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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4 14: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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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q, {: X7 q% }4 Q/ g* W 王玉柱喜欢的方式,是给王芃泽洗完澡之后,把他的身体从浴盆中湿漉漉地抱出来,轻放在洗手间里的一张铺了白毛巾的按摩台上,用大毛巾轻轻缓缓的、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干。最初的时候王芃泽会不习惯,擦到腋下或胯下时会觉得痒,会笑着害羞,会拒绝,会抢过毛巾自己擦干。可这种最初很快就过去了,王玉柱用干干净净的大毛巾给王芃泽揉干了头发,擦了眼睛、耳朵眼儿、脸和脖颈之后,王芃泽就睁开眼睛,不说话,也不笑,安安静静地看着王玉柱,似乎能够看出此时此刻在王玉柱的眼神里有着一种神秘而热切的东西,不是情欲,却又比情欲更加令人激动,更加靠近某种重要的本质。* W7 |3 |# g. Y8 o V-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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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王芃泽问王玉柱:"柱子,是你变了么?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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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柱恍然地笑,回答道:"是你变了呀叔,是你找到了我,把你自己交给了我。现在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是我的,你就是我,又怎么会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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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k( U- b 王芃泽不太明白这些胡言乱语。思维里想不通,身体却能够懂得,王芃泽的身体对王玉柱已经不再有任何提防,毫无芥蒂地在王玉柱强壮有力的双手之下有时躺着有时坐着,带着一种依赖和期待,任由王玉柱用毛巾从锁骨处继续往下,一寸一寸地温柔拂拭。王玉柱的手拿着毛巾在王芃泽的身体上体毛多的地方反复揉压,用手指掠过王芃泽的皮肤,和前后只肯让他一个人触摸的私密器官,他笑着像是在欣赏世界上仅有一件的艺术品,精心打磨和护理,一个一个地擦干王芃泽的脚趾。1 ^* ^: {# e$ U( g! z1 Z2 B# S
T2 E+ _+ [4 r% H2 `) F 王玉柱还喜欢在王芃泽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描摹他的轮廓,他觉得这是另一个性感的时刻,王芃泽睡得沉沉的,他的手在黑暗中轻触着王芃泽的皮肤,像是回家的游子一步一步幸福地走在家乡熟悉的土地上。如果王芃泽仰躺着,他会从耳根开始,手指若即若离地划过王芃泽酣睡的五官,随着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腹部,一直延伸到王芃泽的胯下轻轻勾勒。如果王芃泽是侧躺,他就轻轻地抚摸浑厚的侧面,从胳膊到臀部,到膝关节处回来,描画王芃泽的双腿的内侧。有时候王芃泽几乎是趴着睡,于是他面前多了一个可玩赏的部位,笑着用手去试探被短裤掩藏着的王芃泽的股沟,动作放到最轻,不把沉睡的人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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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e: @' o; T, ~7 t5 X4 X 有时候他会猜测王芃泽会不会在梦里梦见他的这双不安静的手,如果王芃泽此时醒过来,说不定能记起刚刚发生过的梦,可以把梦境讲给他听。他希望王芃泽能在这些时候醒过来,一次或是两次,能够蓦然发觉这些不愿睡去的心灵与不愿睡去的故事。后来他又担心,心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王芃泽这样睡去,不再醒过来,任他反复地对这个身体千般呵护与万般描摹,却再也不会有人知晓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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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c1 S, ]$ g% w( z 这个想象让他暗自惊恐,越幸福,越容易因为害怕失去而感到孤独。夏天的午后他帮王芃泽冲凉,没有穿上衣服,就袍着王芃泽去到阳台门口,要他坐在摇椅上乘凉。王芃泽自己拿着汗衫短裤要穿,他握住王芃泽的手,说:"叔,你先别穿呢,让我好好看看你。"王芃泽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又望望镜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虚弱的老人了,伤感地坚持要穿上衣服,说:"别看了,不好看。"王玉柱蹲在他的身边望着他,笑着说:"叔,我看的不只是你的身体,我是想看看你。" - b5 Y2 `7 J* w( @
# V; U) G5 m; T: _% F+ P0 ^ 王小川第一个暑假不回家,打电话回家来说要去打工,王芃泽在电话里劝了多次都没有效果,每次都是唉声叹气地挂断电话。王玉柱在旁边笑道:"叔,我一直担心你会对小川发火呢,还好没有。"王芃泽茫然地说:"我干吗要发火呀?小川是个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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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芃泽想念王小川时经常想得眼睛里泪光闪动,王玉柱捧着王芃泽的脸,一定要亲手用纸巾给他擦眼睛,王芃泽有一天有些慌乱地对王玉柱说:"柱子,要不你去找小川吧,把他喊回来,这么热的天,打什么工呀?"王玉柱觉得为难,劝道:"小川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这时候去打工,一定有自己的考虑。我们不能强制他,最好等他自己慢慢改变。"王芃泽心里难过,叹着气,说:"小川不知道我的身体,能看着他的时间或许不多了。"王玉柱听了黯然神伤,对王芃泽说:"叔,可能小川什么都知道。" 9 v5 H, b! W& D0 `8 f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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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柱怕王芃泽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就又把他带到公司去上班。公司的事情有王玉柱请来的经理人打理,王芃泽帮不上忙,也就是坐在王玉柱的办公室里看看报纸,偶尔出去和员工聊天。两人每天按时上班,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早上正要出门,突然门被敲得砰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喊:"爸爸。"王芃泽一下子精神起来,兴奋地对王玉柱说:"是小川回来了。"他拄着双拐要去开门,王玉柱抢在前边把门打开了。王小川晒黑了不少,背着大包站在外面,望着王芃泽和王玉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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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j! i! Y; n/ r) g 这一个多月王小川在东北帮人卖手机,回到南京后,用挣来的钱给王芃泽和王玉柱一人买了一双花花公子皮鞋,两人感动得都流了眼泪。王芃泽一辈子能说会道,捧着王小川买给他的皮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天晚上王玉柱拿着皮鞋去王小川的卧室,看到王小川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王玉柱走过去坐到床沿,晃了晃手中的皮鞋,笑着对王小川说:"小川,以前你爸爸送过我一双皮鞋,现在你又送给我一双,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就收到过两双皮鞋。"王小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王玉柱问:"打工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呀?你爸爸在家里想着你打工的样子,经常想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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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川望着王玉柱的眼睛,微带抱怨地问:"那你有没有劝劝他?""劝了呀。"王玉柱笑了笑,抚摸了一下王小川的头发,又说,"小川,你比我们想的要聪明,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明年暑假如果你想打工挣钱,再买来礼物送给你爸爸,你可以回南京打工嘛,我帮你找活儿干。你在南京打工,还可以陪着你爸爸。你爸爸需要的不是你送给他什么,他需要的是你能够多陪在他身边。这样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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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王玉柱说话的时候,王小川翻了个身,面对墙侧着睡。王玉柱"小川,小川"地低声唤了两声,伸手扳了一下,王小川压抑不住泪水,立刻就哭了。) i1 Y: ?* m3 ^& t4 A8 B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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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柱把门关严了,不让王芃泽发觉,又坐到王小川身边,唏嘘不已地说:"想哭就哭吧,一点儿都不丢人。我也经常哭呢,心里痛苦,就需要哭。"他挨着王小川躺下来,让王小川伏在他的怀里哭。王小川一边哭一边低声说:"柱子哥,我不想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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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王玉柱惊讶地立刻坐了起来,拍了一下王小川的脑袋,斩钉截铁地说,"你说什么呢?这绝对不行,这是我和你爸爸绝对无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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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为了督促王小川好好读书,王芃泽和王玉柱每年都会去两次东北看望王小川。冬天,两人在酒店房间里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外面是天寒地冻的灰色的世界,而房间里暖气烧得温暖如春,王玉柱坐在地毯上,王芃泽坐在椅子里,默默地欣赏着咫尺之外的城市的雪景,一边等着王小川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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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柱回了一下头,看到王芃泽歪在椅子里低着头睡着了。这一天王芃泽穿着藏青色的羊毛衫,领口和袖口露出洁白的衬衣,下身是一条浅色的长裤,被大腿撑得绷紧了,脚上套着酒店里的棉拖鞋,厚厚的圆圆的交叉着踩着椅子下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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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t b4 N 似乎是第一次看到王芃泽这样的神态,温顺慵懒得像一只困倦的大猫。王玉柱入神地望了一会儿,笑着明白了眼前的人正是在他梦想中来来去去许多年的王芃泽,不是多年以前那个领着科考队意气风发地奔赴西北或东北的令人仰望的男子汉,而是一个从记忆中走来、随着时间老去、淡化了人间的悲苦与纷繁的故事、在他的身边放心沉睡的一个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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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恍然如梦,在某个瞬间,王芃泽这种落幕的姿态让他突然觉得人世间没有谅解不了的事,没有不可原谅的恩怨,也没有不可忘却的思念,所有的往事都可以沉睡成一种遥远的梦境,这一点,并非只有走到了人生末尾的人才能做到。他觉得自己似乎能透过王芃泽的眼睛来重新看这个世界,他向窗外望去,带着一种新奇而温暖的感觉,他可以像王芃泽一样去凝望所有的繁琐细节,于是能发现更多的内容,那些萧瑟,那些凌乱,在那一天都变得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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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F8 ?9 P1 H; s. w! C& a5 t) ~; \ 周秉昆不管王玉柱的冷言冷语,多次来家里做客,时间一长成了常客,王玉柱倒也不怎么说他了。春节的时候周秉昆带着婷婷来给王芃泽拜年,快到中午时,王芃泽和王玉柱在厨房做饭,王小川在客厅逗着婷婷,陪着周秉昆说话。王玉柱没有料到王小川倒是很能和周秉昆聊到一起,说着说着说到了王小川的专业。王小川抱怨考大学时选错了专业,学医不能速成,只能一年一年地熬下去,不考研究生还不好找工作,上学上到年纪很大了才能上完,走出校门跟个大傻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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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2 |5 i. b& u7 s5 N: q' q$ w 周秉昆不做劝慰,不做鼓励,反而对王小川说:"小川,你说得对,你看问题看得很清醒。但是你不能认为学医就是出来做医生的,你以后可以推销药品嘛,比做医生能挣钱。"然后不厌其烦地给王小川讲述他见过的推销药品的人,只要会送礼,会给医生折扣,就能发财。接着又给王小川传授送礼的种种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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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i3 { Y; G& ^* B 厨房里,王芃泽和王玉柱把客厅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王芃泽担心地对王玉柱说:"这种方法不道德呀,回头得教育小川,可不能以后做这种工作。"王玉柱早就听不下去了,大步跨出厨房,对王小川说:"小川,这种工作了解一下就行了,工作并不只是为了挣钱,还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还是做医生好,救死扶伤。" # k4 l& H9 k7 P4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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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川和周秉昆都在沙发上扭过头来看,周秉昆摸了一下短胡子,嘿嘿笑道:"救死扶伤?你说的那是华佗。现在当个医生都快被人骂死了,还谈什么尊重呀,做医生比去推销药品还要招人恨。"王小川也笑着说:"柱子哥,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好像我爸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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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柱无话可说,悻悻地退回到厨房里,站在王芃泽旁边切菜,听到客厅里周秉昆又在对王小川说:"你别听王玉柱瞎说,工作能不能得到别人尊重,这得看是什么时代,像我小时候那会儿,也是考虑着好好学习,将来做个让人尊重的工作的。可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谁还从这个角度考虑工作呀,就算是你爸爸的工作,在现在这个时代也不过如此,你去研究所看看,挣钱的净是腐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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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8 n7 I. {' p8 z+ q9 v, O 这些话里提到了研究所,让王芃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王玉柱把刀往案板上一放,又大步走出了厨房,对周秉昆说:"周秉昆,你得实事求是呀,你小时候哪里有你说的那个理想呀?还敢说好好学习?工作能不能受人尊重,那得看人,得看是谁在做这个工作,小川和你不是一样的人,你不要再给小川乱讲了。"周秉昆辩解道:"我小时候不好好学习,不代表我没有高尚的理想呀。"王小川笑道:"周大哥,你不好好学习,你的理想应该叫做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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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昆的辩解苍白无力,王玉柱看到自己成功地打压了周秉昆的兴致,满意地回到厨房,微笑着拿起菜刀继续切菜,突然发觉王芃泽在不满地瞪着他。王芃泽指着厨房门命令王玉柱:"关上门。"王玉柱关了门,迷惑地问:"叔,怎么了?"王芃泽不高兴地责备道:"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周秉昆是我的客人,我不许你这么没有礼貌地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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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k; g$ i' c. M. }- N "哦,你说周秉昆?"王玉柱皱了眉头,懊恼地问王芃泽,"叔,周秉昆给你喝迷魂汤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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