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寒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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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的一个周末,张冬梅告诉我,她们周三就可以离校。她问我的放假时间,看是不是可以一道回。我脱口就说:“你先走吧,我们学校可能要安排社会调查,寒假能不能回都还说不定呢。”其实,我当时并没想好寒假怎么办,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的被她俘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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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平衡一下多少有些负疚的心,周三那天我赶到车站,将张冬梅送上了挤得如同黄鱼罐头般的火车。" \5 q9 S+ y: Z/ Q
- ^0 W7 f* O" ?8 m7 O4 l2 P真的害怕回家。害怕亲人的目光,害怕朋友的询问。可大过年的,不回家又能哪里去呢?恰在这时,我收到了阿方的来信。阿方说他父母一直催着他回家过年,所以他已请了探亲假,准备第二天启程。看完来信,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图画:青石铺成的老街,依街流淌的小河,一条小船轻轻摇荡在拱桥边,桥上,一个男孩正依栏远眺着什么。没有什么犹豫,我迅速决定了寒假的去向。我找到了一个写有阿方家庭地址的信封,一放假,就挤上了开往江苏的列车。* ?# f$ A0 @; S6 i. l# Y1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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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上午十点多钟,我走出了镇江火车站。看着这个有些陈旧的陌生城市,我的心里充满着亲切与亢奋。在车站广场边一个商店,我急急忙忙买了两塑料袋烟酒糖果一类的东西,然后按着一个女孩的指点,坐上了二路公共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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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1 x& Y- A: K- |依现在看,阿方的家离城并不远,但当时交通却不便利。下了公共车一打听,去阿方所住的村庄,还得向南再步行十余里地。十多里,不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吗?正是兴高采烈的我,根本没把那点路当回事。为了早点见到已近在咫尺的阿方,我没理会路边饭店服务员向我的招手,就匆匆向着那片弥漫着淡淡烟雾的村庄走去。8 A- I2 K0 w. O; o7 m
: H: t' F6 ?4 u* O' H% L这是一次被我低估了其艰辛的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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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下过雨,可道路却有些泥泞。那条平时只能走拖拉机的小路,是用一个又一个的大坑与小洼连接的。我艰难地在其间迂回,不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走了很久,我问一个路人还有多远,他告诉我大约五里多地。我又振作精神地走了很长时间,迎面来了一个少年,当我再次打听路程并等着他给我惊喜时,没想到他的回答竟是还有七、八里地。让我哭笑不得。3 D$ h, r6 A9 _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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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感到了筋疲力尽。我的腿越来越挪不动,手上的袋子越来越沉,咕咕乱叫的肚子让我有了目眩头晕的感觉。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坐在路边休息,闭目幻想着阿方会不会突然路过这里。中午两点,我终于沿着一个妇女的手指方向,看到了地处村口的阿方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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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6 ~# F9 B" j7 r" t: \; O. Q5 |房门虚掩着。我站在门外,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想着阿方即将出现的那种目瞪口呆的样子,我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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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后来才知道,她是阿方一个刚上大学的妹妹。看到我,她的目光流露着惊奇。“这是方剑的家吗?”为了防止搞错,我说着阿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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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女孩有些慌乱地对着卧室叫了一声:“哥,有人找你呢。”然后飞快地跑出后门。只见她对着正在洗衣服的母亲说着什么,那样子是在说我来的事情。) G0 X$ @: M( Q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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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在卧室正睡着午觉。他可能认为找他的是哪个少时伙伴,所以动作慢慢腾腾的。我没有给他动静,只是轻轻地把行李和大沿帽放在桌上,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环视着阿方家的房子,等待着即将出现的一刻。7 S; F, P2 P, {' H: f2 u' B9 J' A
& C, k4 e4 ^$ h“怎么是你?”果然,打开房门的阿方惊得凝固在那里,他张着嘴,那双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 T- n6 p*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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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阿方,没有吭声,脸上荡漾着一副得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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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呢?”阿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惊讶的神色已变成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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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地址啊。”我终于笑着应了声。9 M, x' O6 u' p& H
( c+ [3 b2 v0 [: Y+ R; z$ e阿方回过了神,呵呵地笑着说:“真服了你,来这么远的地方,怎么不先打个招呼,也搞突然袭击。还没吃饭吧?”还没等我回答,阿方就对着后门喊着:“妈,来客了,做饭啊。”其实这时,阿方的母亲和妹妹已经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F& e i# z+ k+ O, y( N) d
! q9 z, ]) H% O8 m阿方家里有两处住房。当时,他和家人都还住在这个以前的旧房里。在离旧房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一座由四大间平房、两间厨房和一个用墙围起的前院组成的新房。新房平时没有人住。我来了,阿方父母就让他去收拾一下,让我们晚上睡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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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我和阿方就一道去收拾房子。! ]( X/ Z M7 j4 [
- O1 \4 C8 L" z* x7 t. Y新房其实干干净净,家俱也是一应俱全。看样子,阿方家里为他兄弟俩结婚,做好了所有准备。我们把卧室简单地清扫了一下,然后在那个还没睡过的双人床上,铺上了床单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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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V7 ^% R& h1 h' Y) y这是我第一次到江南农村。那里的河塘田野,那里的风俗人情,都让我感到新鲜和亲切。同时,由于那时交通闭塞,也没有电视、电话等现代化设施打扰,所以更是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桃花源般的朴素与宁静。0 s7 p& V3 O8 u9 s/ B$ u* z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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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突然到来,也让阿方有些沉闷的探家生活,一下有了生气。用他的话说:我是来解放他的。想想也是。阿方的父亲和弟弟都在镇上工作。白天,家里只有他忙忙碌碌的母亲和几个与他有着年龄差距的弟妹。阿方不想串门,又与弟妹玩不到一起,所以显得无所事事。晚上,父亲他们回来,一家人倒是聚在了一起,可他同样惧怕家人谈论他的婚事。我来以后,阿方家人也就再没过问过阿方,任由我俩一天到晚地跑里跑外,跟进跟出。( r6 J5 j$ U1 {: q+ E8 N
: U/ }! B! P4 q+ n6 {/ F那个腊月,外面的世界好象一下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就象深山独户家里的一只小猫,再也不想走出那个村庄一步。每天,我会与阿方一起到阡陌间奔跑 ,在池塘边散步。天气好时,我们还会躺在屋后的小山上晒晒太阳,或者帮着他家做一些准备过年的家务事。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喜欢关起门来,躲在那个只有我俩的院子里,没完没了地说着那些没有主题,却也叫人津津有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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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 ^# e/ o' Y$ a6 p8 Z日子平淡而温馨地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年三十。$ L% [" c& |0 H, E
. |5 i" j1 I2 U1 D0 j那天,整个村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过年气氛,早上,我与阿方一起,把他家两处住房的所有门上都贴上了春联,又在大院门头挂上了红灯。阿方的弟妹们,年龄小的房前屋后地撵着炸着鞭炮,年龄大的则忙忙碌碌地在洗澡,换衣。厨房里,准备年饭的阿方父母忙得是不亦乐乎却又笑容满面。下午,阿方的父母,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和他大哥派来作代表的一个小侄子,加上我整整十人,在一阵噼里叭啦的鞭炮声后,围着那桌丰盛的年夜饭开始了团年。4 y2 a- }0 o7 l% v
4 J J A o8 ^" [气氛很是热闹。大家吵吵嚷嚷地相互敬着酒。我本来不太喝酒,可想到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于是决定陪阿方的父母及弟妹各喝一杯。本来,我是想把总量控制在十杯红酒之内的。谁知在我陪完之后,阿方的弟妹也纷纷要求回陪我。受这种喜庆气氛的感染,我没有理会阿方的劝阻,按照他们白酒我红酒的条件,孤注一掷地与阿方的弟妹们较量了起来。5 i- g; n7 F P7 Q" o- d! p(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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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阿方家人又围坐在一起聊起了天。他们一会儿吵吵嚷嚷,一会儿哄堂大笑。我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就那样傻笑着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合家团圆的高兴样子,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家每年的除夕夜。, Z7 ]1 ?9 N% B$ @+ h- t/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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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共有兄妹八人,其中五个在外地工作并成了家。每年春节,总有那么两、三个在外地工作的哥姐,会带着他们的爱人孩子,回家陪父母过年。除夕夜时,大家也是要这样的聚在一起,说着笑着闹到很晚。记得有一年吃完年饭,我拿着一叠崭新的一元钞票,对着二姐那个刚刚6岁的小儿子说:“来,李刚,你给舅舅磕头,只要磕响,一个头一张。这个刚刚知道钱的奥妙的外甥听到后,高兴地”扑通“一声就跪在我面前,”咚咚“地真在地上磕了起来,兄妹们跟着拿出钱,也起哄一样地逗起他,他更兴奋地忙不停地挨个磕了起来。二姐心疼儿子,边叫着”李刚,你咋这么笨呢?“边去拉他,谁知他奋力挣扎出他妈的手,又跑到我父母跟前,一边喊道:”婆婆爷爷,你们也算啊,“一边又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搗蒜一样地磕了起来。惹得全家人笑成一团。0 [+ A" r9 W' w, X6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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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酒精开始发威,还是思乡的情绪开始漫延,我的心里难受起来。我悄悄起了身,一个人溜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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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0 s$ g) |1 h' _# h村口的场坝边,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我信步走到树下,静静地靠在树干上。远处不时响起的声声鞭炮,近处熠熠闪烁的一村灯火,似乎都在告诉我这是大年夜。它让我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妈妈,想起她是否正在担心,她这个单身一人的儿子,此时在何处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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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 E( {: _( a这是我第二次没有在家过年,第一次,记得是在十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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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2 A, x3 X1 s( g那一年,我还不满十六岁,却因一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被迫辍学下到农村。下乡不久就临近春节,正当我们屈指数着日子,天天盼望着回家过年时,却又让一个“与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春节”的倡议,给挡在了乡下。为了感受了一下家里过年的气氛,于是在节前,我们这些知青,都纷纷地先回了一次城。9 f* r) X: C( r! L7 E" N1 K& {7 ?' Z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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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腊月二十八晚上,家里人都在厨房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想到第二天我就要回到乡下,当时还是少年的我,不免有些郁闷。于是,我一人悄悄溜上阁楼,把头埋在被子里,独自地伤起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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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Y! u6 X b3 C迷迷糊糊中,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哭泣声。我抬头一看,发现母亲泪流满面地站在我的身边。“夜儿,你别这样。”母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这都快三十了,你却还要下到乡里,妈一想起来,整夜整夜的都不能睡。你再这样伤心,妈的心里就更象刀子割着一样的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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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哭啊,妈,我不是伤心。”看到妈妈的样子,我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拉着妈妈的手,哽咽着安慰起妈妈。妈妈把我搂进了怀里,她没有再哭出来,但从她那不断落在我脸上的泪水和那不断颤动的身子,我知道此时的妈妈比痛哭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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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8 V Q' s第二天,我带着妈妈准备的东西,装作高兴的样子与妈妈道别。妈妈望着我凄然一笑,转身走进了她的卧室。* ^- @& y# q. r0 F3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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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的那次离家过年,我知道是迫于无奈。不过它当时让我伤心的,只是在苦等了三百多天后,我仍无法享受到家里过年的热闹与喜庆。当然妈妈的伤痛肯定比我要深刻许多。她不仅伤心春节将至儿子却还要离家,同时更揪心着她的这个不満十六岁的儿子,怎么今生糊里糊涂地就成了农民。- _1 B+ u, T0 C" S* S$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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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刚好轮回了十六年,我又第二次孤身一人的在异地过年。& v; P6 k! x3 c. Z
- p" y/ I, W* q其实在放假前,我还是很想回家的。因为在这之前我就接到妹妹的来信,她说今年外地工作的几个哥姐,春节都要回家。我想起每年腊月,当哥姐们走进家门的那一刻,全家人都是那样的兴奋。母亲总是会拉着嫂子,姐夫或者侄儿外甥的手,高兴地上下打量,问个不停。我知道,母亲今生最期盼的,就是儿女们都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有个知冷知热的称心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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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T6 I( y0 N/ t4 ^, @我也有爱着的人,我也想同哥姐们一样,亲热地拉着爱人的手,幸福地回家叫着妈妈。可我有能力做到这些吗?我能让阿方与我终身为伴,并有胆量以爱人身份与他携手回家吗?还有,父母和家人能做到不愤怒,不哭泣,而象待我嫂子姐夫一样地欣然接受,满心欢喜吗?我知道这些都是痴心妄想。知道如果我春节回家,不仅不能享受到爱的愉悦,而且还要痛苦地与一个并不喜欢的女人演着一出恋爱的戏;要艰难地去应付那个烦人的结婚问题。 E5 L2 H9 l6 D; t2 p% c
: w# k" b- B- z! t4 r1 G想到这里,我忽然悟出,我的这次镇江之行,其实同十六年前那次一样,仍然属于有家不能回,并且更具有一种逃难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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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 G" P9 r. j泪水悄悄地淌在了我的脸上。 K7 f0 c6 t! f/ s8 \
3 N _% v+ F/ u$ |“夏夜,你怎么一人呆在这里呢?”阿方可能看到我好长时间不在,于是独自找到了村口。看到我不声不响地靠在树上,他从身后轻轻的扳过我的身子说:“怎么了,想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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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v2 q6 a4 l2 J& R# j& ]9 |4 b/ P一阵冷风嗖嗖地从身后吹来,我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胸中涌起一种翻肠倒肚的难受,喉咙也堵得出不了气来。我转身伏在了阿方肩上,抽泣起来。阿方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说:“别哭,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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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突然,我一声大喊,接着放声地嚎啕起来。我在阿方怀里挣扎着,撕扯着他的衣服,拚命般地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阿方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他一边大声地叫着“夏夜,夏夜”,一边紧紧地抱着我,那样子就象怕我从他怀里一挣脱,就要跳进池塘里。我们就那样相互撕扯着,直到阿方带着哭腔地叫了一声:“夏夜,我求你了。”我才从这种歇斯底里地状态下慢慢清醒过来。我停止了挣扎,双手紧紧地搂着阿方的肩。阿方把我的脸按在他的脖子下,两个男人就这样一起在郊外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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渲泄之后,我觉得轻松了许多,可接着就感到浑身无力,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就象瘫了下来。阿方小心翼翼地把我扶回家,轻轻地将我放在了床上。我躺在那里,迷迷糊糊听着阿方象哄小孩子一样,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睡啊,我来了啊”之类空洞的话。一边在给我擦脸洗脚后,钻进被子搂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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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 k+ [0 N/ q% X7 K第二天,我醒得很晚。想起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不好意思起来。“我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啊?”望着早已起床的阿方,我不安地问。1 m J! A: j7 @; H3 k
5 k+ e. K5 W( P0 Y% l“可能有点啊。”阿方笑着挤了下眼睛,接着安慰我说:“不过心里难受,发泄一下也好。”: U+ L$ G8 u- N3 @: d3 u/ _1 t3 [
, J3 s& n; ^# F: \3 n: p8 i那天晚上可能算我今生的第一次醉酒。但是,当时我的心里却很清楚。我知道自己独在异乡,知道自己迷茫而痛苦。第二天,阿方为此埋怨了他的弟妹。初一上午,当我再次出现在阿方弟妹面前时,他们显然已知道了头天晚上的事,一个个都不好意思的看着我笑着。阿方那个跟我喝得最多,同样长得一表人材的大弟,还“嘿嘿”笑着给我作了个鬼脸,搞得我也向他挤了挤眼睛,以掩饰我有些尴尬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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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2 G$ H$ n; j0 c) k# Y& K正月,阿方除了去参加少数必须的饭局外,仍然一天到晚的陪着我。那天,我们俩在小院晒着太阳聊天,忽然我想起一个问题。“阿方,你想不想也去考个成人大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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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行吗?”阿方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睁大眼睛问道。: p: v& W( b, [5 S
8 g8 l' g: r1 h) G( L“我觉得你的基础挺好,复习一下,应该可以的。”我想起阿方给我写的信,不仅字写得漂亮,而且语言,结构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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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g/ o) L8 B6 S“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看今后这社会发展,我这高中文凭肯定不行。不过一想到考试,我又有点害怕,所以也没好意思向你咨询”阿方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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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吧,我们每天也没事,从明天起,你就开始复习吧。现在成人大专多起来了,今年招生时,你也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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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阿方眼里闪着光亮。当天下午,他就去找来了一些政治,历史等课本。从那天开始,我俩就把以前那种没完没了,海阔天空的聊天,变成了愉快而轻松的学习了。" c. V: C; V, ?% r7 f" p1 B1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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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成语中,“塞翁失马”一詞,让我感到最为深遂和神秘。我当时的这个建议,无疑是想让阿方今生多些精彩。但是多年后,当我回首往事时,我想,也许正是那个建议,才使阿方走进了一场不堪回首的劫难,并险些让我也一道毁灭在那场灾难中。0 ?, }. {, x0 a9 D. o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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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离开镇江时,我才与阿方一起去游览了镇江的市容和金山焦山。焦山是我那次去镇江后才知道的景点,我对它兴趣不大,印象里它是长江中间一座岛一样的小山,山上有些寺庙和中英战争时留下的炮台。而金山则是我童年时就在《白蛇传》里知道的,因此,我更想看看当年白娘子是怎样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地在这座山上撕杀博斗的。. D& ?9 D# i1 {, q+ o
/ ]! i. \( w1 Z* r' e金山不高,可还是让我感受到了它的久远与森严。虽然,熙熙攘攘的游人时时提醒着我这是现代,可我还是循着它的楼台亭阁,回到了几百年前的那段人蛇相恋的凄美故事里。走到半山腰,我看到游人从一个小山洞里出来,阿方向我招着手,说这是法海洞,让我也进洞里看看。记得小时候看《白蛇传》时,我对法海是既憎恨又害怕。那天,当我看到这个黑乎乎的山洞,就感到有一股阴森森的风从里边吹来。我拒绝了阿方,因为我真的没有勇气走进那个洞里。我害怕进洞后,那冥冥中的法海,会突然把目光盯向我们,然后冲着我大叫一声说:胆大的东西,白蛇女妖都被我压在了雷峰塔下,尔等凡夫俗子,今天竟敢偷偷摸摸,又把这无视人间伦理的孽缘,演绎到了我神圣的金山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