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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3 22:5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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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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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H7 b* V& w7 Y2 [2 C6 U1 I 嘉凛深深地凝视着我,喜意渐渐涌出,从眉到眼,从嘴到脸,一点点的化开,慢慢地浸润到了他的全身,那开怀喜悦的神采,竟似染得他连随风摆动的头发也丝丝的飞舞欢笑。' \2 d4 N" y2 z
“你终于愿意站在我身边,与我携手,再不后退回避了么?”
. a& ?; y, T8 K7 B. j+ W, X/ X5 @& M8 H 我迎着他的目光,这却是我首次毫无心虚,绝不闪避的与他正面相对:“是的,只要这样的我,你也能容——”
! t+ C4 I4 ^) X1 ^- ~ “我想要的,正是这样真实的你呀!”" W3 U# X2 \- a9 w
嘉凛悠悠的叹息,眼睛却流动着喜悦欢欣的光芒,仿佛被微风吹皱的水面,在阳光下一圈圈的光芒浮动,有阳光的明亮和温暖,却没有阳光的刺眼和灼热;只在那鳞鳞光芒里自然的散发着风华神采。
! A! I' e; g& x2 C2 j# l# y 斜阳影里,他的手掌靠近,轻轻的与我的指尖相触。
( B; E' V/ o, z. K. [ “谏卿,这一次,我却是再也不能谦让,再也放不开你的手了!”
( k* t* T1 E, V! P. Z “那就不要放吧!”
$ t0 q; M. M1 Y* m" w Q' x$ p4 g 手腕翻转,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6 c! s k% {4 y- C7 w A “谏卿,我自十岁涉入宫闱争斗,十三岁出宫游历,就从来都没有停步伫足的一天。少年时不敢停留,是为了自身安危勉力前行;成年以后前行,却是因为突然发现这天下竟无人能与我正面相对,携手同行。若不前行,心里便是空茫一片,不知如何才能宁定!当日你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出‘非关其人的身份、地位、权势、财富,而是因为这个人的本身’的话来时,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吃惊!”2 t* r. Z) ]+ C+ \
我心有所感,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能见人所不能见,想人所无法想,容人不能容,器量之大,天下无两,自然不免高寒难胜。闲暇寂寞,我当时大概便是占了这一点的便宜吧!你那时候,也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的害怕!”" k! t" }) T+ ^) t8 G
“以你的聪慧,若在那时候还不知道‘害怕’,那可真是怪事了!”嘉凛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才显出你一身不与世俗同流的风骨。”1 s- U: p# m& s, T8 A$ V( v
他低下头来,与我额头相抵,轻轻地说:“谏卿,遇到了你,我才明白,原来人生除去王图霸业,权势富贵以外,竟然还别有天地。”
/ o" ^8 J6 ]& N/ T9 q" R 我看着嘉凛的眉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暖融融,笑了起来。
) Z/ o" a4 y3 |3 P 嘉凛的笑容平时总不免英气外露,锐意难掩,此时的笑意竟也是我前所未见的柔绵:“那不止是因为有人可以共我指点江山,更是因为有人能与我携手同行。比起帝王霸业,这样的感觉更能叫我心里愉悦快慰,喜乐宁定。”
0 |+ I, ?3 a Z2 X% c- Z6 | 想来天下男儿,莫不如此吧!要事业要权势,也要有人真心待己,相与互伴。
* |* ] Q; g) \( z& x. _. ?2 F 有人可以与自己正面相对,携手同行,那的确是事业权势以外,人世间最令人宁定安心的事。
) a" O0 {3 S2 F* z4 n/ e0 E/ V “唯愿你我今日之心,永不相负!”* F: K/ O+ |1 A# \: M6 Z/ x
嘉凛闻言大笑,逸兴飞扬:“谏卿,你随我来!”' S( W: l* M. }2 H7 m6 o
极天阁热浪扑面,入门便是一只与中昆形状大异的圆肚火缸,缸里火焰升腾,却不见烟,用的是昆仑一种只在盛大祭典时才用的特殊木材。, K1 l2 |5 L. f# m- s2 o; ]. \
转过火缸,极天阁里赫然已经铺好了红毡,嘉凛的使女珊影正偕同几名祭典女官整理幔布、流穗。对窗的香案上摆满祭典礼器,只是光看香案正中供奉的着神像和旁边的礼器,却又与旧朝秋收祭典大为不同,可能是两族文化有些差异吧。3 \. p, S4 H' S# i/ ]& S j9 B# o+ G
我刚才没注意到极天阁里的人声,也不知是不是秋风声响,还是自己神思不属的缘由。
# J h# F0 z' o' P) n& r, i% ]- F9 o2 p 珊影见到嘉凛,弯腰福了一福,也没有多余的礼节,不似另几名女官对嘉凛行伏地大礼:“一应祭器,属下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主公上座。属下这就召神官上来主持典礼。”) r5 K# f& T2 G" D7 W$ o% ?) k( V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b9 F9 q, ~$ B/ ]
嘉凛走到香案前,笑道:“谏卿,元族的秋祭,除去酬神以外,也是元族男子结为兄弟的典礼。有愿结为异姓兄弟,相伴一生者,就会趁着秋祭奉香祭神,向天地神明立誓宣告。然后换刀分食,从此以后,兄弟同甘共苦,永不相负!”8 |: i- P e( |- _3 M
他转过身来,正面看着我,缓缓地说:“谏卿,你愿意与我结为兄弟,从此以后,同心一体,生死与共么?”
- L8 M0 o- K* b; G3 T5 F 这样的询问,嘉凛已经是第三次相询了。在四方楼里,他着意试探,虽然问题深入我心,却真假难辩;玄天门前,他诚心相邀,却多少存着功利心;只有此时,眼神里有的,却是全然的情义,非关其它。
: }7 r9 T" D- P* R5 p' o% i 胸腔剧烈的震动着,我张了张嘴,有句话却如骨在喉,吞吐艰难,怔忡的看着嘉凛,叹道:“煦光,有件事,我若此时对你说,不免显得我持宠邀赏;若不在事前对你说,日后我行事,于你却大不公平——”+ ?. W: [7 ?' ]3 U3 N1 P9 I
这时候,可真的是进退两难,不知所措。6 D+ O/ o: P( |: a+ Z
“这件事,是不是跟你那‘小弟’有关?”
; A2 M3 @9 I! ^9 L4 k2 f 我霍然一惊,掩藏许久的事一朝说破,惊讶之后,悬着的心反而落了下来,有一种束缚得脱的轻松感。关于小小的身份会不会被人窥破,我曾经无数次的思量。虽然自己步步小心,处处留神,但处在这种风云际会,智者如云的地方,终究不可能瞒尽天下人的耳目。, G% V- [, ]/ G1 p% p
嘉凛话里的意思,既出我的意料,却也有几分意料之中的恍悟,胸口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可是双姝姐妹知道了?”6 ]4 |1 h1 K) }5 b# J R
“不,除了你的饮食起居,我从来没有想调查你,挖开你极力掩藏的一切事物,更不曾授意双姝姐妹留意你的生活以外的事。我之所以会想到,仅是因为直觉。”; [( e) c2 V# _! h+ C1 X
嘉凛长叹一声,脸色微微黯淡:“谏卿,你入城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我一诺之赏,好让我承诺饶他不死。为了我的敌人,你竟机关算尽,用心良苦,让我很难过。”$ S7 |+ [5 a- f8 G& n
“对不起!”
+ N% ^. U* F4 S# b, m 眼眶蓦然胀滞,心里酸甜苦辣,百味齐集:“煦光,我曾经答应过萧皇后,保他性命无忧!我对你心里有愧,一切事由,皆因之而起。”* j1 L- }; K3 Q3 ?
“这件事,我若不答应,你会如何?”
/ z/ B. A9 x. Y7 d 我气息一窒,涩意泛出,轻声道:“我生平不愿有亏于人,偏偏却有亏于你!这件事,无论你怎样做,我都不怪你。”5 [' c" ^4 j5 l: U
只是果真如此,我失信于萧后,负义于小小,必将愧疚终身,再无心安之日。纵是心中有千万般不愿,千万不舍,也只能离去。与嘉凛结为兄弟,相伴一生的念头,从此便只能变成梦里美景!这番心思,我努力的克制,不让它溢于言表,咬了咬牙:“可我盼你,不止成为天下的霸主,更成为百姓的明君。”$ k* o8 C% |) I2 D0 p- u
“若他摆明身份向我投降,我不止饶他性命,还可以保他一生富贵,可他肯么?”2 ]9 V' g9 G8 j! D1 V: E
那是小小宁死也不会做的事,我摇摇头,无话可说。) g5 Z, {. @/ M4 s
“谏卿,南荒西凤两地的旧朝残兵,才是我不能轻铙旧朝宗室子弟的原因,你明白么?”) {$ S/ m3 u3 i) n; e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他立了血誓,这一生不谋复国……”
# h. L" ~ v& H9 c: p 嘉凛苦笑一声:“就算他不谋复国,可只要他不死,他的身份就有冒用的价值!”9 O& Y, B/ F, F* P
南荒西凤那数十万旧朝的残兵,保不了他们的国家,也救不了他们的君王,此时更是成为了逼死小小的压力,这都是什么样荒谬的事!# y# \0 u& r: r, h/ T
我闭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煦光,这件事,不管你怎么处理,我都不怪你!”
% `$ m2 W: f$ k1 s 阁中一片寂静,只有外面秋风吹得飞檐上的铁马叮当作响的声音,一串串的传入耳来。
$ @ s4 c! P4 y4 O; k& T 久久,才听到嘉凛说:“从我在北极殿第一次见你,到在四方楼与你相交,再到去城北时确定‘他’的身份。到底该怎样恰当地处理这件事,我曾经无数次的思量,却始终都没有定下心来。”
$ |$ n0 i% G" L4 q “谏卿!”
1 m% G, C6 B0 [" a: Q; P s* _ 他的声音宛如叹息:“直到此时,我才想通一件事:假如我的心胸,足以包容昆仑,笑拥天下,为什么却容不得自己最心爱的人保有人性中至诚至信的真性,全始全终?”
7 N( a( b4 n: ~/ ^' k7 ^7 D 我全身一颤,睁开眼,眼里却有股热流涌现,水光浮动,开口却是无声,只能张开双臂,将心里无法言喻的感觉籍这一抱传递给他。
* ?8 g9 _3 \$ X9 N “谏卿,我不杀他,可是我要做的事,也盼你莫怪我!”/ G; M" S0 U# O9 s( f% e% h
“什么事?”
+ w1 R9 p& A, H, O “我会派人彻底的拨除他的‘身份’存在的根基,使他从此只能是你的弟弟,而不会是其它人。”5 r9 c8 H1 a. L4 n! u
“你想怎么做?”: O9 ~% R. ~& D: k- V! K
“萧皇后想必是很乐意用她名声来换自己的儿子的性命的。”
1 _# B) X. v# c& o; M" x6 y: ? 萧皇后怀小小的那年,皇帝已经五十五岁。年纪相加已过百岁的帝后,犹能老树开花,是旧朝的一件盛事。当年朝野欢庆,宫闱之中当然也少不了流言蜚语,只是皇后势大,无人能撄其锋,所以才没有造成大的动荡而已。
/ A, ] Z( u4 F! t! H5 Z; V 宫里的宫女过万数,本来就不免对旧朝有怨言。嘉凛如果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不着痕迹的传到她们中间,稍微误导,将她们遣散到民间后,就足以积毁销骨。
8 w) Z9 l4 T# R" d5 \4 F “只是这样么?”
+ Z* n$ g; H# _- s. s! B 旧朝垮塌,萧皇后已死,放在与小小的性命相比的情况下,她的名声也算不了什么。
3 E4 N! ^7 l5 L- t( f. q “江湖上会有一个带着印信的皇子,但那会是我的人。” 嘉凛的声调虽然不急不徐,话里却透出一股淡淡的凌锐来。
& y2 {. X9 L* j) N5 y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已经定下利用假皇子彻底的摧毁旧朝遗臣残兵的信念的布局。& n$ u7 _+ `. g' {. r7 W) T* F
我微微一怔,叹息一声,喃喃的道:“政治权谋……”9 [2 D# x$ J, K/ [
“你怪我?” d1 J J( d: N
“不,只是心里不是滋味。煦光,若有一日,你真能脱出是非,陪我遍览山河美景,那不知有多好。”
* I# F% e2 [- s8 n$ l1 s ^* [ 嘉凛胸腔震动,笑意盈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得我们兄弟携手努力,这样的日子,不会离得太远的。”; Q! g1 h7 N0 H, f4 V
红尘羁绊,权势困锁,越是高位者,就越难脱身自得。我虽然明知嘉凛的话想要实现,可能性极低,可此时心里柔软,竟是心甘情愿的去相信。
% |. f5 W4 l, W# S7 V& L3 q7 G& B) ] 嘉凛整了整衣冠,就着香案上的长明灯点好香,分给我三枝,肃然正色,对着神像拜了下去,朗声道:“长天大地,神明为鉴!我,昆嘉凛今日在此立誓,与留随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以后,祸福与共,生死相同!”9 D/ d3 L0 C$ u3 Q
他的举动从容,胸膛的起伏却不禁停了一下,眼里终究有抹紧张。
/ |; d8 _# g: D' w7 ^4 o' w 我拈香拜倒,对着神像将誓词说出:“长天大地,神明为鉴!我,留随今日在此立誓,与昆嘉凛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以后,祸福与共,生死相同。”
3 m. B6 a6 ^6 u" j: f 对着长空落日,我也在心底许下了自己真正的心愿:上古神明啊!若你真的存在,真能听到我的祈祷,那么我只有一个愿望盼你应允。眼前的人,与我生活习性大不相同,人生理念定有差异。我们两人,纵使倾心相爱,亦难免摩擦。我只盼自己与他,不管如何的争吵,怎样的冲突,都能够临老之时,常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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