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4 L; U2 M% X* z1 z ~ 6 V$ e% a% Z* k0 M! g" m$ z% m2 A: E; q
那是发生在初二时候的事情。那一天我们还象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李大军还象是往常一样搂着我的肩膀一起走,而徐文锋则在旁边跟着。在经过长长的楼道的时候,我们发现三班还没有下课,他们的班主任张老师正在讲台前给全班训话,于是就趴在门上顺着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了看。正巧这个时候徐文锋的手痒了,在门上敲了两下。里面的张老师听到响声,先是顿了一下,然后飞也似地向门口扑过来,很显然要抓我们几个。我们见事不妙,一路狂奔四下逃跑。张老师在后面吼道:“给我站住。”但是我们三个谁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飞跑。
5 c; |9 k/ J( |( k1 f8 Q4 D $ E8 e7 k0 t( W- b3 i6 \! B# m0 g
我算是跑得快的,一气跑回家中,也不知道李大军和徐文锋两个人怎么样了。谁知不到半个小时,李大军垂头丧气地来到我家,嗫嚅地告诉我说,他让张老师抓住了,张老师让我到学校找他,我去了他就没事了,否则放不过他。我心里暗暗地骂了他一句:“这个没用的东西。”然后很仗义地告诉他:“你走吧,我去就是了。”
& P4 `$ j5 n) M- o% r6 ]
. _3 L/ Z0 x* n: Y6 \! s2 h% C 我知道张老师肯定是冲着我来的,虽然他从来没有给我上过课,但是我的名字他肯定是知道的。他就是要拿我开刀,给我一个下马威。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凶悍,学生没一个不怕他的,连校领导也让他三分,因为他的物理教学水平全市闻名,对学生的管束也非常严格。, U. m9 H4 v W5 _+ n( h
6 S- [- }! P8 ~7 B, |) D1 ?
到了他的教研室,我看到他的脸色铁青,嘴唇微微发抖。他眼睛紧盯着我,突然一拍桌子,朝我大吼一声:
+ w3 }$ m# L" ^$ a) Y1 l/ w “你流氓!”
8 }/ I' e8 ~. k( z9 v D. m “你凭什么说我是流氓?”我理直气壮地说。
! G; n% g y, V/ s* i8 n" W “你为什么敲教室的门?”
6 F' k- C) J: i6 n “不是我敲的你为什么说是我?”
" U5 Q0 v. | m3 ^2 \) q) v& T “不是你敲的你为什么要跑?”+ O" ^ T( X" n$ e
“学校里也没说不让跑。”$ ?, E8 G" |, Y
“我让你站住你为什么不站住 ?”0 Z9 L- W$ W/ e. c( t9 z7 ?
“我不知道你是在喊我呀,我为什么要站住呀?”" c: X( Q& n- W2 ?
我毫不畏惧,与他针锋相对。张老师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学生,气得两手发抖。教研室的其他老师大概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全都在一边一声不响,大气不敢出,看着我们两人在那里斗法。
. S/ W. C, |& f# H8 u 4 ]. n, u0 a6 J0 {( Y' _
过了一会,他把手一挥,说了声:“你走吧。”让我离开了教研室。我好生奇怪,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回到家里,也没多想。谁知第二天,我老爸就被请到了学校,与张老师面谈。这也难怪,我父亲在罗济市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在那个年代,医疗系统的人吃香着呢。我的父亲与张老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令张老师大喜,大包大揽地主动提出给我单独补习功课,保证我的理科成绩赶上来,我的语文本来就好,这样的话也许能成就又一个好学生呢。我父亲临走时还被告知如果这次面谈的结果不愉快的话,我第二天在上课间操的时候就要被拉到主席台在全校师生面前示众!' g, E0 f9 W: q/ E F8 T: X
' `8 r/ B, v3 w1 l$ ^ 这件事让我看扁了李大军,我再也不想搭理他。这倒不是因为他出卖了我,而是他平时的痞气和仗义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是那么地软弱和胆小,与平时判若两人。而他也不好意思再来粘我。我的剩下的那么一点情愫彻底地消失了。
( p3 Y5 j( V" Q7 e% Y/ V4 E7 b1 x, t # i* Y. ]* Z0 n9 ^# ^1 ?; i, H
我再次地封闭了自己。每天放学后独自回家,然后把自己关在家里。当然张老师那里我也不想去,我放弃了别的学生们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 ~ C' | B7 F& C( ~$ D, _; F
* d& q4 Z; w2 o1 \) P3 d
这个时候,我开始大量地阅读,阅读在那个文化贫瘠的年代里所能获得的一切书籍、报纸、杂志。家里的那台老式的收音机,成了我最好的精神伴侣,我听了大量的古典音乐和民间音乐,还有地方戏曲。我的音乐素养,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培养出来的。交响乐、歌剧、京剧、广播剧。我在这个世界里寻找慰藉。
, [( ^' {' }4 p5 k
) h* d+ K) y a& a; B, V 从14时起来,我开始通读《红楼梦》。我惊奇地发现在书中那么多色情描写之中,竟然有男男之恋。贾宝玉和秦钟,贾宝玉和北静王,贾宝玉和蒋玉函,就连薛蟠也似乎不清不白。我这才知道,原来这种恋情古已有之,我们的老祖宗们早就深入实践了,而且,好象还听普遍的。可是奇怪,为什么我们身边就没有呢 ?那个医院的退伍军人也许是一个,但是那也不多呀。: k5 m4 H0 }, z! V
6 A) C( M$ l8 l$ A( Z2 m' @ 不久,我便在《参考消息》上读到一篇文章,是苏联的女学者发表的关于俄罗斯音乐家柴可夫斯基的学术论文。这位女学者的研究结论是:柴可夫斯基是位同性爱,他的恋爱对象是他的一个侄子,他是无法摆脱对他的侄子的畸形的爱恋而自杀身亡的。3 P5 { W* d% x5 I5 S7 Q2 b% M
9 ?2 O1 C4 J+ T' p5 \ 这也许是解放后中国大陆最早出现同性爱这个词汇,当我的目光落到这个词汇的一瞬间,我马上意识到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同柴可夫斯基一样有着同样的同性爱情结的人。这是我第一次明白无误地了解了自己的身份。
! X# d: l2 ^- x. b. h8 Q7 R + S* ^( h% x5 r" b9 x* _& e% p
这篇文章发表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末期,我们国家伟大的改革开放刚刚起步。: M3 c, N6 h3 W7 {
( j; q: G% ^- U0 f* ]$ n1 b; x 在我以后的生涯中,柴可夫斯基始终是我最喜爱的音乐家之一,我爱他的音乐的博大深邃,他的那部《第六(悲怆)交响曲》,曾经无数次让我泪流满面,感动不已。一个没有巨大的内心痛苦,一个没有深刻的精神创伤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来的。这部作品,让我看到了柴可夫斯基的灵魂,也看到了我自己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