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苦闷还没挣脱,我就陷入了“有病”的煎熬里。我不知道,在这世界成千上万的男人里,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就我会得上这么让人痛苦、又这么让人难以启齿的病。 激烈斗争之后,我决定将自己的痛苦告诉父亲。这在现在叫出柜,是一种自信、洒脱甚至时尚的表现。可在那时我的全部动机和目的,就是求救。我象一个被人推进湖里的孩子,放眼看去,四周全是吞我噬我的白茫茫湖水,我不知道何处是生路,希望在哪里。5 m9 P) w# U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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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仲秋的夜晚,喧嚣了一天的山城,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月色里。母亲和弟妹不知哪里去了。父亲泡了一杯绿茶,悠闲地躺在门前小院的睡椅上,身边的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播放着他很喜欢的京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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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犹豫很久了,我决定不能再放过这个时机。我搬了个小扳登,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父亲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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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想给你说一件事。”我嗫嚅着。同多数男孩一样,长大之后,我其实是不爱和父亲交流的。突然这么正式与父亲说话,他也感到有些诧异。父亲赶快从躺椅上坐起来,望着我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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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害怕,吞吞吐吐地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父亲也有点紧张,他轻轻安慰着我说:“别急,有什么慢慢地说。”我咬咬牙,结结巴巴地说:“我可能有病,我……我一直都没有喜欢过女的。”& B4 [% n3 I% x, ^
* M5 C; T/ \- K' X: k+ C+ K- ~ W+ T! y那一刻,父亲似乎松驰了一下紧绷的心,他可能还有点欣慰,庆幸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发生。略为停了停,父亲若有所思地说:“不要害怕,不会有什么病的。当年你妈妈怀你时,家里比较困难,所以你从出生,一直就是兄妹中最瘦弱的。回头调理调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父亲安慰着我,他认为我可能是发育上有些问题。可我不好告诉父亲,他这个看似文弱的儿子,其实十二岁时,就在一次朦胧中,惊慌失措地发现了下边怎么流出一滩东西;十六岁时,就在一个二十八岁男人的教导下,不可收拾地演练起自慰;二十岁时,就与一个男孩如饥似渴的开始了整夜整夜的折腾。我知道,我不是发育迟缓,更不是性意识还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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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9 c/ }% Y3 b* a. h# U“可我……我却还有些喜欢男的。”鼓足勇气,我终于稍作遮掩地说出了深层次问题。父亲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些。他有点发懵。停了片刻,父亲问了几句不太深入的话,就让我不要着急,先回家休息。$ P: c: B8 ^4 M9 j- @# I
, o0 H) N4 N2 B- Q& h父亲并没有立即给我什么治疗。我想,在现在一些所谓的专家都不知同性爱是什么时,父亲当时作为县级医院的一个医生,当然对它也是云里雾里。他得有点时间思考,甚至得查阅一些东西。过了大约十多天,父亲给我拿来了几盒注射药品,上面写着“甲基睾丸酮”。显然,父亲首先怀疑的是我雄性激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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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话,看着这些黄色液体,我多少还是有点怀疑。因为我感到,自己并不是缺少那东西。可我又怕那真是我的希望所在,于是,我迅速刮掉药瓶上的汉字,找到村上赤脚医生,谎称自己得了慢性病,让他给我按时注射。两个多月过去了,期间,虽然我还背着父亲又去开了几盒这种药,可最终我还是对它失去了信心。因为药品产生的直接效果,除了胡须长得更快,性欲显得更强之外,我爱欲的对象仍是男人。我觉得自己象一辆跑错了轨道的火车,它需要的是扳道叉,而不是给它加水加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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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知道了药品没有效果,一时也显得手足无措。这时,他想起了他的同学和朋友,那些在省城大医院工作的专家们。于是,父亲拖着病弱的身体,领着我一道来到了省城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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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O8 g, m3 E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情景:我站在诊室外,父亲在与那个医生窃窃私语了十多分钟后退到走廊,让我进了诊室。医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者,他先把我从头到脚扫量了一番,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然后就让我脱裤子。那一刻我意识到,我遇到的可能是一个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的医生,他的知识水平,一定还停留在“两性人”上,果然,在看了裸体的我之后,医生象有点困惑,又有点鼓舞我似的说:“好着呢,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哪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他把父亲喊来商谈着诊断结果,我却满怀失望地跑到了门外的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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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父亲与我做了一次谈话。他说:“其实你是很正常的,不爱女孩,是因为你同她们接触不够,只要一结婚,一切都会好的。”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是我还没体会过性,只要一旦领略了它的甜美和销魂,我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父亲还说,从前我们家族里也有个什么人,年轻时也喜欢与男孩睡觉,后来一结婚,什么都好了。( {! s) ~4 j4 u5 o% O
! x6 W- c7 I' P父亲的话,我其实是不信的。我确信自己肯定不正常,并认为一定有医院能够诊治的。之后,我独自悄悄去了两个邻近的省会城市求诊。不过最后的结果,同样让我灰心丧气。, Z- Y( X. o4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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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把希望放在了父亲指出的那条路上,那条从古到今千千万万人所走着的,给了他们巨大欢乐和不尽痛苦的恋爱、结婚之路上。一年后,我象演戏一样,开始和一个女孩谈起了恋爱。恋爱虽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欢愉,却给父母和关心我的人带去了无比喜悦。,之后,我终于结婚,为了父母,为了社会,为了治愈那给了我巨大痛苦的“病”。婚后,我尝试着和妻子过性生活,我期望奇迹出现,期望性真能唤起我对女性的兴趣。然而,事实却无情而严酷,我不仅未能从性中获得一丝快感,而且还本能地产生出厌恶和排斥。我越来越害怕和妻子同床。一年后,我们终于分居。妻子是个理性的人。她虽然不清楚导致我们分居的根本原因,但当她知道和好已无可能时,同意了与我离婚。+ A- G. E( C) ?0 h9 [0 K* O8 [
% D6 @- y6 F$ a- l3 ?(许多根本不能喜欢女人的朋友,一直犹豫是否应该与女人结婚。如果你本来就是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并想一辈子窝囊下去,那也就不说了,如果你不想这样了却一生,那我教你一个办法去体会体会同志结婚的滋味。你今晚就去偷省博物馆的文物。接着,那警笛是你的媒人,庭审是你的婚礼,高墙铁窗就是你和一个女人的婚期。不过监狱桎梏的还只是身体,而婚姻扼杀的还有你的精神。因为牢狱中你至少可以坦荡地说,我是小偷,是偷文物进来的。呵呵,个人愚见并有玩笑色彩,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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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O. T4 G$ Y! N1 z/ p. D, E: c这时,父亲已经去世。他不知道我的分居和离婚。他一定以为儿子的“病”已经痊愈,一定为儿子已和其它人一样享受着天伦之乐而愉悦。我已不能再把自己的苦痛向他诉说。不过此时,我已学会了思考。我结合自己的亲身体验,运用自己掌握的知识,终于找到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答案,即:我是正常的人,我不需要为此再忍受内心折磨或向任何人求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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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逼迫我的结果,这段痛苦的自我认同之路,让我跌跌撞撞、曲曲折折地走了整整十二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