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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10 21:2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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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刀尖之舞9 U& `. |1 C; i
" @5 l0 h* Q0 X/ a. i 郑飞彤其实早就醒来了,在麻药逐渐失效的过程中,明明应该是先意识醒转、感官恢复,再逐渐到肢体活动,可郑飞彤偏偏是先感觉到自己手里抓着什么,才感受到光线、热度、疼痛等等。1 p7 [, D8 B/ b+ r6 r( {) g
手指胀得发麻,可在没有感觉到麻和痛以前,就先感觉到了手里捏着的衣衫,眼睛里有些发冷,冰凉冰凉的液体的感觉。
: p- ?4 e+ ~9 p0 q0 e3 D" l 郑飞彤没有动,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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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 n% K Q. g 裘致远已经睡着了,坐在郑飞彤的床旁,就着一张高床头柜,单手支着脑袋,本来应该是个沉思的姿势,不知道他原本在想什么心事,睡得很浅,不时会挪动一下下巴的位置,仿佛消瘦下来之后,下巴尖得连脑袋的重量都负担不起。
5 M) p, A* A/ c8 C$ [+ I v: P% F 手掌上有几块红印,更显得脸有些苍白,另一只手的袖子还攥在郑飞彤手里,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裘致远惊醒,用收敛之后的警惕目光扫视一遍,才停留在郑飞彤脸上,看到心里一片空荡荡,才又闭上眼睛。6 [7 ?; G7 {. ]+ n0 D; `$ ]% Z# C
郑飞彤不敢动,连眼睫毛都不敢颤一下,整个人僵也不是,动也不是。
% ]0 A) O4 z6 u+ J: Q 明明该活动一下身体,以免手术麻醉过后血液淤积,造成部分肌肉坏死,可郑飞彤不想动,哪怕要用一辈子的瘫痪来换这一刻的牵绊,郑飞彤也觉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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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致远发觉郑飞彤已经醒来的时候,郑飞彤已经装死装了大半个时辰。) V* _+ |8 S. r! c0 C5 B$ Q/ ]. U
连李斯诺都忍不住进来探视:“怎么还没醒?他对麻药过敏?” M9 y3 _- f1 m5 l+ Z8 Z6 K7 j
李斯诺检查了一遍监护仪器,又捏了半天郑飞彤的手,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撅了撅嘴,走了。: q3 F1 ^8 d! ~5 O W
裘致远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福至心灵开了窍,捏起郑飞彤的手,一根一根地把他的手指掰开,松开自己的袖子,站起来,走了一言不发。, A1 e' \+ _) Z, N& U
走的时候,甚至因为坐得太久,腿脚发麻,打了个趔趄,差点磕在床尾的护栏上,手那么一扶的时候,把整张病床震得晃动了一下,发出轧轧的声音。- I/ c# x7 A# D1 R1 S
郑飞彤死死地闭住眼睛,不敢去看裘致远,也不敢动,他知道裘致远发现自己是在装昏迷了,这就好像是一只肮脏的地底老鼠,刚刚拖着一身臭水沟里的淤泥爬上地面,就遇上一只皮毛华丽仪态高贵的山猫,畏惧之余,还有自惭形秽。) j+ e" t( G! E3 X4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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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呈的舞会召开得有些特别。
3 g. ^- n+ \2 D: H t1 M) k7 p 门外,抗议的,力挺的,花样百出的民众跟随着自己所支持的派系在那里挥舞旗帜,呐喊骂架,门内,虚伪的,实诚的,形形色色的政客们举着酒杯,伴着曲调,在觥筹交错的间隙说着言不由衷的话。8 h( }3 ^+ O+ i' k ?5 j3 u- g
裘致远其实最不喜欢参加这种恶心到极点的聚会。1 x3 |4 i h4 R+ z
公国对裘致远一党“叛国”的罪行还没有正式的官方结论,所以,当裘致远穿着正式的军装出现在舞会的时候,着实有几个人小小地吃惊了一下。9 F" S2 b- U; g3 q
Z: f: Y1 B, \* m 谈中兴亲自走到门口,伸手过去,握住裘致远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会场中间,举起手里的酒杯,晃晃那杯红得像血的酒,很坚定地说:“我正式提议,裘致远为我公国国防部长的候选人。趁着众位都在,表个态吧。”; T$ J5 z& X) z+ b. ~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这下都真的吃惊了,纷纷捏着酒杯,不自觉地停顿下动作,转头去看谈中兴,谈中兴很少这样以强势的姿态来做些什么,作为民主党前任党魁,公国的前任总统,谈中兴的地位始终是超然而不可撼动的。
- r' I7 h0 Q5 S" _3 F “按照规定,半数以上国会议员同意,就可以由总统正式任命,今天,除了宋谦宋总司令和张湘悦张部长没到场,该来的都来了,那么,告诉我,你们当中,谁不同意,请站出来,我们现场表决。”7 O- W7 h: `( f# B* S( e0 r
谈中兴力挺宗政呈的立场,现在是已经非常非常明确了,明确到,代替宗政呈来承受正面压力。2 C" r8 B/ b2 \
与其说那些政客们吃惊的是谈中兴逼迫大家表态的意图,还不如说是吃惊谈中兴如此违背常规,抛去一个政客应有的外交辞令,不惜撕破脸皮表明自己立场的雷厉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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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一个明明可以中立的政客,会在这种政局风雨飘摇的时刻,站出来,为其中一派撑腰,何况这个来撑腰的,是前任总统,声望和地位,不论政局如何变动,都不会有影响。: E! n% w) A6 I4 V% T$ J. n! A7 a6 {/ y
谈中兴的话,句句透着压迫,句句设着明明白白的套子,他老人家就明白告诉你了:你同不同意吧,你要不同意,今天你就给我站出来,跟我来辩论,跟我为敌,你要有这个胆你就站出来,没这个胆,担不起这个风险,对不起,木已成舟,你再想搞三搞四,你就是叛国了。- {! n9 @$ w, U: R& R% b6 ]; `+ q
裘致远自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成了众矢之的。
* Q$ Y% @6 R, X5 h( b* \" v 仔细打量了下自己,没错,没穿了别人的皮囊出来,身子还是自己的身子,人也是自己的,怎么就看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呢?6 g) @1 _1 \0 S) A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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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装的裘致远确实与众不同,浑身散发着刚硬的气息。
7 i) A+ B) N- }% b8 d+ u9 n 裘致远就是那种过于刚硬的人,只要一穿上军装,就不自觉地给人压迫感,绷着的脸,鲜少有的笑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以让人觉得锋利无比。
/ w1 A, P+ c2 ]. r/ G# a 薛天纵临死时反复拉着宗政呈的手,指着裘致远的照片,说:“柔虽然不能守,可刚绝对不能久,如果他改不掉他几近残忍的一面,他不适合做三军统帅,公国的倚仗。”4 l8 X D2 k9 `- B
这话,其实宗政呈早就转述过。* q% q3 s/ y& ]* }" Y
裘致远自己也知道。
d, ]2 G: V# j 裘致远对着宗政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笑得十分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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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温和的笑,如同天生而就的面相,再自然不过,修长的身躯,随和的笑容,优雅的动作,得体的谈吐,完美到极致的顾念,走过来,举起杯,对着谈中兴微微示意。
2 ^" e9 U2 N2 b& s4 a7 m8 \# p “谈老果然好眼力,裘司令是我公国中流砥柱,又当盛年,戎马一生,功勋无数,国防部长一职,舍他再不做第二人想。”顾念的笑,总让裘致远觉得有一丝寒冷。
, E1 V+ j, e/ { 这是裘致远从来都没有过的发毛感觉。
+ n. K; F, ]; H" @7 `7 W 即使是郑飞彤那样阴狠隐忍的人,笑起来,也从来是阳光普照,寒冰化水的温暖,裘致远觉得自己中毒了,中了名叫郑飞彤的毒。( D, E' o7 B _( L/ \* R& n) m
这种奇毒,竟然会让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产生颠倒是非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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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一片静默。; `! ~2 X/ J l5 k) U, E
就在大家都以为顾念这个代表着知识分子阶层的政治世家、贵族,要跟随着谈中兴表明自己立场的时候,顾念又端着酒杯,绕到裘致远身后,丰姿绰约潇洒万分地用一种接近于呢喃的声音,说:: \6 i5 T# ^3 T6 e+ G% @
“裘司令,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下了钢架,能走吗?”语气关切,态度由衷,那一脸的笑,只看得裘致远想扇过去。
$ A( P$ S+ P& F& _( L' Z! w “离开钢架,我不能站立。”裘致远的声音掷地有声,根本不顾宗政呈暗示的眼神和谈中兴打算解围的意思。% e! s; K5 ]5 o e% @1 \! ]. V
7 t9 g3 C* z4 k b 裘致远的气势,向来锐利,那样扫过全场,比起当年意气风发的两党和谈时,又更胜了一筹,霸道的气势,绝不容让的压迫性,带着岁月浸润后的沧桑,用一种淡定地姿态表达出来,十分地具有说服力。, g7 y! l1 h, R& k' @8 _
如果说,五年前的裘致远,确实是不能久的刚硬,那么,如今残废了的裘致远,多了一分柔软的心,那种柔软,不是气势上的柔弱,而是心底上,最后的宽容和让步,在细微的眼神深处,可以让人感觉得到。8 x6 y% D6 p. k
“我已经残废了。”裘致远这样说,淡淡的,却依然有着一种无法欺辱的魄力,裘致远站前一步,从谈中兴的身边走到众人瞩目的中心,挺胸展腰,一背手,自然而然地告诉了所有人:万军的统帅,不需要亲自拼杀。' C/ ]" q. Y6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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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三臣很不识相,竟然在裘致远睨视一切不客气眼光的时候,走过去,一搭手,说了句:“裘司令,听说陆军军官大学开舞会时,都是没有女伴的,今天,不知道我这个最粗的粗人,有没有荣幸,请你这位留过洋的教书先生来上一曲?”( w$ ]$ R( `0 \* u* S$ L
裘致远是投笔从戎的,细心留意过他的人都知道,从军前,裘致远是一个小学的教书先生,十分地风雅,十分地风骚(此骚同指文人骚客的骚的意思),惯喜来几句酸诗骈文,早期在军校时,还有几首流传甚广的诗句在军中传诵。) p5 `) |2 q# J, L! t( w
留学哲国,不可避免地带回了一点子洋气,举手投足之间,时常有些普通人没有的讲究,和许多泥腿子出身的军阀大将们有着骨子里的区别,即使裘致远一直尽力掩饰自己,也免不了被孤立起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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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8 U/ m. C7 T& W 缪三臣的邀请来得十分奇特,裘致远面部忍不住想抽搐一下,好表达出自己哭笑不得的反应。4 e7 M" }) I* ^* f8 b
就在裘致远敛眉踌躇的时候,谈中兴拍了拍裘致远的背:“既然大家都这么赞成裘致远担任国防部长,明日,就让宗政总统签署任命书,这舞会的第一个舞,就由缪司令和裘司令领舞吧,也为多党合作开一个好头!”
5 @% Q) f6 A- Q# Q; c9 O 就势这么一推,裘致远站立不稳之下,不由自主地扶向缪三臣的肩,随着音乐的再次响起,开始了仿佛行走在刀尖上的舞。, D2 ?% h+ Q: A3 k. O, M& L. d$ \
居然是慢三步。( ?( C7 x7 Z; ^9 D8 x
和一个杀人如麻的军阀。 ?" }1 o( ^4 E6 T! M, ]- ^: ?
跳慢三。$ i5 Z& I$ O& E, z" M
两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戮者,在政变阴影的笼罩下,在所有窥伺者的盘算中,跳起了慢三,如同踩着刀尖一般需要小心翼翼的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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