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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2 00: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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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秦伟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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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伟的童年在渤海湾边长大。他的父母都曾经是贫穷的渔民。他小的时候,家里的大人天天都要出海,他就和小伙伴们一道,在海边的沙滩上,捡那些潮水冲上来的鱼虾和贝壳。每人捡完了一大袋,就跳进海里游泳。秦伟的水性很好, 可以在海里泡上一整天。海边的阳光灼烈,孩子们都晒得黝黑黝黑的。直到现在,秦伟的皮肤都不显得白。他说,螃蟹会在沙地上挖个洞,躲在洞口,远远就能看见它们柱头一样的眼睛。他们会绕着洞口,蹑手蹑脚地挖一环深沟,像挖护城河一样。剩下一个突出的孤岛,用手一捧,螃蟹就无路可逃了。小伙伴们争鱼争虾争地盘,也会大打出手的。秦伟小时候打架特别狠,而且轻易打不哭,孩子们都不敢惹他。他也会偷东西。有一次,几个小孩将捡好的鱼虾放在岸边,就下海游泳。游得远了,半天不见人。秦伟提了人家的东西就往家里跑。后来那几个小孩到处追查,但是谁都不承认,只好不了了之。秦伟关于童年的记忆。满脑子都是鱼。他家里的三间砖头砌成的小平房, 房顶上,房前屋后,天天都是晒鱼。房子里也是到处都放满了干鱼。秦伟就在这充满鱼腥味的小屋里,一天天地成长,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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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占有秦伟。占有他的现在是不够的,我还要占有他的全部过去,以及他的全部未来。我看着他的面容,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的体味,我的头脑就会形成一个强大的兴奋灶。这个兴奋灶带动遍布全脑的兴奋点,释放现大量令人兴奋的分泌物,我就浑身亢奋,狂野而富有激情。我生命的力量就膨胀,充盈到整具躯体。这种兴奋的激情烧坏了我的理智,让我接近于一个白痴。是的,在秦伟面前,我全无理智,全无主张。我觉得我真是傻到家了。连最简单的问题都不会思考,都要求助于他。我乐于听他的解答,乐于接受他的帮助。我感觉到我还原为一个一无所知、一无所能的婴儿,被全知全能、强大有力的秦伟保护着、呵护着。我喜欢这种被宠爱、被怜惜的感觉。而一旦没有了秦伟,我的大脑就会释放出相反的物质,让我意志消沉、郁闷、压抑、兴趣全无、孤独、悲怆、寂寞,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从躯体里流失殆尽,让我感觉世界上没有一个可信赖的人,可依靠的人,让我觉得活着毫无意义。秦伟的现在,当然是被我完全地占有。至于他的过去,我当然不能让时光逆流,从头再来。但我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他小时候的情形。我倾听他的回忆,看他的脸庞焕发出欢愉的光彩来,看他的眼神闪动着温暖温馨的光泽。他重温记忆里最温暖的部份,我就仿佛和他一道,回到他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我的脚仿佛踏上了潮湿冰凉的沙地,我的耳朵听到澎湃的潮声,我的眼睛看到拍击海岸的海涛,我和他一起奔跑,一起捡鱼、捉虾、拾贝,我和他在海潮里追逐嬉戏,我看见他光溜溜的身体晒得黝黑,他的小手握住我的小手。他童真而欢乐的脸上,滚动着汗珠和太阳的光芒。他会气歪了脸跟别人打架,他会偷别人的东西。天天傍晚,他都会孤零零地站在海滩上,等待出海未归的父母。太阳下去了,月亮升了起来,血红的大海变得银白,灼热的海风泛起了寒意。他出海的父母,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不知道大海有多么辽阔,也不知道父母在海的哪一方。在归航的日子,他会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享受久违的怜惜和爱抚。他会用尽吃奶的力气,帮忙着将鱼背回家去,天天都铺在太阳底下晒干。他会在又腥又咸的气味中酣然入睡,做着色彩绚丽的美梦。他上学、逃课、捣乱、打架、偷东西;他长大、成熟;他恋爱。他从来不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我;我也从来不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他。在天堂里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投生的前夕,上帝将我们分开,一半投到了北方的海滨,另一半投到了南方的山里,让这两半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然后各自成长,各自长大。冥冥之中有一条绳索,一头套着秦伟,一头套着我。这条绳索越收越紧,越缩越短,我和秦伟就同时地上小学,中学,然后上大学。这条绳索终于收缩至无,我和秦伟在分开了二十多年之后,重新结合为一个人。我们各自找到遗失良久的另一半,我们团聚了。0 K. V%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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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自想,当年海滩边上那个顽皮、使狠、赤身裸体、浑身黝黑的小男孩,是怎样一年一年,成长发育成我眼前这个英俊、健壮、热诚、博学的青年的。我由衷地惊叹造物的神奇,由衷地感恩命运之神给我的赐予。我对他二十多年来生活过的每一个地方,所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都充满好奇,都无比亲切,无比渴望拥有。似乎只有拥有了这些,我才能够完整地拥有秦伟。我不厌其烦地追问他的往事,他永远也说不完。那些稀松平常的事情,比如打一次架、逃一次学、偷一次钱、考好一次比赛、帮一次父母的忙,对我来说都是一件珍宝。我要将他所有的往事串连起来,拼接起来,珍藏起来,我就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秦伟。我只是不敢问他的感情史。他和杨蛮的恋爱,永远都是我的心病,是我的禁区。如果说秦伟有什么美中不足,那么就是他曾经爱过一个女人。他的感情不是一张白纸,直到我在上面描画。一个女人曾经在他感情的空间里大肆挥洒。他也从来不提和杨蛮之间的往事,也从来不说除了杨蛮之外,他的生命中是否还有过别的感情。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但这并不能消除我的妒火。因为他越是不说,我就越是好奇,越是想知道。我主观地臆断,他和杨蛮之间肯定绚丽多姿、快乐幸福。我很想知道,他对杨蛮用情更深,还是对我用情更深。他和杨蛮在一起更加快乐幸福,还是和我在一起更加快乐幸福。当然我不能问,绝对不能问,一个男人问另一个男人这种难为情的问题,真正恶心到猪狗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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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独占他的往事,就像要独占他的现在和未来。每当他温情脉脉地回忆起往事的时候,我就试探着问他:“还有谁知道你这些事情?”这个“谁”当然不是泛指的,而是特指的,特指杨蛮。, M4 u7 Y2 l2 w# B* C
( Y; [7 B9 H) W4 t& A0 { “没有别人知道!”他说道。- T) E2 C& t8 Z, s* T4 v
( ^6 b' f/ I' H* P% L% ]+ x3 s “你都没有跟别人说过吗?”我指的还是杨蛮,当然也可以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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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S2 [, W, N: H5 `( d “没有,就是跟你说过。”$ O+ e0 ]4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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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相信呢。他不可能不跟杨蛮说过。我倒愿意这是真的,起码他嘴里明确地承认这是真的,这也会让我高兴。他承认是我独自占有他的往事。但我充满猜忌地想,这不是真的,他在骗我。他也曾经这样甜言蜜语地跟杨蛮说过。想到这一点,又触痛了我心中碰不得的痛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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