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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4 15: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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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是替人扛罪。变卖国有资产牟取暴利的是厂里的领导,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只是办事,对内情毫不知情的周成头上。周成如果辩驳到底,领导会被判刑,但是他从中动的手脚,让周成也一定会被拖进去,只是会轻判。
- |6 U4 q/ R6 T6 R# W3 v/ v 领导对周成说,如果你把罪都扛下来,我在外面,保你儿子上厂里的高中,送他上大学,毕业了留厂当干部,那是一辈子的铁饭碗;可是如果我跟你一起进去了,你儿子不要说将来留厂,连这个子弟中学我都让他上不下去。现在你坐牢已是板上钉钉,是多坐几年,还是少坐几年,这个账你自己算吧!
" D$ d. u3 L* ?! ^* ^. s 国营大厂在当时是普通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的好单位。能让子女留厂得到体制内的铁饭碗,是这些老老实实的工人最大的愿望。
% B) P! B" \: _. A 周成隐瞒一切,顶了全部的罪。
1 { U! d' g6 P: g 几年以后,这个领导再度犯案,最终还是被绳之以法。案发后,一直帮忙调查的赵锐终于从周成那里问出了当年的内情,赵锐请来律师试图翻案,但是为时已晚,能证明周成清白的证据早已散失,最后也无法改变结果。
S7 X. X5 C' e) t, t( ~ 当周海锋知道真相后,陷入了深渊。
! ~( E5 _; L, Z0 b5 { 他深重的自责,内疚,悔恨,都换不回事实的后果。几年的牢狱之苦,精神上的煎熬,周成在狱中患上了严重的脊椎毛病,被病痛所折磨。
2 f) X4 k5 a$ ]% z1 K6 } 周海锋无法原谅自己,是他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这个代价,再也不能弥补。' v2 j s4 [* q% T2 f6 L1 D
周成达不到保外就医的条件,周成自己也不愿意,不想增添儿子的负担。他抓着这么多年终于见面的儿子的手说,他就一个心愿,想看他当兵,当一个好兵,像他哥哥一样。$ k1 y+ E8 y! }/ W" H D
周海锋在父亲面前发下誓言,他会带着军功章,回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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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x" X* n" R" B( v" p “小时候,我爸知道我喜欢吃荷包蛋,那时候家里没钱,他去给人拉煤,换鸡蛋,在面条里卧给我吃。”6 _5 x$ \5 I$ q2 A5 a+ S u
周海锋望着山下说,单军无声地听着。6 `/ X/ @' F7 E7 p `6 C8 f0 G, v% \7 _
“我长得晚,小时候个儿不高,我爸就说没事儿,你看你爸我腰板这么直,这么大个儿,你将来还能差得了吗?”- q( }" H Y+ y) ^( s
“现在他腰佝了,直不了,只能弯着。狱里说,他晚上趴着才能睡,冬天,褥子被汗湿一层,疼的……”
2 u: h- i5 C* t& A9 r6 L4 e 周海锋不说了,望着山下。2 `3 t3 r. U+ n
他抱着腿,风吹过来,单军看着他的侧脸,他眼中凝聚的沉默,还有别的。
3 N' J4 K& K, U j6 \' V 那是他在强忍的东西,鼻翼扩张,和赤红的眼眶,都化为一动不动的坚硬。
" R9 C. k8 K7 o4 S1 D& l% s5 l 单军揽住他的肩膀,用力带向自己。
- A- Z; |: I9 _ 他强行把周海锋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抱着他,把他的脸按进自己的肩膀。4 t6 v: h% t: P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微微颤动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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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勇来找周海锋的那天,周成在牢中被打了。
1 H m7 l5 W/ H2 a M% u 监狱里多名犯人冲突,周成在混乱中被殃及打伤。一把年纪的老人,又是病残的身体,经不起,倒下了。任勇请了医务来看,如果脊椎的病情再严重下去,一两年内就有瘫痪的可能。
9 E! f% i% r D- p- Y3 z 周海锋不能眼看着他爸被这病拖垮在牢房里,监狱里有赵锐托过的人,周海锋去监狱的那两天,这人也跟周海锋说了实话,周成表现好,考虑明后年的假释名单里就有他,但是假释名额是有限的,而且在中国这种人情社会,有些东西不能放到台面来说,有突出表现的不止周成,名额就那么几个,能不能轮到周成,这个谁也不能打保票。
3 h9 y1 w8 d0 o) M4 b4 d 最后这人对周海锋说,如果他在部队能拿到个军功,他作为军转干部,在争取名额的时候有个说头极力力争,考虑到他们家特殊的情况,兄弟俩一个是烈士一个现役立功,周成本人又已年老多病,再加上赵锐的活动,在为周成争取假释名额时,将有更多的胜算。7 C) Z3 a( k' D0 b( b: H% E5 J
“但是一定要快,时间长了,拖个两三年,你父亲那时候的情况就难说了……”
8 {! Y0 d# d, ` 单军想起了演习丛林中,周海锋赤红着眼睛抓着他的肩膀:我等不了,我等得起,他也等不起……!( c* A" S7 Y9 x* P% R& x* i
单军收紧了手臂,肌肉尽张,抱紧怀里的脊背。7 z5 t4 l9 d: ^( d8 [
山坡上的微风里,单军低声说,这个周末,我们去看他。一起去。. y/ j0 F! \( W, H) k# v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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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在远离这个城市的郊区。' \( h, M' p) b1 U
单军见到了照片上的人。那和照片中挺拔、健朗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脊背,苍老的面孔。( j1 z/ [2 c. k' O! f
单军看着,也心里一酸。
/ s( k4 q D# H5 [ 周海锋当兵后,周成第一次看到他带着朋友来,周成很高兴。周海锋说,爸,他是单军。
0 B+ k; g& S) l0 v( q& f) [! _ 周成憔悴的面容都舒展开来,不停地说,孩子,小锋在部队,就请你们多照应了。
4 x! _) \6 S0 m8 F 单军说,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海锋。
7 u) P. P& T# ~8 W) C% ^ 探监室外面,单军静静出来,留周海锋和父亲单独说话。
- M# M1 x. \! l' v! M( j 他向里看了一眼,确定里面的人没有注意,走到车边,拿出了藏在后备厢里的一袋袋东西,交给狱警,请他们送进周成的监室。6 O! u* \$ y0 E
离了探监室一段距离,单军对着狱警,停住了脚步。! e2 S! h# F# o7 b
“我找刘狱长。我姓单,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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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车上,周海锋一言不发,沉重的心事压在他的心上。
+ @, i* S7 \: Y6 h! T 回到连队,单军给警卫连的高连长塞了包烟,打了声招呼,说晚上有事儿请周海锋出来帮忙,一时半会回不去,要晚归宿舍了。高连长一口答应,推着他的烟说,军军你这是干什么,一句话的事,哪还要这样,当不起当不起。' g, @4 y" W. q N
单军还是把烟塞他手里,说他是我哥们儿,以后要你费心,算我提前谢你老哥。/ y `& E! Z) H& O/ \ Q, C r
高连长被他一声老哥喊着,受宠若惊地收下了。
* O% A9 {# @# G q, a 单军叫出了周海锋,说,带你去个地方。
7 S; A7 `6 t- Y: q 在那个高高的水塔下面,单军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顶端,对周海锋说,敢不敢跟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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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水塔,在方圆数里,是当时最高的建筑。: b* s0 P+ ]0 l' o* T) B! c
出于军事防务要求,这个军区大院的周围不能有过高的高层建筑,笔直的水塔就成了高度的中心。" D( l- T- o- T/ I6 S& s: G
水塔上有军区大院的号角,每天嘹亮的军号声就是从这里响起,散向四面八方。
, p$ Y2 ^4 A$ \# g) { 这城市一个著名的作家曾在他的小说里描写这个水塔,在作家富有想象力和文学意象的笔下,它衬着天空壮丽的天幕,背后是朝阳的万道霞光,是那一代人所经历过的红色时代的标记,后来年代的人已经难以体会的情结,留在了他们的青春。
+ K9 w( y+ [8 z1 X) j- D* }( M0 D; q 单军是在这个水塔下长大的。这是他童年的阵地。小时候,每个军区大院的男孩都拿这个水塔打过赌,你敢上去吗?你敢我就敢!$ }% e/ Z6 h+ U
可是每个孩子嘴上都凶,却没有人真正敢上去。它太高了,只爬上十来米,腿肚子就能发抖。
% D* U; M3 }0 B% t& g1 { 单军上去过。却没和任何人说。
3 g8 p* h0 V/ J! t 没有人知道他爬到过顶上,连王爷也不知道。- z# N2 [! c! Y. S/ K
现在,他带着周海锋,从水塔内部中空的楼板爬上,在最后的二十米,是在水塔外围光溜溜的墙体上,抓紧铁围的简易护栏,在高空的大风中,踩着悬空的铁板,凌空爬上高高的塔顶。
& Q6 J. A) O; G k$ g1 ]0 d 当周海锋站在了顶上,被大风吹拂,眼前打开了一个豁然天地,整个城市都在脚下。
' K& e: O+ ]" p# G, \/ g; C 璀璨的灯光在脚底飘浮,远处巍峨的群山,江面上大桥流动的灯影,如同横卧的光带,头顶藏蓝色的天幕铺着厚厚的云层,流动的云的飘动,都近得伸手可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有这样的美景,在这里俯瞰,宏大的军区大院也变得如此渺小。* L( s8 N J3 K% T2 s
“心里有不痛快,就跟着我喊!”单军抓在扶栏上,支出半个身体,向着脚下的整座城市,向空中大声嘶喊,喊声凌驾在城市的上空。/ z8 P8 z( j8 s* k9 J: T8 W
周海锋抓上栏杆,并排站在他身边,也放开喉咙纵声呼吼,他们痛快无忌的吼声穿越高空,被风吹散。高高的塔顶,凌空的栏杆上,两个年轻的男人嘶吼着,喊叫着,周海锋憋挤在胸中的东西,都在尽情的嘶吼中发泄、随风散去。5 i4 g5 g5 b3 M, m' b
“痛快吗?”单军转过脸,风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散。& Y) u0 p& c( H. u" n6 `5 z& ~/ h
“痛快!——”周海锋重重呼出一口气,舒展了眉头。
2 D+ J7 ]8 J/ H! P( `8 r 世界在他们的脚下,胸臆间是无尽的豪情,这个空中的高台,远离地面的高处,他们仿佛拥有一切,远离了忧愁烦扰,只有肆无忌惮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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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院儿里第二个上来的人。我从来没带别人上来过。”8 ?, P$ r2 i0 {$ [. \% P
坐在塔上,单军说。
, a& w6 `: r) V& k 他告诉周海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瞒着所有人爬上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知道了这儿铁定要被彻底锁上,当单军第一次站在这里,像刚才这样嘶吼时,他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2 ]7 E# c3 s+ O) i, _) p @
“是个好地方。”周海锋坐在这里,像坐在空中,被盛夏的风涤荡着心胸。
, a1 W+ x2 N# {7 h4 X2 I 单军说每年国庆节放礼炮,别人都涌向房顶去看,他一个人偷偷爬上来,在这上头站着,满城的礼炮焰火都能看见,四面八方同时放起,像个360度环绕的超级影院,满天都是砰啪爆开的烟火,那才叫震撼,壮观。- q. p5 _: ~7 t! }* F3 k
“可惜,只有我一个人。”
! @+ Z& L$ j. ~0 n/ N6 k 单军回头看着周海锋。. H9 Z- _& M1 q+ q R! ~
“今天,我不用一个人看了。”3 T& d: R& l/ W$ }" W6 O% i. [
“你想干吗,”周海锋一愣,“在这儿放焰火啊?”
3 I/ C7 n8 l+ {' _2 Y “想让哨兵上来抓咱俩啊?”单军笑了。; H6 Q/ L0 p4 X- ]1 P& j/ |
周海锋也笑了,笑容又渐渐隐去,心里的事压上来,他沉默了。
) s6 O& S4 ?, C/ c7 E 单军看看他,站了起来。' A( m# v% Y0 H. T! C* ^
“听广播了吗,今晚上有流星雨。”
/ j9 v. [4 ~. M) n: Z" U2 W 那天的气象预报,说这晚上有个什么座的流星雨,会有密集的流星出现,有很多人专门跑到空旷的地方等着看,那是广播里说的。
2 y" k! @! ?6 z/ E- b' P7 p “听说,对流星许个愿,准灵。”0 ~. k& W1 o% ?7 U! K
周海锋一愣,明白了。单军带他上来,原来是看这个的。
8 ^7 E, q7 W2 L5 R+ X “你还信这个?”周海锋失笑了。什么流星许愿什么的,那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
. E4 y: t3 L" U% q4 P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单军邪气地一笑。9 R+ |# R* J& a+ R/ D
“还流星,就这天气,恐怕是白上来一趟了。”周海锋抬头看看天空。天公不作美,这是个阴天,云层很厚,什么也看不见,别说流星,就是颗不流的星星都看不着。9 p" f% y2 i( _4 w* {2 s, l% F
“你就说想不想看吧。”
, t: n6 _1 S6 m0 T8 A( @2 n% C% g “想啊。”周海锋看他想干吗。: `( L$ S& \* D* p, P
“想就行。看着啊。”) D) v# i: q: [( G. `- f" G; x
单军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上。
1 R0 k6 q# X/ R6 z. S9 W4 }/ C 他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头卷起红光,单军胳膊一抡将烟扔向了天空。5 y! o i7 i% t2 `) i% ]
烟草燃着红色的火星,高高地划过天际,拖曳着红色光弧,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微弱却明亮的弧线,瞬间擦过了夜空,落向下面的水塘。8 Z7 b/ g! ?4 D: f3 L1 d" C
“许愿了吗?”, R% B! \* `* |
单军回头看周海锋,痞痞地坏笑。
3 ^, V& o) R% k) z: A “尽管许!还多得是!”; _% R4 U4 z) ~0 J' O
烟盒里的烟,被一根根点燃,打火机的火光中,充分燃烧的烟头,被单军一根根抡出去,在苍茫的天空划过道道红色的轨迹,像接连的红色流星,擦过天际。; X( U( w6 s3 @# w) u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看到塔顶的天空,他会看到一个个异样的光点,在天空闪过,那是烟头组成的流弹,是只属于这一片天空的流星……
% n! B$ A" N0 m1 b' |! T 单军掏出烟盒里最后剩下的十几根烟,将它们并着头一一点燃,向天空扔了出去,十几道光弧在空中拉开,如同燃烧的箭矢,在短暂的刹那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单军的容颜,照亮了身后周海锋明亮的眼睛。
7 G% @* i* M/ i5 W0 o" `4 E 背后是划落的光弧,单军向周海锋走来。
6 C1 n7 ^2 ^ c ]1 H8 V. B( @ “我的流星,一定灵。”单军低声说,轻抚他的脸。3 _ t, L' l7 ]5 U1 b
周海锋却没有回答,单军只看见了夜色下他的眼神。
& I6 c7 i4 i) X* |7 | 最亮的流星,落在单军的眼里。单军的心口,像被火星灼烫……* j- J/ [' i3 r3 g3 T! a2 p8 c5 Z/ ?
他搂过周海锋,唇舌四合……
" c7 y- h. n" B: \ 在高高的水塔上,在阔大的天幕下,他们幕天席地地拥吻,没有顾忌,没有掩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在军区大院的穹顶,他们像所有可以向世人宣告的爱人一样,吻得放肆,狂烈,而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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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烈阳伴随着知了声的炽热的夏天,成了单军生命里最难忘的时光。
7 r$ d& k4 @- v, N: d5 d 这个军区大院,单军从小生长,每个角落都熟悉透了的地方,现在却遍布着秘密。他和周海锋之间的秘密。这秘密留在了很多角落,在那个夏天,那个在空气里飘散着青春年少和激情躁动的热烈的夏天,留在了这个庄严、美丽、神秘的部队大院。
0 H7 [+ U3 b! a$ D& x1 Y w% O- f 单军带着周海锋,走遍了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告诉他这儿发生过的有趣的回忆,每个地方,都想和周海锋分享。, [2 ?$ L4 [% s# R1 R
在这个城市的部队营区,种的最多的树是水杉。这种高大笔直的树木,就像北方军营里的白杨,挺拔,秀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这个城市的部队大院里,如果没有水杉,那就不是军营。它们就像军人一样,腰板特别直,特别硬。5 b6 g* p; E5 ?0 I. `, g+ B y
这个军区大院也不例外,在横平竖直的马路边,大楼旁,一排又一排的水杉树,夹杂着梧桐树,在夏天的烈日下,将整个大院笼进一片清凉。
% k3 J" O# o- w; a& E7 }. w; @ 那天,单军就是这样靠在一棵水杉树上,等着周海锋。. [0 g+ z$ F2 n( [3 _$ S
那是大院里一条幽静的道路,两边夹杂着水杉和梧桐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合蔓过来,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树廊,烈日的阳光透过枝蔓,星星点点地洒在地上,整条马路像遍布着闪烁的金子,发着耀眼的光亮,那些影子不断摇动,在沙沙的树叶声中,变换着形状。7 q6 G0 }0 z# \9 z
单军在路的这一头等着,直到周海锋从路的那一边走过来。
& F' b7 a- J' Q$ K1 s- J 不知道为什么,单军在很多年之后,想起这个夏天,总是想起这个场景。
& O0 k1 Q% v2 O/ ]4 e* T 这个烈日下的这条林荫路,和从路那一端走来的周海锋。% p1 W/ \6 b2 e1 I4 f( v
他穿着英挺的军装,走在梧桐树影下,阳光的斑点落在他的肩膀,在他的脸上摇晃着闪亮的光点,他就那样走向单军,穿过这条布满星光的道路,白色的武装绶带穿过他的肩膀,环系在他的腰间,周海锋远远地向靠在树上等他的单军笑了,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他,单军看着他渐渐走向自己,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单军的脑海。/ R( e6 k+ L* K
在今后的多少年里,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样的周海锋。他每次想起他,他都是这个样子,披着碎金般的阳光,在一个夏日林荫下的光影之中,向他走来。6 |, n, F3 w. w6 T& F. J. ]8 I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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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周海锋走到近前,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下。
& y/ l2 I' W) e2 q “看你啊。”单军吹了声口哨。+ H: D* G: k2 u( t0 ]
“看我干吗?” ~ _& \4 b: ?" @4 w: ~: B) t& p
“你好看呗。”单军一脸的流气。3 |. k, G' ~+ C# u& \0 v7 X3 j- o& l+ T
“再看我就收门票了。”周海锋军帽下的笑意,带着暑日的温度。
4 k1 z* h6 n L0 T; s5 |* H5 ] “什么价?我听听。”单军顺着他贫。
& ~* }2 G! p6 ? “那得看你想看什么了 。”周海锋笑,那微翘而有棱角的双唇,看得单军心猿意马,差点就把持不住。
. d9 e. F5 i8 S4 \ “你这是故意勾我啊……”单军眼睛瞄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就看最好看的!”5 B2 R0 \ A5 N, U; @, |
他一把往周海锋的胯间摸去,周海锋能让他碰着?在树影下的道路上,俩人笑着追闹成一团……5 P# P5 V+ I. ]- ?: j' y2 P
/ n1 m+ K8 N* C; d9 c 单军后来问周海锋,你知道你刚才过来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儿吗?. P- F) V3 C7 r8 \8 P7 g2 q% X$ A
周海锋说,这路还有路名?3 w. R2 o5 z/ P3 ~, W
这条路的名字,有年头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取的,在单军他们小的时候,就有了这名。不知是谁发现了这条道路特别美,到了夏天,阴凉里夹着遍地细碎的阳光,像洒满了星星,于是有大院儿里过去的那些孩子,管它叫星光路。时间久了,这名字这么传了下来,虽然没有路牌,但大院儿里的人都这么叫它。它也成了这个军区大院内唯一一条有名字的道路。3 M+ ]* v( h' C3 \, Y' y: @7 {6 y
单军说,这院儿里但凡看上谁,不用张嘴,把人带到这条道上,那意思就是想跟人处对象了。- t6 p' M! a) W0 C/ ?1 I) M/ Y% {
“看来你带来过不少个。”周海锋说。! D7 l- q. x% g" x
“还成,没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吧。”单军眯着眼睛。! z5 j* S/ }; ^3 m% I# }
“行啊,够厉害的。”
' l) s0 r" O4 \* n" M9 a5 i, M “小意思。”
% W4 ^ W2 e* V2 k/ l0 _+ B5 U 周海锋没再说什么,单军看看他:“吓着了?”2 J0 Y: `6 @) E% t. ]! R9 X
“吓死了。”周海锋好笑,看了看表,起了身。$ w4 R0 H- g. I6 `
他得走了,他是瞒着连里在午休偷溜出来的,为了跟单军见面的这短短几分钟。
& Y( ^) i7 U6 c/ d 他就这样走远,单军看着他越走越远,突然站了起来。, _' {8 z% Z% S2 p M
“没人!”) u1 i: G$ w" I% W
单军在他身后说。; D) d* O1 \% S+ J( _
周海锋站住了,回头,单军站在那儿看着他:“就你一个。”
. Z$ d/ W9 N4 M `. z 见周海锋回过头来,并不说话,单军:“我说真的!” ]8 B$ F7 U( Y" F1 r, ^9 e5 r
周海锋那么看着他,突然笑了。* V2 j& d, X! F6 T8 O1 y
那个笑容,点亮了他的整个面孔,点亮了那个夏日的午后,在周海锋的唇角,像绽放在钢枪上的日照。
/ Z. x3 y- Y3 u* R- p b$ R 周海锋笑着转回头去,单军看不到他的脸孔,他在树影下摇摇头,轻笑着大步而去。单军傻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光晕的中央,周海锋忽然转过了身来,边倒退着,边扬起喉咙喊了一句话,单军听清楚了,他喊的是:“傻小子哎!”0 o( N, G& U' i/ b4 D$ O+ v$ s) n
没等单军去追,周海锋就笑着转身跑了,一拐弯就消失在路的那端,单军停在了星光的树下,怅然若失,空气里似乎还能嗅到周海锋的气味,淡淡的咸味和烈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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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p4 E% V# ]4 S: @ 单军往北京的疗养院挂了电话。电话是王爷自己接的。
1 H: k8 U6 U- O0 X7 A9 s0 l7 E% ]6 t “还不回来?搁那儿坐月子呢?”单军话说得粗鲁,他和王爷一向都这样。
7 p* }. y2 }* K. Y0 U. @ “不错啊,你还能想起我呢?”王爷的声音如常,听起来还是老样子。3 w* q8 p" Q7 Z S: K$ b6 Q
“少废话,伤怎么样?”单军没忘记王爷的伤势。4 J- ~" K2 t; \! ^" M/ O) N# R
“就那样。”: Y7 m5 y6 }3 ?
“出国的事儿呢?怎么说了?” j$ l/ r, M! R# [+ |# [0 P+ O
“如你所愿,要奔帝国主义了。”
Q8 y/ ~& Q$ S ~ “如他妈的谁的愿?你真要走?”单军听到王爷真要走,心里一沉。他以为他够了解王爷,他不会愿意出去。
& W1 _( W5 s g" @ “呵呵……”王爷似乎有点高兴,笑了。 E+ w! @' A, B" X) k2 l& n0 z y
“笑个屁啊!”. @" \( d d) t$ v/ y
“军子。”
2 B( V' M( i% |- X' Q3 S4 ^ 王爷静静地喊了他一声。
7 R3 `8 S \' k; v" Y. \- g. I “真够想你的。”
" E" J+ p" M+ b% W “……”单军一愣,还没来及答话,王爷就把电话挂断了。
; e0 s1 H1 i! y9 i+ y' f0 L “操……”单军看了看话筒,怔了一会儿,慢慢合上了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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