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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3 23: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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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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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康元年,十月二十二日,文武百官上朝才知道圣驾已然南征,诏令三省宰相监国。
" a- U# O. ]4 A9 m9 Q 中书省依诏令重修朝纲、民律、代天子主持祭祀及一应礼节;门下省查检吏治,监督朝廷上下官员;尚书省则主持一应行政事务。; C/ b' Q' h4 l3 g' x
三省依时治世,但各司其职,不得越权而行。遇关乎国家根本,跨越三省之大事,则由三省宰相共议,以二一对比决断。
0 ^3 n1 J' s9 g' w3 p 诏令一下,朝野震动。
9 `' \+ m- T! k0 w; @- v 幸而此时樊江战报送到,圣驾南征初战告捷,攻破樊江,取了盘口,得了樊江盘口一带的千里沃野,同时大破仑河左岸的旧朝水师。/ d- x5 P! w, c( Y
这一战,不止取得了军队渡冬的粮草,更收编了旧朝水军船千余艘,水军将士四万余人。
7 @- y0 M& Y) X" _- U# F# U. a( Y) I+ R 旧朝残余势力倚为天险的仑河顿时形同虚设。
/ R9 x8 ~ g2 |5 \) z7 d 嘉凛大胜之后,却不躁进,歇马河边,着手整顿军纪。将南下以来招降的旧朝士兵裁去老弱,重新整编,独成一营,起名“无分军”。军名的意义他是这样解释的:“昔日神生百子,令其各选栖地,繁衍生息。由此可见,各族虽然习俗各异,风貌不同,却同出一源,皆为兄弟,无分贵贱!”
( q& ^% A4 C0 c# d9 `9 u 朝中的躁动,因为嘉凛的这次大胜而被压了下来。
7 D9 H/ f! Q5 m3 n- K* q6 x 我遥想嘉凛日夜兼程赶到樊江军营,只用了两天时间整顿布置,就乘樊江守军出动的空隙,一举攻破樊江关,击溃来袭的水军,不禁心驰神往,长叹一声:“嘉凛用兵,奇极、险极!胆大至极!”
- ]( v: q! F/ P, v$ l) n" U 赫拉笑道:“圣上用兵奇险,你的理政方式也担得上‘奇险’两个字。把刑部分到门下省来,那也是从来没有的事。刑部分出来,一方面削减了你自己的实权;另一方面必会引起中书省的不满。相君,我再问你一声,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v8 n) \2 }. {6 L
“是。”
3 y2 V4 H, [ G4 C “你不怕吗?”. w" h; [' c2 }* X5 ~0 C
“我只怕中书省的人太闲了。”& t% G7 w5 Z) c) x" }& i5 y
我微笑回答。1 p l& Q2 |* N1 m" }' Y! p* p
中书省的高官以士族出身的居多,那是嘉凛有意将士族架空。嘉凛把尚书省交给我,使赫拉居中牵制平衡,他们大权旁落,又碍着赫拉在,不能没有君王的旨意对我打击或者干涉尚书省太过,心中不甘是肯定的。在这种时候,当然要找点事情给他们做,以免他们太闲了多生是非。
A7 [& Q' {8 \; L 这件事送给他们做的事,不能太小;太小了,他们提不起兴趣;太大了,会动摇新政的根本;同时,这件事还要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但把柄又不能太大,使他们可以倚仗这个把柄肆意妄为。
, n, T+ T. ]- {' d4 w 将刑部从尚书省划出,分到门下省去其实是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下尽量的使三权分离,减低行政权力对司法权的控制。我和晁视筹划了许久,才问赫拉是否可行。/ d. N. x, S& ~; t( @) U
门下省接掌刑部,代表门下省的权力扩大,赫拉作为直接受益者,哪里有推拒的道理。他虽然当时没有答应,现在又来明述利害,确定我的意愿,但对于接管刑部却是千肯万肯了。* `% o# p! F4 [2 ~( \+ W# \% C7 R
“相君,这件事你肯定是先有计划的,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怎样?”
% N2 W" c0 S1 L: H* ~2 C/ s1 z 赫拉说话干脆,我也不啰嗦:“赫相,我想请你以元族习俗为由,在明天的首次三相议会上主动提出将刑部划到门下省。”4 r! H% d( f; @! v
“等一下!”赫拉摆手:“我们元族可没有三省六部这样的设置,用这个理由也太勉强了些。”
' ~; {7 V$ \2 M, [! Y+ K 我微微一笑:“正因为元族没有三省六部这样的设置,‘风俗习惯’四个字包含的内容很大,理由才充足。赫相,我这是防止中书省类比刑部要求我从六部里划出一部让他们掌管,所以只能借元族与中昆习俗不同来做理由。”
4 t A8 B4 { C/ _3 s3 ^ 赫拉离去后,我忍不住问正在翻阅卷宗的晁视:“醒源兄,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真的依照朝律办事?”
, q( d4 i; B2 v7 @ |' y “十得一二,就是百姓之福了!”
4 w0 i; H z9 L% C& ^ 我振作精神,笑道:“能有十之一二,就会有十之三四,慢慢地发展,总有一天,法制观念会深入人心,成为人们行事遵守的规则。”
2 F6 _% ?" ]% L* w6 ~7 b6 M7 w% q 晁视对我的乐观不予置评,问道:“你看过户部递上来的关于商社组建的报告吗?”
; F, j2 R1 h6 J3 K1 ?2 _ “还没有,有什么让你吃惊的事?”
6 i. |3 g+ x# j0 o 我转到他案旁,拿过卷宗仔细一翻,忍不住笑了起来:“士族的胃口好大啊!说好了照国四商三士二农工一的比例分配出资及收益份额,他们居然还是在这里面大作手脚……他们不是耻于言利么?怎么在这呈上来的商人名额里还是有许多世族门阀的高贵姓氏呢?” K6 i% e [/ r; x# [5 B( z5 A# T
晁视嗤笑一声:“利之所驱,谁不动心?商人名额里的高贵姓氏,只是近年来门庭没落,才不得不出面。想求利又想维持表面的清高,在背后控制商家的士族豪强有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9 f# L/ W# ^" B- }7 t6 N( t 晁视沉声道:“虽说这是有意引他们出手,但让他们太得势,于日后的稳定也大为不利,要设法将他们的势力再削弱一些,现在报上来的这份卷宗,不能批。”7 e, y# A, H- L+ ?% ~' \2 z
我脑子里念头一转,笑道:“醒源兄说的有道理,可是要怎么遏制他们呢?”6 z5 M- a9 A* F1 a( s# O. ]0 Z# q1 y
“最直接的办法,是扩大官府所占的份额,朝廷管理天下,多占份额没有人能说什么。但这样就有强权占先之嫌,既与你和付相极力推崇的交易公平的宗旨违背,又失信于人。会使合作的商人不信任官府,不利于商事发展。二,由四方楼出面支持各大商家切实掌控手里的份额,使他们不受制于士族。我认为由四方楼出面支持商家坐大,比官府出面强。”! ^. l3 x( P1 m H+ ]' Y# m% F- _
“这都是集权……假如反其道而行之,尽量的分化士族本身的势力,以雨露均沾为由,勒令一家一姓所持份额不得超过定数。把这‘士三’的份额小心统算细分,醒源兄觉得可行吗?”
0 Q' @/ b9 G; b5 w$ e 晁视静默了一下,叹气:“相君近日心思狠辣许多,以前是唯恐事情无法平定,现在是唯恐无事。”
% ]+ b% C3 j/ h Q' R8 {7 |. V4 ? 我哑然。" ]0 v- k# D, J d% J$ ^
“只是好生统御的话,下面愈乱,上面愈稳,乱中求治,不失为对付士族的一个方法。”. |4 J) u4 U8 p" V# w
晁视推开卷宗,提笔问道:“说说你想抑哪几家,扬哪几家,我好录出来仔细筹划一下细节。”$ p# P2 m5 v, w, @. x; k- H6 H- n
“金州管家,虽是士族,但地处偏远,一向依附金州真正的豪门贵族苗家,近三代都没有出仕,却参予了商事活动,门第观念不算太重,扶管家可以分化东辽金州的士族势力。而且此次安都瘟疫,多赖管鬼祖出力,他虽然坚辞朝廷的封赏,但把他的功绩荫泽到管家却是顺理成章的事,对管家特别照顾,就算士族,也不能说什么。”1 R' y4 W, o! L, {- l! i
晁视一笑,问道:“你这是为公还是为私?”
: U+ F8 G1 f7 J' W1 d$ r! n “世上既然有可以公私兼顾的美事,我何必为了‘清名’而分外避嫌?”) c0 W. R" J, |/ D. G' q! t# H3 w
我歪头想了想,笑道:“醒源兄,两川晁家虽然式微,毕竟也是姓氏录上的贵族……”' f5 j' W: ~, B1 P6 }3 Q
“不可!”. d: R9 u; g, ~: E H# X1 Y- \
事情关心,晁视毕竟不能听而不闻,摇头反对:“我族中目前尽是庸才,且贪不知足,让他们随着大流拿着微利就可以了。如果对他们着意扶持,他们没有相应的才能,应对其中的诡谲变化,必会有牵连家门的事。”
6 w. b+ p5 H' x7 u2 U “醒源兄认真计较过了?”
# _& @& D2 y& _0 j: W9 S 晁视点头,把话题自晁家转开:“倒是宫家,除了谋深以外,还有几位颇有才干的子弟,守家有余,拓业可倚。云郡久历战乱,真正的百年士族基本上都已经没落了,门第观念对比中昆轻。而且谋深献储粮图也是未赏之功,类比管家扶持宫家,大善。”2 ]: Z; |5 Y9 H
两人细细地商讨一番,晁视道:“如果尽是提拔式微的家族,会让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跷,落人话柄。这里还需要斟酌一番,考虑一下廷议舆论。”+ s4 U) r, B! I7 z; D2 Q' @
本来士族势力就大,多让一分就多一分掣肘,但表面功夫不做又不行,一时间这摆在台面上的人选颇为难选。& O. s2 n0 h7 k( }' B, `
我踌躇良久,一咬牙道:“中书省宰相连相爷德高望重,连家也是世族门阀……醒源兄,你以为如何?” j8 y) Z' e1 Z% w6 N8 H
晁视眼睛微眯,慢慢地说:“不错,连相德高望重,连家也是世族门阀……正好!”
+ u2 k5 S6 \9 b& x* l 连墨非常注意名声,又独掌中书省,真让连家在商社联营上大占份额,所得的利益对比他的高位,不过是锦上添花,徒然引人眼红。反而把连家可以暗化的许多行为都挤上了明面,连家稍有差池,少不得就有忌妒者借题发挥。. B6 H0 k- J) U+ @, d0 z, l, a3 X
连墨会有一阵子头痛的,这样也好稍缓他对刑部分流的紧张。
/ d# g" i0 a- E% V1 L0 e; B 连墨现在看来,的确算是个端方君子,我的做法就某种层面来说,是将他推在了悬崖边上,太过欺人了。
8 l# h$ k2 D" O# D! K4 x “不知道连相会不会推拒这个提议……”
. w9 ~ h( A& E+ z' \# t6 y. X* f 晁视嘿嘿一笑:“连相自己当然不会把这点上蝇头小利放在眼里,可连家却未必!这送上门来的财富,连家如何能拒?”
) S0 U: Z& L g6 k4 `' l: Z 终于把联合商社组建的出资收益份额分完,我把晁视整理出来的卷宗看完,想到这薄薄的一叠纸上,决定着以后几年全国粮食的流通以及士族与士族的权力划分、士族与庶族的地位抗争,突然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 D* d% I! f8 m/ F “怎么了?”
7 h+ o+ T+ |. l5 c6 O3 G, A' t 我抬头看着晁视,想起他在我提出分权的建议时说的话,问:“醒源兄,我最近是不是变得很可怕?”
! f( w0 I; I' s _ “有一点。”) ?: l* }4 ^( T2 I/ Y- B. N5 h
难得晁视明白跟我相处的最好方式,在我面前往往表露真情,我不禁一笑:“怎么个可怕法?”; ~: Q& `& r8 s L7 ]% B9 L( Q* y
“以前的你,以隐忍为要,得过且过,虽然有心,但行事却嫌无力;不是必须,绝不愿挑破阻隔,只恐多生事端。现在的你,行事却有股锐意,锋芒毕露,有时候不惜挑起事端,以求成功,太咄咄逼人了。”) Q! w9 w" j8 w& S; p
我恍然抚额,长叹一声:“难怪天赐近来对我多有不满,当阳生更是连见我一面都不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7 D- Q! r/ q5 f/ u
一时间我心里百感交集,嘴里五味齐涌。1 E+ g4 b8 R. U* {% W6 i
“作为朋友,当然觉得你这样的转变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可在事实上,你也只有像现在这样变化,才能真正的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Z+ }. j! b, P! s: Z% ?" Y
我怅然若失,叹道:“从政者,多情寡……”/ {- y D w# o( x- J( }2 L
晁视淡淡一笑,问道:“你既然有这样的话,却又想做什么样的决定?”
3 B# J" ?2 v9 K! n “固守本心,矢志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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