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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4 15: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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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是替人扛罪。变卖国有资产牟取暴利的是厂里的领导,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只是办事,对内情毫不知情的周成头上。周成如果辩驳到底,领导会被判刑,但是他从中动的手脚,让周成也一定会被拖进去,只是会轻判。
: X$ ?4 G. O9 @ 领导对周成说,如果你把罪都扛下来,我在外面,保你儿子上厂里的高中,送他上大学,毕业了留厂当干部,那是一辈子的铁饭碗;可是如果我跟你一起进去了,你儿子不要说将来留厂,连这个子弟中学我都让他上不下去。现在你坐牢已是板上钉钉,是多坐几年,还是少坐几年,这个账你自己算吧!) w! `1 s8 T4 `+ X" z
国营大厂在当时是普通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的好单位。能让子女留厂得到体制内的铁饭碗,是这些老老实实的工人最大的愿望。- N7 u9 T1 X. ^
周成隐瞒一切,顶了全部的罪。6 |' f/ N8 I6 x t
几年以后,这个领导再度犯案,最终还是被绳之以法。案发后,一直帮忙调查的赵锐终于从周成那里问出了当年的内情,赵锐请来律师试图翻案,但是为时已晚,能证明周成清白的证据早已散失,最后也无法改变结果。
6 e0 w7 N4 R: q6 J. c' ^6 W 当周海锋知道真相后,陷入了深渊。# y2 i J9 Z# @# L7 d
他深重的自责,内疚,悔恨,都换不回事实的后果。几年的牢狱之苦,精神上的煎熬,周成在狱中患上了严重的脊椎毛病,被病痛所折磨。( C1 R/ u) N* O$ Y* J3 x2 y
周海锋无法原谅自己,是他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这个代价,再也不能弥补。; q: \0 n4 f8 w
周成达不到保外就医的条件,周成自己也不愿意,不想增添儿子的负担。他抓着这么多年终于见面的儿子的手说,他就一个心愿,想看他当兵,当一个好兵,像他哥哥一样。( l2 ]. j0 d% E; n0 d
周海锋在父亲面前发下誓言,他会带着军功章,回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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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Q' B5 k n “小时候,我爸知道我喜欢吃荷包蛋,那时候家里没钱,他去给人拉煤,换鸡蛋,在面条里卧给我吃。”1 y8 g; `4 J8 F9 ?2 I9 j
周海锋望着山下说,单军无声地听着。
: _) J' k9 m7 k9 z “我长得晚,小时候个儿不高,我爸就说没事儿,你看你爸我腰板这么直,这么大个儿,你将来还能差得了吗?”# X, {; I/ X Z8 t+ z' j
“现在他腰佝了,直不了,只能弯着。狱里说,他晚上趴着才能睡,冬天,褥子被汗湿一层,疼的……”# K5 n$ O1 v/ L$ H3 q' H$ H+ u- ~
周海锋不说了,望着山下。
/ j, U2 ^- t( Y1 ?' i 他抱着腿,风吹过来,单军看着他的侧脸,他眼中凝聚的沉默,还有别的。
) C/ K+ z0 t- Y) V4 c 那是他在强忍的东西,鼻翼扩张,和赤红的眼眶,都化为一动不动的坚硬。/ Y' w6 B8 n$ K, w0 c
单军揽住他的肩膀,用力带向自己。7 X- m, y, h3 V1 a, ~2 R* A1 v
他强行把周海锋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抱着他,把他的脸按进自己的肩膀。, x6 q% M8 X; e |& a3 g1 f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微微颤动的肩头……' l/ D5 b4 C; M5 o1 f
2 u3 [7 b8 q$ j 任勇来找周海锋的那天,周成在牢中被打了。6 Z& x4 Z+ F- W4 Z4 K
监狱里多名犯人冲突,周成在混乱中被殃及打伤。一把年纪的老人,又是病残的身体,经不起,倒下了。任勇请了医务来看,如果脊椎的病情再严重下去,一两年内就有瘫痪的可能。5 a. e# R3 O1 U5 @0 ?5 h3 s2 }
周海锋不能眼看着他爸被这病拖垮在牢房里,监狱里有赵锐托过的人,周海锋去监狱的那两天,这人也跟周海锋说了实话,周成表现好,考虑明后年的假释名单里就有他,但是假释名额是有限的,而且在中国这种人情社会,有些东西不能放到台面来说,有突出表现的不止周成,名额就那么几个,能不能轮到周成,这个谁也不能打保票。
( M, n" b+ W6 ^( d, p( c2 d 最后这人对周海锋说,如果他在部队能拿到个军功,他作为军转干部,在争取名额的时候有个说头极力力争,考虑到他们家特殊的情况,兄弟俩一个是烈士一个现役立功,周成本人又已年老多病,再加上赵锐的活动,在为周成争取假释名额时,将有更多的胜算。
& n+ A5 q7 e$ \% N- ~) h8 ` “但是一定要快,时间长了,拖个两三年,你父亲那时候的情况就难说了……”
' B& l: ^6 l' G3 Q8 z 单军想起了演习丛林中,周海锋赤红着眼睛抓着他的肩膀:我等不了,我等得起,他也等不起……!% }6 ^/ i1 A; U9 h' Z& u# v( G
单军收紧了手臂,肌肉尽张,抱紧怀里的脊背。0 f7 N% @! S; ]2 x# o
山坡上的微风里,单军低声说,这个周末,我们去看他。一起去。
- }& K; @! B5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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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在远离这个城市的郊区。
0 `$ ~5 g3 \0 [8 U& r$ M" ? 单军见到了照片上的人。那和照片中挺拔、健朗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脊背,苍老的面孔。
# c+ k- {& h# o( ^, o4 l 单军看着,也心里一酸。; u1 u$ F- \) r' f9 P7 y0 J
周海锋当兵后,周成第一次看到他带着朋友来,周成很高兴。周海锋说,爸,他是单军。; i7 t. N( w! i% E4 j' |- G: Q
周成憔悴的面容都舒展开来,不停地说,孩子,小锋在部队,就请你们多照应了。
+ l2 h$ H) f( R# o/ D, g* |9 W5 W3 c 单军说,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海锋。6 k3 q: H% }0 U# R
探监室外面,单军静静出来,留周海锋和父亲单独说话。
" _& J1 I- t7 R& F# F4 [7 P 他向里看了一眼,确定里面的人没有注意,走到车边,拿出了藏在后备厢里的一袋袋东西,交给狱警,请他们送进周成的监室。
& J; N" T6 B, N. i; M; ^ 离了探监室一段距离,单军对着狱警,停住了脚步。
2 x/ S5 h( F/ I3 w5 r, i$ K, v' ] “我找刘狱长。我姓单,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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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1 @4 S8 q! W1 Z ` 回来的车上,周海锋一言不发,沉重的心事压在他的心上。
0 l; k5 B) T7 M. ~ 回到连队,单军给警卫连的高连长塞了包烟,打了声招呼,说晚上有事儿请周海锋出来帮忙,一时半会回不去,要晚归宿舍了。高连长一口答应,推着他的烟说,军军你这是干什么,一句话的事,哪还要这样,当不起当不起。8 m9 I* B* d. h; R& p
单军还是把烟塞他手里,说他是我哥们儿,以后要你费心,算我提前谢你老哥。
4 O% i/ c" D7 w5 [ 高连长被他一声老哥喊着,受宠若惊地收下了。
) d% U7 F" a8 {* r 单军叫出了周海锋,说,带你去个地方。+ g; A" i9 j1 T, O* K- B7 r
在那个高高的水塔下面,单军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顶端,对周海锋说,敢不敢跟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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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h2 R) E: k3 K# `( ? 这个水塔,在方圆数里,是当时最高的建筑。
- I/ B3 |( K9 W" S6 T% z- F 出于军事防务要求,这个军区大院的周围不能有过高的高层建筑,笔直的水塔就成了高度的中心。" J* s+ v. z# X* I2 Z- k
水塔上有军区大院的号角,每天嘹亮的军号声就是从这里响起,散向四面八方。
, k+ b* a ^7 F 这城市一个著名的作家曾在他的小说里描写这个水塔,在作家富有想象力和文学意象的笔下,它衬着天空壮丽的天幕,背后是朝阳的万道霞光,是那一代人所经历过的红色时代的标记,后来年代的人已经难以体会的情结,留在了他们的青春。- c `9 } z' C$ u% G$ N) n9 [! f6 y
单军是在这个水塔下长大的。这是他童年的阵地。小时候,每个军区大院的男孩都拿这个水塔打过赌,你敢上去吗?你敢我就敢!7 g, ^0 ]. Z8 j+ _# ?$ Q
可是每个孩子嘴上都凶,却没有人真正敢上去。它太高了,只爬上十来米,腿肚子就能发抖。
C4 C1 Q7 {1 W8 P F2 c 单军上去过。却没和任何人说。
+ b, |' ?3 Q6 G) C3 R9 Y 没有人知道他爬到过顶上,连王爷也不知道。
; H4 T1 a/ }/ z/ Z$ T' c1 L# m1 d9 i 现在,他带着周海锋,从水塔内部中空的楼板爬上,在最后的二十米,是在水塔外围光溜溜的墙体上,抓紧铁围的简易护栏,在高空的大风中,踩着悬空的铁板,凌空爬上高高的塔顶。' v# c; G0 J/ b/ B' w2 H
当周海锋站在了顶上,被大风吹拂,眼前打开了一个豁然天地,整个城市都在脚下。( R8 `: d ]+ o. P" [
璀璨的灯光在脚底飘浮,远处巍峨的群山,江面上大桥流动的灯影,如同横卧的光带,头顶藏蓝色的天幕铺着厚厚的云层,流动的云的飘动,都近得伸手可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有这样的美景,在这里俯瞰,宏大的军区大院也变得如此渺小。
F0 P# P( C% S; U% ?% g. i “心里有不痛快,就跟着我喊!”单军抓在扶栏上,支出半个身体,向着脚下的整座城市,向空中大声嘶喊,喊声凌驾在城市的上空。; y g5 Y- F9 O4 R8 O: N J- R
周海锋抓上栏杆,并排站在他身边,也放开喉咙纵声呼吼,他们痛快无忌的吼声穿越高空,被风吹散。高高的塔顶,凌空的栏杆上,两个年轻的男人嘶吼着,喊叫着,周海锋憋挤在胸中的东西,都在尽情的嘶吼中发泄、随风散去。" P; G# s2 t) i) P( u3 g- }6 E/ @& c
“痛快吗?”单军转过脸,风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散。
6 x$ u# a9 O* U: @" `" ~2 H: V “痛快!——”周海锋重重呼出一口气,舒展了眉头。/ R B+ a' w1 \' `& G) b
世界在他们的脚下,胸臆间是无尽的豪情,这个空中的高台,远离地面的高处,他们仿佛拥有一切,远离了忧愁烦扰,只有肆无忌惮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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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院儿里第二个上来的人。我从来没带别人上来过。”, R6 [- k. m" e
坐在塔上,单军说。+ o7 x- }8 \0 H6 o
他告诉周海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瞒着所有人爬上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知道了这儿铁定要被彻底锁上,当单军第一次站在这里,像刚才这样嘶吼时,他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 r. o S+ F! z* S
“是个好地方。”周海锋坐在这里,像坐在空中,被盛夏的风涤荡着心胸。) O; J) L" w/ A: D
单军说每年国庆节放礼炮,别人都涌向房顶去看,他一个人偷偷爬上来,在这上头站着,满城的礼炮焰火都能看见,四面八方同时放起,像个360度环绕的超级影院,满天都是砰啪爆开的烟火,那才叫震撼,壮观。
& ?0 o$ f* K! |6 Q “可惜,只有我一个人。”
% @$ T0 B% |2 C3 x* r) i0 d 单军回头看着周海锋。
( u8 D. L4 r% a+ Q5 N" v, N( X7 ? “今天,我不用一个人看了。”
; j( Q9 q% o! ^8 g: n “你想干吗,”周海锋一愣,“在这儿放焰火啊?”( g" u0 K& U' o4 u
“想让哨兵上来抓咱俩啊?”单军笑了。% @0 ]. h# ^- e6 }& ^1 N
周海锋也笑了,笑容又渐渐隐去,心里的事压上来,他沉默了。
0 ~7 `0 `, K: Z! U2 P+ y: @% ` 单军看看他,站了起来。- W8 J( \& Q8 n$ Y3 O1 \8 a. G
“听广播了吗,今晚上有流星雨。”- P- w5 V8 B, D* M5 @
那天的气象预报,说这晚上有个什么座的流星雨,会有密集的流星出现,有很多人专门跑到空旷的地方等着看,那是广播里说的。& b& l, G7 r4 R# N% b
“听说,对流星许个愿,准灵。”+ c& D* ~- A1 }: ?" O
周海锋一愣,明白了。单军带他上来,原来是看这个的。
8 \* V) b, v( Y" [4 y9 y" s9 [ “你还信这个?”周海锋失笑了。什么流星许愿什么的,那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 ^2 C5 e1 j* D6 u: y v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单军邪气地一笑。) d; ^- Y6 K% R
“还流星,就这天气,恐怕是白上来一趟了。”周海锋抬头看看天空。天公不作美,这是个阴天,云层很厚,什么也看不见,别说流星,就是颗不流的星星都看不着。8 G- N: z. N( R6 y! F
“你就说想不想看吧。”* O6 r. y6 P: o3 [2 n
“想啊。”周海锋看他想干吗。) m0 ^0 {: \& H5 f4 ~5 R2 l
“想就行。看着啊。”
* }, y0 l$ W/ X8 m 单军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上。5 d' @2 U& y( q X. `/ l
他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头卷起红光,单军胳膊一抡将烟扔向了天空。
. h& w# I9 x4 C 烟草燃着红色的火星,高高地划过天际,拖曳着红色光弧,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微弱却明亮的弧线,瞬间擦过了夜空,落向下面的水塘。
- R/ I- f8 e) q6 W6 Z6 J “许愿了吗?”
* ~* p6 N5 V3 j* i' y. v 单军回头看周海锋,痞痞地坏笑。0 k( O% j" q6 N! @
“尽管许!还多得是!” ^, _8 A- o* ^( m! D
烟盒里的烟,被一根根点燃,打火机的火光中,充分燃烧的烟头,被单军一根根抡出去,在苍茫的天空划过道道红色的轨迹,像接连的红色流星,擦过天际。0 Z4 c0 x0 m& M/ M" l6 o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看到塔顶的天空,他会看到一个个异样的光点,在天空闪过,那是烟头组成的流弹,是只属于这一片天空的流星……
) G* B+ B9 L- g* L: R, _: ] 单军掏出烟盒里最后剩下的十几根烟,将它们并着头一一点燃,向天空扔了出去,十几道光弧在空中拉开,如同燃烧的箭矢,在短暂的刹那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单军的容颜,照亮了身后周海锋明亮的眼睛。% O9 ~! D' A, X) \$ t7 z1 M
背后是划落的光弧,单军向周海锋走来。3 Z2 M b' B8 T$ ^
“我的流星,一定灵。”单军低声说,轻抚他的脸。; \" V& ?2 s' b, V9 J9 p7 x7 [
周海锋却没有回答,单军只看见了夜色下他的眼神。, `3 @4 Y, g% j6 s6 ~' C
最亮的流星,落在单军的眼里。单军的心口,像被火星灼烫……5 }, {- A& a# I: v; N, Z
他搂过周海锋,唇舌四合……
3 U6 _' v5 J6 i- Q/ Q$ H1 Y# E 在高高的水塔上,在阔大的天幕下,他们幕天席地地拥吻,没有顾忌,没有掩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在军区大院的穹顶,他们像所有可以向世人宣告的爱人一样,吻得放肆,狂烈,而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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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D+ P/ @6 F5 T3 Y 那个烈阳伴随着知了声的炽热的夏天,成了单军生命里最难忘的时光。
" C( t/ I4 s( D6 X" v 这个军区大院,单军从小生长,每个角落都熟悉透了的地方,现在却遍布着秘密。他和周海锋之间的秘密。这秘密留在了很多角落,在那个夏天,那个在空气里飘散着青春年少和激情躁动的热烈的夏天,留在了这个庄严、美丽、神秘的部队大院。
% |: E9 }" ~$ j0 F/ _# Q 单军带着周海锋,走遍了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告诉他这儿发生过的有趣的回忆,每个地方,都想和周海锋分享。
1 d. g3 E( j: F8 e3 v; e3 n 在这个城市的部队营区,种的最多的树是水杉。这种高大笔直的树木,就像北方军营里的白杨,挺拔,秀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这个城市的部队大院里,如果没有水杉,那就不是军营。它们就像军人一样,腰板特别直,特别硬。
& I4 l( u! C' H 这个军区大院也不例外,在横平竖直的马路边,大楼旁,一排又一排的水杉树,夹杂着梧桐树,在夏天的烈日下,将整个大院笼进一片清凉。
4 }0 D, Y$ I% F3 Z; g 那天,单军就是这样靠在一棵水杉树上,等着周海锋。1 W. N9 R( \4 _: V
那是大院里一条幽静的道路,两边夹杂着水杉和梧桐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合蔓过来,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树廊,烈日的阳光透过枝蔓,星星点点地洒在地上,整条马路像遍布着闪烁的金子,发着耀眼的光亮,那些影子不断摇动,在沙沙的树叶声中,变换着形状。
* D+ i4 h3 i: ~6 ]! V 单军在路的这一头等着,直到周海锋从路的那一边走过来。# e* H1 R0 z* O- i% G" M. y
不知道为什么,单军在很多年之后,想起这个夏天,总是想起这个场景。
9 P3 G t2 e5 _& _' _. i 这个烈日下的这条林荫路,和从路那一端走来的周海锋。
- |; l1 F6 w& b 他穿着英挺的军装,走在梧桐树影下,阳光的斑点落在他的肩膀,在他的脸上摇晃着闪亮的光点,他就那样走向单军,穿过这条布满星光的道路,白色的武装绶带穿过他的肩膀,环系在他的腰间,周海锋远远地向靠在树上等他的单军笑了,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他,单军看着他渐渐走向自己,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单军的脑海。
: [0 ~4 r5 G3 Y- x3 ~( z 在今后的多少年里,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样的周海锋。他每次想起他,他都是这个样子,披着碎金般的阳光,在一个夏日林荫下的光影之中,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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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a6 M; a- H u& T “看什么呢?”周海锋走到近前,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下。
" k6 x, K7 |+ }- ^! r) Z “看你啊。”单军吹了声口哨。
: |- G2 [; {. |. F. A “看我干吗?”
/ T' A, s# D/ O& Y2 o0 U. N+ Z9 _- @ “你好看呗。”单军一脸的流气。
5 M5 ?1 c, C' e) |& `/ f “再看我就收门票了。”周海锋军帽下的笑意,带着暑日的温度。
( L) _7 W9 G* B) P “什么价?我听听。”单军顺着他贫。
2 B( ~: \+ Z/ ^7 |* E9 ^# R “那得看你想看什么了 。”周海锋笑,那微翘而有棱角的双唇,看得单军心猿意马,差点就把持不住。6 G- y' J4 @) P
“你这是故意勾我啊……”单军眼睛瞄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就看最好看的!”6 ^$ A# A. Z" w) m. m C/ q
他一把往周海锋的胯间摸去,周海锋能让他碰着?在树影下的道路上,俩人笑着追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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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v0 b! q 单军后来问周海锋,你知道你刚才过来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儿吗?
4 x+ [) f- @: t" V 周海锋说,这路还有路名?! @( O5 I8 Q* u0 A* R- P% s
这条路的名字,有年头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取的,在单军他们小的时候,就有了这名。不知是谁发现了这条道路特别美,到了夏天,阴凉里夹着遍地细碎的阳光,像洒满了星星,于是有大院儿里过去的那些孩子,管它叫星光路。时间久了,这名字这么传了下来,虽然没有路牌,但大院儿里的人都这么叫它。它也成了这个军区大院内唯一一条有名字的道路。 _& B! i9 q' p9 ?
单军说,这院儿里但凡看上谁,不用张嘴,把人带到这条道上,那意思就是想跟人处对象了。
! ?; I+ C" B9 f; y0 U' [ “看来你带来过不少个。”周海锋说。& K P8 K9 _* P8 U# m
“还成,没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吧。”单军眯着眼睛。" [, D, l3 O/ ^+ l0 @+ g
“行啊,够厉害的。”
) P0 }+ [: E+ L “小意思。”
, U% N4 j2 w8 |+ P" p/ a3 @ 周海锋没再说什么,单军看看他:“吓着了?”( h9 r4 T8 ?) V% J) `7 e4 G' ]
“吓死了。”周海锋好笑,看了看表,起了身。
, d6 {& `9 }8 D) W 他得走了,他是瞒着连里在午休偷溜出来的,为了跟单军见面的这短短几分钟。
, X0 x! p4 V7 ^+ d! R; g9 F/ ^ 他就这样走远,单军看着他越走越远,突然站了起来。
, v2 ~0 ]8 ~9 X% h. Q* P* O “没人!”
; W+ X" v' A) A9 s L 单军在他身后说。
7 ?4 g i1 l3 l2 a- |5 j' x2 l 周海锋站住了,回头,单军站在那儿看着他:“就你一个。”$ ^& d$ ~) V3 C2 W9 G% K! o
见周海锋回过头来,并不说话,单军:“我说真的!”( A* |& u6 Z: v! k' N# \6 ?
周海锋那么看着他,突然笑了。
" x+ t; r0 X, Y; v6 M& } 那个笑容,点亮了他的整个面孔,点亮了那个夏日的午后,在周海锋的唇角,像绽放在钢枪上的日照。4 l- T8 e% p5 b' Q! w' U- i9 J, x
周海锋笑着转回头去,单军看不到他的脸孔,他在树影下摇摇头,轻笑着大步而去。单军傻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光晕的中央,周海锋忽然转过了身来,边倒退着,边扬起喉咙喊了一句话,单军听清楚了,他喊的是:“傻小子哎!”
) Q9 c) C: `/ A/ v! D 没等单军去追,周海锋就笑着转身跑了,一拐弯就消失在路的那端,单军停在了星光的树下,怅然若失,空气里似乎还能嗅到周海锋的气味,淡淡的咸味和烈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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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8 `5 M) o. `2 W$ J e& v+ H& I7 { 单军往北京的疗养院挂了电话。电话是王爷自己接的。
" ~# Q5 J) Q6 h: [% f “还不回来?搁那儿坐月子呢?”单军话说得粗鲁,他和王爷一向都这样。
* {" \! [) u% c- Q2 z+ W% k “不错啊,你还能想起我呢?”王爷的声音如常,听起来还是老样子。
- a* c& b s3 A. O6 G “少废话,伤怎么样?”单军没忘记王爷的伤势。
' H, o" \- U' J! N e, n/ Z “就那样。”* d, ^1 E' _4 }- e6 K
“出国的事儿呢?怎么说了?”( E" n3 \; x: X
“如你所愿,要奔帝国主义了。”
5 {/ ~. e# I: S5 B' p “如他妈的谁的愿?你真要走?”单军听到王爷真要走,心里一沉。他以为他够了解王爷,他不会愿意出去。
. T1 J4 Q$ ^$ q6 c “呵呵……”王爷似乎有点高兴,笑了。
0 X& R! j0 u: i) e) @ “笑个屁啊!”
& `$ Z0 g. z, R4 J; t5 |# {. W “军子。”2 ^7 A0 ~* I5 ^9 m; W; |
王爷静静地喊了他一声。* h& |; x* I: r3 j. \- R
“真够想你的。”! q% b2 ~& e0 m1 L
“……”单军一愣,还没来及答话,王爷就把电话挂断了。+ p' r! K- z9 E+ Z' r+ J( l
“操……”单军看了看话筒,怔了一会儿,慢慢合上了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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