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正月初十那天下午,下班后的宿舍里,显得寒冷而寂寞。我无聊地靠在被子上,听着对面的家属楼里,谁在大声地放着那首歌。, y' y' F3 D" u% x1 H9 j
' h ~! m N+ ?' p. p我总是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与晓寒又是几天没见面了。虽然春节刚刚与他日夜相处了十几天,但这不仅没有缓解我的思念,反而让这种情绪越来越浓。想到晓寒就要放弃一段恋情,但在一个喜欢女孩的男孩面前,真正一无所有的我,还是不能真正拥有他时,一股淡淡的伤感又笼罩心头。, r/ ]2 w0 E: `0 f' I4 b* ]5 h+ F
. f2 `8 P3 p! A% u' c! E. j# O: g正在胡思乱想着,晓寒突然走进我的宿舍。他一进门,就一头斜靠在沙发上,脸上一副沮丧的神色。8 g! n4 t: D, I5 A; q6 j. ^# g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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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又惊又喜的我,看着象霜打了一样的晓寒,有些奇怪地问。4 `# R! I5 w2 s. d5 y
* v' Z- E, |, ^& t- C, N8 T晓寒低着头闷了一会儿,然后低沉地说:“杜鹃怀孕了,她父母知道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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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l$ n( ^虽然知道他们一直有性,但好象忘了性可以让人怀孕一样,我还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你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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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她父母把我叫了去,告诉我的。”1 l) @4 s' E, Y9 {" R- E* n) L9 D
- B. ~3 K4 |: v" \2 g. f“他们准备怎么办呢?还有,你与杜鹃商量没有,她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急于想知道杜鹃和他家人的态度。3 x! F$ A6 n# E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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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没说怎么办,只是把我骂了一顿,还说要把我告到公安局去。杜鹃呢,早就吓得不知躲到哪里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晓寒的语气很沉重停了片刻,晓寒又抬起头看着我说:“想了这两天,我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觉得这事还是得给你说,听你给我出个主意。我怕他们真的把我告到局里,那我今后不仅会丢了工作,而且人也没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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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4 q6 V, W4 r' }) i看着情绪低落的晓寒,我的心里有些心疼。我想到这可能是晓寒出社会后,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事。我作为他的最好朋友,当然应该在这个时候,与他一道共度难关的。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安慰起晓寒来:“你不要那么担心啊,事情不会那么严重的,他们不会把你告到局里。因为此事他们不外乎两种选择:一是打掉孩子,更加不同意你俩婚事,一是同意你俩婚事,孩子打不打掉无所谓。但不管选择哪种,他们都不会告你。因为后者是你成了他们的女婿。而前者则是因为他们女儿还得嫁人,”2 G2 R+ z/ P0 B/ K*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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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寒似乎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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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事对你来说,当前只能是一个选择,那就是迅速让杜鹃流产。然后与她果断地分手。当然打掉孩子之前,你还不能对谁说出这种打算。”我想到,有时出现这种事后,女方父母想到生米已煮成熟饭,为了不丢面子,也有同意这桩婚事,并要求男方快速结婚的。我不愿事情这样发展,因此向晓寒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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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5 I, N, B' z6 l% f晓寒已是手足无措,对于我的意见,他是言听计从。第二天,他就去向杜鹃家人说了自己的打算。杜鹃父母在骂了一通晓寒是“披着警察外衣的流氓东西”后,也同意打掉孩子。不过他们的办法是:让晓寒拿出一千元钱,然后由他们去处理此事。回来后,晓寒征询我是否可以这么处理。2 P8 L. n. I; o+ o7 H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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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行的,如果钱给了他们,他们却不流产,而是把问题摆在那里,继续要挟你,那你怎么办呢?”晓寒又是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我看着晓寒,想了一想接着说:“这样吧,你明天找到杜鹃母亲,就说元宵节后,你要去南方办一个案子,时间得一两个月。如果他们同意你带杜鹃去流产,你就请假迟走几天。如果他们不让带,你就说元宵节后你按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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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母亲果然被晓寒这一招将死,她被迫同意晓寒,让他十五过后,带杜鹃去外地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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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去A市的前夜,我突然有些担心。我害怕晓寒在带杜鹃流产期间,会再次让自己的欲火,把那并没冷却的死灰点燃。于是忧心仲仲的我,不得不一次次的叮咛着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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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8 p2 z0 c# b晓寒就那样默默听着,低着头一声不吭。% ?* u u! u& \6 a, i
& ~1 P" l1 F' g; u1 M2 V我有些气愤,于是对他大喊了一句:“你听到没有呀,难道还在想入非非吗?”, [- V! h F: [$ g, V/ M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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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寒也不耐烦地回了我一句:“哪还有这种心思呀,你烦不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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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两眼冒火,恶狠狠地对着晓寒骂了一句:“你真是杜鹃妈骂的,一个披着警察外衣的流氓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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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寒看着我气愤的样子,故意斜起眼睛看着我,轻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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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手术之后,晓寒真的再没主动与杜鹃接触。杜鹃可能面临了更大的压力,也不得不放弃了与晓寒的往来。就这样,晓寒的第一段恋情,在有关方面的同心协力下,终于随着杜鹃的流产,而一起宣告了流产。& _4 w+ s; x- ?
! X/ v' \7 O E! s$ F在晓寒与杜鹃分手后,有一天我问起晓寒,在A市时,他倒底与杜鹃有没有再次身体接触。晓寒嘿嘿地笑着说:“那有猫子不吃腥的。”气得我又学着杜鹃母亲,骂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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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i6 ]# p, @5 k" [7 t7 Z& \; w8 _也就在春节过后不久,还在兰州哥哥家的母亲,从在家乡工作的二姐那里,知道了张冬梅父母对我住所的洗劫,知道了春节期间,孤身一人的我,也不知飘泊去了哪里。于是,母亲拒绝了哥哥的挽留,在春运还没结束时,毅然决定返回故乡。那天在火车站,当我看到离别一年的母亲,在哥哥的搀扶下走出车厢时,我真的是悲喜交加。而母亲则用她有些近视的眼睛端详了一下我后,哽咽着叫了一声“夜儿”,眼里顿时就充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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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d9 a: j" U* `9 k% g" P1 ]. @7 V母亲的归来,让我的生活相对不再那么悲凉。我至少有了一个家,精神上又有了一份归属。从此,母亲就用她的母爱编织着一个窝,让她这个苦命的儿子在里边躲雨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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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冬梅的父母在明白了高压的结果适得其反后,也减少了对我的骚扰。母亲回家后,张冬梅的父亲来找了两次母亲。他想通过我母亲,继续给我施加压力。母亲智慧而明确地拒绝了他,并且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说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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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寒没有了杜鹃的牵挂,感情上似乎对我也依赖了一些。除了周末,我照例会去派出所休假外,隔三岔五,晓寒也会来到我的家里。时间一久,晓寒也象我们家人一样,来去自然而随便。弟弟及其女友都成了晓寒的朋友,母亲更象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他既热情,又亲近。. U- r2 }" H7 i) Z.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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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中秋节,母亲,二姐和弟弟的女友,都在厨房忙着过节的饭菜。我一人站在小院里,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晓寒来。正在我闷闷不乐时,母亲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她轻轻地对我说着:“夜儿,你去打个电话,让晓寒也出来一道过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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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知儿莫其母,其实我正在犹豫的就是这事。因想到晓寒昨天才进所里,今天又让他出来,既怕家人疑心,又怕晓寒拒绝。听到母亲这句话,我就象有了理由一般,立即拨通了城郊派出所的电话。当看到晓寒与我们全家,高高兴兴围坐在一起的样子,我的心里十分愉快,我很感激母亲,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起这样好的一个建议。4 O6 ]& Y5 |( Q. X9 Q6 c.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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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母亲去世前,我一直认为,母亲对晓寒的亲近与关爱,只是她的善良本性所致。直到母亲永远地离开我们后,我回忆起母亲的点点滴滴,才感到自己是何等的愚蠢。我想到,既然我给父亲说过自己有“病”,那么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母亲是那样的聪慧,她与父亲的区别,就在于父亲认为儿子的病已痊愈时离开了人间,而母亲却还要在这个世界上,默默分担着儿子的不幸。她所以断然拒绝了张冬梅父亲要她向我施压的请求,她所以对待我的“朋友”,都如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的亲切,她所以婉拒了那些试图通过她,为我介绍女人的亲友,并从不向我提起,她所以虽然放心不下我,却临终也没有让我再去找个女人,就是因为她知道,我是一个爱着男人的儿子,她宁愿自己遭受一些痛苦。承担一些压力,也不想让她那个本已不幸的儿子,心里再去添加伤痕。% s( ]- e# y% P.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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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想在左岸写篇文章,悼念一下这位一直默默呵护着自己的同性爱儿子,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每年清明,当我跪在母亲的坟墓前,想着母亲慈祥的笑容,想着她那山一样重的恩情时,我的这种想法就更强烈。然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直到六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没能提笔。这并不是因为我过于懒惰,而是觉得自己的那枝笔过于笨拙,真的无法写出母亲那爱的伟大,爱的深沉。: w0 p$ V. @/ R) I: L#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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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到这里时,我正在黄姚古镇一个农家三楼的走廊下。天上的小雨淅淅呖呖下个不停,近处葱茏的古树上薄雾飘荡,远处秀丽的青山间缠绕着烟云。那一河缓缓流动的碧水,那条条凝重暗黑的石扳街,那一片古老陈旧的灰瓦房,都让我的心情无法明朗。我想念母亲,想念我那因为有个同性爱儿子而同样不幸,慈爱而又善良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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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如同檐下淌着的雨水,一滴滴落在我的电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