹再见着我，都认不出来。”

. D8 H. y! g1 T3 f% U5 J, h$ E    祁亮说：“我们家贴心的小逸逸，给我煲好汤了，滋补养生的，老子这就补肾去了！孟小北你多保重吧！”

    孟小北眼红，在电话里低声骂道：“你确实需要补肾，你肾虚！快喝你的大补汤去吧！！”

+ v* K7 {9 W! V    孟小北那时突然有些惦记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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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亮都有大补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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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个人肾不虚，小爷肾火太盛了。

7 r# _; C$ z1 h( W- D  K/ t9 W2 m    人在受苦受罪时候，难免惦记感情上最亲密重要的人，想要一句带劲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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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_2 t  F# t; S* q+ |    少棠在驻京部队各个口都有熟人熟脸，少棠会来看他吗，可能不来吧……

    军训最后两周，极其艰苦，很多男生都扛不住了，身体反应强烈。有人站军姿抽搐晕倒，有人脚上起大水泡，有人得了热感冒。全班男生晚上扑倒在硬板床铺上，撅屁股睡得像一排死狗。早上小方班长过来踹都踹不醒，一屋的呼噜声，如空谷巨响，连绵震天。

8 _8 {* e% a7 ^1 a2 h* Y    山坡上练卧倒匍匐的时候，小北因为右手部分手指神经萎缩，手掌直发抖，扒不住地面。

    他卧倒再站立以及匍匐行进，就会比别人动作慢，右手使不上力，只能用两条胳膊肘发力。眼角余光中，王宇辉林硕他们都逐渐超过他，爬到前面去了……孟小北是最后几个爬到终点，迷彩服手肘磨破，连带蹭掉里面一块皮。但是他没请病假，没有打报告退出，不能给咱家属丢脸，要争气么。

    他们在靶场上打枪，一排男生卧倒，架起步枪瞄准靶牌。扣动扳机的刹那，枪托以强劲的后座力撞向肩膀，枪膛剧烈颠簸，让孟小北十根手指像被剧烈撕扯着，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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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梭子射出去，靶位上扬起一片尘土，吃一嘴土！耳畔是枪炮声，仿佛身处战火硝烟。

, V# v$ a5 K8 C) |- g  u    没有参加军训时，孟小北也体会不到少棠他们做军人的，这些年的艰辛。他以前每回去西山大院“探亲”，都像逛大观园，是去玩儿的。少棠在他眼中形象，就是高大威武的、光辉的，在训练场上潇洒自如游刃有余的，是不知伤痛为何物的硬汉，铁人。少棠手下那两百来号小兵，一脸英武混合了稚气，拉着腕粗的吊绳从七八层楼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徒手翻越高墙障碍，在救灾一线奋战、流血牺牲……那背后经历的汗水荣辱，人性和生命的考验，普通人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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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M, J% O7 j: G    如今在军营里苦熬一月有余，孟小北感同身受，好像突然又长大了，从里道外成熟了一层。他的皮肤变粗了，然而，被打磨得硬朗粗糙的，不仅仅是肩膀手臂上的骨骼肌肤。少棠现在是军官，军衔还不低，肩上有杠有星，出入也有排场，然而在当年，也没沾高干的光，并未凭借多少身份上的优势，从基层小兵一步一步熬出来，熬了十多年，攀到现在位置。少棠手上食指中指、手掌上，遍布暗黄色硬茧，后背和腰上都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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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g2 V. M9 m, a( C    两年多前那一回，二人“初夜”。

    事后，少棠皱眉头跟他抱怨，宝贝儿你挺行的。老子这么多年在部队里跑障碍训练，从来没落到那帮十八/九岁小兵蛋子后面，就是这一回，第二天我们队里测试，我徒手翻高墙愣差点儿翻不过去，过桥时候我踩歪掉河里了！！老子后面一边疼着，一边跑的，跑起来大腿抽筋，小腿直打晃，以前每回我都跑第一，唯独这次，我跑了个第三，竟然被两个小兵把我超了，你爹我糗大了。

0 [" P0 t% p3 j& W( K: l% f) \& Z. K    孟小北当时没心没肺，放肆地大笑，自以为是，觉着自己家伙特牛，能让少棠趴下。

" Y7 R, t9 @$ Y: _    事后再回想，对这个人又添一份崇拜，思念。最牛还是他男人，坚/挺英武，顶天立地的汉子。初夜屁股被他搞出血了，豁开了，还能带领一帮小兵蛋子跑障碍、越野匍匐，一般男人行吗，有这能耐？！

* j& Y" C" f# O( T( z) y    少棠从这年秋天开始公务繁忙，平时经常出差去上海广东深圳，很少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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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虽然同城而居，大部分时间见不到面，仿佛注定陷入两地相思的艰苦。感情越浓，相处的一分一秒，愈发显得短暂。

$ Q6 |. U3 U1 y& Z    军训最后一天，早上连队里开总结表彰大会，然后回宿舍整理行李，将被褥打成背包。一队男生扛着被子，每人提个网兜，里面是叮当乱响的搪瓷或钢种饭盆以及洗脸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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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b& m. K* ]    中午吃过饭，在操场上最后一次正式列队，喊口号，唱军歌，“民兵预备役”胜利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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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3 w+ x$ c/ u8 h  ]2 E4 T& X8 c    领导从团部里出来，还领着参观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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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虎背手溜达过来，手臂随意搭在方成亮肩上，一起扭头往那边看：“看那边，来的那个男的！”

) @/ x9 Y9 q  O# o% X$ I    方班长说：“嘛人？挺年轻，还弄个两道杠，怎么也像个正团职，立过功的？”

3 r0 h1 w2 d, C6 A8 h    罗班长与战友悄悄咬耳朵：“说是咱们领导以前在军校进修时的老同学，总参的啥子人，啧啧，看样子够厉害的撒……”

    孟小北从队列中间探出半张脸，骤然愣住，直直盯着不远处的人。

    少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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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I4 |% C0 p% V1 e    少棠一身军装，双眼在帽檐下仿佛能发光，目光温和庄重，与部队几位领导相谈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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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7 q% b" Q( L% P# ~4 W    孟小北军训，贺少棠完全就没过问，没凭借熟门熟路走后门过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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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个军训？儿子不小了，一头小狼狗早晚撒出去历练历练，不能总黏在当老子的身边。这回反而是炮兵旅的后勤领导主动联系少棠，找他办事。他们炮兵基地自办工厂，生产军用设备，以兵工产业养军强军，补贴后勤的经费缺口。队里领导派车进城接少棠，非要请贺同志来山里吃一顿饭，尝一口基地自给自足的野味，再到兵工基地里视察。同学之间好办事，请少棠帮忙牵线，找后勤部负责出口的军品贸易公司，分到份额指标。具有垄断性质的军工企业，能从政府内部部门拿到指标，就是最重要的赚钱路数。

    少棠对基地领导讲，“你们产量挺大，接大单的能力也有，质检都达标。只是现在总后内部指标卡得很严，很多有门路的人，利用各种途径把指标‘分流’了。”

    领导委婉地低语：“咳，少棠啊，老同学一场，需要门路，所以不得已请你帮忙。”

# t( p2 _# o2 \' s3 z- J2 {1 S    少棠诚恳道：“明白你意思，有些事情我想得到，但恐怕做不来……正常合法途径下，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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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头戴迷彩帽，脸颊黝黑瘦削，肩膀处的骨骼因为艰苦训练而变得硬朗，整个人笔直锋利，只用一双贼眼不停瞄着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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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J1 b4 ^, z( W    然而少棠自始至终，愣就没看他。

; |" I, m% p- Z( u2 |    少棠那一片散漫温和的目光从他头顶一掠而过，淡淡的，没作停留，直接把他筛过去了。孟小北心想小爷是练太猛了，变化太大么，少棠没认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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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Z. o& W/ [' B8 X- B' b  _& X    领导一挥手，招呼道：“方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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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K3 S, X9 n! f    方班长赶忙一立正：“有！”

    罗班长低声没唤住人：“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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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 ~2 d; q( V    方班长一路小跑过去，立正，敬礼，接受训话。领导半笑不笑地向少棠表扬了几句小方，少棠好像也笑了。小方班长受宠若惊，端正地汇报学生们训练的军情。少棠出手，拉开膀子勒住方班长的肩，手指用力捏捏，肯定暗暗把人捏疼了、给下马威了。小班长毕竟年轻，被少棠眉眼间气场和手劲儿震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处放，一手下意识搂了少棠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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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

    罗小虎双臂抱胸，扭头看着：“搞个啥子嘛！……还搂腰了……”

    结果这天，少棠愣是沉得住气，在军营里由领导陪同转了一圈，参观基地、后勤，没有找孟小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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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学生们排队上车，少棠远远看着，凝视儿子瘦瘦高高的背影。孟小北上车落座，少棠对小北微微一闭眼，眼底带笑，笔直站着，如道旁一株白杨树般挺拔、耀目，目送儿子军训结业，顺利离开军营。

    方班长刚一走回来，迅速就被好战友罗小虎勾住肩膀，咬耳朵，一路小跑着拽走，问话去了！

    罗小虎私下对他们班女生说，他与方成亮从不同地方过来参军，同年入伍，一起升班长，准备三年后同时退伍。离开部队之后可能不回家乡，好兄弟之间搭个伴，一起去深圳创业。深圳机会多，全国各地打工仔都有，英雄不问出处来路，两人打算合伙做个小买卖，发家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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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8 G" B2 d1 u; U    大客车将学生们拉回城里，直到傍晚，孟小北从学校出来，准备回家过周末，在校门口看到少棠。

    少棠站在胡同对面，将墨镜拽下鼻梁，露出一双眼，眼角微眯，对他勾勾手：过来吧。

* ]% G9 w# n* f3 ^4 K" E  p    少棠表情稳如泰山，分明一进军营就认出他，故意不搭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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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K# _/ e    孟小北心里抖得飞起来，赶忙屁颠颠的，端着齐步小跑的姿势跑过去，摞下书包，立正。他拔了一个标准的军姿，后脚跟一磕，“啪”，敬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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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是沾染尘土的迷彩服，仍戴着军帽。

    少棠双眼仿佛燃起一丛微弱的火焰，瞳仁一亮。也是一瞬间反应，少棠手臂动作平稳流畅，在孟小北眼前滑过一道端庄的弧线，“啪”，严肃地回了一个更帅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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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都是挺拔的姿态，目光平视。

    少棠问：“训得好吗？”

% |) b( z8 f6 E8 [, X6 \6 r+ f    孟小北声音压低，但中气十足，话音硬朗：“报告老公，圆满完成训练任务！今天开会还拿了标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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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顿时展露笑容，眼角眯出一片迷人的纹路，眼珠漆黑。

& I' H! T- t3 y    少棠只顿了一下，上前抱住儿子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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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天化日，街道上，两人没有任何亲热腻歪的动作，少棠给了小北一个战友间很男人的拥抱，用力捏一捏肩胛骨，拍拍后背。一捏就感觉得到，孟小北后背骨头结实，上臂肌肉都鼓起来。少棠特意拉过小北两手，仔细捋了捋十根手指，确认没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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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脸晒黑了。”

    小北：“嗯，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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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d6 x  @# u    少棠淡定一笑：“帅，以前一直是男孩样，现在看，是个硬朗爷们儿了。”

    小北窄窄的眼皮下有开心激动，还绷着劲儿：“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接我，中午在军营里你装看不见我……我现在配得上你吧？”

    少棠眉头轻动：“你一直就跟我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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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r- _/ d7 Q1 `- i" m 第79章 美院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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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美院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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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脸瘦下来，青春期的婴儿肥就都不见了,脸型拉长,双眼就显得更细润修长,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这时开始露出几分日漫男主画风，恰好踩到流行的尖端。赵丹郭凯敏式的浓眉大眼传统美男子慢慢不流行了，长得像孟小北这样的，女孩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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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a! [8 K, }    少棠端详了很久,儿子成长过程每一个阶段,都有属于那个阶段的性情气质，总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两人在一起十多年了,少棠是那个“静”的,小北是动态的，小北一直在变化。少棠觉着自己十分幸运，他的北北，长大了最后变成个他最待见最帅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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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出巷口，少棠在副食店窗口买了一袋子牛肉烧饼，一杯豆浆，递给小北。少棠一摆头：“我还要找我小舅谈事，你先回你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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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 ~- @: h    孟小北眉头顿时拧起来：“周末啊！！你不回家陪我，让我奶奶陪我？！”

    少棠说：“最近忙，抽空吧。”

    孟小北：“忙得不回家了？那我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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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反问：“你上大学，不是应该住宿舍？”

% ], V6 q; Z: l0 l9 A    孟小北蓦地涌出强烈怨望和不平衡，辩驳道：“本地学生周末都可以回家啊！……一直都住宿舍，那我跟别的同学，跟那些没有内什么什么的人，有什么区别？”

1 X# F7 G4 g# w  }! R5 ~% Q( Q6 j    少棠故意逗他：“什么啊，你有哪个什么啊？”

3 C4 e. T1 E# o9 U2 E    孟小北扬手一亮左手无名指，你还跟小爷玩儿赖你赖得掉么！

    孟小北说：“我也是你男人，你对我有该履行的义务！！！……周末给我乖乖回家！回家！回家回家跟我回家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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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说长成了硬朗成熟的爷们，一转眼，立刻又抽回一头长着胎毛滚地撒泼的臭儿子德性。

    孟小北拎着牛肉烧饼，一路又掐又撵，就差手里拎一根皮鞭抽着赶着，不依不饶。

    少棠笑了，甩开大步在前面走。孟小北在背后捏少棠后腰的肌肉，就是中午在军营里，少棠被小方班长搂过那地方！本来心里就憋着火，孟小北狠狠捏了好几下，手指探到少棠衬衫里面，每一下都捏到肉，让少棠记住他的手感。旁人也就敢隔着衣服揽一下小爹的腰，这个人只有咱才能扒开衣服尽情的这样，那样，孟小北这么一想，醋味儿也就酸碱中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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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两人到家，一起冲进厕所，冲澡，少棠给大宝贝儿搓背，搓了足有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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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的迷彩服脱在客厅地板上，裤筒几乎可以立在那里，脏得看不出本色。他还舍不得扔掉这套衣服，而且坚决不洗，洗干净就失去了保存价值！他要直接挂到卧室墙上，摆一个“军旗+迷彩装+军用小水壶+钢种饭盆”的军营造型，留作人生履历的纪念。

    少棠说，你还要把你散发着男人味儿的衣服挂咱卧室的墙上？！小裤衩多少天没洗，你也留着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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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0 |% U! @& E" ?    孟小北说，这叫艺术，你都不懂吧！！

    后来孟小北还真的把以上四样东西配成一幅造型，然后订他们家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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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 G* x" L$ W, }8 o/ S/ ]    搞艺术的，那个脑回路和独特品味，少棠自从同居伊始，就慢慢领略到了……

/ w; C5 z4 E8 z& }# o) K$ a    洗完澡搓掉一身泥，孟小北说他一下子甩掉半斤的分量，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浑身每一片毛孔打开，仿佛都能自由地呼吸了——军训期间一直堵着，憋死老子了。

" w* K8 b9 m4 u0 O    两人同时扑向大床，然后开始相扑，争久别重逢之后的上下TI位！

    少棠一脚把儿子踹开，下命令：“俯卧撑，三十个标准的，看谁先做完！”

0 {4 ~  k+ a  J3 f: j" ]* v5 Y    两人都是军人的干劲效率，并排趴到地上，谁赢谁就在上边。孟小北刚一趴下，小前臂都好像短了一截，直接就没撑起来胸部撞地：“哎呦，老子刚从魔鬼训练营回来，我还没有恢复战斗力呢这么比不公平！！”

    少棠笑出声：“没恢复战斗力你忒么还想GAN我，你干得动？”

    “还是你老子收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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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把人拦腰勒起来，掷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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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 |( Y3 R  I# X2 B5 j% n+ R    孟小北也没反抗，以拥抱大床的姿势趴下。少棠把小北压在床上，挺进去的一瞬间夹得很爽。那地儿摩擦出的亲密感，让两人都舒服得发抖。他抚摸小北健壮的胸膛，忍不住俯身亲小北的脖子，后背，肩胛骨，仔细审视每一块骨骼肌肉。儿子仿佛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里都不太一样！

    孟小北后颈晒得黝黑，小臂外侧被烈日酷暑曝晒成红褐色，身上各处都有训练留下的青紫小伤，胳膊肘破皮已经结痂，胸膛里呼吸声都更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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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双大手抚摸大宝贝儿的腰，忍不住道：“屁股肉都练瓷实了。”

    孟小北侧过头，眼角瞥着少棠，喘息着说：“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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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a( K* K" p. z    孟小北扭过头瞧了瞧自己屁股，噗嗤乐了：“我现在也成了两头黑，中段白了！我屁股比你还白！”

9 r1 X8 z% }# F) t1 G    两人做到一半，又掉过来，扒着互相检视对方的颜色身段。其实是小北身上其他部位晒黑了，晒成新兵蛋子肤色，衣服遮住晒不到的地方，就凸显细致白嫩。

7 ?' L1 S! ?6 R: O    孟小北立即发现新情趣，拍着床说，“上回去北京动物园写生，看见圈里有两头马来貘正在j□j。马来貘你知道不，就是两头黑，中段白，就跟咱俩现在颜色一模一样！咱两人就像那两头貘哈哈哈……”

4 V# ?. r% d% A! \9 `# ?) Q    床铺上两条强健的身体纠缠，粗鲁地喘息。少棠再次将孟小北压在身下，骑上后胯，雄性动物蓬勃的欲/望与强悍火力全部集中到小北的屁股，把孟小北撞得神智颠倒，眼神逐渐凌乱，叫G声很糙……小北的臀部因为颜色对比鲜明，被推挤开时臀肉微微颤动。年轻健康的身体因动情而BO起，再顺服地承受冲撞，发根处汗水淋漓，脖颈涨红，那样子诱人又刺激，让少棠宠爱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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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 d3 @2 ^. J    少棠凝视着小北喘息享受的样子，突然狠狠地下压，一把攥住儿子两腿之间勃/动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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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略痛楚地一哼：“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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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撞着，粗鲁地调戏：“让我摸摸，那玩意儿也练黑练粗了么……粗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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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J/ u: K, G* V+ R5 l8 x    小北：“嗯，想、想你，的时候，就、就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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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J" r7 f: u; y. d0 Q7 I# q    孟小北一句话被少棠撞得连不成整句，身体不断被撞到床边，再被拖回来。他XIA身一塌糊涂，臀部肌肉突然痉挛，像被电击到身体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长长地吼了一嗓子，吼出这些日子分离的岁月里艰难悠长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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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守候

0 N/ g0 ^: Y' A0 v3 k6 W, Y- z2 `    开学，孟小北住进学校宿舍。那时美院仍在城里，民国时期旧址，大教室敞亮通透，学生宿舍略显拥挤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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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J( l' b. K0 Q8 U    大一学生选课繁忙，孟小北选的六门课里，有姓郝的老头子教的西方美学鉴赏。教授特意向他打听确认，那套漫画能不能出版完结，不可半途而废。老头叮嘱，下回再出版，用你自己本名，别搞乱七八糟小日本名儿，从进大学这一天开始，你的一切作品、成就，将来都是要为你的人生履历添姿增色的；搞艺术不能过分争名逐利，但是咱们也不要糟蹋出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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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Z# m9 i8 z  U6 q    孟小北大一期间，断断续续将最初那套《汽车人》漫画作品完结，据说最终卖出十几万套。

& w. R/ o. x3 @4 |  u) a* n( F    他舍友王宇辉说，“孟小北这就是咱兄弟之间的缘分，这套书老子买了全套然后裱起来，压箱底，以后留给我儿子孙子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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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p3 h# E) a0 F8 _    孟小北一共赚到小几千块钱。当然，自从考上大学闯荡北京城画手圈这一刻起，他的人生目标、眼光，早就不在这区区一笔漫画稿费。

    他们宿舍，住着一窝潇洒不群、放荡不羁的汉子，未来的天才艺术家。每个汉子床铺上挂着极具个人风格特色的床帷，有手编，有泼墨涂鸦，还有苗风手工蜡染！墙上有几人合作的壁画彩绘。一张大书桌上摆着某室友设计的美院新校区建筑群，仿真模型。

. @2 s% ^9 }- i- h    楼道两侧墙壁，挂着油画版画，中间两道铁丝绳，晾了两排内裤和床单。有人在楼梯把手上铺开晾晒上色的大幅画布……

    孟小北在返校后不久，专门画了一本《基地风云》四格漫画，就以他们班小方教官和小罗教官为主人公，军训生活为主线情节，描绘两个英俊帅气憨萌可爱的小战士，在军训营里操练大学新生，与男生女生们斗智斗勇顺便战友间发展纯洁友谊的故事。那时好像还没有“基友”这词呢，也没有清水腐向漫画的概念，孟小北又踩红线了。

" h+ m* \" N8 v$ }# k+ \3 l6 I    漫画寄到两位主人公手里，方班长代表他与罗小虎二人，专门给他们班写了信过来。

    后来，大约在一年之后，某一天，孟小北在宿舍接到罗班长电话。他扯着脖子吼，把他屋男生从楼道水房都喊回来。

    罗小虎在电话里贼兴奋的：“猜老子现在在哪里！……我和方成亮我俩在深圳嘞！”

    孟小北惊讶：“怎么不在部队里，你们放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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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5 ~3 W% p2 y' v9 ?- b. \    罗小虎说：“放啥子假呦，我俩已经退伍了！！来深圳投靠亲戚，开个小店，跑货，挣钱了嘛……”

    “我俩借钱买了一辆小面包，亮子在门外卸货呢，让老子全权代表他，给你们报个平安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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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赞道：“你两个好厉害嘛，恭祝亮哥和虎哥生意顺利，平平安安，早日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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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Q# i5 u3 y1 k& ~! n1 m    罗小虎笑不正经：“小兄弟们好好学习，大学毕业都要成才呦！……下回来深圳你们一定呼我，老子带你们玩儿……”

% U0 P: M0 Z9 `% b# w/ R7 H    这也是罗小虎与方成亮往他们宿舍打过的唯一一通电话。隔着大半个中国，山高水远，孟小北想，那俩人应该一直在深圳，待了许多年，创业和生活辛苦，却也很快乐吧。人生中无数个萍水相逢，很多人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擦肩而过就不再重逢，却在脑海里留下难忘的青春印迹，浪漫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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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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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 d8 C% z# R% A0 k# Y7 L    大学期间，少棠就去过美院一回，还是因为某一次校庆活动，学校有文艺演出和画展，少棠在百忙之中抽空赏个光。

    少棠往他们宿舍楼道里一露面，迅速引发交通不畅，粉丝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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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H' a* {& n+ S" L    王宇辉披散着半长的头发，端洗脚盆从水房出来，瞧见少棠，十分夸张地往后一仰，做撅倒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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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R1 l3 B3 e    王宇辉一手端盆，指着少棠：“嗳林硕林硕、王涛、海波你们快出来！……这不是孟小北画的那个谁吗，‘赛大卫’啊！！”

    楼道里每间宿舍都探出若干个脑袋，张望，对少棠打招呼：“大卫你好！叔叔好叔叔好，欢迎造访我们8/9级男生宿舍……”

- m: T/ @% d$ G' J    少棠多大人了，在外面见世面可多了，一听就明白大概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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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当时还是压得住范儿的，抖着长裤裤脚，在无数视线交错下绷着脸穿过长长的楼道，据学生们事后评价，走得跟男模似的，夏天衣服薄，透视效果好，身材每一块骨骼肌肉显露出的比例都帅爆了。其实少棠耳垂都在微微发红，极力抿着嘴角，终于走到儿子宿舍门口，一头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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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 d, T  |    小北宿舍，几个大男孩客气激动地起身，夹道相迎，给少棠倒茶让座，切西瓜吃。有人盯着少棠的脸型鼻梁两眼都射出绿光，像欣赏石膏雕塑，手痒，立刻就回身想要端起画夹，来一张大头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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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_; h- J4 Y    孟小北在屋中央左右一指：“嗳，嗳！我干爹不能随便画，这是我的独家专用模特，能让你们画着玩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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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1 Y1 }6 O6 F% u    王宇辉道：“以前没见活人，今天终于领略风采，以后素描课大卫小卫的头像老子都看不上眼了。”

    臭儿子是年级风云人物，专业成绩高中一甲探花招进来，很多人都知道。孟小北艺考时那幅素描作品，后来被选作考试优秀范本，挂在学院展厅。于是所有人都看过了。这画，与画中模特，就一起出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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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橘色的夕阳照在大书桌上，在脸上打出漂亮光影。少棠也不客气，拿了一牙西瓜吃。一声不吭默默嚼西瓜的样子，就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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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海波说：“叔叔，我们都久仰您大名。我们班女生，给孟小北当初那幅艺考作品就起名叫《赛大卫侧面坐姿夹烟全身像》！”

: b8 w" K* o' ?" P5 x" n    少棠一乐：“赛大卫什么的，就别提了，我只听说过姜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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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硕正经地说：“孟小北原来你没有瞎画，你干爸爸，嘴唇上真有一颗痣。”

    孟小北得意：“当然有，我是写实派的。”

    王宇辉嚎叫：“这还叫赛大卫？……这是赛梦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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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P" d! v" i4 Q; C; w    少棠绷住脸，姿态沉着稳重，往孟小北床边端然一坐，也不扭扭捏捏，很大方地拉开架势：“想画就画，上手都快点儿，我坐不住啊，不能坐太久，老是想动。”

    睡上铺的林硕，这时拉开小北床铺的帷子，少棠扭头一看，小北床里满墙贴的，尽是以他为原型各种表情姿势的素描和速写，生动，酷肖，仿佛满墙，满眼，晃动的都是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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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 i$ Y# n    少棠就来过这一回，以后再也不好意思来学校里逛，心里却是有滋有味儿的。心被一片温暖的海水吞没，从未有过的平静、安稳。

    少棠参观他们校庆日美术展厅的落成典礼。展出画作里，有小北的两幅素描作品。

$ z! d0 q3 c5 g* p    少棠一看就皱眉了，大庭广众人山人海的，不好意思看，可是又忍不住掉头回来琢磨，咬着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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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在背后，悄悄用下巴蹭少棠肩膀：“看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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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顿时不爽，反问：“老子就看了两眼，你画的时候看了多久？”

    孟小北说：“画了三个多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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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就这么没穿衣服画的？还是你当时把她想象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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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 ~, G1 z- R( V9 {    孟小北：“就是这样的，人体写生么！一间大教室里几十口子人呢，你别想歪。”

    少棠说：“老子不是不懂艺术，我知道你们都画人体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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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1 e6 @0 J    孟小北哄道：“都五十多岁大妈了，绝对没有你好看！我们这儿就招不到年轻模特，都是郊区来的老头老太太，你放两百八十个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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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Z# K5 H/ c- _4 ]% i    少棠哼道：“下回甭画别人，你来画我啊，我不让你画？”

; i( g$ |6 o9 e; y    少棠不冷不热来这么一句，扭头傲气地走了。孟小北一看，哎呦，还小心眼不高兴呢！

: x8 _; ^. d4 P; A, i2 A, u    少棠从学校出来，走出胡同口，站在大街上，迎风抽烟，这时才一摸胸口，从上衣兜里摸出戒指，重新戴回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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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迟钝，这时才发现：“哦，你刚才给摘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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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7 ]' p2 X0 F3 {* }    少棠：“嗯。”

    不用解释。

) Y8 O( m& N4 T6 S' w3 L/ a    半晌，孟小北说：“我不怕被人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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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道：“等你大学毕业再说这话。现在不行，你是大学生，学校对你还是有生杀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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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心里想得很明白，儿子一天一天大了，他不会无限期拖下去那样好像他一个大老爷们占儿子的便宜。该办的事情，他迟早要解决，该他必须面对的暴风骤雨，一切可能的苛责非难，他不会让孟小北替他承受。无论未来几年发生什么，他都要保护儿子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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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L& x0 X" _8 ~0 N2 \ 第80章 恋爱季节

% I$ C3 l: |8 A! H    第八十章恋爱季节

    孟小北想画不穿衣服的少棠，他不是没有条件画,而是画出来他还舍不得拿给外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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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少棠不给他画,而是少棠那几年很忙。刚调入大厦,替公司办事,三十小几岁，正是一个男人体力精力与处事经验达到完美结合的年龄,这时不拼事业，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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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2 n- t2 s1 d: P    少棠经常是在孟小北还在学校上课时,突然回家了，累得不能动,衣服都懒得脱掉,将自己掷到床上，仰着，呼呼睡一下午。

    睡起了才懒洋洋地从屋里晃出来，洗澡，换衣服，然后又出门谈事了，都等不到儿子周末回来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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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P* W$ v+ ~& l3 q    有人呼他。少棠低头一看，呼机上显示：【我结婚了，不祝贺一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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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码不认识，少棠一头雾水，谁啊，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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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门，将车开进大厦停车场，旁边车位停了一辆很炫的红色三菱越野，让他多看了好几眼。满大街都是桑塔纳捷达富康这“老三样”的年代，能倒腾来一辆进口三菱在大街上晃悠，很扎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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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s- t6 M0 ]5 f3 K    少棠迈步进入大厅，旁边咖啡座里蹿出来一道黑影，阿猫阿狗见肉骨头扑上来似的，蹿着，一把重重拍了他肩膀：“嗳！看见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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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w8 C5 [# E$ Y    少棠蹙眉，等着对方“哗啦啦”一摘墨镜，一抖肩膀，才认出来：“呵，段——红宇。”

0 {" V8 }2 J& G    段少爷除了脑门上微微显出几道横条皱纹，还是老样子，一笑嘴歪，在广东师傅开的发廊里，烫了个南方阔佬时兴的短卷发，透着嘚瑟的土潮，手里夹一根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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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N  A4 o/ \    少棠面无表情，特稳，微一点头：“门外那小红车，看着像女士开的，是你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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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2 r8 N7 Q6 ?. X- ]4 h    段红宇嘿嘿一乐：“干嘛啊少棠，别女士开的啊，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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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有事？”

    段红宇：“可不有事么，我这一年给你打那么多趟电话，也找不见你。”

1 ~. f8 H8 i9 G% i- T    少棠懒得理：“不好意思，换单位换办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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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红宇从西装口袋里抖出一张红色信封，连带他的名片，抖给少棠，嘴角笑得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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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这才晃过神：“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小子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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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红宇煞有介事道：“我这么大喜的事，不能不通知你啊，老子还得谢谢你这大媒呢！！”

    少棠打开请柬一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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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柬上写的一清二楚，新人名字。少棠是真没想到，段红宇这小混账，娶的对象竟然是当初从他们部队骂骂咧咧着走人、随后一去不复返的陈晓鸥，那位陈文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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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J# H. u: @: p) [    “成，我办了件好事，积了一项功德，我当初就觉得你俩特般配！”少棠自个儿都乐了，大大方方一抱拳，“恭贺新婚，早生贵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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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9 K7 L( J    段红宇毫不掩饰道：“贵子已经在我媳妇肚子里怀上了，她这么大岁数竟然都能怀上，这也命中注定了——不然我能娶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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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你俩挺好！一箭双雕了，两件大事您一气儿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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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红宇搂住人，拉至僻静处，眼神一递：“说说你，两件大事你办了几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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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面不改色：“我啥事没有，没媳妇，没孩子，你就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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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红宇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接口道：“这么多年单着，是在等我吧？还对老子当年一份深情念念不舍旧情难忘呢吧！”

( G, h7 S' a4 t    少棠嘴角一耸，眼仁都不起波澜：“婚礼我就不出席了，到时我那份随礼一定到。以后天高水远，祝好吧。”

' P3 y9 f/ y& H! v, f6 v    段红宇眼底有情意，挺亲热地捏捏肩，脸贴得很近：“别这么冷淡嘛，说真的，少棠，是我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吧……玩儿得多了，还是觉得，谁都不如你，你丫忒么就是老子十六岁的初恋啊！你看那电视剧演的，《十六岁花季》，老子当年正是花季少男的时候，在咱们玉泉路大院里，就看中你了。你就是我的‘陈非儿’啊，就是女神啊！”

    “操……”少棠被膈应坏了，一挥手，撤开肩膀，扭头走人，白白了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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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1 M  f; H$ D    段红宇冲他背影还喊了一句，嗳，虽然老子现在已婚身份，但是，不影响咱多年兄弟情谊哈，你随时还来找我，找我想干什么老子都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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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F6 Y+ }8 w0 c" W8 {    少棠用毫无留恋的挺拔的背影告诉段少爷，你有多远滚多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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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e+ A4 `- l) _( m4 S8 E    段少爷婚礼定在八月里一个吉祥的双日子，宴请京城众多红贵子弟，各路生意伙伴、狐朋狗友，在贵宾楼，排场特大。据说饭店门口停一水进口小轿车，像车展。少棠确实没露面去见新人那两位“熟人”，只随了一份红包。

1 [& S" q, ~0 a# ?  d: I: ~    这些陈年旧事，花花草草，少棠基本没跟儿子提过。孟小北都不知道，他干爹过去二十年青春岁月里，竟然还有段公子这号人，时不时出来诈个尸呢！

    孟小北偶尔在课间接到少棠传呼，说：【天凉注意添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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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h+ M5 d0 v/ M: ?2 }8 x8 y    等他再回呼过去，这人可能已经坐飞机到上海广州了，抓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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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_  `0 i( \    有一回回家，孟小北在客厅饭桌上发现一只新的摩托罗拉小黑。桌上有少棠留的字条：【出汉显了，这个是给你的，我自己也有，有事呼我。】

    孟小北拨电话过去，向呼台小姐叫板：“汉显也不好用，你们有能显人影儿的寻呼机吗？就是在我机子里显示出，对面那个人他到底现在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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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p9 d5 X9 d- v; T' }: v( V    孟小北那时头脑里就大致有了网络即时视频的概念。

    呼台小姐很温柔，不疾不徐地回绝客户无厘头要求：“先生，我们行业尚未开发出您说的那种呼机，请问您想留什么言。”

: W! R6 X3 @& F" L9 D' k    孟小北粗嗓吼了一句：“你就跟19080说，媳妇，老子想看你人，你赶紧给我回家！！！！”

+ W8 D+ i/ Y5 E' @; T: S- s9 Y    不给我回家，难不成有外心了么。

    孟小北心想，我都喊“媳妇”了，少棠还不露面，下回做/爱，不喊你“大宝宝”了，爷就在你屁股上，刻“媳妇”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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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c" e1 I7 E    ……

. J) U* h. d- M    再说孟小京，哥俩同年来北京念大学，户口都迁到大学里，正经成为北京教育部下辖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两人虽然同城，见面机会并不多，平时各忙各的，极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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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 Z/ T7 T& `+ u7 |  d$ n    小北在北京还有一处“外宅”，孟小京连外宅都没有，这孩子也一定不愿意经常过去他奶奶家，逢年过节才勉强去一趟，给他爷爷送两瓶酒。孟小京常去他姥姥家，与姥姥家几个舅舅更亲。马宝纯娘家祖上是亲族中有地位的人，老贵族，家里在风俗上很讲究，老人都戴小白帽，床头供奉羊皮书《古兰经》。家里饮食，什么能吃什么不吃，极其讲究。早上烙饦饦馍配腊羊肉，午饭吃牛羊肉泡馍，开宴奉行“九碗三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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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0 T+ }" ~) v6 v    聂卉放假抽空来北京，在中戏门口等男朋友。

    不时有打扮入时的靓丽女孩从门里走出来，穿着热裤，裤边短得从后面露出小半个屁股，露两条大长腿，扭着从胡同里走出去。校门口一左一右那两家卖煎饼的，可有眼福了，一边摊着煎饼，眼不停瞄着一拨一拨美女走过去。校门口常有各色私家车辆，甚至高干军牌车，候在那里，从学校里接女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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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出来，淡粉色T恤，黑色水洗布裤子，气质也不一样了，阳光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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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Y& J3 k1 B; {    孟小京拉过聂卉的手，聂卉眼睛一翻：“呦，谁给你买的衣服，这么好看？”

: N; C) Z* W3 L4 }! u    孟小京说：“我自己买的，真的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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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 [! `) z    “可便宜了，T恤二十，裤子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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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9 Q1 b2 W! k  k( U  ^, X    聂卉：“哪有这么便宜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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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9 b, K* O- C# Y5 G2 X    孟小京说：“全北京大街上大家都穿这么便宜的，谁整天逛高档商场？动物园批发市场，你跟我去看看吗？”

    聂卉乐了：“不去！……我给你买那些衣服，你还穿吗？”

. \6 k4 K) y7 S    孟小京说：“你买的那些，我上台演戏或者学校里文艺演出时候穿，我当演出服，平时穿还怕把你穿坏了。”

    聂卉心里满意了，抿嘴乐，手指一撩，烫得很漂亮的长卷发在风中轻扬。孟小京是她的初恋，即便两人现在牛郎织女，分隔两地上大学，初恋的美好感情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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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Q6 C. ?5 H    两人去王府井逛街，孟小京讲学校里上课的事，形体课，一群男生穿黑色健美裤抻腿，跳小天鹅舞。表演课，老师给他们放西方经典爱情电影，做表演分析，跟学生们说，“表演要有生活基础，实践经验，演唐山大地震你不必一定亲身经历过大地震，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也是没有经历过的，你演假了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演爱情戏，一男一女在一起，那感觉必须真实、生活化，演瞎了你立刻就在观众面前露馅！”

    “没谈过恋爱的同学，回去赶紧找人谈个恋爱！没接过吻的，找自己男朋友女朋友，练练亲嘴儿！”

2 V. G! h5 I. d/ e" l    聂卉冷哼：“老师都让你去找，赶紧下手，学校里有女生追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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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说，有女朋友的回去练练接吻。”孟小京当街搂了聂卉，一歪头，嘴唇密密实实地罩上去……

# N4 k) I. c& D  Q) k6 q# \    聂卉来北京期间，因为这姑娘在中间热情张罗，电话里呼朋唤友，孟小北孟小京两伙人凑一起，出去玩了一趟。

9 g* p- r' I* R, C5 ?+ h7 l    孟小北呼祁亮：【我弟女朋友来北京，一起出去玩？】

    祁亮回呼：【陪客户吃饭呢。找你男人陪你啊？】

( {' p1 y  o, F. Y- [    孟小北炸毛：【我男人都把我甩了！你也敢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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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8 q! o5 X9 d+ p' i    男人在每个不同的成长阶段，生理、心理、感情上，都难免经历各种起伏波动，心思难测。对于小北祁亮这年龄，是从男孩向着真正的男人成长过渡。对于少棠，是一个三十岁单身男人为人夫之后在事业上进取在生活上撑起一个家的年纪，压力和心思就各有不同。

    祁亮自从念大学以后，生意经念得更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游刃有余。

* U6 Z4 n9 E  b5 Y9 M1 v    祁亮就在他们工业学院门口，很繁华的一条小街上，开了一间寻呼机店，也卖各种小电器。他是店老板，平时他在学校上课，雇几个哥们帮他看店！他的铁杆发小申大伟，当年没有考上高中，念了个类似职高的学校，当然也就没念大学。申大伟于是就过来帮祁亮看店，平时都是这人在店里忙，年末分红，一起发财。

    用祁亮私下自己的话说：“老子童年时代认识的小伙伴，比后来在社会上拉生意认识的酒肉朋友，可靠得多！我告诉你吧孟小北，这世界上，我连我爸都不信，男人都他妈靠不住！我就信你，还有大伟，你们两个对我，绝对不会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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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进店，很拽地一招呼：“小伟子——出来接驾。”

    申大伟埋头在柜台上给客人推销，一抬头：“呦，北——公公！”

    俩人穷逗贫，把顾客都逗乐了。孟小北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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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Z1 t* h' @    申大伟把客人摞给别人伺候，勾勾手：“你进来。”

+ |5 a% R% E1 D$ X/ H* B9 M( b    孟小北溜到柜台里面，往椅子上一坐，端一杯茶水，那架势好像他是这店的老板。申大伟从带锁的柜台里拿出两台日本进口的相机，给孟小北摆弄。

: b4 u  y+ w) E3 O2 j. `    孟小北说：“亮亮就把店推给你管？这老板当得也太滋润！”

    申大伟长得高壮，往店里一镇，挺能压住场子。穿一身皱巴巴灰色西服，西裤下面配一双沾土的黑皮鞋，腰里别两只CALL机，典型九十年代初个体私营小老板的打扮。申大伟说：“你看祁亮那号人，他能干什么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一张嘴能白呼，干活儿特别懒，天生就是当少爷的！”

( F) K- m$ @4 b7 r    “但是咱亮亮就是那张脸俊，讨人喜欢，跑个工商啊、税务局、城管局、公安派出所这些地方，每回都是他拎个包去办事，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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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巧就是这天，老伙伴们正在闲聊，一个穿洋纱泡泡袖和牛仔热裤的女孩进来，身材丰满，前/凸后/翘，眉眼嘴唇都涂过妆。

% E1 ^( o1 r# y    女孩进门不看柜台，直截了当问：“祁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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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 F: a0 c( G    申大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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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他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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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O+ \( z" J" L% Y2 \6 |    申大伟：“我不知道，你呼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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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9 p: k* B: \    女孩嘟囔：“大伟，我呼得着他我还来找你？……什么人啊，没这样的，正主不靠谱，朋友也不靠谱！”

    申大伟斜支棱着一只白眼。

) `/ w4 U5 i  D+ J% c" {    孟小北看着，那女孩径直进了柜台，从员工饮水机里接水喝，储藏柜里竟然有她专用的一只马克杯。女孩还从柜台里直接拿了一个摩托罗拉，说换一个新的，顺手将旧机子丢给申大伟，这就算是“以旧换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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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6 m# M( m3 d, G/ ^' R' T    孟小北拼命打眼色：这人忒么谁啊？

1 `9 f9 U4 A( D) l    申大伟用口型说：祁亮的……内个啥！

' k$ J9 x1 R' s3 O    孟小北瞪眼：啊？！

    女孩挺漂亮的，又眼观六路，耳聪目明，扭头问：“大伟，你说我什么呢？”

7 x2 I5 ~3 ^- {  r    申大伟皮笑肉不笑得：“呵呵，说你是亮亮他们学校的校花呢，说你特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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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J! e7 C    女孩叫杨颖，还真是他们工业学院公认的校花。杨颖回眸一乐，热裤包着屁股扭出店门，回头对孟小北抛个妩媚眼神：“你就是孟小北吧，早听祁亮说过你，美院高材生，艺术家，你先坐啊别客气，我晚上再来，大家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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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z. _) u2 v# l    孟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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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 H8 \3 j. m! o, L; `& @    孟小北心里腾起一片异样，看这姑娘极不舒服，那时就觉得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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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s7 I5 R! T! U1 T; f    老子跟祁亮穿开裆裤时候就认识了，老子在这店里从来不讲客气——你谁啊？

+ R4 Y( _' [, O    他扭头，急赤白脸地质问申大伟：“你不知道祁亮身边已经有人么，就是内谁！这女的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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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大伟哼道：“就是那男老师么，谁不知道……我也瞧不上这位，整天跑咱们店里又吃又拿，不用付钱走账，你去问亮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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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她拿了东西我都记账，省得被人以为是我拿的，回头直接报给亮亮，让他自己收拾擦屁股。哥们儿之间不能过问这种事，问了怕伤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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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伟人看着粗，心挺细的，想得明白。

& D- ]" i7 `" J: b5 \    孟小北不以为然，咱们仨什么关系的死党，老子认识你多少年了，不能过问你这种事？！

    ……

/ W5 |- N. c/ I- j    于是，周末，一行人搭伴去西郊新开的石景山游乐园。石景山当时是北京第一家仿欧美迪斯尼风格的主题游乐园，特别火爆，地铁一号线专门辟出一站，“八角村-游乐园站”。从这一站拥下车的，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组团带孩子来游乐园的。门票是通票，相当贵，阔小姐聂卉掏钱请客，连吃带玩。

    孟小北把电话打到亮亮家，听见对面那两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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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V6 n7 `2 N8 P    萧老师说，“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去玩儿。我又不会游泳，又对那些电动游艺不敢兴趣，不扫你兴，下午还有课，你和小北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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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哦……你每回都这样，我已经扫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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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摩擦的声音，萧老师抱着人摇了摇：“乖，我晚上包馄饨吧，晚上你回来吃饭。有送货的我帮你签收。”

- r  A  O, M/ W4 W1 `    祁亮：“那好吧。”

    祁亮与萧老师相差十好几岁，性格一动一静，很多时候，就仿佛不是一辈的人了。时间拖得愈久，这种差异愈发明显，尖锐。

" i7 _. X% V8 o: b; d    坐地铁的路上，祁亮说：“我再叫个人出来吧，人多好玩。”

    孟小北斜眼看着某人，问：“你叫谁来，男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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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9 X; Q2 ^, c& w$ s    祁亮说：“你不认识……同学，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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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干脆地道：“杨颖吧？我认识，你别叫她来，我烦。”

0 ^6 x2 x  P" a+ ?3 @4 \7 z. I+ _( y    祁亮莫名：“你烦她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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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对亮亮确实不客气，爷们儿气势上来了，口吻像教训媳妇：“你蒙我傻啊？‘同学’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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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V0 n/ o0 _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在石景山游乐园里这一整天,就看孟小京与聂卉那一对异地情侣，小别胜新婚呢,极其恩爱,自始至终黏在一起，走路都贴着。他们在“激流勇进”队伍里排了足足一个小时。那一小时期间，孟小京就握着聂卉双肩，二人含情脉脉对视。本来就是俊男美女,活像童话城堡里王子公主摆pose，黏糊得都懒得换一下亲密姿势……

    孟小北和祁亮站在后面，各怀心思，不是滋味，都不爽。

3 m9 T3 {; d, J0 e+ [; i    孟小京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你干爹最近好久没露面。”

0 ]( ^9 @# ^$ `7 D0 f2 e( Q0 k    孟小北,“……嗯。”

+ [8 `/ }# m' P    孟小北心里有理由不爽，非常有理，非常憋屈，只是不愿在熟人面前栽面儿。聂卉为什么来北京呢？这都八月了！！孟小京快要过生日了剧院排练没时间回家探亲，聂卉专程跑来北京陪男友！……可是自己也快过生日了啊！

1 t+ u( _6 t) I    结果，“激流勇进”的队还没排到，某两个人，在队伍中间，当众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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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憋不住，就这个熊脾气，率先发起挑衅：“亮亮你就作吧，杨颖跟你什么关系？”

    祁亮说：“同学。”

( a% D( s. [6 _- P  r    孟小北：“是你同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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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V9 w' N3 B; m2 E1 A; h3 R6 @) e    祁亮：“比我大两届，大三的。”

    孟小北：“隔着一届，都能勾搭到一窝，你那两只爪子伸到多远啊！同学就能跑到你店里，随便拿走东西，不给钱？谁替她付钱走账？”

4 ]- z  J! J9 I    祁亮墨墨迹迹：“怎么啦，朋友么……你这回过生日，我不是也送你一个新的小相机？我对朋友都这样。”

    孟小北直勾勾抵着祁亮的鼻子：“她跟你的关系，已经能用我和你的关系，做这种修辞类比了？老子跟你一桌吃一床睡穿一条裤子，她也跟你一床睡穿一条裤子啊？”

    祁亮语塞，撅着嘴巴，闷闷地道：“孟小北咱俩不提杨颖行么？出来玩儿有她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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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也觉着，哥们儿这么多年，认识萧逸萧老师也这么多年了，大家凑在一起，有一种经历了风雨千帆过尽终于寻到归路港湾的稳定感，安全感。原本都好好的，亮亮你想干嘛？

    他与亮亮大伟这么多年好哥们儿，平时无话不谈，铁板一块，亲密不可拆分。潜意识里，彼此身边的朋友圈，都是互相认识熟络的，哥们儿之间“筛”过的、认可的！只有这位杨小姐，孟小北天然地看不顺眼，仿佛自己与亮亮之间突然被人插一杠子，小团体里挤进一个陌生人，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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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V# k( M  c; d    坐完“激流勇进”下来，孟小北手插裤兜径自走路，表情像亮亮欠他八百块钱。祁亮自知理亏，在孟小北屁股后面一路追着，灰溜溜的，往日傲娇气焰全不见了，恢复小时候那个屁虫样儿。

* d2 I& I2 K7 p$ S$ l) ]/ M5 B    祁亮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你想象那样。”

    孟小北反问：“你就说实话吧，老子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那女生跟你有一腿。”

    祁亮沉默，竟然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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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 N! J% Z2 x7 S! D  z4 y    祁亮说：“孟小北，你说咱们这样的人，难道就一辈子不找女人？我将来就不结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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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查好多资料，看了一些书。我也说不清……我算‘那种人’吗？”

' A  w2 [  M0 V! G3 t/ Z, o    “我每回出去跟我爸生意上的朋友吃饭，那些老板，身边都会带着伴儿、小蜜。他们也都会问我。男人么，有了事业自然就想要有家庭，这是一个男的出门在外的门面，就像我身上穿的这身带牌子的衣服，我不能光屁股出去做事！我跟萧老师，这辈子不可能结婚，又没有小孩，家里冷冷清清，我不想等我四十岁时候还单着。”

# z: s1 x! {$ G% V2 m4 w    孟小北问：“可是，萧老师知道这事？他如果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你有小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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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u/ U* w) h    祁亮说：“……他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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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U9 O, ~) o8 w* ]/ K    孟小北猛停住脚：“他知道你在外面有女朋友？他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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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他，唉，说过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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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9 H$ g) K    孟小北再重复一遍：“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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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w; b9 W- z    “所以你现在就是，家里有一个，家外面再养一个？！亮亮老子今天第一天认识你，你可真是祁建东射出来的亲儿子，不用验DNA我都知道，你跟你亲爸最般配了。”

7 w1 u7 B3 _& P+ q9 o7 T( O# v    孟小北说话带着一股狠劲儿，突然就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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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和聂卉回过头来，有些吃惊：“孟小北你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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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京聂卉都不认识萧逸是哪位，然而这两人都是人精，听两句就明白，默默看着，事不关己，不发表意见。

* e# y( [* D% B( t7 ^/ @    孟小北就是被触动某根神经，或许就是一个月没见着少棠的人，从心理上欲/求不满，外部受到冷落内心又憋一股子邪火，热胀冷缩得，他快要炸了。看他弟弟成双成对，他心里不平衡，整个人情绪暴躁，突然就冒火了，天马座小宇宙爆发！

    站在石景山游乐场那座大喷泉底下，孟小北当街扥着祁亮，一定要把话讲清楚。“亮亮你自己好好想想，在你最孤独最困难那段日子，高二高三临近高考，北京最乱最危险那几个月，你爸你妈都不管你，谁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做人要有良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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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一副死狗样子，咕哝道：“老子也挺有良心的，我对他也很好，有房住，有车开。”

    孟小北说：“那将来呢？你不想四十岁一个人单着，你怕孤独冷清，等你结婚那天把萧逸甩了，他不就是四十岁一个人单着了？你这不是把人家给坑了吗！！！”

& \  g2 Q8 f. N# ^7 J    祁亮就是摇摆不定的性子，破罐破摔道：“……我也没想好，反正我还小，拖着呗。”

8 G+ y. Y6 M* k8 n; b+ d    孟小北说：“你不小了，什么烂事！”

( g$ Q4 y* n- i6 ^) p    祁亮脸面受挫，怒，回了一句：“孟小北你是我男人啊，你至于么！萧逸都不管我，你管的着么，真事儿妈。”

    “我事儿妈？”孟小北吼道：“老子要是你男人，不收拾你满地找牙才怪了！也就是你们家那位脾气太好，把你惯坏了！”

1 N+ v6 T* G( t7 r7 e7 q( L    “你说萧逸不管你，可是出这种事，他心里能舒服，能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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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C( W1 U, @( N1 {6 l6 @    “像我和少棠，他会背着我在外面再养个小的，我能背着他在外面胡搞？……跟别人结婚，多么伤害对方啊，我们俩绝对就不会！！”

8 a' _9 W5 P4 Q; ~6 U4 P    孟小北说着说着把自己绕进去，用情太深，仿佛感同身受。年纪不小了，他是成年男人的心态，具有情感和肉/体上的独占欲/望。他无法想象，如果是少棠背着他在外面乱搞，有了“外室”，无论是搞男妖精还是女妖精，敢对咱不忠，你小北爷爷提刀捅人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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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哥们儿之间，不能过问感情纠葛，不能谈女人，这是触痛男人的敏感点，绝对伤兄弟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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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脸庞涨红，攥着两手站在喷泉空场上，焦躁得原地绕圈，然后蹲在地上，把脸埋起来。

1 A' X2 J  |5 d; n    看得出，心里也经历挣扎煎熬，他也在乎孟小北对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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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 D1 d1 G0 B    祁亮对孟小北也吼：“我告诉你孟小北，当初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和萧逸，是你们两个在我身边把我带歪了！如果不是你们俩，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吗我把自己拗成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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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有路过的游人，瞄他们，眼光惊诧异样。那就是社会上大多数人听到那三个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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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W' ^0 {9 B1 t# ?9 M0 t/ H- |    孟小北气坏了：“滚你妈的，是老子指使你跟萧逸同居的？是老子让你用人家萧逸又当补课老师又当住家保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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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怒时，颈上两道青筋跳动，就是属狮子的。

    “亮亮你他妈真会过日子，不愧是做生意的，大伟在学校这边儿给你看着店，萧老师在那边儿家里给你做饭暖被窝，你正好轻省了你什么都不用干，整天野在外面，所以你有时间泡妞！”

    “我操……我j□j操！……你这不是人渣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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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连说好几句粗口，火大，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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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4 _4 g/ U# F" _2 _  O    孟小北与祁亮认识超过十二年了，共同成长的岁月已经度过一个生肖轮回，与祁亮的感情绝对超过他对孟小京的血缘兄弟情。这是他与亮亮平生第一回吵架，在他二十岁生日前夕。

    而且还是当着他弟和弟妹的面，这件事让他特别懊恼，特别没面子。孟小北是个内心敏感偶尔自卑的人。他与少棠老夫老夫之间，感情偶然遭遇一段空虚萧条的时期，出来玩儿，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本来就索然无味。亮亮竟然也与萧老师发生危机。反而是原本最受家里亲戚朋友诟病、谁都不看好的聂卉与孟小京，那一对儿，甜蜜恩爱闪得人眼瞎！这一切都令他感受到对比的落差，感到沮丧，丢脸，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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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1 G% V" {0 ]    孟小北后来反复思考，亮亮变了吗？

    亮亮其实一直就这样，这个人没有变，混在社会上十年，个人生活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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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长在一个婚姻破裂的家庭，青春期就这样过来的，父母就不和，出轨外遇。祁亮倘若恋爱婚姻能像个正常人样儿，一帆风顺，那只能靠天赋和造化。如今看来，生活很残酷，人生不是安徒生笔下的童话。祁亮的父母对不起亮亮，亮亮也暗算过他爸，连累过萧老师，将来还不知继续祸害谁呢，就是一笔糊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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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L& M1 I& b' r1 w    少棠……少棠父母也是婚姻破裂吧？离婚的吧？

! o1 q- w# O1 n" a    孟小北又开始瞎琢磨了，脑细胞过度活跃旺盛，每回坐在大教室里，高凳上，沉默作画的时候，脑子里就慢慢走神，心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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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d) G9 S* F& f    亮亮一家子都做生意，个体户，如今早就是十万元户，估摸着身家直奔百万。在这个不谈政治只争先富物欲横流的年代，祁建东与祁亮这一对熊父子，简直可说就是时代的先锋，社会的楷模，邓/小平有华夏特色社会主义的坚定执行者和最完美体现！进入九十年代的中国，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没有道德情操，“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就是绝对真理！下海经商、干个体、十万元户，就是社会上大部分人追求的目标。他们美院有一位退休的老教授，拒绝返聘代课，就每天和老伴俩人在胡同口推个食品车，卖煎饼肉夹馍炸臭豆腐。老头子说，这样比他在单位里画工笔国画收入可观太多了！

$ D/ t, g% q- m7 h; L/ `' }    少棠现在也整天忙公家事，平时难得回一趟家，可能是累的，话很少。偶尔说两句，也是公司物资批条子、股市期货占土地，他们总参下辖部门里那一套事。八十年代倒卖捞金大潮势头过去了，国家各行业迅速迈入市场化，新一轮股市资本运作和圈地运动在国内兴起。而且，北京马上要召开国际盛会，各方人马都认准这块肥肉。少棠在被窝里搂着小北聊天，有时聊着聊着就能睡过去，累得像狗。

    人卯足心思拼事业的时候，难免忽略身边需要关照体贴的人。

    少棠毕竟是男人，不会像个女人似的，整天沉浸甜言蜜语，满足于小资情怀，有时难免就忽略到，家里还有个已经成年、感情身体需求旺盛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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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在拼命往前奔，然而这路走着走着，就容易走岔了，甚至走反了。孟小北这样想着。

    ……

    傍晚，孟小北走在天坛公园墙外的小街上，听着街边小贩吆喝，从回民作坊买了两个牛肉夹馅烧饼，边吃边看街边人生百态。南城大街上鲜花簇拥，横幅盈动。道旁烟火缭绕，新疆小贩大量进京，当街卖最传统的铁槽子碳烤羊肉串，街边有情侣拎着一把铁钳子肉串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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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l3 K; [6 S1 A9 E5 B8 h+ [    孟小北在胡同口公用电话窗口，赌气CALL了少棠：【今天再不回家，老子去你公司捉你，让你公司都知道！】他回想祁亮撒泼时质问的一些话，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怎么就把自己拗成同性恋了，将来怎么办呢。

    偶尔情绪受挫时，就容易胡思乱想，也怕感情将来得不到回报。

    孟小北提前三站下了公车，绕着天坛公园走回家，吹吹风。

    他这时还不知道，家里谁接到他的呼叫，正摩拳擦掌等着他呢。

; [8 |7 f! s6 I5 \, K% A! [2 p    他刚走到他们家楼下，眼角一瞥，蓦地愣住。

    少棠的车竟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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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在家呢？！

9 K5 {8 G: r) w, G6 u, P1 G% ^    孟小北顺着视线跑过去，就是少棠平时出入公司开的那辆改装的军绿色切诺基。车里当然没人，然而他一眼就瞅见，车后座上放着几个包装漂亮的礼品纸袋。

    他拽车门，拽不开，锁了。

* d; p3 c% b: z2 e. P    某人好像就是故意的，后车窗给他留一道相当宽的缝，胳膊将将能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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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8 ?# L9 |4 h    大夏天的，光天化日，小区里人来人往。孟小北就围着这车转悠，实在按捺不住，不管那么多，把手探进那道缝，去够车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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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m- @5 Q/ p8 F9 n* S9 f    他整个人贴在车窗上，扒住，半个身子快要钻进去，脸挤在车顶一侧，指尖——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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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5 m: h. g& C+ k    孟小北整张脸都憋红了，狠命够着：“我靠……靠……就一差点儿了……不带这样玩儿我的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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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6 n2 T% g3 A6 A6 ?    路过的大婶说了一句：“小伙子，干什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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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a$ _  M" ^# L    孟小北说：“够东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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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婶说：“是你的车？”

    孟小北粗声道：“我媳妇的！媳妇蔫儿犯坏，把我锁车外了把钥匙拿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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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头和半边脸几乎抽筋，好不容易把袋子拉到跟前，拨弄着看到里面的东西，心头像突然绽开一片欢畅的情绪，绿野蓝天，美翻了。几小时前那些郁闷、猜忌，整整一天的怨夫火气，突然间就消散了。

    喜，愁，哀，乐，就是为了一个人。

* |, n3 D8 o2 H% Q+ S3 p    他然后就发现，自己被当猴耍了，车窗缝还太窄，东西看得见，竟然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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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R" s, E3 m* H    孟小北急出一身兴奋的汗，汗珠洋洋洒洒挂在脑门和嘴唇上。他转身撒欢奔进楼道，家里有他更盼望的“礼物”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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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千里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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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千里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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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1 V! u3 W* Y6 E3 q$ x    客厅壁灯昏黄,一亮一暗,光线动人。饭桌上有生日大蛋糕,做好的饭菜用白盘子扣住,保着温。看得出来，有个人在家里忙活挺久了。厨房灶台尚带余温，卧室门后挂着少棠换下来的夹克衫西裤。

) C! n6 ?! o1 p6 M# d. ]$ s    孟小北在每个房间转过犄角旮旯都找了,兴冲冲的,愣没找见大活人。刚才明明还CALL过一通，小爹这是玩儿躲猫猫么,

    厨房窗户向外推开了半扇，下面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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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 b! c0 n# ~, _2 X    孟小北伸脖子往窗外一看，

    小北喊道，“少棠，……你怎么在下边儿？……你快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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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下方位置，距离几层楼的深度，少棠显然已经等他很久。少棠撩一撩发型，淡定而潇洒，仰脸笑着，朝他挥挥手。

    他们家住十二层。这栋高层塔楼是这样的，阳台这一面直上直下，视野开阔，在厨房这一侧，九层的位置建有平台，种了一些植物。维修小门锁着，一般来说上不去人，当然，除了少棠这种有本事走窗户、爬下去再爬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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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4 r5 e9 W, Z    少棠笑容很俊，计划得逞了，送了儿子一个惊喜，还挺得意。

    一身白衬衫，军绿色长裤，这就是当初，十几年前两人初相识，年轻轻的打扮。

0 t0 b" B; Z/ f; x& Q- m    孟小北心想，我就说么，小爹这种人，是会别扭害臊躲起来的吗！他真没想到，少棠多少天没回家，专等这一天，给他来一出意想不到，逗他开心。他连忙挥手朝下面喊：“你快上来——下面危险——”

    楼层很高，而且高层风大，孟小北的喊声迅速淹没在耳畔呼呼的风声里。外面大街上车水马龙，汽车喇叭声、车胎与路面摩擦声不绝于耳，两人隔空遥遥对视，目光如炬，仿佛徜徉在天地间，彼此看得到对方眸子里闪动的真诚光芒。暮色笼罩城市，天边仅余最后一道灿烂的晚霞……

6 D$ X  D) e7 j/ W" t    少棠准备充分，老男人对媳妇咱就不扭捏了，迅速拿出准备好的冷荧光棒。

( J5 o5 q* P3 R* }% s2 z- p+ ^- E    这是他们野战部队在野外演习作战用的一种信号棒，能在深山老林黑夜里发出橘色光芒。少棠心虚似的左右观望一下，确定没被人围观，赶紧在下面比划，孟小北在上面看，荧光棒在淡淡夜色里划出I LOVE YOU的字样。

    少棠自嘲地乐了，耳朵微红。

    从来没这么庸俗搞笑过。

: `3 q$ U6 g6 U% v: C) p    这也就是为了讨好北北，被逼的。艺校美院的大学生们，都热衷浪漫和生活情趣，少棠也想让小北开心。

& j% \# U, [6 s5 a1 f8 }' @    少棠比划完，摇一摇手中亮光，伸手在空中打个示爱的手势。孟小北在上面笑得肚子都疼了，隔空指着少棠，简直想要扯开喉咙在窗口嚎叫，多大岁数了，这才真是老鸟发骚！他却没有嚎出口，突然感动，喉咙发哽。

6 a' v. J2 A9 B, _$ y% Z# d6 W, C    小北招呼：“你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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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酷酷地一挥手，用手势表达：你让开。

0 W0 h! T: C5 E  ^- p! s    少棠虽然是玩儿悬的，生性仍是谨慎，腰上系了一根很韧很结实的保险绳。绳索另一端沿窗棱固定在屋内。少棠看好角度，手一拨拢，让开，看你爹的本事。

+ V8 ^4 t9 V: u+ k    少棠原本想弄一支玫瑰花叼嘴里，后来觉着实在太傻帽。他回头张望大街上，确认风平浪静，这时后撤几步，在水泥平台上助跑，然后突然蹿上！这人仿佛能在垂直九十度的墙壁上、直上直下行走，如履平地。

) o! P% C, d! @% a) ^  b* S    盘旋的风中，高楼外墙上，少棠是徒手，扒着墙外的棱缝、管道，一切可以抓手和落脚的东西，再攀上十层楼一户人家的窗台，腰部用力，往上一悠，又蹿上十一层……

    孟小北紧张坏了，半张着嘴，看少棠就像电视里演的蜘蛛人一样，就是一眨眼片刻，爬了三层楼高。少棠眉头漆黑专注，额角有汗，一双大手粗糙，腰腿刚健有力，向他攀上来，耳畔风声呼啸。倘若这时候，这几层的人家碰巧从厨房窗子往外看，就能看见一条身形从纱窗外面攀爬着，一晃掠过。

    两人之间距离一尺一尺逼近，孟小北双眼骤然模糊，眼球被霞光蛰痛，蒙了一层氤氲的雾。天生文艺细胞丰富，孟小北是那种很容易动感情的人，眼前人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趟过岁月里一道道沟坎波澜，匍匐着，向着他艰难前行，不畏一切关隘险阻……

    两个牛郎终于月圆之夜相会，孟小北一伸手，少棠扒住窗台，一只大手掌猛攥住小北的手，握住，十指紧扣，手劲儿带着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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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行走在路上，没有人走岔。他一路走着，偶尔停下脚步，迷茫，而少棠永远就站在他前面半步之遥，回头等他，牵住他的手……孟小北眼眶一热，少棠眼底也有水光，生活美好得令他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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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5 w0 H& f& C& q& W    少棠脸色涨红，满头汗，喘着自嘲了一句：“真是岁数大了，不能跟二十多岁时比，肌肉都松垮了！以前真没有这么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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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8 h1 o" }/ I0 e1 U    孟小北傻笑出声：“你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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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生日么，给你个惊喜！”少棠人还挂在窗台外面，悬空着。孟小北抱过这人肩膀连拖带拽，从窗口狼狈地拽进来，两人紧紧抱着……

5 k5 [# c# x7 \/ D  ^    这是孟小北二十岁这年的生日，他经历最浪漫一个生日。有礼物，有晚餐，还有个英俊潇洒爬上爬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汉子。

5 Z' b5 S' }! b    当兵多年的男人，骨子里没太多浪漫情趣，也不说肉麻话。少棠也不会别的，能想出来的点子，就是用自己一副好身板顶上，来一个攀岩摘桃送花什么的。男人么，在家就是博媳妇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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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q& p2 J0 Q0 _2 D/ F6 R    少棠慵懒地躺在大床中央，遍体汗水，让儿子骑在臀上。孟小北干得卖力，一边冲撞着一边俯□，亲吻少棠轮廓俊美的胸肌，吸吮胸前暗红色一点。

    少棠低头，眼神宠溺，顺手在小北带疤痕的脑门上弹个脑呗儿：“小狗，吃你爹的奶呢。”

  \5 {' a& c0 R) [    孟小北狠命吸了一口，不要脸地说：“嗯，从小就爱吃你的奶。”

    两人都嗤嗤地笑，讲男人之间最猥/琐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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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睫毛和指尖都是汗，享受的时候脖颈向后仰去，喉结有节奏地上下滑动，颈上青筋微跳。少棠不太JIAO床，只在小狼狗折腾得太猛的时候，偶尔发出低哑的闷声，像从胸腔里轰鸣出的共振，像老城喑喑的钟鸣。那声音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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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W4 K) l6 i    孟小北抬起小爹一条大腿，凝视少棠健壮的腰，很有肌肉感的结实的臀部，然后用力刺进去，看着少棠眉头微蹙被他捅穿身体，让他干得SI体打开。他有那么几分怨望发泄出来的KUAI感，失落的感情得到补偿。

. w! j! c3 e; ~* u    少棠也看出来了，低声道：“对不起啊，彻底忙完这阵，就陪你。”

    孟小北问：“你什么时候忙完？”

5 d6 h" R' l) ?; a! a/ \5 S' x/ \+ x    少棠说：“脑子里不关心国事，你没看满大街都挂横幅彩带，还有大熊猫吉祥物旗子，写着‘喜迎亚运’？好几个场馆，卡着开幕式之前刚刚内部装修完工，场馆设备调试、专业安保布置、外联业务，很多都是我们部队的公司，协助亚委会和总局一起搞的，举全北京资源和人力物力。不然单靠总局那帮浆糊，自己搞这么大规模的洲际运动会？”

2 C' a9 ]4 b- B2 y    “你就是大熊猫，吉祥物……”孟小北挺腰一撞，撞得少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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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1 p) l+ b0 I5 A    少棠两腿勾住儿子的腰，转头伸手从床头摸了一只烟，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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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走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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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想烟了。”

    小北：“就没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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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0 E, y! P' j    少棠嘴角一弯，笑得潇洒，把烟递到小北嘴里，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孟小北掐住少棠的腰，把人拽起来，下面结合着，面对面抱着磨蹭冲撞，任由思念的热浪将感官知觉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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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6 k3 R9 L3 i: O) O# M    那天晚上，寿星佬撒开欢，陆续接连干了好几趟，汗水湿透床单，做得酣畅淋漓，雄风大展。孟小北半道忽然想起来，拿彩笔在他小爹屁股上写了“媳妇”二字，左右屁股蛋上，一边写一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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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a7 g, @( y    少棠扭身一看，嘴角轻耸：“今天你的日子，老子不跟你计较，随便你闹，媳妇我就当这一天，明天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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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F- O' g  a: I' A" u: ~    没两个回合，少棠后胯上那俩字，就在不断冲撞摩擦之间，被汗水冲刷掉。孟小北本来熊孩子犯坏，看中那根塑料的形状粗大的荧光棒，坏笑着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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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看：“别用那个，不行。”

    小北：“试试，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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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F5 j) K  w2 Q    少棠眼色一递：“袋子里有礼物，给你准备的。”

    孟小北赶忙拆礼物包装，发现了大秘密：“我靠，少棠你买这个！……哈哈，来一个来一个！”

3 P2 n# j* l7 Y    孟小北返身兴奋地扑向某人，迅即就被他小爹用锁腿技狠狠钳住，压上，分开两条大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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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过去没几日，孟小北祁亮这对人前吵过架的哥们，在人后迅速又和好了，因为祁亮又病了，进医院住了半月。

3 ~% c/ N" E: b4 j  v    少棠和小北到朝阳医院看望亮亮，开车刚到住院部楼下，小北远远看到，萧老师骑一辆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了两只大号保温桶，后座上夹着西瓜。

0 L* p' i% a2 i    萧老师捏闸停车，小心翼翼地伸腿下车，同时保持住车把平衡，怕把沉甸甸的保温壶打翻。随后又发现后座夹的西瓜要掉、要掉！！可是他没有第三只手了。孟小北有眼力价，跳下车赶紧跑过去帮忙，先把瓜卸下来，又接过两只保温桶。真不知道萧逸这人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拿的这么多东西，一路大老远骑过来，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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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一见孟小北就嚷：“哎呦你也不早点儿来，小逸逸回家弄饭，我一人可闷了……我特想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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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r; A+ i2 Q. a" V& ^* t    孟小北一指：“你就作吧！”

    祁亮这小身子骨，真不像个能给人当爷们儿的。据说是在家里旧病复发，厕所里疼得直接坐地上快休克了，疼得直掉眼泪。还是萧老师把这孩子送来医院急诊，折腾，导尿，消炎，受老大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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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 w" Y- i# K    亮亮就是小时候没人管，没人疼，长期一个人生活混乱，小孩的年纪不爱运动，成天十几个小时闷在家里打游戏，一动不动，不喝水，憋尿，自己把自己身体糟蹋坏了。他是这几间病房里，最年轻一个得慢性QIAN列/腺炎和肾盂肾炎的。左右隔壁床人家都是六十多岁老家伙，这明明是个老头病。

0 B+ c( V: ~+ z    孟小北很毒地说：“活该你那玩意儿还没怎么用，就坏了。”

    祁亮这回老实了，有气无力糗在被窝里，舌头一歪，做了个死相：“孟小北你个没同情心的，我都病成这样，你还叨叨叨叨……”

    孟小北说：“等以后你丫彻底不能‘人道’了，废掉了，萧老师你甭再管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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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4 T+ k' d2 l2 q2 F    造什么孽，受什么罪，也挺可怜的，可怜又可恶，孟小北心想。

    萧逸摸摸祁亮的头，眼神带着宠溺，还要把祁亮上半身抱起来，脱掉汗津津的衣服，给擦了身，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祁亮生病住院不耽误那张嘴，把萧老师做的炒菜米饭和煲的一壶竹荪木耳鸡汤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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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热天的，中午跑一个来回做饭再送饭，萧逸衬衫后面湿漉漉的一片，摘下眼镜擦一擦。这人就坐在床边，凝望祁亮吃东西，不时悄悄安慰几句。祁亮喝汤喝多了，然后就躺下排尿，输尿管里液体一滴一滴慢慢流到床下尿盂里，萧老师再端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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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悄悄对他男人说：“你看亮亮那副死狗样儿，你再看萧逸，哄孩子似的，像是祁亮在外面还有个傍家么？”

    少棠一旁默默打量，摇头：“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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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2 q" c3 a$ V  |7 T3 s1 u5 \    孟小北：“萧老师不知怎么想的，他真的太爱亮亮了！亮亮乖的时候也确实好，又会赚钱，又长得俊……我靠，这样萧老师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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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8 j( f! A; `/ f    “少棠，如果我在外面包个小的，然后我生病住院了，你能像他那样，给我做饭给我端尿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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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k- t* {2 C: i2 X/ d3 R    孟小北站在病房窗边，脸冲外，低声问。

% `, I( @/ E9 ~: A5 h% A: ^+ d; X    少棠哼了一句：“老子还给你做饭？你敢有别人，我绝饶不了你，剥你一层皮。”

    孟小北嘴巴撅高，评价道：“所以，你对我爱得有限，你对我感情还是有条件的。就没有萧逸人家爱得那么宽容大度，无私无欲无求！”

    少棠说：“他那样，是不正常。成年人之前的爱情，都是有条件的，理智的，而且是相互的。情感是有独占欲的，是要完完全全拥有彼此，会想要结婚，成个家，这些想法天经地义。”

    “单向付出的无止境无原则没有立场的爱，两人之间那样就是关系不平等，一头热一头冷，不可能维持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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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表情平静，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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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点头，还是他家少棠脑筋清楚。爱情是有独占YU望和排他性的，是想要完完全全相互占有，合二为一，彼此之间怎么可能容下别人？

    ……

7 [$ I" e% F3 B4 o/ E+ l5 }    祁亮这一病，他那个小蜜杨颖，就来医院病房转了一圈，逗留个把小时，然后就颠了，临走拿了几个水果吃，把祁亮一只电子表拿走自己戴了——当然这种“拿”都是有去无回。孟小北后来一段时间里，也掌握这一规律。祁亮这小混球，只要生活遇到困难特别需要萧老师体贴照顾的时候，两人关系就迅速亲密许多，形影不离。这厮但凡只要日子舒坦好过，冬眠缓过来了，勒个操的，立刻故态复萌，心思又摇摆起来，如此往复循环，大学期间一直如此，折腾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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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 t% u. u) {    祁亮也不是故意要耍花心，他即便自己不花，扑上来的蜜蜂蝴蝶数都数不清。他就是北京城里最亮眼的那一类小尖孙，又帅，又二，又痞，平时大大咧咧出手阔绰，爱显摆，别人不吃他的吃谁呢？

# g  b5 o$ P- Z8 |0 k% T+ J  Y- o    孟小北说：“祁亮你不是花心，说你花心都是抬举你！你丫就是人傻，又太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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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日子，你怎么就过不明白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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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v9 r3 d" w# ^7 G: B) u 第83章 亚洲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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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亚洲雄风

5 P8 A/ W# A1 l1 d; E    少棠又帮萧逸牵线介绍了一个赚外快的工作,很来钱。国家开放十多年，来华投资的外企越来越多,在北京的外国人也多。回想八十年代初，老百姓在大街上瞅见一两个高个子黄毛，都跟看北京动物园里跑出来一头猩猩河马似的,围着人家说“哈喽儿”，觉着特新鲜。等到九十年代,满大街经常碰见老外，还有在动批和三里屯摆摊的外国人，外国“倒爷”都见怪不怪了。许多来华企业的高管，拖家带口,在北京长期生活，于是就有一些比较有背景的教育机构，专门给外国高管和生意人开办培训班。

    培训班有各种级别，汉语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口语强化班，还有《商务贸易汉语班》、《日常生活口语班》、《中文书报阅读理解》、《汉语文学鉴赏》等等，五花八门的，这就是一个汉语版的“新东方”，终极目的是赚歪果仁的钱。

    教歪果仁说汉语这事，只要是会说中国话的，都可以。但培训班收钱高，来上课的好歹都是公司白领高管，教师也要有相应层次。少棠他们大厦里的文化公司，就是幕后投资机构，于是少棠把萧老师介绍进去。萧逸肯定是教高级汉语，阅读理解和中文鉴赏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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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工作，又比之前教中考补习班工资拔高很多。而且，早期来中国的老外成分没那么杂，素质教养还都算八国联军洋鬼子里的精品，经常结课之后给萧老师送礼品，小费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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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 Z9 J) e+ A  u    萧逸一直特感激少棠，觉着少棠待人办事有人情味儿，对身边朋友都仗义。

    少棠私下逗萧老师：“当初，是你盯上我们家北北了吧？你还对孩子他奶奶说，小北内什么，内什么长得不好，需要做手术切了，到底有这回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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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一听这个，脸就红了，当年在学校里暗恋自己学生的糗事，这是他永远洗不白的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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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W* B! m6 W$ b* N# Y! H* Z    二人坐在东四十条立交桥头大厦二层的咖啡厅，少棠请萧老师喝咖啡。他工作地点在此，在某一层有超豪的办公室。

8 |6 f+ A' M" I2 P4 g: d    少棠发觉萧逸那人害臊的时候，尤其可笑，脸从鼻尖某一点开始泛红，红迹逐渐罩住全脸，低头抿嘴，捏个小咖啡勺在杯子里乱搅合快把一杯咖啡都晃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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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3 w& E* \$ x    萧逸说：“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原本就是说的小亮，小亮那时就缺乏父母关心照料，身体就有毛病。结果那一回，约莫是小北的奶奶，从学校听岔了么……”

    少棠差点儿一口咖啡喷出来，擦嘴，大笑：“我这人多么负责任！后来我还真带亮亮去做了那个手术，你算是歪打正着了，亮亮总归还是落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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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B- z" V    萧逸腼腆一笑，脸庞从落地玻璃窗映出一层红光。

$ m2 f2 L% }& j; i+ T    少棠说：“你以后打算一直这样？亮亮在感情上，能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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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G7 }0 Q/ O6 T$ r    萧逸直接就摇头：“他不会现在定下来，他才只有多大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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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y7 R. d- _$ s; ^) p& ?6 a    少棠：“那你就愿意？”

5 [9 h5 s4 ~  u2 R+ l; @    萧老师仿佛也想过很久，牙齿在下唇留下齿痕：“小亮爱玩儿，又正是在外面广交朋友的年龄，他就尚未长大、成熟，我不愿意又怎样？男孩子成长的必然过程，我也不能揠苗助长，我没有能力将一只青苹果化学催熟。或许等他二十五、三十了，明确自己想要什么，到时再选择。”

    少棠无语，你确定祁亮那小混蛋，到时就一定选择你？！

0 @8 o. }7 X3 {3 V0 `    萧逸眼望窗外，眼里分明充溢一层水光，有不认命和不甘心，眉心、眼底，都洇出想要抓牢身边人的情谊和渴望。

! l6 |: C' s& ^    “谁不想有个家？……我现在至少、至少和小亮一起，互相爱护照顾，像个家的样子，至少现在和他共同生活的人，是我，不是别人。自我十八岁来北京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了，我一直独身生活。找一个‘伴儿’太难，像小亮这样的男孩，本心很单纯，善良，乖的时候很可爱，这样的人，生活中已经很少。”

    萧逸说话语速一向比较慢，眼里有柔情。

8 l/ c. u/ J$ e5 r/ X, R, v    “我一直坚信，我是最适合照顾小亮的那个人，只有我对他最好。他对我也有感情，他不是绝情绝义的人，他就是优柔寡断……他不会轻易就放弃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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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深深地看着萧老师，半晌：“感情没那么简单，不是你一厢情愿对对方好，这孩子他就能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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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l% G4 e% A5 ?7 f0 ^# q    少棠说话语速就快，偶尔显得霸道，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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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也是过来人，我们这个年纪，去……去爱一个……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陪伴这孩子一路成长，感情的发生也是潜移默化互相引领人生方向的一个过程。我相信，这一路上，我们家孟小北，他不仅仅把我当成他男友，爱人，伴侣，我就是他人生第一个偶像，他少年时代向往和努力模仿的一个对象。孟小北拿筷子、抽烟和走路的姿势都学我！……当然抽烟不是好事这个坏毛病赖我！”

, v6 T7 s$ _$ i3 L4 k    “小北也向往军营，想当个硬汉，也懂得奋斗向上。我用我一切能力去影响他，去指引他在一些事情上的方向，当我认为他做得不对的时候，我一定会直接明确地告诉他，他不懂，老子教他！我会教给他我认为正确的人生观，社会价值观念，感情观。我绝不姑息容忍触及我底线的事情。他敢在外边儿乱来，老子抽他，抽到他认清楚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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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小北很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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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很像我，他就是另一个我，我就是另一个他，这么多年，不用分彼此。”

    “他如果‘自爱’，看重这些年他自己走过的人生路、经历的事，他就会爱我，就一定会珍惜。”

7 o' Q) i, v1 i0 \! M    少棠说到最后，嗓音有些抖，眼眶微红，有几分感慨，也非常自信。一手轻搭桌上，坐姿侧影庄重，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两人这样走过来，十年了。

    萧逸神情震动，看着贺少棠，好像少棠才是那个当老师的。

; V& h) z2 j' D5 [    如果自爱，就会相爱。

8 [% [8 w$ \4 G! [4 b    有些事，就是想得到，做不来。有些坚韧不移的感情，生命中的幸运，普罗众生或许一生都无可企及，只能仰视，摸不着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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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是九零年，DONG乱风波已过去一年多，血色记忆在人心中迅速地淡漠。这年九月，北京城首次迎来这一级别的大型综合洲际运动会。长安街、平安大街、南北中轴路上，到处拉起横幅，道旁金菊锦簇。街道两侧路灯上，从远至近，挂着两溜“熊猫盼盼”的旗标，望不见尽头。

1 q+ o* w) F6 v% [    亚运开幕，开幕式上点燃火炬，工人体育场放飞万只和平鸽，全城一片喜庆欢腾。

    这年亦是多事之秋，盛事与战事接踵而至，亚运前夕伊拉克入侵了科威特，美国迫不及待参战，海湾战争全面爆发。亚委会主席在科威特打挂了，给盛会蒙上一层战火硝烟惨烈的哀伤，中国代表团却也没有被战争影响比赛状态，趁乱席卷金牌，电视转播里是一片振奋民心的爱国豪情。

    孟小北他们美院学生，由老师带队，给组委会干苦力。他们参与男篮男排赛场的场地背景、广告牌的绘画制作。一群大学生日夜奋战，一天画上十个小时，七八人分成一组，负责一张大的广告招贴画。他们吃住都在体育馆里，睡大通铺，不回家，相当艰苦，为运动会奉献青春，喊口号热情高涨。赛事正式拉开战幕，他们这拨人换一身衣服，作为学生志愿者，维持赛场秩序。

    有一回从运动馆跑出来见面，孟小北跟少棠吹嘘显摆：“男排小伙子们，简直帅毙了啊！！而且居然都特白，整天在馆里捂得吧，皮肤可细腻了！……我要了一堆签名，我都留起来，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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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盯人的眼神带有刮磨感，带毛刺，挠着孟小北喜形于色的脸：“观察够仔细的？两米的人，你站在高凳上贴着脸看人家皮肤细腻不细腻吧？”

    孟小北：“有你这么踩乎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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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有你这样在你男人面前夸别的男人么？……夸两句行了！”

    “运动员都太高，你跟人家身材不合，一长一短，差了三十公分，怎么玩儿啊！”少棠补充一句，笑出几分暧昧，小黑痦子颤动，心情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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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凶狠地扑向少棠，少棠甩开。两个人在广场上大笑着疯跑，一追一逃，一路惊飞一大片肥肥白白横拽着走路的和平鸽。

' F; ~% q: r' V0 h& o! H$ I# v    这年音像店里最流行歌曲，是韦唯刘欢演唱的亚运主题曲《亚洲雄风》，歌曲雄浑大气，大街小巷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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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Z8 Y/ N' y1 F7 o4 Z    学校里都追小虎队红孩儿，东大桥附近建起一座个体私营书摊市场，俗称“东大桥大棚”，各种漫画走俏，港台明星杂志贴画火爆京城。孟小北也听说，后来，祁亮那个能折腾的，把他的CALL机摊子摆到东大桥大棚里了。那地方人特多，摊位每天的流水惊人，雇两个人都不够他们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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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很有赚小孩钱的眼光，可能因为他当年就这么过来的，知道小学生初中生最喜欢什么。社会经济发展了，这帮小孩手里攥的压岁钱，也翻倍增长，真真是“人傻钱多”，最容易忽悠。祁亮是弄来台湾和南韩的纸样子，然后找他爸爸熟人的印刷厂，印制台版南韩版的贺卡、台历、水晶贴纸，式样时尚精美。当时年代彩印是比较贵的，能拿到便宜的彩印价格压低成本，再高价卖给学生，一张三块钱的贺卡他净赚一块八，他一个月何止卖出几千张！就凭这一商机，祁亮这小子又赚翻了。这项业务是祁亮日后鼓捣的文化公司的前身，最初的稚嫩雏形。

  q, J( j0 i# H  x    有些人，就是天生长了一双能捞金聚财的爪子，随便搞什么都能发财——此为孟小北语。

2 {0 T0 b% T1 y$ a6 {    孟小北与北京一家少儿出版社签了正规合同，画一整套小人书，自编自创自绘。钱不算多，但是是他最热衷钻研并且花费精力的一类作品。沉浸在充满奇幻想象力的动漫世界里，比画石膏像、或者给外面公司画呆板的千篇一律的装饰油画有意思。

    这是孟小北后来许多年的兴趣所在。少棠说，“北北，你小子仿佛就一直长不大，你就是孩子，成年人成熟审美的东西，你不感兴趣。”

    孟小北点头，“没错啊，符合成年男人成熟审美观的事物，迄今为止，我最感兴趣的是你。除了跟你有个什么之外，我还是不要长大，我就这样挺好嘛！”

$ K& X0 ~7 Q. M: e7 W: ]0 d0 k    用爱好来赚钱，钱不在多少，小北认为这很划算，他很享受这样的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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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他大学同学之间，也属于很早开始出去赚外快的，每月零花钱很多。念大学很便宜，国家经费供养，学生每年只需缴几百元学费住宿费，国家还发助学金，每年甚至能倒赚回钱。孟小北已经不需吃用家里的，隔三差五回奶奶家，还提个烟酒、烤鸭、稻香村点心匣子什么，可会来事儿了！拽七拽八晃进家门，哄得他爷爷奶奶姑姑们，甭提多么待见他疼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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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在小北二十岁生日那天打电话回家，特意想给老大祝生日，听儿子汇报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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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老太太说，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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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儿子刚在家里吃完中饭，又颠儿啦，颠儿回少棠家去啦！

2 _* \4 j. p# t, C4 j$ x    孟建民被蒙在鼓里，以前都不知道：“孟小北平时不住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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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U0 G0 M, M  Q% P, T9 i    老太太说：“他不是念大学嘛，住学校宿舍。”

( d! G  e, H$ s2 e1 T    孟建民：“北京学生周末可以回家吧？”

    老太太说：“周末他回来吃个午饭，晚上就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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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7 g# U- `7 {1 ^* |1 w    孟建民：“那小子晚上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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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g$ n  z8 z6 i, t! ~    老太太说：“少棠有新房子么，离他城里学校也近，方便，而且碑碑就爱住那，就让他住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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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建民在电话里沉默。他从这时开始怀疑少棠，憋在心里不说。

! {3 z/ Z2 N3 m4 l4 O    亚运期间全城欢庆，少棠他们分公司，负责运动员村及涉外酒店经营开发，弄到各种赛事的票。孟小北因此借光看了不少比赛。

" L# @* B" H) f$ w    他有一次拿到游泳馆的票，还是好座位，叫上祁亮申大伟，三人结伴看游泳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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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8 f0 I) F' C    那届亚运会，中国游泳队横空出世一名帅哥，名叫沈坚强，一届赛事一人独得好几枚金牌。

- s1 D/ M  C! m& T' e. {7 y    贵宾席距离比赛池子特别近，孟小北用裸/眼瞄着，忍不住赞：“沈坚强身材太棒了，真白啊，浪里白鱼似的感觉！人长得也不错，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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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说：“这些人身上那么光溜，是男的么，他们不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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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4 T/ \$ T8 M! k    孟小北：“你土不土啊，人家都刮的，刮干净了在电视上亮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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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暧昧地一挤眼睛：“那你跟内谁，平常，内个啥之前，刮么？”

4 `; \( S9 J) B) D5 s    孟小北：“甭扯到我，刮不刮又不给你看。”

2 u1 ?# {0 _8 {3 p6 K    申大伟说：“你们俩够了啊，照顾一下，这边还坐着一个那方面正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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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R& k, _' C    孟小北问：“亮亮你跟那个杨颖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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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W$ N! f2 V, W    祁亮说：“想断，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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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o) L, o3 U- g% x- {    孟小北问：“你别告诉我说，是那女的勾引你，某天晚上把你灌醉了，酒后乱来什么的，然后就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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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亮挠挠鼻子，坦白：“还真让你说得差不多……我本来也没想怎么着，我真的没主动过！你们别逼我，我也想一头磕死。”

    小北说：“学校里也有女孩追我，你看我在少棠面前我怎么表现？”

0 O1 P+ k2 H5 V: S& r0 x8 Z2 Q    “追我弟的女孩更多，你看我们家孟小京，也牛掰发达了，中戏未来大明星了，这么多年甩聂卉了吗？你还不如孟小京有良心……真给老子丢人。”

; t& c+ ?; m4 |8 m' ^+ L    大伟嘲讽道：“人蠢，就没救了。”

    孟小北怒其不争地说：“你没白吃啊亮亮，她就是看上你开店有钱，拿你当凯子，你丫脑袋灌水泥了！……赶紧分赶紧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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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y5 R# j8 J2 k; K- F, ^; H    申大伟也说：“亮亮，虽然我也不赞成你跟那个老师，毕竟两个男的……可是这个杨颖，你什么眼光？是天仙也不成！我告诉你啊，你以后要是跟她真凑成一对，别怪老子不认你这兄弟，太他妈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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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P& z1 [- ~+ H5 l# ]    据说，是因为杨颖插手了东大桥大棚摊位的生意，拿走两包各五百张的南韩版高档贺卡，还有一麻袋明星台历，说是让她表哥在小县城的店里代卖，结果生意没有做成，货也没拿回来，总之又把祁亮忽悠了。

    其实没多少成本，祁亮并不在乎。然而，申大伟因为这事发火，非要对方表哥按进价把钱还上，在摊子上大吵一顿，之后掰了。大伟当家做主的CALL机门店不准那女孩进了，扬言“有她没我，有我就没她”。

: z5 e! W" j! n9 i    这件事，也是杨颖做得比较蠢的地方，她不该为一丁点蝇头小利，轻易惹毛祁亮的兄弟，被群起不爽之。

9 q; B+ F# N8 F0 U    聪明的女孩，谈对象时，不仅要抓牢一个男人的心，更要打通这人周围一群铁杆兄弟狐朋狗友的心，让对方朋友圈子都认同你这个人，你想钓住祁亮这个靓仔大款，将来才能有戏。这姑娘不是能干大事的人，缺乏长远布局、战略性眼光，为人行事就比富家千金聂小姐差太远了。聂卉尚知道放□段，时不时卖个恩惠，很有策略地讨好男友的父母和亲哥哥，走群众路线，“地方包围中央”。杨颖敢惹小北和申大伟都不待见，这里面哪个是省油的灯？这就已经预示她将来与祁亮的这段结局，早晚都要黄。不然，亮亮就是自绝于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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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L( Z+ z* K' o' }# Z! z7 o 第84章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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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晚宴风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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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运赛事临近尾声，孟小北那时左手举小国旗,右手举熊猫旗,站在中轴线大马路旁，与许多市民一道，为马拉松比赛充当志愿观众，呐喊助威。

    闭幕式前一天,傍晚,少棠开车把孟小北从学校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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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s1 |* ]  T. n8 h* u    孟小北兴冲冲地从画室跑出来,白圆领衫挂着几块颜料,不修边幅的DIAO丝模样，一上车喘着说,“叫老子出来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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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端坐，握着方向盘，淡淡的，不怒自有威严：“这车上谁是‘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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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 N9 f" o# l7 r% j7 y    孟小北咧嘴一笑，也不害臊：“老公老公，喊我贵干啊？”

9 A/ M5 L; E7 E- D5 O    老男人自尊得到满足，少棠一笑，说：“我不是让你换身衣服，你穿成这样跟我出去？”

7 a' N' X) `  l) [& N: d    “我平常不就这样。”孟小北顺手把T恤前身掀起来，往脸上来回一抹。他不经意间露出两溜健硕的腹肌，惹得少棠盯着帅儿子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不寻常，带电流。

    少棠一脚油门，把儿子直接拉到王府井新开的商场，找了一间男士正装店，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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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O. m! `7 i" ]/ }% i    孟小北说：“不用吧！我又不是要结婚！”

    定做是来不及了，少棠直接从店里拣了两套黑色和深灰色西装，硬逼着赶着，把小北推进试衣间。孟小北平常哪穿过这种衣服，还是高档纯毛料子，春夏季的薄款。

& N. Y' C% {8 T1 T2 {: k    但孟小北年轻，身形瘦长，怎么打扮都错不了，无论是松垮邋遢的乞丐服，或者端肩修身的西服。

    少棠前后扫了一眼，决策干脆利落：“深灰色稍显老气，黑色竖条这身好看，适合你年龄。就要这套，店员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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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1 O, \0 \% W+ U/ p* g    少棠甚至让孟小北把新买的皮鞋袜子都换上，头发喷些发胶，抓出造型，整个人焕然一新，发着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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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委会以及参与运作的部门公司，在东长安街贵宾楼大宴会厅，办了一场晚宴，宴请各方名流，以及获得代表团嘉奖的名运动员。

    饭店是香港霍家投资新建的，j□j港人，一直重金致力于体育届发展。整个会场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头顶是炫目的水晶盘旋吊灯，会场内摆三十张大圆桌，黑压压一片人头，都是政商界名流，公司高管，还有媒体电视台的人。

    孟小北一走进去，就被镇住了，半天不敢乱说话，双目直视前方，感觉无数人视线交错汇聚到周围。不太适应，场子有点儿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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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F9 S" k; l    贺少棠也穿一身靛黑色西服，比小北显得肩膀更宽、更魁梧有派。两人并肩大步走过大厅，孟小北的西装略掐腰，走起路显得他屁股很翘，双腿修直。少棠进门不久，就被熟人拦下，体育总局一个大头，拉着小贺同志聊了很久，一伙人高声谈笑，随后又凑头低语。

) m, k# L7 \; j( S4 K2 T. ~    孟小北一人耍单，他谁都不认识，就蔫儿不唧站在柱子旁边，偷看少棠。少棠原来是这样的……

. |- n" Q1 b; `, P5 \    这也是少有的一回，少棠带他接触那样一个圈子，与孟小北平时走在国棉二厂合作社、穿大裤衩子趿拉板儿、手里拎一袋肉夹馍的世界，距离太遥远了，普通老百姓遥遥仰视都看不透的。

/ H% y1 I+ @1 p" D3 @2 h& j    步入九十年代，港商外资进入内地更加频繁火热。而他们军方公司，为了迎合时代发展，业务重心也从兵工贸易向大众事业转移，触角慢慢深入房地产、股票信托、体育文化产业各个方面。凭借亚运东风，他们总公司，在北四环亚运村附近拿到好几块地，打算开发成酒店写字楼商贸一条街。京城北面从这时起，也逐渐繁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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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端了两杯细口杯的香槟，递小北一杯，笑容很俊，低声逗小男孩：“干什么呢，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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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一口喝掉半杯香槟：“我哪有？我怕什么，我，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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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s* |( R* F$ s. d4 A    少棠乐：“好玩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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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z$ }* r' C# h0 J    孟小北又一口喝干香槟，递回：“宝宝再帮我拿一杯，这么大个饭店转半天找不到一口水喝，渴死我了！”

    开宴，少棠带小北在中间位置一张桌子坐了。拿到多枚金牌的知名运动员上台领奖，举起包金的奖杯。宴席是淮扬菜系，口感偏甜淡，虾仁和排骨黏黏糊糊，鱼是清蒸的，都不太对两人胃口。孟小北本着鸡贼性格，不能浪费，吃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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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孟小北被他干爹携着，蹭到另一桌。少棠大方地招呼，握手，笑容俊朗：“瞿主任，您好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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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把拉过身后的人，推销介绍：“瞿总这我侄子，孟小北，在中央美院上学，念大二了，给几家出版社出过画册，也在电视台干过，出过动画片……”

+ R' T& @: @! Y& `, d% g    孟小北让少棠把他吹得汗颜，嘴角抽动，谁出过动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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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T+ d6 a; y: ^. j2 W0 r  r, C    他很乖巧地与电视台大佬握手，穿一身黑色西装的帅模样，挺能唬人，令对方抬眼上下打量他许久。在电视台混的人，见多识广，相人首先就看相貌气质，是否上得台面，眼都很毒。孟小北这时才发觉，身上这身毛料西服真没白花钱，人是需要包装的，少棠是有意带他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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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就是看你这人能不能侃，是否健谈。性子内向、话都说不利索的人，甭想混进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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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 r- q3 g& ^+ w# z7 K6 R    这一点，少棠帮不了儿子，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了。

$ D# K7 u  s* h: i    于是后来那一个小时，孟小北就坐这桌，一边用叉子叉着哈密瓜火龙果猛吃、剥花生、喝香槟酒，一边与某主任神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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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主任是央视搞少儿节目的，然而大家都是普通人，男人平时都有业余爱好。主任问：“嗳，你看体育比赛么，都看什么？”

1 }. U; z3 |8 ~" b    “看啊！”孟小北说，“亚运会我从头到尾看的直播，您说哪场比赛，我能给您描述出来！我还看男篮联赛，NBA，每周日下午咱们央视录播的意大利甲级联赛……”

0 u+ h$ z' a" |+ S" x    瞿主任：“哦——意甲是体育部新开播的节目，他们正在试播，反响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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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7 j9 A: ^$ T2 v+ ~    孟小北说：“我忠实观众啊，没说的！我还给主持人写信参加抽奖什么呢，可惜一回都没抽中我！”

8 h8 t- Q' @6 ~& n    瞿主任大笑：“我跟老宋他们很熟的嘛，回头我打个招呼，让宋老师送你一件隆巴多签名球衣嘛！……亚运半决赛看了没？我和台里同事赛前开注，结果我就压错，输了我一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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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嚼着橘子，顺手递给主任半个：“我也猜错，我以为韩国肯定进决赛白玩儿，这一定有黑幕啊！！！”

    瞿主任兴奋道，“我告诉你吧小伙子，亚足联里面最黑，黑幕简直多了我一样一样给你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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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8 t7 r" K    ……

# Y& W, z! }$ x* b. |9 {5 v    主任五十岁一个老男人，也是开朗活跃的老小孩性格，两人聊得十分投机，性情合拍。主任挺高兴，说“我有几张闭幕式票，你想看足球决赛，我给你票，明天你到工体，咱们还能碰上，咱们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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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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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一旁默默听了会儿，偷瞟小北兴致高昂手势联动的模样，悄悄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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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成年，一表人才，开口健谈，淡定自如，已经可以撒出去到社会上历练。

    宴会临近尾声，会场上人影往来晃动。少棠去洗手间。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人刻意盯梢他。少棠才一进洗手间，站在便池前，拉裤链，大门又开了，晃进来西装笔挺油光满面的段红宇，洗手间立刻弥漫几个品牌混合出的一股浓郁香水气味。

" ^- B' k9 i+ t    段红宇笑眯眯的：“少棠，哦不，以后得管你叫贺总，咱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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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斜睨着人：“人还没到，一股哈喇味儿先扑鼻了，真呛。”

, f' b! h  M# V4 x: z    少棠早在会场就瞄见那两口子，陈文艺兵捧着大肚，浓妆坐在宴席前排。

9 ^+ V; u, L; g" D! b3 G% k, a    少棠面不改色地掏家伙，解手。段红宇半笑不笑地看。少棠：“看什么？你身上没长？”

1 F$ u& y$ n  C% K% o8 e+ V    段红宇：“你好看呗。”

    少棠：“有老婆的人，检点，别犯贱。”

: U0 d& s( R  M! K  @6 @4 J    段红宇凑近，表情严肃：“少棠，你不认为，咱俩关系还是相当特殊的？你的前女友，如今是老子现任老婆。咱哥俩，这是多么近的关系啊！隔着一层窗户膜，一指就透过去啊，有没有，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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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C. \+ |7 a( V    少棠下边儿一哆嗦，抖了抖XIA身，老子真想一指戳漏你啊。

    少棠在大理石台子旁洗手，段红宇面对镜子，眯细双眼：“少棠，老子找你有正事，东安对面那块地，被你们拿走了？怎么个意思，不给哥们开面儿啊？你们还跟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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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少棠不看对方：“公司正常招标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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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红宇：“你们老总后台确实牛掰，不然能拿到东长安街上这么好一块地？真他妈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只能去吃小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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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说：“你这只虾米，倘若不是当初你们一家子，把后勤部几项基建物资指标垄断了，你能吃撑成一条小金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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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 h0 U* x( O" ]% {# |. l    “你卖水泥都能发财，从里面赚多少？”

    少棠说话时双眼眯出一丝精明促狭，一根食指立在唇边，像揶揄对方，做个手势，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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