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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药大男孩

★已收录★ 《流水·天涯》BY 张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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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6: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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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是想叫我……叫我来主持朝政?”$ x; w  d; k2 L  H/ E6 @( M
  因为太过震惊,嗓眼在发颤,我这句话说出来,声音却是破碎不全的。
7 C) t) C9 {1 L7 b1 s8 `- x; d  嘉凛微微一笑,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却清清楚楚:“若是我来主持朝政,不管你多有能力,在世人的眼里,你都是倚仗着我的纵容而立的佞臣。唯有让你独当一面,坐镇安都,治理天下,世人才会认同你的才能和功绩。”1 I5 f0 I' T" q
  “胡……闹……”, Z" [- @! I8 X4 s% ^) G' y. A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在,中书省无法承旨阻碍六部行政,这对你来说实在是个最好的机会。再则中书省大部分都是中昆的士族,将他们摆在高位架着,于逐步削减士族的地方势力大有用处。”
7 d0 h! q8 F4 h$ R7 q  “可你若不在,谁能压得住他们?”  E, B9 Y; m& {
  嘉凛笑了笑,眸中却冷光闪动:“六部在你手里,兵权在张天手里,又有赫拉襄助,他们没有实权,就算我不在,却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4 e5 b0 V8 ]/ I) ?. f& k  我大吃一惊:“士族在地方上的势力盘根错节,岂能甘心在权力中心这样简单的被架空?士族的势力必须削减,但像你想的这样躁进,却是肯定会出大乱子的!不妥,不妥!”
4 [- Y, h) A: @9 j( u9 [  “阿随,这件事由我来做,自然会有耐心不足而手段酷戾,但于你的性格来说,却完全可以做到稳中取胜。你连在城北想救个人,都知道借新刑律推行之际钻律法的空子,不落人氨?U婵晌界敲苤苋??嗡?宦?U饨枇κ沽Γ??χ坪獾氖址ǎ?阌闷鹄纯杀任以不?!?7 s% _) l* E# V/ ^' K% ~$ x
  “城北是个小地方,岂能与朝廷相提并论?这可是治国,一步错,就会连累天下无数百姓。我当初连朝会立法都惴惴不安,唯恐出错,现在这……这……”
9 |  S) W) g) Z( K3 J0 x0 ?  i0 k; c  我口干舌躁,越想越惊心,越想越害怕,真被吓得冷汗长流。6 w, E( n! \7 U& B
  “治国自然有专才,尚书省的两名副相和六部的尚书、侍郎等数十名高官,个个都有自己的长处。你身为相君,只需要掌握大局方向,平衡政局就行了。”
9 \3 t8 ^8 {( U5 A7 U" W# J+ ?" Z7 q  “哪里有这么简单?三省六部,以中书省地位最高,门下省持平监督,尚书省只能听令而行……这简直就是内忧外患,乱成一团。”
" I. s1 _' s! P3 ?0 g/ }% l9 [0 A  “中书省的地位所以最高,是因为它与君权一体,能够承旨下令。可我不在安都,他们却到哪里去承旨?没有君权,仅是中书省发出的相令,摆在旁边不理,都没有人能说什么闲话。”3 v7 V+ r' f2 m. i3 ^. H& m
  我心中一动,沉思默想:三省虽然分别,却没有立法、司法、行政三权的概念。中书省承旨,门下省多少还能封驳反对,而尚书省却往往只能听中书省与尚书省二者妥协后所下的政令行事,没有自主行政的能力。事实上,就是中书省倚着“君权”,集立法、司法、行政三权于一体。8 g$ a$ S; Y2 X/ d) X# Z
  尚书省所以不敢独立行政,根基还在对君权的绝对服从,怕有谋逆之罪。
8 ]0 z/ J* O" Z$ o0 M. G, }/ a+ @$ N  嘉凛现在把尚书省分出来,不受制于中书省,实在是一个将三权思想渗进去的契机。就算三权分立的国家制度还要用数十上百年来建立,但至少也可以利用相权对君权进行制约,改变帝王的喜怒决定国家政务运行的陋习。
" N8 W/ [  Y2 A  只是用相权限制君权,绝对不会符合嘉凛的个人意愿。
; v& N6 `: A% e  “嘉凛,你自己离开安都,却把一国政务交给我,难道就不怕我权欲熏心,谋朝篡位吗?”% ]; Q  v  e2 x0 s3 c
  嘉凛斜睨我一眼,叹道:“你若能有这样的野心,我根本就不必担心铃泉入关后,你会有什么危险。”
2 F, m9 |3 E6 y1 I* T/ a  我挑眉笑问:“此话怎讲?”
" u9 d$ G5 A7 x8 D8 {/ c4 |3 a" l  “你若是对权势有着野心,自然也会有许多弱点。铃泉完全可以凭借这些笼络你、利用你,却不会想杀你;你自然也会小心的维持着权力平衡的局面,不落在下风。可惜的是你这人除了对情义的‘真’执着以外,对权欲物欲都看得开,有固然可喜,无也不以为忧……你是答应替我留守安都,主持朝政了?”( D% p% w1 t3 T# e  Y5 Q( a
  我这才发现,这话题说着说着,已经转成了假设嘉凛离开安都,朝政应该怎样处理。
" f. `$ @& ~/ J  N  “我现在所以能够坦然面对‘权力’,是因为我没有得到可以为所欲为的至高权力。可你怎能肯定你若是离开安都,我架空中书省,直接掌管六部,在尝到了凌驾于众生之上,一言可定人生死,一语可决人前程的快感后,还能够将权力的有无看得如此微不足道?要知道权力是最能腐蚀人心的毒剂,如果没有制约,它会将人性扭曲污染到什么程度,我们都没有办法想到。”# s- e. `4 ]+ [
  嘉凛看着我,淡淡一笑:“在我们元族,玉龙雪山的山腰‘墨池’里有一种特产的‘石非玉’,它的清亮,像最澄澈的水;它的璀璨,像最明亮星。无数人为之惊叹倾倒,想将它分割雕琢,据为己有。偏偏它看似温婉,实则强韧,竟是刀斩无痕,斧砍不裂,火烧不化,醋蚀不散。阿随,若以前朝宫廷的污秽,你所处地位的尴尬,你在北极殿里依然能保持眼神的清明,透着与‘石非玉’相仿的本质。那么我绝不相信当你能够自主的时候,你反而会迷失自我,受缚于权势之欲。”
( u9 O8 o* V, s  我沉默不语,缓缓的在寝宫里踱步而行。
) [3 O7 w9 v8 H  这寝宫四周挂着的地图有详有略,我这时候看着这平面的地图,没有觉得它有多大。但若将它化为实体,便是浑厚沉实的大地,白浪滔滔的江河,巍峨绵亘的山脉,郁郁葱葱的森林,茵茵碧绿的坡地。
; E; G9 v6 r6 D7 c' l  一眼乍看,江山如画。7 q2 v% V0 p" X. l! u6 N$ I
  但生活在这大地上的千千万万的人呢?; p6 M8 W( z5 O7 x
  “嘉凛,这样的重担,撇去朝堂中的勾心斗角,还负着黎民百姓的生计出路,若真的放在我肩上,我怕我担不起来。”" m. `: I7 |% b4 s: m5 u6 Q
  “为什么?”
# H) V; f  A1 ~2 B  “因为我有很多想法都过于理想化了,不知道怎样的切实政令,才是百姓需要的。”/ ~4 V- ]( }- A2 Z8 E
  嘉凛笑吟吟的看着我,笑叹:“阿随,怎样的政令,才是百姓需要的,那是六部的责任。政令的行使,绝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到,会有受益者,也会有受害者。而你有这种以民利为先的心理,对政令反复思量的慎重,衡量利害,做出决断,就足够了!”7 q) p. t# [. x' K4 @% p
  “我只怕自己没办法做到最好的决断。”4 {; q7 ?) ?3 v7 R5 \& l' B6 ?  Y
  “你几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
! d! @# o  n5 c: M$ u! ?$ `  我一摊手,苦笑:“我从来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更多的时候,都只是没有退路,被逼得勇往直前。”$ D4 `7 N2 W6 f2 N1 c3 P8 u" P. t5 v" o
  嘉凛哈哈一笑,神色间颇为得意:“你站在了这个位置,就已经没法后退了。”
6 U; V7 f0 q, g8 M3 t  我气结瞪眼,嘉凛嘻嘻一笑,眼神却尽是凝重:“阿随,我现在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五年后铃泉入关做打算。与其到时候你猝不及防,心里惶惶,不如此时就扎好根基,及早应变。”. R' h# z' W6 S! A0 z' z
  提到铃泉,我的胸口便不由自主的闷了起来,仿佛肝脏肠胃绕成了一团,打着死结,没法开解,叫人憋屈。& h5 E& e3 I2 j6 P( a
  嘉凛有家室,既在我的意料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这意料的是与非,真的摆到了面前,却是叫人哭笑不得。尤其是我所遇到的人身份特别,家事也成了国事,情争演变为权斗。就更是叫人一颗心又酸又涩又苦又痛,几乎没有办法做出反应。只觉得想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错得不堪之至。/ P* m7 r# k; P0 q7 a
  可当我站在这里,看着嘉凛,心思转折间,竟是无法坦然选择。
! V) R. ~$ c# q' P! B, T0 K  “嘉凛,你与铃泉的婚姻,真的只是利害相属,只有夫妻之义,无夫妻之情?”
  q+ u& ^* R1 k' A. o  “是!”
( b9 U, W. C/ p% h  我闭上眼,将慧生的告诫,管鬼祖的担忧,小小的哭闹都抛诸脑后,压下心里所有的罪恶感,咬牙问道:“你能够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别人?”
  k0 G1 z  S, \$ V! u6 q# k, F7 t( [  “阿随,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V1 |1 z* Z6 D, {9 T
  嘉凛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脸颊上,他的目光灼灼,声音低哑,仿佛琴弦的轻轻一抹:“有你在身边,我才知道相契相知,相惜相悦的情怀;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情意相合的美妙。那对我来说,不只是肢体相交的欢愉,更是心灵相通的满足。这一生,除了你,我再也不需要其他的人了!”
+ b$ w( ]) m7 S, l+ Y. k) [  舌底的苦意尚未褪尽,心里却已经涌上了一丝痴痴地甜意,我看着嘉凛,轻轻一叹:“嘉凛,你这样的话,会让我想将你扑倒的!”
6 E. ^5 B3 a5 L4 Q; m- R# j  嘉凛眉梢一动,眼色陡然变得古怪起来:“我欢迎你扑过来……”
) b) {% a' v6 X0 c$ u  我瞪着他,所有的厌憎自弃,突然变成无可奈何,遇上了这么个人,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是想将你扑倒,却不是只想扑过去……”
6 c& ?/ o- g6 f( v  “咳……这个,你可以试试看……成不成我不保证……”
0 L& R5 v/ V5 n+ c  b  结果是自然不成的,在体力上,我委实差了嘉凛一大截,如果他不相让,我哪里会有把他扑倒的机会?
5 P% R$ O) Y4 b' o% D- y  “几时把你灌醉,可以让我为所欲为就好了。”
9 k! \& N5 P0 \3 v* w; i2 T! k7 t  “我从十六岁起,就再也没有醉过,你这想法……”嘉凛哈地一笑,眼睛一转,兴致勃勃盯着我:“阿随,要不这样吧!等我扫平了仑河以南,班师回朝后。我们再拿战绩政绩定高下,决雌雄?”' e1 w3 s2 T4 F0 o& ^+ r$ a6 X
  这主意可真是荒诞不经,听得我目瞪口呆:“这像什么话?”2 W9 {/ A% S) J) ~7 E1 L9 ~) i
  嘉凛却越说越兴味盎然:“你想想,仑河以南地域广阔,平定战事容易,收拾战后残局却难。认真的说到‘扫平’,少说也要两三年时间。有两三年的时间,你在朝中也应该有了建树……这法子真是妙极!”
: ^% H  W7 @+ q  我心思一转,蓦然明白嘉凛这话,起意还在于铃泉身上,不禁叹气:“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1 @, r* f' K( J6 V  嘉凛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阿随,铃泉所求只是权势和尊荣,所以我虽然于她有愧,但要补偿她却很容易。但你求的,却是‘公平’。我没有办法用‘补偿’这样的话来回报你的真心,只能报以同样地心意。阿随,我在名分上没有办法给你‘公平’,可在对你的真心上,却是完全的公平!”) N6 Y4 \% O5 R# x6 A" y+ I
  我轻轻地抚摸着嘉凛的脸庞,指尖拂过他的唇线,手势停顿,缓缓地说:“嘉凛,当日我们在极天阁立誓的语句,你还记得吗?”1 ]5 m8 S2 [: c# v; w# Y
  “时刻在心,未敢稍忘!”
( w, ?  t4 [5 R0 L  “当时的你肯放过小小,可有为铃泉一事铺垫的打算?”1 _* I& f  w1 z3 o
  嘉凛发出一声几近痛苦的呻吟:“我没有办法否认。”
( }0 E% T% E9 @9 k. P; G% a# ]; v  “那么立誓的心,是出于至诚吗?”
# C" t2 w& A# P7 d' x/ `7 ~; n$ O  “假如仅是为了铃泉,心里有愧,不是出于至诚,我怎肯如此?”嘉凛苦笑一声,涩然道:“我当时起誓,长天大地,神明为鉴!”) Q- ~6 {1 Q* C8 D
  我闭上眼,喑声道:“当时我对你也心里有愧,但我起誓之时,却也不是因为这种愧疚!也是出于至诚,绝无半点虚假!长天大地,神明为鉴!”
3 w  X  J6 o' g  嘉凛喉头发出一声喜悦至极的吁叹,身体竟是一颤:“阿随,你肯原谅我隐瞒你的过错?”, B1 W+ N# A7 \/ T0 j$ V9 d+ l
  “假如你对铃泉,真的只有夫妻之义,那么我也愿意用你当日待小小之于我的态度待你!如果你能容我保持人性中至情的一面,我为什么却要强迫你去泯灭伦理良心?”
# i* b0 w2 ]) O( I" _  在铃泉的身份没有揭开之前,我对嘉凛,总不免心存负疚,总觉得对他有愧,日常想到他待我的好,心里总是不安。到如今,竟是因为这件事,这股“不安”才得以消除,想想不免令人啼笑皆非。* O/ \, {" `& ?+ w; L1 F
  我看着嘉凛,微微一笑:“你我之间,若论公平,也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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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六章& Z+ Z2 _& z1 \- T
  照路况和路程算,云关换将,樊江一带的战略调整的消息,应该要用一个月时间才能传到樊江,那时恰好秋潮水涨,正是樊江与仑河对岸水军里外相合,一齐出兵的大好时机。
0 w' ]1 n2 }0 b" Y) _: Q8 w% [0 _  嘉凛的本意就是想打个时间差,陪都社稷祭拜仪式完成后,他就从陪都轻骑微服,日夜兼程,抢在谍报到达之前赶到樊江,整合军队,好在樊江开关出兵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 h1 g2 j7 X6 a" L  v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S0 B5 L0 g  G: f8 _. m
  清晨的秋雾轻厚,扑在人面上柔软绵和,吸入肺腑却有些湿润微寒,我平常的一句问话,此时听来竟也似有了几分离愁。
2 ^2 }$ v* U- k# ?  嘉凛脸上的笑容微敛,注视着我:“阿随,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心狠些!”
, f: B* P& {4 T7 H! A, l3 [: F  我心情震荡,蓦然明白这却是他最心忧的地方,微微一笑:“安危冷暖,我自会小心应对!该狠心时,我不会忘了你曾经送给我的弯刀。”
# X# V4 Y! q  }+ t! {  “那就好。”
( X$ x3 C. N- e7 z: X' M2 s  嘉凛点头笑问:“你有什么话想说?”
# {: Z, K5 x% v6 P! U. D  我侧头凝思,千言万语,到了此时,竟是无一字可以出口。
' P# b2 ~* U6 @0 m  心思游移,目光落在薄雾笼罩下的大地上。
- _7 f1 @. L* v0 H$ g* W" y5 c+ G4 D& ^  陪都与安都犄角而立,背靠九重山,前有长安渠,以官兵屯田起家,土地肥沃,本来是供应安都菜粮的一大基地。可惜在旧朝的时候皇室大兴土木扩建行宫“九重山庄”,把青壮劳力掳尽;又有众皇子争权及元军南下的几番战乱,陪都城外的田地都已经成为焦土。
" G! D- z  ?# P; d* x! C; Y5 J  “嘉凛,我们来约定吧!”- k7 o8 b/ g# t) _
  “约定什么?”  ^0 w0 T# D) R3 L
  我指着荒芜焦枯的土地,笑道:“我会让这块田地再次青葱,当你大军凯旋,我就站在肥沃丰美的田野里,迎接你的归来!”
. b3 L/ X; O8 W1 J' ~) k: C1 s4 E  “好!我跟你约定!我会靖平这天下的战乱,凯旋归来!”$ z! \2 k* ~$ C+ t+ s: i
  嘉凛看了眼在薄雾中隐隐约约的官道,笑道:“你要等我!”% I' C% j. s  b5 n( r# H( o! H' O
  我心里酸涩,出口的却是一笑:“好!”
% c: x3 `& ]9 \7 l  e: }$ K* S) f  嘉凛朗朗一笑,兜转坐骑,回头再看了我一眼,眸光流动,虽然只是那一眼,却有如那弥天秋雾包裹一身的情感递了过来。
  ?( i6 F( G+ y8 c5 g) `  蹄声雷动,十几匹骏马蹄声雷动,秋雾因为那凌厉的声势被劈开了一条缝隙,但那一线清空,很快又被雾涌没了。: e$ N/ c& Z/ K/ `8 Y1 Z' K
  这样的大雾,连送别都不用了。
; w& B' ^5 z' |* \9 d  我哈哈一笑,调转马头,对还呆看着浓雾的双姝和几名侍卫道:“走!”& Z' B7 j6 P4 G2 r5 R+ y% @1 Y# p
  “郎君,您一点都不伤感吗?”- b4 O4 P" d0 i9 U; s
  姝妙娇嗔一声,居然眼睛通红,对我大是恼怒。
4 P' ~7 ?+ O$ n1 s. S  “他所求的是不世功勋,无双荣耀,我只为他的雄心壮志欢喜,何用伤感?”
9 W% n* K& F( L6 T; {7 m  “郎君没心没肺!”
/ H$ V4 j- ~8 X) Z; }) l  姝妙尖叫一声,一夹马腹,把我们扔下就跑了。
0 J; W- o4 R6 N1 t  姝鬟吓了一跳,赶紧道歉:“姝妙是小孩儿脾性胡闹,郎君千万莫放在心上。”% j, d. k# m! Q/ ^- a+ D& m+ l6 I
  “我知道!大家走吧,我们趁着雾早早回去,免得多生事端。”$ i4 h6 R' G$ C+ X" \1 m' M/ |, w8 f
  姝妙只不过是将自己心里的感觉直接的发泄出来而已,这样的直率,比起我来,真是强太多了。
8 d  c# k: K7 F/ s2 @! l' ~  风声掠耳,急驰中,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嘉凛离去的方向,离别的空虚与酸楚涌上的瞬间又被我咬牙压了下去:嘉凛,送你远赴南荒,我不是没有离愁;想到身边没有你,长夜漫漫无人相伴,我不是不心虚;想到你领兵征战,身处险境,我更非不担心。( E# W; i5 Q* V# O" O. y
  只不过在我心里,既然有些与你同生同死,荣辱与共的意愿,那么不管怎样的心思,我都会放在心里,不会在人前宣泄;至少,不会在离别的这一瞬里,作出那让人故伤离愁的举动。
5 Z6 [2 S) o" w1 J# |4 I/ z0 C/ V1 T  嘉凛,你要平安!
- u6 j& h+ [) J3 I6 o  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你也要平安康健!
' P* V% M" f; w% @& \: s% S  回到住处,浓雾依然未散,陪都还在沉静在深秋的寂静之中。
& W0 o# i# ~; B- h( A  我收拾了情绪,将身上被雾水打湿的衣服换下,依照往常的习惯去出去吃早餐。
5 E) W0 V; n3 u/ k4 f4 q  饭碗放下,就有人通报,中书省宰相连墨来访。" p. i& _- b* L  I
  我有些吃惊,三省宰相交往密切正常,但嘉凛前脚离开,连墨后脚就来访,实在不能不叫人吃惊。( G9 n) U) Q3 i4 ?
  “快快有请!”; \: h% Y( I, H' c" a% l
  我一面起身出迎,一面凝神回想,确定嘉凛仪仗虚设,金蝉脱壳之计并无疏漏,不由对连墨的来意大为好奇。( X0 e+ R( h9 ?. {- q
  “连相清安!”
. H! F; X( |9 ]  我远远的瞧见连墨的身影,便拱手相迎。3 [  V6 @& _% A: g
  连墨一面回礼,一面笑道:“托福托福,相君也精神焕发啊!”0 Q7 J8 p( H  }7 Y
  两个把臂言欢,笑呵呵的走进客堂,分宾主坐下。. c6 Z) L% L+ a9 C
  我察颜观色,没有从连墨的神色中看出什么特异的情况,考虑到眼前的政局,心思一动: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实在是静不如动。8 g( a7 }4 W, }
  连墨本是旧朝降官提拔上来的,出身世族门阀,又久历官场,算起来是士族利益的代表,论到官面上的隐忍深藏,他的功夫定然比我强。我与其费心与他定神对峙,揣测他的来意,不如主动相询,索性给他一个年轻气盛,藏不住心事的浅薄印象。' ?5 ~% U% P3 q2 P5 T3 Z4 r
  “连相清早前来,不知有何要务?”+ E2 I8 g; P) ]1 |6 e1 L2 |+ ^$ u
  连墨微微欠身,向行宫的方向拱手行个虚礼:“蒙圣上恩典,准许百官社稷祭奠仪式后不即刻还都,休假三天,在陪都赏玩九重山盛景。圣上一番体恤臣子的美意,为臣着虽然惶恐,但却之不恭,遵则有负民望。”
! j* c, f7 @4 T7 ^) y6 ~  我哈哈大笑:“连相这话就说差了,政务闲暇,得了圣上恩典赏秋,那是荣耀!我们自玩我们的,管其它闲事干什么?政务处置当然重要,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 ^) ~/ `' j" e& R2 }  连墨微微皱眉,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圣上初登大宝,正是政务纷繁,百废待举的时节,为臣者自当竭力尽心,为国为民,岂有闲暇玩耍?”
; n0 n  k' X! X' J& ^9 m# t  我心中一动,有些摸不准连墨的来意,说的话有几分真心,嘻笑道:“连相莫恼,某家才起来呢,对陪都又不熟,玩耍的话语不过是句笑谈而已。倒是连相清早来访,可有要事?”
# I6 `5 @3 s6 O& ~1 H  我说话微露敷衍之意,连墨神色微动,显然戒备心理已经因为我这轻佻不经事的表现而松懈了些:“不瞒相君,中书的诸位同僚已经在陪都有名的五凤园备好了酒席,意欲请三省六部伴驾而来的所有同僚共聚。诸位同僚的意思是趁着这几日闲暇,各省官员互相熟悉,以便日后政务协调。”
8 O* k; w# t4 |& @2 D  这倒是极有必要的程序,本来我想回到安都以后再做,连墨却比我有心。8 m7 u1 W1 {; J' q
  自己跟这些久历事故的官场老手相比,果然慢了一拍,我心中凛然,击掌一笑,欢欣道:“三省六部数百同僚的宴会,果然热闹好玩!哎,多亏圣上体恤下情。”' L" U# x) Z% j/ _- e/ X/ e; c
  我言下透出少了嘉凛约束,就可以纵情寻欢的意愿,连墨眸底不屑之色一闪即逝,若不是我一直着意他的神色变化,却哪里看得出来?
* ]" Q3 B# }0 N* ~$ v  此时确定了连墨的宴请的确心有所图,我反倒放下心来:“既然是请三省六部的所有伴驾同僚,那就是说门下省的赫相等人也已经请了?”2 N) {% V  }! r. f$ H$ T+ Q
  连墨笑道:“某家本来准备请了相君以后,再和相君一同前往赫相住处,邀赫相同行的。”6 |, O- ], U4 _; ]1 q' ]2 V% S
  想来是赫拉长相威武,气质与文官迥异,又是纯种的元族血统,摆明了是嘉凛的嫡系,元族的权力代表。这些中昆士族没有与元族直接交往的经验,又兼赫拉身份敏感,他们连试探都怕有不妥。于是想到了先由连墨亲自出马请我,再与我一齐去请赫拉,显得顺理成章,既利用了我的“皇亲”身份,又不突兀。与他地位相同的两名宰相一同前去邀请,还可以使赫拉无法拒绝。6 N) k6 T$ j. X8 h
  “连相稍候,某家进去准备一下便与您同去邀赫相。”4 e, t- V+ X# W: Y
  进了内室,我将嘉凛送给我的弯刀贴身藏好,一面问双姝:“你们听过五凤园吗?”  @) a, \) e' H
  旧朝的时候,我不是没来过陪都,只是当时一般都直接住到了都城外的九重山庄,对于陪都内部的有名之地,反倒不知。: }- V5 C3 X9 ?
  姝妙还在恼我,我问话她也不回答。倒是姝鬟笑道:“郎君这问题可算是问到自家门口了!”4 `6 K7 R+ _0 `( M5 b9 i
  “问到自家门口?”我诧异问道:“莫非它也跟四方楼一样?”
: a  I  d, {- {: i5 O  姝鬟点头笑道:“郎君不知,主公昔日经营中昆,以‘一元两仪三启四方五凤六合七源八荒九阳’为首,各自主持它所在之地的事务。陪都因为是旧朝皇子们争斗的主要地段,又是屯兵之所,所以除了安都的‘四方’以外,‘五凤’也设在了这里。”& A  g9 p2 Z* {- r
  我瞠目结舌,叹道:“难怪嘉凛入云关,时机会选得如此恰当,顺利得让人无法置信,原来如此!”
5 f: j4 ^6 d# i" Y5 k$ S  姝鬟笑道:“主公南征,虽然调动了四方楼里的历功等人,但根基还在滟容大姐她们手上。这三省官员宴会的地点定在五凤园,实在是件观察百官品行的大好机会。”4 P$ N% K  y+ B$ ~0 s
  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问道:“四方楼估计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它跟嘉凛的关系,这五凤园还能不被人起疑?”
8 ~8 E- S8 {4 I, j8 d  姝鬟一怔,摇头道:“应该没有吧!反正付总管,不,应该说是付南音付相公是最清楚九部的动作的,等到了宴会的时候问一声就是了。”4 g; l, k6 U8 Y( ?% f1 {
  姝妙半晌不跟我说话,这时候见我有意与连墨同行,对我的恼怒毕竟低于关心,哼了一声说:“要是在宴会上露出了主公已经离开的消息,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故,危险得紧,今天这宴会还是辞了吧!”9 b3 J3 I0 `  N, {* }/ C3 W+ H
  我听姝妙这话简直把我看成一离了嘉凛便什么事都做不成的阿斗,不禁啼笑皆非。
# q0 A3 ]" X5 {  姝妙话出了口,才意识到不妥,倒是把她刚才对我的恼怒冲淡了,歉然低头,但她在口气上也不认输的,心里虽然后悔了,嘴里却还是逞强:“这些当官的难缠得紧,人多嘴杂,就更难应付了。”
& k7 M0 G0 ]% [/ M/ O* o% D0 i- e  姝妙的话意,此时反倒激起了我的一股雄心,心间的离愁散去,只有一股意气在胸中涌动:“难道这样我就怕了他们么?”/ a% H8 t: ]9 e0 g$ L
  姝妙因为我的反应而吓了一跳,呆住了。) t. M# h5 t4 F) E" M4 J
  我看着她一头雾水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与嘉凛相别时说过的话,淡淡地笑了:“若是连这么个小小的宴会都无法应对,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4 s0 D6 H, j+ [
  若是连眼前这样的局势都无法控制住,我以后却拿什么去面对权力中心,朝堂之上的纷争?凭什么控制六部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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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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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 \0 G, X+ b# l  “圣上赐您住的长康府乃是前朝的公主府,除了有六部官衙拱卫,传说府内景致如画,幽深清雅,相君得此福地,真是羡煞某家了!”
- N2 W; K! E6 k7 I8 g( \- [1 C  奉驾还朝的路上,赫拉借着中途歇马的时机走过来跟我闲聊,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各人的住处。赫拉把话题绕到我这里来,自然不会是为了旧朝公主府的景致,我笑着应道:“这府里的景致如何,我也是闻其名,未曾见其面。赫相如有兴趣,不如还都后与我同往一观?”/ j! n+ Y; _3 P7 V2 x/ ~0 [2 f- e
  赫拉哈哈大笑:“相君相约,某家当然高兴,只是还都以后,相君统领六部,事务繁杂,怕是不得空邀客观景呢。”
  [+ d5 S* l& B# g  m7 j! i4 j+ m. k  赫拉的话在我心里打了几个转,落下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沉重之感。我掂量着其中的分量,呵呵一笑:“赫相放心,只要得空,我一定邀您共赏盛景。”0 N3 W9 \/ b1 z6 Q4 Q8 C4 E
  “某家等着相君的请柬,相君可不能忘了。”8 E! Y8 K- `6 ]. \2 K7 Z4 G
  赫拉说话十分有趣,明明二人讨论的事情沉重,偏偏在他说来轻松自如,让我这听的人也不自禁的心情放松:“请柬一定有的,只是赫相到时可莫推辞。”0 J( M3 h8 n3 k' P" S$ q: y: Z4 \
  “那当然!”; U0 |2 E! d- h3 q/ i4 i
  说说笑笑,歇息时间过去了,前面传来侍卫传令起驾的声音,赫拉伸腰站起身来,笑道:“哎,奉旨伴驾,可真不是件轻松活计。圣驾一起,某家的屁股就倒霉了!”
/ D/ o! G! y2 V: T6 s0 |/ }* N  他说话随意,不拘礼法,大有武人之风,听得我忍俊不禁。) f( n/ i; t: I# o) l9 `) ^
  圣驾还朝的仪仗绵延数里,有一直在嘉凛身边处理文书暂管内宫事务的珊珊、珊影及白帐参将兆先率部遮掩,銮驾上坐的替身无人看出破绽。赫拉“奉旨伴驾”,其实是为防有人撞破机关而设的迷障,为了这个,赫拉必须骑马随在龙辇旁边,时不时做出一副近前“听旨”的架势来,马速不能快也不能慢,神态不能紧不能松,骑马辛苦说不上,但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却实在叫人憋气,难怪他叫苦。. n3 s" o( A& i  {& v
  时间拿捏得正好,夜幕垂下,晚炊的时分圣驾正好进安都,省去了百姓夹道观礼的麻烦。; C( k0 F9 q- P, e$ M
  龙辇直入内宫的朝天门,赫拉却调转马头拦住了文武百官的车驾,大声道:“圣上口谕文武百官各自回家去,天晚了,今天大家都歇着。”
" q* t# S/ J) m( E) Z  一路鞍车劳顿,从陪都赶回安都,武官也罢了,文官却是个个暗地里苦不迭,此时听到这么体恤下情的圣谕,真是如蒙大赦,一齐拜谢:“谢圣恩!恭送圣驾!”/ i0 a' n: Z; O2 @5 v
  赫拉等众人礼毕,又道:“圣上有旨,着三省宰辅自明日起,开始整顿各自部属的人、事,五日后再上朝奏报。”6 y$ {+ P, N/ d9 p( e7 W# ?0 W
  这旨意却是嘉凛为免上朝而做的安排,文武百官不明就里,都是一愕。0 J+ U: F; T' {) @
  赫拉驱马前行几步,笑道:“大家不用揣测圣意,回去后做好本分等着上朝就可以了,都散了吧!”
9 ]' M; V4 Y* d& {: u) _. X  众人受他提醒,心中凛然,更是摸不清这圣旨的用意,比他不提醒的时候更加难知深浅。百官下拜接旨,后队变前队,在宫门外井然有序的散去。: T4 \/ _" Z# Q7 g
  我忍不住一笑,赫拉果然是玩权术的高手,难怪嘉凛自己不在安都坐镇的时候会委任他为门下省宰相。4 \! m$ {. a: L8 w2 r0 z) e
  外围的官员散去,三省的几名宰相才拱手作别,各自回家。6 t# u  {4 R, R0 P2 Y
  我目前的住处就在内宫东华门外,从朝天门赶过去,快马盏茶功夫就到了。
+ a  T6 D% H8 r1 I  因为去陪都参加祭祀之前,小小就跟着我住进了长康府。长康府就是旧朝那被饿死在落雁坡的大长公主的公主府,我不愿意在这种时机整改翻修,浪费钱财,里面的许多设置装饰都还是旧朝遗物,我有些怕我不在的时候,小小触景伤情,又生事端。) g( F! H) q9 R! \) F
  “郎君回来了!”
: U# Y* }6 I4 d! x9 t  “嗯,广京,我不在的这五天,小郎君怎样?”7 C( `5 Q# O9 c3 m. a( z
  卢广京一面指挥小厮接过我和双姝的缰绳,一面回答:“小郎君这几天还好,食欲虽然不大好,精神却十足。”
. B, L3 Q3 J7 [  这精神十足四字,听在我耳里,不禁苦笑:“他生气大闹,有没有砸东西伤人?”6 [: `8 J+ ?2 L' f! V" e
  卢广京笑道:“郎君放心,老仆已经把小郎君的用器改成了木具,除了贴身陪伴小郎君的狗儿被木碗磕破了额头的油皮,丫环仆役都没什么事……郎君,小郎君自己选了西跨院的‘澄色园’,已经搬出了正厢您的住处,您该往这边走!”
  i3 k5 u; |; r9 g9 C/ R; _5 n  我只在去陪都的前一夜陪着小小在这“长康府”的正厢房住过,根本没看这府第的全貌,此时听到小小自己选了住处,竟是不愿和我同住,不禁纳闷。/ R: y1 K/ O$ m
  小小必须独立,但现在环境宽松,他根本不用这么性急。对比我去陪都之前,他缠着我不放的情景,这自选住处的举动实在是反差太大,叫人摸不着头脑。, T& Q# {# S3 Z9 k' _9 G
  穿廊过院,走了十几分钟,突闻水声潺潺,卢广京解释道:“这澄色园里有座从御河引水灌成的活水湖,小郎君就选了湖上的‘环幽水榭’住着。”
$ q0 c- m( A' c7 X" v  w$ M8 g- `  我大吃一惊:“这种环境根本不适合他住,难道管先生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 x0 Z: I  p- t+ u' S( @% l6 O  “管先生也说这环境湿气太重,小郎君不能住,可这段时间太医院改建成医学院,他只能每天抽空过来看小郎君,也是分身乏术。当阳先生最近都没看见,光是管先生,止不了小郎君的任性。”
8 H8 s! v* x5 }# g  卢广京说得再隐晦,我也知道小小必然曾经大闹,他那性子,可是好相与的?身份之秘已然泄露,他没了忌惮,又无当阳生压着,怕是他任性起来连管鬼祖也要平白的受他几口恶气。我心里一恼,踏上通往湖心小榭的竹桥,脚步便特意放重,踩得竹桥空空作响。
; h- K! w& i* R8 `5 H' [! b  走到水榭前的飞亭,水榭正房的门咿呀一声打开,四名脸生的丫环走出来,卢广京赶紧道:“这就是服侍小郎君的红紫黄绿四个丫环,她们都是服侍过老者病人的伶俐人,也懂些推拿之技,管先生说用她们很好,我就斗胆拿主意了。姑娘们,快过来拜见相爷……”1 m6 }) u  w1 k( Q4 x/ W
  我摆手温言道:“在我这里,这些虚礼就免了,姑娘们请起!我这弟弟性子顽劣,不受管束,我不在的日子,难为你们了。若他有不当的地方,惊吓了各位,我这里给四位姑娘赔不是了!”1 n$ ?& e% j8 X' f- c$ t7 ~
  “不敢不敢!”4 Q7 P9 \" Q; {9 \6 w5 F2 z9 s
  我看她们拘礼,要是真的弯腰给她们赔礼,反而令她们吃吓为难,行了个半礼便收回势子,轻声问道:“他任性胡闹,摔东西砸人,有没有伤着你们?”
! ~/ D' G+ s4 S8 J& {# o  四人愣了愣,为首的绿衣才道:“多谢相爷关心,小郎君秉性和善,脾气也好,很有分寸,不伤人!”
" _; y8 m3 e5 e8 P- P  她们说小小秉性和善,我是相信的,要说他“脾气好”,那却是打死我,我也不信。6 c- w! J0 M. |3 _5 \- o8 V" A
  我哈的一笑,见她们礼节繁多,估计是旧朝官员的奴婢出身,连回个话也下拜,不禁头痛:“我生平最恼繁琐碎礼,看着都头痛。几位姑娘进了这长康府,不妨就记着这里的规矩,我住的地方不兴跪拜礼节,也不兴官面称呼,一切进退应对的礼仪,都跟民间普通人家一样。广京,你要跟府里的人说说。”
) f( M9 A) B8 w  卢广京应了一声,我看看天色,问道:“小郎君吃过晚饭了没有?”
8 P& ~8 f3 Q3 t/ B# H  “刚端来了,可是小郎君不肯吃,狗儿正在哄他。”$ Y& e- g5 c2 p
  我想了想道:“你们去吃饭吧!姝鬟,你们也去,我估计要哄完小弟,也要一段时间,你们吃过饭再来帮我把他移出水榭。”  S) C5 \) s6 Q0 N. E
  屋内灯火通明,小小坐在临水的窗前一动不动,他明明听到廊桥上的足音就已经知道我回来了,这时候却故意看着水榭外的湖水,根本不回头看我。站在他身边的狗儿拿着碗筷,怯生生地看着我,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表情尴尬至极。  l' \  k# }0 t# w/ ?  `' H7 ]2 `8 B
  我知道他是孤儿,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让他陪小小实在太勉强。想想小小的出身和脾气,就知道他日常难免大大受气,不禁替他心痛:“狗儿,你过来!”
9 i* G* h# i( q/ i  狗儿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转头看看小小,踌躇一下才小步跑到我面前来。
: b! r+ h$ I, j1 v( S  h  我就着灯光细细打量他,只见他额角肿着一个大包,抹着药也乌青泛亮,小小发脾气一砸,挨在狗儿身上却不轻。" T/ O2 {8 }+ I  L  d  F
  “哼!”) f9 n# K4 J  e4 o1 M
  我瞪了小小一眼,再转脸温声问狗儿:“卢管家有没有给你请大夫看看身上的伤?”
6 n. _  L1 E: E* x6 k- T  “……有……有有……没……”- j0 t$ a( Q! C6 m( Z! g* v- f( F
  狗儿结结巴巴,话说得不完整,一张脸却涨得通红。9 n6 b4 U' m% i( D) z
  我看他紧张得拿碗筷的手指关节都泛白,忍不住笑了:“别紧张,我跟你一样是吃饭长大的,不吃人。”
+ o5 B' m: D  ^, B: q/ f* D3 X  狗儿张大嘴瞪着我发呆,被我的玩笑话给吓住了:“大……大……大……”% k' d8 k9 U1 ?0 x
  我暗暗庆幸他手里端的碗只装着小半碗米饭,不然的话还不被他给洒光?
: j6 q! R: D9 y  “你坐过来陪我吃饭。”
0 M: Q3 j7 T: a- W8 r  我看小小依然一动不动,也不去喊他,眼看饭桌上还有副干净碗筷,就自己坐了下来,盛汤吃饭。
: p+ [: l' O) f3 Y  狗儿呆头呆脑的跟着我的指点行事,傻愣愣的就着他手里的碗筷吃了起来。8 p! I' B! N8 W9 ?7 L/ r8 ~; d
  饭桌上七菜一汤,却是南荒菜系,清淡精致,都是以前慧生在的时候常做的。卢广京料理家事,果然是一把好手,方方面面都顾到了。3 @+ b! d0 M; W/ b/ [/ u8 g* E
  我看狗儿吃饭有些放不开胆,就替他夹了几箸菜,柔声道:“多吃点,这么多饭菜,不要浪费了。”
1 {1 x3 ?9 x: H- \* A' T; n2 Q  狗儿在这方面却很懂事,一面吃一面点头。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看到我一个激动,就把小小忘了。
( P2 ^  p/ T# R6 O% {  我嘴里在吃饭,眼睛在看着狗儿,耳朵却在听小小的动静。狗儿吃得快,居然噎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帮他拍后背缓气:“慢点吃,吃得太快对身体不好……”
* b  i) n8 h1 n6 T0 F- x  “你是饿死鬼投胎,几辈子没吃过饭啊!”. t1 l3 O6 ?4 z6 P; {
  这声音尖厉刺耳,尽是愤懑之气,却是小小转过头来,对我和狗儿怒目而视,指着饭桌叫道:“这是我的饭菜,你们凭什么吃!给我吐出来!”
; K7 `3 I+ j! i* X6 O0 G  狗儿刚缓过来的一口气顿时又被噎住了,要不是我一手抓着,没准儿他就被小小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瘫在地。7 p+ c$ ~( `! i" s' }
  “吃都已经吃了,还想叫人吐出来,你还真把人当成出入自如的饭袋子了是吧?”
  I4 g* Q5 s! y4 ]) [. v: ]  小小也被我这话噎了一下,嘴角一动,想笑又憋住了,顿了一下才狠狠地说:“我就算把你当成饭袋子,好歹也看到你了,你进门来,可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根本当我不存在!”
" X3 v5 b2 [5 ^+ v  我讶然扬眉,对狗儿说:“原来还是有人看到了我啊!我还以为我也不存在呢!”
6 l* f; z/ t3 l9 ^) Z  狗儿看了小小一眼,不敢与他对视,立即缩回了目光,细声对我说:“大人,小郎君每天都念着您,听晁先生估计您今晚会回来,他不知道有多高兴,特意叫卢管家备了饭菜在这里等您。”
' B2 u0 Q- d0 L5 v  “住口……住口……你这小王八蛋……再敢多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 m# ]! h" A  Z, Z; n  小小在一旁恶狠狠的怒骂大叫,若不是他坐在窗边,离饭桌远,没有什么东西让他抓着打人,他怕是连我也要砸个鼻青脸肿才罢。  K0 y7 a4 l6 _+ {7 n  Z2 p
  狗儿鼓足勇气一口气把话说完,却吓得再也不敢看小小一眼:“大人,小人吃饱了,您还是陪着小郎君一起吃饭吧!”/ r" h# E7 Y! k
  他一面说一面一溜烟的小跑走了,这时候却是滑溜得泥鳅似的。
$ t" t+ h# E( ]; A5 e$ [% N  “死狗!你给我回来!”
2 ?6 h  x% j7 o2 B  小小被狗儿的话窘得满面通红,张牙舞爪,就差在不能起身狂追出去,抓住他暴打一顿。
( t; N2 L* F4 N, @) u  我走到小小身边,蹲在他身前,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和与身材绝不相符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爱怜痛惜,叹了口气:“你呀,就记得胡闹,也不管自己的身体!你看看自己的手腕,还剩什么?就剩一把骨头了!再不吃饭,可怎么得了?”
0 f( Y: j* c& c5 `5 x: {8 [/ M# s" z  “我要是死了就是你的错!谁让你把我扔在这鬼地方,根本不管我!”
0 p) C; A2 B# t) [6 b+ u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顾自己出去的……我错了……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 r1 e9 b0 r, i
  “根本就是你对不起我,可你看你那表情,倒像是我对不起!”. \, [* u) S3 w3 c, \  M1 v
  “是是是……”
( f3 x3 X. |. x' _& H7 S8 \' Y  又没镜子,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我一面道歉,一面将他抱到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你等一下,我去叫人换了碗筷饭菜,陪你吃饭!”
3 `5 u& a3 v6 D, X, P" D) R  “你都吃饱了,还陪我什么!不用了!再叫人换饭菜,又是一阵喧扰,烦也烦死了!”4 a3 z' [7 o% C( q5 R7 T
  小小瞪了我一眼:“拿你的碗盛汤过来。”0 o3 O5 `: x5 d: k
  我嘀咕一声:“不干净……”
5 M+ X: A2 [9 f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谁让你拿我的东西做顺水人情,害我没碗用的?”% r$ P* y$ Q: L, i" R6 q% d
  “是我错了……”6 @2 M) }; _+ i$ |- q
  这小祖宗要是直接发脾气,事情就好办很多,要我低声下气做小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3 d7 g! e, w3 E5 U% [  小小吃了小半碗饭,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不咸不淡的冷嘲:“难道现在当皇帝的很小气吗?居然会把自己的宰相饿得进门就找饭吃,饿死鬼似的瘦骨嶙峋。”
" D. B, K$ S8 f6 P  我心中一凛,嘿嘿一笑打混道:“那不是担心你么?”
# c4 m5 |* [( q* P( Y; ^  小小脸色稍缓,就多吃了碗饭。我一面收拾桌子,一面问他:“这府第看上来很大,你想住在哪里?”
" C7 |8 ^' w7 l7 `; C6 |7 a/ B; m  “我就住在这里。”
  T! ]) S+ g! V( Z0 n: ^) \  “胡闹!”我瞪了他一眼,轻斥一声:“这地方只能夏季歇凉用用,哪里可以长住?”2 A# Y! a7 w0 Y
  小小虽然不说话反驳,脸上却是一副不予配合的消极反抗的神色,倒把我逗乐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陪你了吗?你就别闹了!”; r1 V% V7 v8 P, W4 O
  小小哼一声:“我要是不闹,你早就把我扔开了,哪里会记得我半分。”
+ K4 K5 n# H; I0 O" \$ ~  我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一弹:“你是哪里来的这种傻念头。”$ V& h* ^( Q* {- D' W- q
  小小一扬脖子冷笑道:“我说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有数,要是你回来发现我乖乖的照着你的吩咐住在正厢房里,你回府后要看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你的谋士晁视,才不是我这一无用处的傻小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半点也猜不到你的心思呢!”
, {0 K# e7 u" Z4 y! c  他说这话倒是有理,我回安都后最心急的是安都的现况,如果小小没有任性,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西厢房晁视的住处探询他对安都的看法。
5 @7 O, O! t# b$ v/ a  这念头一转,我不禁替小小心疼起来:“是我错了……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想一个人住,那就和我一起住吧!你睡卧室,我就当小厮睡在你外间的小床里,任你呼挥来去。这样好不好?”
# _; W$ q+ Z, k: {! F. \/ w  “把‘相君’当成小厮使唤,怕是我嫌命太长……”( S* Z' v7 Q2 H- x, U' y" T
  小小冷一脸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争不过你!”
$ [( Y& t) @% C& K  我眨眨眼,巴巴儿地说:“小爷,是我争不过你,每次都被你捉弄得团团转吧?”% J5 A  ?. h  B0 C; F1 A. [3 L
  小小被我的表情逗得噗哧一笑,漫天乌云顿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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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 H% l# x7 X: F/ z$ C& w8 a  “醒源兄,早啊!”2 b. M: X& D# M% M
  清早的雾还没散,晁视就已经先到了前堂饭厅,正在看手里的一张纸。见我走进来,回了一礼,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三省人事整理,郎君准备怎么做?”
/ I$ Y" Q+ B8 M6 e( O: R  “吃过早饭后,我就去六部巡视一番,人事整理具体怎么办,我还没想出来。”
: p# p, ^9 }0 h  我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份“民报”,首刊就是三省整顿秩序的报道,不禁一凛。华石染是嘉凛有恩旨准他随行祭奠进行报导的,可昨晚大家才回安都,今天这么早他就已经把消息写出来了。不能不说,他现在的做法很有“新闻”的特质,好坏一时难说。
6 s- }5 C  Y: Q  晁视把报纸递给我,笑道:“郎君看看,这报纸上可不止是单纯的报导消息,歌功颂德,还有华石染自己对三省整顿的见解。”
& b- q; z% t0 c( Y6 i7 v  “进步得真快!”5 a4 a' N5 S& t$ o$ _/ X3 a; G
  我由衷的赞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份报纸除了华石染的新闻及新闻评论以外,还有一些看上去眼熟的名字,这些人的报导则是圣驾前往陪都祭奠后五天里留守官员的施政。比如六部侍中高云歌组织百姓冬耕;京兆尹阮青卓加强治安管理,虽然不宵禁,但却组织四区衙门衙役轮班夜巡;户部余鉴奉令整改记帐方式,彻查府库;甚至于还有领着工部工学院博士虚衔的郑百工老人口述的技艺整改的想法等等。; F* z% [$ E9 n' Y
  总的来说,这份报纸的报导倾向于平民,连措词也在口语化,标点符号的运用虽然十分简单,但已经可以断句了。! ]3 ]; F; Y+ }
  “大朝会议定朝律,对民间的影响深远啊!”晁视指了指民报,笑道:“郎君,华石染籍着民报刊文,最近影响力大张,他的死对头李琳岂肯善罢甘休?李琳家势雄厚,一定会自行创刊,好跟华石染一较高下。”
8 g" Z% r  q& o, {+ j  “看来把报刊发行的批准纳入正轨势在必行,六部人事理顺后就应该着手。主管工部户部的副相付南音在陪都与我同宴的时候,也透露出他平抑士族势力,除商贾地位约束的重商思想。他有支持四方楼聚集的商贾自创‘商报’的意思,我岂能不加支持?”5 f0 c9 |  i" l% L* s7 |& ]
  我不禁一笑,除了小小受我特意教导,慧生因为跟我相处太久知道我的底细外,目前我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民主思想提出来。可照民业现在这种知道自我完善进步的模式来看,民主思想不必我诉诸于口,也会渐渐地在少数有见识报业从事者脑里呈现。
7 r6 ^' `* x0 ?% l/ a  也许用的时间会长久一些,但那是本地人的本位思想,比起外来人把外来思想硬塞进去,实在强过太多,也容易被人接受。' T2 r' i  D8 |( z* `
  “付南音出身商贾,想废除世俗对商人的歧视是理所当然。有什么重商的政策,也合情合理,虽然免不了引起士大夫反对,但压力不会集在你身上,实在是件好事。他想必也是从郎君的论著中看出你对农工商三者持平而待的态度,所以来寻求你的支持。”: E% ]5 i+ M0 F" v. i0 u4 m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工部户部由他分管,他要改革实在方便得很。”2 f5 s- J7 Z5 ?
  嘉凛下旨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本来国库就少了收入。朝廷还要重建地方,招安流民,还要支付军需,不努力发展商业,厘收商税这空缺可怎么补得上?只怕用不了两年时间,国库就赤字了。; c- \- V! A3 p; O+ M+ p
  嘉凛以付南音为副相,用意很明显。我也相信付南音在这方面可以做得很好。5 U. r+ ~* |& Q5 C3 U
  “付南音直接主管工部户部,着手改革,相信以他的手段,让国库不致亏空不是难事。”晁视说着皱眉:“只是他现在就想平抑士族,想得也太急了。现在天下未定,还要靠他们稳定地方!郎君,这件事你现在不能答应他!”
) ?) G& @* g6 O% M9 I. o( Z2 Z  我放下报纸沉吟:“只要重商,就不能避免与士族的等级冲突,付南音想平抑士族,也是出于商路畅通的考虑。事实上,士族豪强各据一地,是商业的大障碍。老让商人做小伏低,贿赂买通他们才能在他们的地面上经商,无论从长远或者目前来说,都是大害……醒源兄,这件事让我苦思几日,夜不成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 Y. [- k1 i5 t  晁视显然也有些为难,想了想,反问:“郎君准备平抑士族,有什么具体的时间安排?”
  e  J6 [% c. n* Z/ l; o  “我准备用三年时间。鉴于流民数众,即使今冬明春能够把他们安排到合适的地方,明年夏末粮荒也难免,这时候士族是需要笼络的;后年流民应该已经开耕种地,有了收成,安定下来了。只是朝廷对这些百姓虽然减免赋税,着令他们自耕自吃,地方豪强却肯定会照着旧朝的惯例,欺下瞒上,私地里去收‘恩养钱’。民心可用,这才是平抑士族的时机。”' `) D) W' G+ z' @
  自此逐年削减士族的势力,用上十年二十年功夫,一定能够把士族压制住。等到在新观念里长出来的孩子成材,士族被彻底改变或者连根铲除的日子指日可待。
* k) [" }9 {2 P! X  “郎君,用早膳了!”4 w6 K% R3 P' G( M" p- k9 `
  我和晁视收声不语,洗净拿了报纸沾黑的手,对坐下一起吃早餐。我看到桌上的桂花糕,突然想起一个极爱吃这东西的人我没看到:“德立呢?”
+ s8 U* F5 ^* i5 G0 [% m  孔德立有大志,所以身份刻意被我含糊了,让卢广京告诉府里的人以客礼待他,着意培养,让他跟在晁视身边学习。# z& W$ H) p- p5 P
  晁视吃了块桂花糕,慢慢腾腾地说:“他能折腾呢!自从离了城北,没一天消停的。他看到许多学子籍着民报向天下人表达自己的主张,也心痒痒。你去陪都的那天,他写了份‘高见’找到民报报馆自荐。可惜民报主编秦立中说他文不文艺不艺,小家子气重,不予采纳。傻小子气急败坏,回来后在梦大骂秦立中有眼不识金玉质,错把明珠当鱼眼……”  w- g! g! ~: O* F6 P# P2 S3 u
  “哈……”
+ ^3 b' S" E2 m3 X  孔德立一向老成持重,也算能忍,想不到他还有梦里骂人的习惯,让我忍不住大笑:“然后他就去缠秦立中了?”2 s( ~0 }) B' F2 t6 X) T$ D
  晁视摇头:“我跟他说民报属于严肃性政治文字,他就是缠死秦立中,他的文章也不可能发表在民报上。结果傻小子发狠了:‘他不刊我的稿子,难道我自己还不能刊自己的稿子?有民报,未必不能有工报。’”7 G7 o; w  [7 \, e; W9 h( B
  “啊?”+ c4 A- C' X5 M9 b7 ~# c
  “这傻小子也不想想,办份报纸要多少财力物力人力,就凭他从府里领出来的十吊月钱,想办报纸,想得美!他已经离府四天,去找他跟他意向相同的人了。郎君,德立有这份心倒不坏,只是他少年气盛,真把‘工报’办出来了,日后难免有触犯朝廷大忌的地方。此事你我不可插手。”+ d7 @+ y& P5 ^0 G- B. j! @6 b
  我心一动,道:“活字印刷的推广及朝廷允许议政的自由之风,必然引发民间办报的热潮。就安都来说,民报已经办了;商报及中昆士族兴办报刊也势在必行。与此相对,工农报创办是肯定的,只是主持者要选好。民报不免浮华,工农报却以先进技艺推广为主要目的,一定要务实,让德立辅助创刊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2 S% q+ N+ z0 ~7 R5 |  晁视放下筷子:“假如只是工农技艺的推广,不涉及政务评论,好好地约束他,倒也可行。”
# {% Z- d& I  S+ x* S  两人吃过早餐,我本来想赶在六部官员之前先进尚书省宰相的办公地“春秋阁”,避免“入相”的繁文缛节,谁想转过影壁,就看到府门外小广场上已经有一队京卫服饰的卫兵和三辆马车停着,付南音为首,金应居中,高云歌为末,三人正依次站在府门,神色肃穆。
4 O1 w! o: w+ p$ W  “恭迎相君入阁!”% h' V+ O8 A0 v0 e8 t3 L
  这是我正式,也是头一次入阁,所以有副相及新任的“六部侍中”来迎接,且不敢登门催请,只在门外侍立。我想避开的就是这个,想不到他们却已经早一步来了。
) B' l5 u+ o. D) ?$ b. u  “岂敢劳烦三位……”0 f4 B) B3 V# p* p4 E7 x
  一番客套,各自上了马车,晁视是我的幕友,于情来说可以跟我同车而行,但今天这样“正式”的礼节,却令他不敢贸然登车,只得在驾马的车辕边上与马夫坐在一起。
3 C. b# Y2 w- o) s8 K  我心中惭愧,等马车起步,没人来管礼节了,就伸出头来道歉:“醒源兄,委屈你了。”
7 M7 b+ h% H2 o% ^. ~1 r  晁视笑道:“这倒说不上委屈,只是今天礼节严格,你身边的双姝因为身为女子无法随行,在安全上要加倍小心。”
1 w( B1 D+ |+ G8 O' Z3 ]' P; S* f0 t  “张天任兵部侍郎代领尚书事,有他在,我相信安都一定太平。”、# ^5 V* O1 J+ X5 x- a& F  t: [
  我觉得赶车的马夫从后面看,轮廓十分熟悉,心思一转,愕然问道:“德立,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你来赶马车?”
8 A, `6 o1 G/ E; q; L  孔德立嘿嘿一笑,甩了一记响鞭,大声回答:“相君,古时君子六艺,‘御’为其一。我想循着您走的路子,好好的探询古礼古制古风,自然该学会这六艺。”
, C, Q6 J0 ]% N3 z" [9 d( d% M* k  晁视在一旁失笑:“现在还能六艺皆通的有几人?就算你‘御’‘术’两艺精通,‘乐’‘射’两术也把你难死。相君,你倡导古制神迹,‘礼、乐、书、射、御、术’精通其几?”
/ I) \7 t; u1 t- d  我摸摸额头的虚汗,笑得尴尬:“六艺我都略识一二,可没一件是‘精’的,照民间的说法,这就叫‘犯瘟’!”5 s# l$ a# t3 w9 x" Z. F" g- v4 m
  三人说说笑笑,把森严礼节带来的压抑感冲淡了。& n1 n' _$ K# p6 P
  长康府本来就在六部衙门的环卫之中,离春秋阁不远,很快就到了。
$ Y' `- g4 h- q  在这里,特权又一次被显示出来,我乘坐的马车直趋而入,直到春秋阁明堂的台阶下才停顿下来。我一下车,等候在明堂广场上的六部官员就已经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齐声呼叫:“恭迎相君入阁!”# D5 P. k5 x8 w" ?
  这次却是极究礼节官面应对了,等我做足了礼节,看到站在阁前有两名没有下拜的人,不禁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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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九章1 U8 ^' g. @0 n' h( l' y8 D

% |$ {8 t& v5 ?2 j1 F4 _  我以为终于有了两名不与世俗同流的人,正心里高兴,对他们笑脸相迎,他们已经踏前一步击碎了我的美梦:“恭请相君接印!”0 P: a$ J. q( j
  尚书令印绶共有三枚,一枚是你嘉凛拜相当日从他手里接过来的宰相印,此印是历任宰相传承之印,一般悬而不用,是‘礼’器。一枚是具备我的私人身份的相君之印,是向天下臣民颁布全国性相令的大印;另外一枚则是六部日常行政使用的常印,是礼部掌印书记根据拜相的圣旨刻制的新印,# x1 W1 {1 e, s# p- V2 j
  这两名官吏不跪,原来是因为他们手里拿着我还没接过来的新印啊!
2 G+ }: e) d8 \  我依礼节打开印匣验印完毕,照例就是新官上任对下属的训诲。这种例行公事却不是我的长处,我心思几转,开口道:“新朝初立,百废待举,诸君但请勤勉为公,将大朝会所议落实,某无他求!”2 N! H+ a. }1 G; ~0 U8 K
  众官齐诺:“谨遵相君教诲,下官等定当尽心竭力,勤勉为公!”9 ^$ A2 L" Z1 Z8 r" t
  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但在这种天下不平,民生艰难的时候,我愿意相信他们的话,希望他们能够言行如一。7 \% s7 K  @% e
  春秋阁号称阁,但围拱着主阁的房间却足三百多间,俨然就是一个与六部衙门毗连的大建筑群,宰相、六部尚书及其直属的官员都有办公及休息的独立屋宇。' n, v" M/ J5 S( ~
  春秋阁的主阁是三开间式的,布置颇为质朴沉肃,里面的檀木桌椅都因为使用的时间太久,隐隐有股带着人气的湿润和稳重。, b5 `  d/ P! r; e+ J( R) e+ c
  “诸位请坐。”
9 m7 q7 W9 `+ E$ a* {4 x* Q# Q" S  六部的属吏都已经退了,只留下六部的尚书和两名副相还有一个“六部侍中”高云歌。+ c5 x5 d# h1 u7 U0 y
  除了晁视,这里的各人都是熟人,我举手介绍:“各位,这是某家的幕友晁视,表字醒源。晁先生,这位是主掌户部工部的付相;这位是主掌礼部刑部的金相……这位是代掌兵部的兵部侍郎张将军……”
4 c  J6 g' \* ?, y  b  我陪在晁视身边,替他一一介绍。众人见到晁视虽然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但看我的表现却也知道晁视不止被我视为心腹,更是十分的尊敬爱重,对他便也另眼相看,不敢怠慢。0 t7 R: _7 w: e# ~& Y" z7 j
  晁视礼节周全的施礼拜见,他早已把在座众官的出身摸清,每见一人都恰到好处的提到他的得意之处,虽然轻轻一句带过,却也让众官精神大为愉悦,对晁视更是和颜悦色,温声客套。
! l2 v* {& n& ^1 p8 {' U  换了几道茶水,各部才把自己的动向说清。我听进耳里,却知道这都是些官面上的文章,面子上光鲜亮丽,其实却难以落实。
: Y2 L" z  m8 T+ j5 n7 O  a  “相君有什么要教我等的吗?”6 [5 z5 @$ ^: j3 t, v
  付南音的问题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抬头挺胸,目光与众人接触后再转开,微微一笑道:“诸位同僚的想法十分周到,某家佩服。各部整理,某家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是那句老话,请诸位将大朝会议定的朝纲落到实处,及早划定各部权责,某家别无他求。”* l" P1 |9 f! V& X' t1 W
  我在接受六部属吏是不多做要求,众官可能只当那是我的一种暂时安抚人心的手段,并没有当真。此时看我不急着发表意见,以期入阁树威,众官都有些意外。
' Y; R; q8 [( _/ v  “是!”" ?: ]& R6 I$ Y- D
  他们嘴里应是,却少了发自内心回答的人才具有的精神气,我看着他们,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某家只有一条要求,请诸位务必落实朝纲。”0 m9 k0 B) [  c' _& [
  “下官等定当竭尽全力,务使朝纲落到实处!”
0 d0 T) ^. l1 U  众官肃然,总算从我的强调里听出这是我的真意,回答里也多了几分凛然。要在以人治为主环境里推行依制度办事,只能经由长久的坚持一步步的达到目的。现在只能定下规矩,却不宜逼得太紧了。8 N1 s+ ~* r, X
  众官散去,我留下付南音、户部尚书金绍、六部侍中高云歌三人,直接道:“流民安抚迫在眉睫,关乎朝廷安稳,某家不得不额外慎重……眼下我们需要做的事很多;各郡县要确定本地可以接纳多少流民,流民所需的衣食工具要如何调配……”
: k4 o/ h9 \' z2 T5 y3 s  因为几年的农民起义及元军西下,中昆十六郡近年人口数急剧下降,各郡各县因为逃荒和被屠杀导致村落成空的地方不在少数,这些破败的房屋正好此时拿来安置流民。虽说这种做法怕是难免旧主回来无处安身的弊端,可眼看着就要入冬,中昆的天气一旦变天气温就会急剧下降,少有逆转,不早作打算,流民大范围的冻死冻伤就无法避免。对比之下,先让各郡各县统计本地的废屋空房让流民先住进去,是损害最小的做法。
& Q* \0 b4 ?  @, \) H. J" n  与此相关的粮草、衣被、土地、工具、治安等等问题,都迫在眉睫。" E: h) F! t  F' [: {" n' \4 |3 s
  “相君,中昆十六郡各县都有大面积的荒芜,仅是接纳人口倒是容易,难的是这些流民应该如何管理。这些无钱无粮,若光由朝廷供给生活所需,一来朝廷本身减免赋税,国库收入有限,负担不起;二来也会养成他们不劳而获的懒惰。所以下官以为,朝廷安抚流民,应当以工代赈,不可为彰新朝仁义之名而赈灾。”' I* U' |1 I: W# c- x" m
  高云歌新入官场,还没有沾上官场习性,自有一股春风得意者才有的锐气,说话直截了当,实在大合我的口味:“高侍中言之有理。付相,金阁老,您二位觉得如何?”
( M5 W: n9 O5 q; |  付南音和金绍直管户部,自然明白纯粹由朝廷赈灾的利害,对高云歌的提议大为赞同,金绍道:“正值战后,各郡各县的城防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以粮食衣被农具房屋等相抵,调动流民帮助各郡各县修复城墙,实在是件于国有大益的好事。”
8 l. C$ r$ q' T1 [3 S2 s  以他们的观念来说,战后调动流民加强城防天经地义,金绍的提议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不免太浪费人力。
( {$ D$ R6 T4 o; E7 \- u: l  我看了眼付南音和高云歌,笑问:“金阁老的提议,付相和高侍中觉得怎样?”, ?8 E: t: Y7 I2 q
  付南音微微皱眉:“金阁老的提议好是好,只是有些不妥。冬季天冷,修出来的城墙历夏易毁。反倒是冬季水枯,是安排人力整理沟渠河道的好时机。”
- o% j6 F: _4 e0 w& m- h  付南音实在是个大好的帮手,难怪嘉凛倚重他管理四方楼,现在又把他放到尚书省来。! ~& N4 o& o3 g  C: X1 q3 @+ m
  “只是现在流民数太多,已经统计出来的就已经有二百多万,加上各郡各县本来的劳役,仅是整理沟渠河道,显然劳力富余过甚……或者说,今年的劳役免了,将作工的机会让给流民?”. K/ b  p9 V3 {0 z8 B' c* n1 z1 q; [
  “不可!万万不可!”
. p1 h5 O/ o# K" |4 P3 j8 x' E, ]1 V$ P0 l  连晁视一时大失分寸,踏前反对。我不意他们反应这么大,不禁挑眉问道:“这是为何?”
. I# Q2 {# ^0 f: J9 f) o2 q6 q  付南音急道:“相君,减免赋税三年,已经是国力的极限,实在补不起免除劳役必然造成的空缺。”2 q2 G" D7 L& M2 [
  金绍道:“下官的意见与付相一致,请相君斟酌。照户部的统计,国库支不出免除劳役后需要付给雇工的额外钱财。”; E7 d# k0 [2 u( |
  “高侍中,你的意见呢?”
* D% X, x+ E6 c# }3 V  高云歌认真地说:“相君,前朝初立的时候,设定的正常劳役是一年二征;后来皇帝残暴,改为一年四征,还有把未成家分户的壮年男子长年征用的岁役。在这种情况下,新朝将劳役改为一年一征,百姓已经欢欣鼓舞,感恩戴德。此时贸然将劳役全免了,反而会导致民间失了约束,人心浮动。再者,施利于民应该是逐步的,不可过度放纵。相君今年如此大恩大泽,明年却当如何?”
& u5 x' |+ d. }6 O  “吃过肉饵的鸟,就不会甘心吃秕谷。相君,免除劳役实不可行。”. K8 Z3 w0 B( t
  付南音看了高云歌一眼,接口支持。+ P. s& S# L# x; g! [
  我点点头,找到了一点众人真正共商国事的真实感:“不错,冬季二十天的劳役还不能免,那么关于以工代赈的,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 G7 _, D. O  u: U; L( Z6 c
  高云歌迟疑一下道:“论理来说,粮食短缺恢复生产是眼前最需要的。可冬耕现在要赶时间,而且种子不多,只够王畿、青郡、芦郡三地种植。即使开了荒,也种不成作物。”
5 d! T$ e! h: {0 d7 I  “冬季是开荒的时机,但百姓开荒得出来的地归他们自己所有,三年免税,十年减税是圣上大赦令里就有的恩典。流民开荒实际上是为他们自己挣家底,拿开荒来代工与朝廷直接赈灾也没有什么分别。”
- r6 X5 E1 X, U4 B. V8 V  付南音从商出身,果然算计利益十分细致,我叩叩椅子的扶手,沉吟道:“如果将以工代赈的所有工时都堆在今年冬天,一来是工期有限,这些人就算整冬都在为官府务工也抵不了赈灾粮款;二来把劳力都调出来,不利于流民安家开荒,准备明年的春耕;三来,大量役使民夫,官府管理起来也困难,容易滋生过戾的弊端。所以我想让各郡各县将发放的物、粮都折算成工时,记载入簿,让他们逐年‘还工’。付相、金阁老、高侍中你们以为如何?”9 S5 T6 [: G1 k8 i& P, y
  “此计妙极,只是如此一来,怕会生出地方官吏抬高物价,借着这个由头盘剥百姓,长期役使民夫的弊端。”1 l5 C6 N- _. y' ]& S) O
  我心里一沉,站起身来:“朝廷赈灾,弊端何止这些?各地官员侵吞赈灾钱粮,借民难发财的,必不在少数!对比计工来说,为害只有更烈……‘正常的’的路损仓损报上来,我可以不予追究!但以赈代工修建的工程,今年冬天不修城防,也让这些官吏掂量一下行事的分寸。”5 c' [* o: X3 V4 u, E* j
  “门下省的赫相曾经提醒我,刑乱世,用重典!官吏查察,门下省御史台会直接派员私访。付相,金阁老,赈灾由户部主持,尚书省其它五部都协调而行,但请你们二位严格约束手下依照朝律办理,御史台新组,正是需要人为他们的弹劾记录上的空白润色。”
( ?+ g' q2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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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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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了五天的时间,六部的人事整理终于告一段落。时近二更,安都的夜市都已经散了,马车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我和晁视相对而坐,讨论着明日的工作行程。
  S( R4 c: Q  i! ^- k2 M$ J  “醒源兄,我想像耦煤厂一样,开个全国性的粮棉商行,以免出现实物征税即使国库亏空的情况出现,你觉得可行么?”
8 s5 y  B0 Z6 ^9 ]* M# P  今年的秋赋,幸好是以粮草麻棉一类的实物征收的,赈灾时省了向商人和地方豪强收购物资这道程序,方便了许多。只是这种做法只能济得一时之难,于长远来说,却容易使国家出现宏观调控不灵,经济发展受制的情况。: S/ B5 Z4 L- T$ m$ \1 x% ^! s/ h" V
  虽说国营企业弊病多多,但对比目前的情况来说,却不失为一种进步的经营方式,如果能够在大局平定以后好好整改,避免绝对垄断也不是不可行。: Q! ~/ C1 R9 j4 k* F* L( |
  耦煤厂是晁视一手办起来的,他比我更清楚里面的运作流程,听到我的提议,他想了想才道:“这不失为解决实物征税产生的弊端的方法,眼前来说,也只能如此。但这又有个问题,全国性的粮棉商行,那是多大的利润?士族豪强哪能不眼红心动,就算他们再怎么清高,也舍不得放弃。这就涉及到士族利益与朝廷利益的分配了,一个弄不好,就会让士族抓住机会在新朝窜起,跟我们削减士族势力的初衷背道而驰。”
+ M, J' {% h0 Y  |  “醒源兄,士族势力的削减,我一直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做得彻底,尽量避免对百姓和朝廷的损害。分化瓦解是最好的手段,但如果以权势为诱饵,就会把士族的争斗引到朝廷上来,一旦他们认清利害关系,不斗反合,那就糟了!所以我想以利为饵,把士族之争引到地方上去……”
3 _8 ?; ~2 Z2 v0 C) {. V  “你不怕他们为祸一方?”8 c, B7 I  u- Q" W& c$ |, L+ e9 F
  怎能不怕?就是因为怕,所以才想折衷的方法啊!  I1 i; k7 {+ {* n2 \( Z: j
  “所以我才避免他们争权,将矛盾引到夺利上去。争权生死攸关,谁都不敢稍微退让松懈,太过惨烈,容易引发人采用极端手段;夺利却缓和许多,有很大的转圜余地,三年五年内不会出现大乱。现在中昆各地的卫所正在仿元族兵制改建,也只要用三五年时间,就能使地方上的兵权完全摆脱士族豪强的影响。所以我觉得不管是从朝廷还是从地方或者从百姓方面来考虑,都很有必要将士族的注意力引到商事上来。”
; z2 M( L8 A6 q5 t3 o" Y/ Z8 q  士族的“清高”是建立在财富基础上的,他们耻于言利,但在事实上没有哪个家族完全脱离了商事活动的,粮棉等农产品的经营更是关系着大地主的切身利益,他们怎能不心动?* U' b$ ~' C, E6 r5 v" ~
  “相君近日行事下决定比以前果决许多。像这种危险的政策,放在城北的时候,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你不会这么快下决定的……”% H$ ~" {+ B: I1 r# `! a. V
  晁视的眼睛映着月亮的冷光,有股别样的凌厉,让我心里凛然。好一会儿他才说:“自从你回到安都后,已经四天就在春秋阁里吃住,没有回府,也没有入宫了。”
- {- ]$ I. Q2 X% b! F0 x& n  晁视没有把话挑明,但话中的语意,却让我明白:他已经从我的日常行动中看出蹊跷,推测出我行事的偏差自有原因在。& }% Z* P% _/ P% B* }2 h
  安抚流民、安排工部户部以工代赈、六部的人事整理,几件大事,都挤在了这几天。忙碌是肯定的,但忙到饭送到公案前才想到吃,累得实在睁不开眼才睡,却是我有意放纵自己沉浸于公务处理中。
! h3 B* }1 T- \; m6 ?6 v  晁视精细敏锐,深知我的脾性,又与我同进同出,看出异常,倒也不是十分奇怪。
+ ~0 j0 h" @# m, n+ G" A- V) {# g& f  “我现在手里管着六部,独挡一面,若再行事迟疑不决,懦弱反复,却怎么行?”
! s6 y# e& }4 V0 `# L* L  晁视一笑,也不再深究,问道:“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往张侍郎府走一趟,安排好明天群臣朝会的具体事务?”0 N% K( ~9 M2 \6 ?! p
  晁视果然已经洞悉事情的真相了,我叹了口气:“醒源兄,兹事体大,我对你有所隐瞒,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你见谅。”6 \6 M( {& e' w- L, D6 z: ~9 N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没有什么可怪的。”晁视将双手笼在袖中,闭上眼睛,喃道:“只是既然如此,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就很有必要重新规划……不知明日朝会,圣旨是怎样划分三省的权力,我就怕中书省依然按故例骑在门下省和尚书省头上,那样的话,你和你的治国方略都危险了。”& m9 {- G  b* J+ y
  车厢内一片寂静,我不敢打扰晁视的思考,就倚在座位上想明日的朝会。只是心里的秘密被人窥破,一时间竟是心绪潮动,因为连日操劳而被压下去的某种情绪被挑了起来,心底一阵酸涩一阵隐痛。1 U* |; j. T" S9 w+ R# |
  “停车!”
# I1 t$ K6 {* s1 \( q6 ^$ A  我跃下马车,示意护卫队给我让匹马出来:“醒源兄,你和德立回去吧,我现在进宫。”7 W$ a# c0 a2 L
  “你现在进宫干什么?而且宫禁已经下了,你怎么进得去?”
  H- d: @5 b$ p2 Y4 E  我转头看了双姝一眼:“姝鬟身上有可以深夜入宫的令牌……我去……面圣……”
0 w4 E" a) b# C" o  嘉凛不在,明日朝会只有他在陪都祭祀时准备的诏书。那诏书在升任秉笔尚宫职位的珊珊、珊影两人手里,由赫拉监管,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皇帝隐瞒行踪,对于朝中大臣来说,是件令他们怀疑而且不满的事。为免被他们猜忌,我是应该避嫌些,! N& A: v+ }1 p  S) r( f1 S: X
  可此时此刻,心血来潮,那冲动竟是抑制不住,若是不进宫一趟,我真怕自己会憋屈死。
& r" u$ n0 @+ t& b  就任性这一次吧,任性这次以后,我一定谨小慎微,绝不再肆意妄为。
. d$ n% T% ?4 W9 S2 X* Y/ e  北极殿里灯光幽暗,珊影见我进来,居然毫不惊讶,只是问道:“相君今夜也照往常一样留宿北极殿吗?”
) v& p+ Y5 D1 E/ R/ P  如果按照礼法制度,皇帝不在,有人夜睡龙床,那可是直接定为谋逆大罪的僭越行为。只是在我脑里这念头闪了闪就过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2 M+ D# A* O' {, w2 B( C
  “这几天来求见圣上的人多吗?”
7 u. h; [* L: _/ M4 Y; Z  珊影摇头道:“只有中书省的连相来过,被珊珊以圣上军务繁忙为由,直接打发走了。”5 O5 @, C* ]- \- k0 J3 q$ N
  军务——我的心沉了一下,想问问珊影知不知道嘉凛的近况,可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了,转成了一句:“我睡了,你们也安排了姝鬟姝妙早些睡吧!”
0 U8 J: T) J  q5 J: a  或许是嘉凛离宫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我会忍不住来北极殿,因此刻意做了安排。推开寝宫的门,在屋角的长明灯的照耀下,寝宫里的摆设竟跟我和嘉凛离开一起去陪都的早晨一样,根本没有收拾,若不是宫里空气清新,加上门窗紧闭,十日无人居住,又不加打扫,这寝宫早已落满灰尘了。
( @" y* t( I. ~5 p  分隔内外的屏风上挂着件嘉凛换下来的紫色长袍,一侧的水架上摆着装着水的铜盘,水架上的挂钩上我用过的手巾还挂着。与屏风相对的书案上嘉凛看了小半的一本《国策论》被镇纸压着,似乎正在等待主人重新翻阅。
0 L6 `  E  F. q. Q  绕过屏风,宽大的龙床上竟连被子也没折,还保持着我当日迟起随手翻开的半窝形。9 N& w) `0 f( Q9 F" z5 s1 d
  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嘉凛持着书走过来,敲敲屏风的边框,笑吟吟地问说:“你一大早发什么愣啊?”
# K) C4 N$ J8 o: r  c+ p) J  “我只是在想你如果出征,我该怎么办。”8 `) A3 l& r& O4 n
  我轻叹一声,当日遮遮掩掩未曾出口的话,终于在这幻觉里说了出来。
' Q7 x, H3 X& {$ ]+ e& Z8 j  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安下心来?不必担心你的安危,也不必记挂你的行止,更不必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尽管尽力的埋头于公事,却还是有股悬心挂胆的感觉。既怕你有什么测,又怕自己行事偏差,乱政败国,害你尽毁基业。
% Y) r4 D6 D9 d0 A; }  “嘉凛,以前是我错了……”, W( R6 ?; ~3 b8 v9 L# T0 L
  我应该趁你在安都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遮掩的告诉你;更应该趁你在宫里的时候常来与你相聚,而不该总是在你面前逞强行事。( ^) t8 v+ d+ l- u
  你在安都的时候,我不常进宫与你相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似你感情外露,总是不肯低头,也不肯主动说什么甜言蜜语,生怕在你面前示弱或者表露感情,会损了自己的自尊。
1 w7 ~2 J9 v* Q2 t7 g( Z! s/ `  A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示弱,对他表白,并不损害自尊,只是我纯粹的好面子。* O  A8 E' D# z) l# O! ?. F
  “面子”和自尊的分别,我竟是在思念中才体会到的,只可惜此时你却已经远在樊江一带,纵使我说一千声一万声,你也听不到;纵使我有心,此时却也无法你相拥共眠。
: ]( @7 C3 K) }. j( K6 ?6 q0 Q% @  我躺在龙床上,本来以为会无法入眠,不料被褥一盖,眼睛一闭,闻着床上枕间还留着的熟悉气味,居然很快就睡着了。1 K. v$ }6 {0 J8 J$ Y
  一梦悠长,直梦到嘉凛凯旋归来,我光着脚丫外出迎接,在雪地里栽了个大跟头,逗得嘉凛哈哈大笑,我才醒了过来。一时没有分清现实和梦,觉得脚底一阵凉意,还真的以为自己摔倒在雪地里被嘉凛取笑,不禁怒骂:“混帐,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9 I/ |* @/ s* m& h7 y. _: ?# k& E  这一声怒骂出口,才把自己从梦里惊醒过来,原来是我夜里踢了被子,脚露在了被外,这秋末冬初的早晨寒意颇盛,才使我误以为踩了雪。正觉得好笑,脚步纷沓,双姝双珊一拥而入,四人都一脸惊慌。9 G+ l2 s% o- o/ F* u3 F% |( {
  “郎君,你怎么啦?”
( k  I$ U( R5 k- \. t2 x. j& j7 o  姝妙速度最快,先上下看了我一眼,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才开口询问。; W8 e2 ?$ U7 @5 W, ], t* R
  “没什么,我不是叫你们。只是刚才梦到德立赶车不稳当,摔了我一跤。你们帮我准备一下洗漱用品吧。”
- E% o: C0 _9 v* e: N1 H  我匆匆着衣洗漱,心中一动,转头问:“珊珊,这寝宫不予整理,是他的意思吗?”
5 O+ V. M9 N  K" b  “是的,主公走的时候吩咐过了,除非相君下令整理,否则这寝宫里的东西不许动。他虽然不在宫里,但这北极殿依然由您自由进出。您若是在这里住下,他更是欢喜……”" C( c5 D: s) v- y. V
  嘉凛这话竟是吃准了我一定会来这北极殿里发痴,我心里大窘,哼了一声:“这北极殿死气沉沉,有什么好住的……姝鬟,你帮我把我以前留在这里的杂家新说及其批注等物收拾好了,带回府里去。”
3 z' S! x' b7 r, J. ]& K% |+ A  正说着,整理床铺的姝妙突然惊咦一声:“郎君,枕头下面居然有封你的信,像是主公的笔迹……”: D; j2 _  y9 W; o* ~' E
  “给我……”0 m; I  P! E( i) G# u
  我心思一转,突然明白这寝宫不使人整理的真意,赶紧去拿姝妙手里的信。
6 x: j2 I2 R; O- _& J& F4 r8 |  “相君,奴婢等人在偏殿摆好膳食,请您洗漱完毕过来用膳。”( s- B& U2 U% q/ _6 W' Z( v
  珊影极其伶俐,招呼双姝退出寝宫。我镇定了一下,才把信打开。
% j0 N6 q; _0 S1 ^% l  “阿随,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封信。北极殿的寝宫我不许人动,就是为了让你自己发现这封信。定要你想我念我,来了北极殿,整理寝宫才能发现这封信。发现得早还罢了;要是太迟,就算我对你的小惩……”
) V2 o, o8 U0 k& C2 \1 D; v8 B# U3 x0 Q  我看到这里,真是好笑又好气,一拍书案,恨恨地道:“你竟这样戏弄我!”
  A( M* ^3 g, {$ z  “阿随,男儿立马横刀,驰骋天下,方不枉一生。我的理想在于外出征战,武功建业;你的理想是什么呢?当我如你所愿赋予你可以实现理想的权势时,你行事的法则却每每让我大出意外,难明所以。我从你的论著中揣测良久,终于明白,在你的观念里,法度审定、纠察断案、行政治理应当自目前的政出于一源的制度里分割出来,三省制约,职权分明。这里面最大的禁忌,是你不以皇帝为天下之主,更不愿承认皇帝有绝对的权威!”, a/ O# f. Q1 g4 _! k
  我心里骇然:三权分立的思想我从来不敢明说,更不敢将“天下为民之天下”的思想透露出来,却不料嘉凛竟能从我极力支持三省分立制约一事上看出端倪,直接看透我的本意,将这里面最大的禁忌挑明了!
6 ~! D2 v7 L- D& ^$ u  “阿随,你是我认定一生的人,让你分享我的权势,我心甘情愿。但分权予你与自甘将皇帝的权势奉出,受制于某种制度,那是两回事。是人都会有权欲,都想体会大权独揽,生杀予夺的快感。我身在局中,何能免俗?故此我虽然洞悉你的想法,却迟迟不愿跟你挑明。”7 r& Z1 b4 p% M
  我的手一颤,知道下面的话定然是嘉凛深思熟虑的结果,竟有些不敢往下看,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 t  l$ g% H  j- {  “直到我决定出兵的前夕,我才拿定主意:阿随,我给你时间,让你照着你的意愿行事,看你能否如愿以偿,一展鸿图!可兵权须得由我掌管,兵部不可让人染指,使我行军无后顾之忧。如有万一,也好回师重整江山。”* g! a* S. @5 _3 I  v# K1 f
  “啊——”1 P  S& U" ?! l: p$ P( X$ f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眶蓦然一红。说不出是恼他看轻自己,以为我定会败国;还是感激他设想周全,竟肯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我来“一展鸿图”。
4 T$ W! b# S. V# k  “阿随,只有一样,你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千万不可轻身涉险……”
4 D3 F7 ?4 q5 R% ^1 K! T  “郎君!”  U( ^1 R) H5 z) U4 w
  不知过了多久,姝妙大叫一声,闯了进来。
  P5 `0 H' I! p! ^$ Y0 m  “怎么了?”
4 ]" ]2 E! [! b: s' X- M  我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满面泪水,赶紧起身绞毛巾抹脸。1 C) N  X0 Y. t5 H, A/ v+ a
  姝鬟一脸尴尬的走了过来,轻声道:“就快到上朝的时间了,珊珊和珊影已经去接赫相,准备请出圣旨了。郎君,你也要快些,我去把早膳端进来。”
, m7 o& k1 d( Y+ l  我感觉眼睑发涩,知道此时眼睛定然红肿,赶紧道:“你赶紧叫人帮我准备热水,让我捂下眼睛……”
- t$ T- C, }& M# t) e3 H  吃了早餐,我的心情已经平复,只是眼睛的肿虽然去了,眼眶却还是有点发红。姝妙帮我整理衣冠,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身为一国相辅还哭鼻子,半点也不像大丈夫,被人看见肯定要笑话的……”
: m  d  N1 w3 t* f+ m6 }4 N: r  姝鬟急得偷偷踢了姝妙两脚,她怕我羞恼,殊不知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异常的平静。嘉凛远征的离愁、独当一面的辛苦、左右为难的为难等等积压在心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仿佛随着刚才的眼泪抛开了。& F% N& G; O3 w3 k* a8 Q% E9 ^
  别说姝妙并无恶意,就算是面对他人有心的诋毁,我也可以不动如山。我刚才是哭了,可哭不过是一种情绪的表露,难道我还会因为哭过了就矮人一截么?
6 H4 p6 N( S' O8 Z$ f  “无情未必真英豪,有泪如何不丈夫?”' y- o, b+ f; n6 o- P  s7 A
  姝鬟一愕,姝妙更是怔住了。
) o+ W( [, k' G# b. V  摸摸胸口,嘉凛的信就在内袋里装着,熨在我的心上,有股暖融融的热流。" @. s; l  Q! I1 G- b
  我不是一个人!9 ^: f$ W. m9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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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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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康元年,十月二十二日,文武百官上朝才知道圣驾已然南征,诏令三省宰相监国。0 t1 L& K2 r0 {0 \. v2 y+ y
  中书省依诏令重修朝纲、民律、代天子主持祭祀及一应礼节;门下省查检吏治,监督朝廷上下官员;尚书省则主持一应行政事务。
  c4 E7 Z5 b" _; v, B$ i  三省依时治世,但各司其职,不得越权而行。遇关乎国家根本,跨越三省之大事,则由三省宰相共议,以二一对比决断。
/ ~7 M6 ]' z. f" B  诏令一下,朝野震动。
0 _1 U& \6 Z! U2 V  幸而此时樊江战报送到,圣驾南征初战告捷,攻破樊江,取了盘口,得了樊江盘口一带的千里沃野,同时大破仑河左岸的旧朝水师。
" Y# `% m! N+ l, U4 ]; `7 d  这一战,不止取得了军队渡冬的粮草,更收编了旧朝水军船千余艘,水军将士四万余人。8 ]& M4 S: V* o5 v* I! L
  旧朝残余势力倚为天险的仑河顿时形同虚设。
- d0 g% K; H( ~1 A# U) V7 O  嘉凛大胜之后,却不躁进,歇马河边,着手整顿军纪。将南下以来招降的旧朝士兵裁去老弱,重新整编,独成一营,起名“无分军”。军名的意义他是这样解释的:“昔日神生百子,令其各选栖地,繁衍生息。由此可见,各族虽然习俗各异,风貌不同,却同出一源,皆为兄弟,无分贵贱!”
6 @2 F( _7 T7 F6 E) G" N  朝中的躁动,因为嘉凛的这次大胜而被压了下来。
, Q5 L5 s( A+ m  我遥想嘉凛日夜兼程赶到樊江军营,只用了两天时间整顿布置,就乘樊江守军出动的空隙,一举攻破樊江关,击溃来袭的水军,不禁心驰神往,长叹一声:“嘉凛用兵,奇极、险极!胆大至极!”2 Z8 C# v" g7 o# v& r
  赫拉笑道:“圣上用兵奇险,你的理政方式也担得上‘奇险’两个字。把刑部分到门下省来,那也是从来没有的事。刑部分出来,一方面削减了你自己的实权;另一方面必会引起中书省的不满。相君,我再问你一声,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c; W8 J- [% B' w) K3 O
  “是。”6 F, C6 O/ H! x* U3 u# J
  “你不怕吗?”
6 w6 h! _0 o& _. B  “我只怕中书省的人太闲了。”+ V$ |2 o( k  T2 A! S$ i
  我微笑回答。- ]/ _/ H. Y' f& \" f3 v+ j( P
  中书省的高官以士族出身的居多,那是嘉凛有意将士族架空。嘉凛把尚书省交给我,使赫拉居中牵制平衡,他们大权旁落,又碍着赫拉在,不能没有君王的旨意对我打击或者干涉尚书省太过,心中不甘是肯定的。在这种时候,当然要找点事情给他们做,以免他们太闲了多生是非。: N* V9 g1 F5 u: [2 C& q. L  p4 D
  这件事送给他们做的事,不能太小;太小了,他们提不起兴趣;太大了,会动摇新政的根本;同时,这件事还要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但把柄又不能太大,使他们可以倚仗这个把柄肆意妄为。  P1 N, e& P2 A5 l# N. L
  将刑部从尚书省划出,分到门下省去其实是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下尽量的使三权分离,减低行政权力对司法权的控制。我和晁视筹划了许久,才问赫拉是否可行。
. v% U3 J8 P8 p5 Z0 V" P' S: e  门下省接掌刑部,代表门下省的权力扩大,赫拉作为直接受益者,哪里有推拒的道理。他虽然当时没有答应,现在又来明述利害,确定我的意愿,但对于接管刑部却是千肯万肯了。- z+ n* }& n% V7 p# U+ T$ U! O
  “相君,这件事你肯定是先有计划的,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怎样?”
2 i. {$ D1 |8 Y: R: F6 R  赫拉说话干脆,我也不啰嗦:“赫相,我想请你以元族习俗为由,在明天的首次三相议会上主动提出将刑部划到门下省。”
3 H+ Y& L, C" H  “等一下!”赫拉摆手:“我们元族可没有三省六部这样的设置,用这个理由也太勉强了些。”3 y' ^7 j# O, Y0 ]' r; `1 Q7 l
  我微微一笑:“正因为元族没有三省六部这样的设置,‘风俗习惯’四个字包含的内容很大,理由才充足。赫相,我这是防止中书省类比刑部要求我从六部里划出一部让他们掌管,所以只能借元族与中昆习俗不同来做理由。”
4 Z1 Y. u+ _- p& w, X0 H8 J) f4 L* g  赫拉离去后,我忍不住问正在翻阅卷宗的晁视:“醒源兄,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真的依照朝律办事?”
( M( |2 F( i4 x& _* b9 o  “十得一二,就是百姓之福了!”* m2 h* j1 p3 T5 k
  我振作精神,笑道:“能有十之一二,就会有十之三四,慢慢地发展,总有一天,法制观念会深入人心,成为人们行事遵守的规则。”8 {. z2 F8 {) _* x
  晁视对我的乐观不予置评,问道:“你看过户部递上来的关于商社组建的报告吗?”
0 \5 k; u6 |" n& t% F  “还没有,有什么让你吃惊的事?”, T1 _- ?* T# `% R0 x1 }
  我转到他案旁,拿过卷宗仔细一翻,忍不住笑了起来:“士族的胃口好大啊!说好了照国四商三士二农工一的比例分配出资及收益份额,他们居然还是在这里面大作手脚……他们不是耻于言利么?怎么在这呈上来的商人名额里还是有许多世族门阀的高贵姓氏呢?”2 b* i+ t) B0 N, [3 h4 L; q
  晁视嗤笑一声:“利之所驱,谁不动心?商人名额里的高贵姓氏,只是近年来门庭没落,才不得不出面。想求利又想维持表面的清高,在背后控制商家的士族豪强有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 L# J8 o) M. E+ F1 A* d  晁视沉声道:“虽说这是有意引他们出手,但让他们太得势,于日后的稳定也大为不利,要设法将他们的势力再削弱一些,现在报上来的这份卷宗,不能批。”
1 w) Z! m0 S' x8 W& M  我脑子里念头一转,笑道:“醒源兄说的有道理,可是要怎么遏制他们呢?”
: g2 n/ ^2 [- T! T: h% ~  “最直接的办法,是扩大官府所占的份额,朝廷管理天下,多占份额没有人能说什么。但这样就有强权占先之嫌,既与你和付相极力推崇的交易公平的宗旨违背,又失信于人。会使合作的商人不信任官府,不利于商事发展。二,由四方楼出面支持各大商家切实掌控手里的份额,使他们不受制于士族。我认为由四方楼出面支持商家坐大,比官府出面强。”
" m4 c0 t5 I2 C8 F  “这都是集权……假如反其道而行之,尽量的分化士族本身的势力,以雨露均沾为由,勒令一家一姓所持份额不得超过定数。把这‘士三’的份额小心统算细分,醒源兄觉得可行吗?”# Z. p3 O! ?+ x+ p! [1 c
  晁视静默了一下,叹气:“相君近日心思狠辣许多,以前是唯恐事情无法平定,现在是唯恐无事。”# u( o* M' f1 v3 W: @# A3 p6 U7 [; T# C
  我哑然。
% A7 R; `8 c- X0 J  “只是好生统御的话,下面愈乱,上面愈稳,乱中求治,不失为对付士族的一个方法。”- `) [1 p+ N) q2 R9 T3 X
  晁视推开卷宗,提笔问道:“说说你想抑哪几家,扬哪几家,我好录出来仔细筹划一下细节。”
$ p* ~- e6 F) q4 J; D  “金州管家,虽是士族,但地处偏远,一向依附金州真正的豪门贵族苗家,近三代都没有出仕,却参予了商事活动,门第观念不算太重,扶管家可以分化东辽金州的士族势力。而且此次安都瘟疫,多赖管鬼祖出力,他虽然坚辞朝廷的封赏,但把他的功绩荫泽到管家却是顺理成章的事,对管家特别照顾,就算士族,也不能说什么。”" ^& u. d* t4 ~6 {3 L" Q8 B( d
  晁视一笑,问道:“你这是为公还是为私?”
) Z. p( r7 p) }7 V- Z  “世上既然有可以公私兼顾的美事,我何必为了‘清名’而分外避嫌?”
! Q3 T7 ^) P8 J3 E$ }! k  w  我歪头想了想,笑道:“醒源兄,两川晁家虽然式微,毕竟也是姓氏录上的贵族……”6 n- Y1 y$ \' w8 ~5 r
  “不可!”
7 F9 A2 \0 ^$ B, g6 J4 S  事情关心,晁视毕竟不能听而不闻,摇头反对:“我族中目前尽是庸才,且贪不知足,让他们随着大流拿着微利就可以了。如果对他们着意扶持,他们没有相应的才能,应对其中的诡谲变化,必会有牵连家门的事。”
. E! K  M5 h5 t5 q' Y9 m  _  “醒源兄认真计较过了?”* [: P, y; {/ v* d  N$ d
  晁视点头,把话题自晁家转开:“倒是宫家,除了谋深以外,还有几位颇有才干的子弟,守家有余,拓业可倚。云郡久历战乱,真正的百年士族基本上都已经没落了,门第观念对比中昆轻。而且谋深献储粮图也是未赏之功,类比管家扶持宫家,大善。”8 W$ x- N: t& i, h* y
  两人细细地商讨一番,晁视道:“如果尽是提拔式微的家族,会让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跷,落人话柄。这里还需要斟酌一番,考虑一下廷议舆论。”/ t" `- z- v7 ?
  本来士族势力就大,多让一分就多一分掣肘,但表面功夫不做又不行,一时间这摆在台面上的人选颇为难选。2 `7 G7 [9 o# ^, G  i5 C" u  b/ u
  我踌躇良久,一咬牙道:“中书省宰相连相爷德高望重,连家也是世族门阀……醒源兄,你以为如何?”
, x  P, r7 A5 \5 T5 J7 j  晁视眼睛微眯,慢慢地说:“不错,连相德高望重,连家也是世族门阀……正好!”
& \- \& L- G% l% |  连墨非常注意名声,又独掌中书省,真让连家在商社联营上大占份额,所得的利益对比他的高位,不过是锦上添花,徒然引人眼红。反而把连家可以暗化的许多行为都挤上了明面,连家稍有差池,少不得就有忌妒者借题发挥。: G& h$ i" ~8 u
  连墨会有一阵子头痛的,这样也好稍缓他对刑部分流的紧张。. G% C/ z8 Z8 e" R
  连墨现在看来,的确算是个端方君子,我的做法就某种层面来说,是将他推在了悬崖边上,太过欺人了。
, H* n' {, g* _+ f6 D8 {9 f  “不知道连相会不会推拒这个提议……”& p8 t% c1 S% p' B: [+ Z$ n
  晁视嘿嘿一笑:“连相自己当然不会把这点上蝇头小利放在眼里,可连家却未必!这送上门来的财富,连家如何能拒?”# Z) S; t4 u& P3 q  s! S0 J
  终于把联合商社组建的出资收益份额分完,我把晁视整理出来的卷宗看完,想到这薄薄的一叠纸上,决定着以后几年全国粮食的流通以及士族与士族的权力划分、士族与庶族的地位抗争,突然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3 P3 v2 P8 c( K8 o$ X! A  “怎么了?”
" l  ?, k, P. k8 t  我抬头看着晁视,想起他在我提出分权的建议时说的话,问:“醒源兄,我最近是不是变得很可怕?”
8 I2 ?$ ~( m$ K7 }; j/ M) A  “有一点。”
8 K2 ^" s0 o1 w  难得晁视明白跟我相处的最好方式,在我面前往往表露真情,我不禁一笑:“怎么个可怕法?”# v8 x9 p' q& Q2 ]
  “以前的你,以隐忍为要,得过且过,虽然有心,但行事却嫌无力;不是必须,绝不愿挑破阻隔,只恐多生事端。现在的你,行事却有股锐意,锋芒毕露,有时候不惜挑起事端,以求成功,太咄咄逼人了。”  J. m$ {! e; D# X+ k
  我恍然抚额,长叹一声:“难怪天赐近来对我多有不满,当阳生更是连见我一面都不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G4 o: [6 I# A6 i! W
  一时间我心里百感交集,嘴里五味齐涌。; X, d' p3 T( C" _% @; g# ]
  “作为朋友,当然觉得你这样的转变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可在事实上,你也只有像现在这样变化,才能真正的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0 K! ?  p' M/ F# @' @1 W& p( b  我怅然若失,叹道:“从政者,多情寡……”; w3 s6 r, J2 t+ P& g' C, s
  晁视淡淡一笑,问道:“你既然有这样的话,却又想做什么样的决定?”
/ J( }4 l+ ^5 _* W6 J2 ]  “固守本心,矢志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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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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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拉依照元族“族长才能审定族人的罪过”的风俗,在三相会议上提出把刑部自尚书省分出来,由门下省掌管的提议说出来后,连墨目瞪口呆之余,连斥了四五遍:“荒谬。”
( R* O* q; t: _; R8 B  只是他除了这“荒谬”二字,一时却也没有其它的话,因为赫拉的身份特殊,俨然代表着目前掌权的种族的利益,如果反对太剧,就有种族排斥之嫌,对他实在没有好处。
4 D& L4 \  O# Y6 Z* T: d9 X% _  连墨最初的震惊失态过后,立即将目光投注到我身上。以当权者的正常心理来说,是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分出去的。连墨正是期望我这利益受损者出言反对。& t: E! f/ O7 ?: C9 E, X) e- b* u4 R
  他却不知道,这分出刑部的提议,正是我请赫拉提出来的。
/ I7 n3 Q+ n+ ~& Y  三权分立的观念对这异世来说,本来惊世骇俗,别说实施了,就是提一提也会被视为异端邪说,嘉凛能想到,已然是我的福气;他能够做最坏的准备,让我放手施为,更让我有侥天之幸的长叹。可即使他全力支持,这样的制度却哪里可能一下子就顺利推行?最多只能埋下这种政治格局发展的种子,让它自动萌芽生长。
+ L$ G4 {$ [; J7 M2 g  分出刑部,让门下省去掌管,就是这颗“种子”。妙在它有个绝好的时代背景,人们的直觉反应都当它是异族入主,两方势力的权力划分之争,并没有触动封建制的根本。
3 H; F9 U# W% k  只要不让人有太大的观念冲击,引起恐慌,日后它的发展,就会顺利很多。1 P0 {* s/ T. O0 }
  既然是权力之争,我现在对刑部分出与否就不能太明显的表示支持;但我直接反对,也会使连墨所代表的中昆士族不将元族风俗与中昆风俗的冲突放在眼里,以为可欺。
/ W% \: @& n% ^2 B8 n  所以我对赫拉的提议不予置评,除了跟他讨论元族与中昆迥异的风俗习惯,并不直接的反对或者赞成将刑部分出。5 G8 m5 _) i0 W0 t0 g3 c
  连墨坐在一旁听着我和赫拉闲聊式的谈话,我的意见越来越倾向于以改变中昆的习俗去迎合元族的习俗,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我们的话:“赫相、相君,刑部分立关乎国家根本,这些民俗小事岂能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W# H; C' P# y
  我有意激连墨开口,听到他的话,不慌不忙地说:“连相,两族融合关系着新朝的基业稳固。习俗不同看似小事,实际上调解两族风俗习惯的冲突,却是两族能否融洽相处的根本,岂是小事?”5 a" r! I. O3 q* s+ j4 d9 W
  赫拉接口说道:“相君说得对!中昆的礼节繁琐无比,多得就像牛毛,毫不实用,早就该废除了!我就是想废除中昆的礼节,以后改用元礼!”
9 a7 O; P3 Y6 g, U* O( s* h. K* A  赫拉这话在我的意料之外,顿时令我大吃一惊,转了下念头才想通:虽说分出刑部的主意是我想的,但赫拉岂是那种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废除中昆的繁琐礼节,适用元族的礼节那是理所当然的事。9 h7 Y, z3 E/ X; f: v
  中昆的士族门阀所以“门第高贵”,靠的就是这繁琐的礼节和等级森严的礼制观念。如果真的在中昆改用元礼,就会动摇士族的根本。
) q" N3 T0 b. Q( J  @( ^+ I  果然赫拉这话一说,连墨顿时惊怒形于色,竟是顾不得半点情面,失声大叫:“中昆礼仪周全,顺应民心,合乎天道,哪里是元族的粗……哪里能用元族的习俗来代替?这不行!”
& R: F2 {+ y5 |$ ]0 j  他惊怒之下出言大失分寸,虽然临到嘴边发现不妥,匆忙改口,可他那句指责元族礼节粗陋的话,却哪个听不出来?
- X/ Z# A# K% \7 [  E7 w  赫拉大为不悦,冷笑道:“元族的礼节何尝不是神母选定的神智传人修整出来的?哪里不顺应民心,合乎天道?”! \; `9 V4 e) ]* J2 H- Q; n& J
  “赫相!连相!”% H! Z( i& W( g1 M
  风俗不同,可以作为我试图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借口,但也要小心把握分寸,以免弄假成真,生出事端。) M! [( e$ q7 a3 `  `1 ]
  我赶紧趁着两人争执刚起的时候打断他们的争执,叫道:“圣上的‘无分军’初建,两位相公就起争执……”
, f8 @( g, d; i7 ]6 a  N) G2 e2 R  我虽然没有明说,但扣下来的帽子可不小,两人都骇然一惊,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I% a  n9 a( g' r  X" G5 U
  “元族风俗和中昆风俗有冲突那是肯定的,但我以为贸然废除中昆礼节适用元礼;或者让元族兄弟来适应他们根本不能适应的中昆礼节,都是不妥当的。”4 P3 ]* \) n. ^/ p1 U
  这道理连墨和赫拉都清楚,我不过废话重说,以为缓冲。
% _( K, }, i  [& O% r9 @  “风俗习惯的融合,应当互相宽容协调……赫相,刑部分立与否,既然关系着两族风俗,是新朝安定的根基所在,我岂敢因私害公?可连相说得也极有道理,滋事体大,必须慎之又慎,不如先放一放,缓缓图之?”% ]- \' `; t- v% v' u" B
  因为我这番话里的回旋余地太大,刑部分立一事在朝廷上反响虽然剧烈,却一直没有失控的情况。
) m, n# `$ t/ i$ y  孔德立听到了这个消息,咋舌惊叹:“郎君的胆子真大,竟然借两族风俗来做文章,你就不怕中昆士族为了维护士族的地位群起反对,引发叛乱吗?”, T) B/ B1 c; X% p0 c" ]
  孔德立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只得一笑。一旁的晁视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中昆的士族,真正具备绝对的影响力的六大姓已经被前朝皇帝斩尽杀绝了。现在的这些士族,即便是族长高据宰相之职的连家,也没有引导全局的能力。而且中昆的士族,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个个都不弱于人,可论到当断立断时的魄力,他们却少了……血性……”; `" G( B$ H+ X& a5 e/ N
  晁视的话正指着中昆士族的弱点,只是他说得还算客气。说白了,就是中昆的士族在礼制的教养下,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奴性。遇强则拜,遇弱则踩,某些方面比起市井出身的小人物更可鄙。
9 P, q" T  W' n. N+ X) a6 ?. {  或是上天怜惜国破家亡的百姓颠沛流离之苦,今年的中昆气候大异,直到了十一月才天气转冷。经过近两个月的安排,此时各地的流民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到了落脚之处,分到了粮食衣物,虽然今年渡冬免不了食不足衣不丰的饥寒之苦,可也勉强能够活下去了。
2 g" g4 V$ q4 E. r+ a* X  隆冬初雪,我送管鬼祖和当阳生出京。. Y5 K2 y: e, y) @! C% @% g
  管鬼祖是我在这异世里得到的第一个生死相交的朋友,今天要送他远走,我心里离愁当然难免,倒是旁边的当阳生一句既带威胁也略有关怀之意的:“好自为之。”让我失笑。& @* P% Y0 E' _9 k. {5 p# s% f
  “当阳兄放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
  @! K9 E/ g0 ~  看着他俩并骑而去的背影,我心里说不出是离愁还是羡慕,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 N. K! A/ U  z! B  他们两个此去虽有风雪,世途难免艰辛,可能与自己相爱的人携手同行,畅游天下,却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Y2 s5 {/ k. y& e1 w" a
  反观我衣有锦绣食有佳肴住有广厦行有华车,又手握重权,却偏偏被困在安都这弹丸之地,进退维谷,手脚难伸;有个嘉凛却远在天边,只能遥相思念。这日子,不闲下来不想还好,一闲下来心里一想,竟是叫人焦虑难安,相思如焚。; y0 ^: \" M- h
  “郎君,难得你有一日空闲,咱们早早的回府吧!昨夜初雪,照中昆的习俗,今天是要围炉吃圆子怯寒的。”
% V' w0 v" R# ]' X0 O# v8 @& D  我打起精神笑道:“姝妙不是想吃高云歌家里的粉条,一直想我得空的时候带你们去高家吗?今天有空,难道不去吗?”6 b) O' S# D* x& N
  姝妙一撅嘴:“我说这话的时间,离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我早就自己去过高家,把高嫂子做粉条的技艺学会了,还等你带我去高家……哼……”5 `: Y! Q8 T! n& ]
  我上下看了姝妙一眼,讶道:“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去学做粉条……你没有浪费材料做堆炭条出来吧?”
/ o0 t/ v5 ^6 \+ ]( [  姝妙大怒,就地抓起一把雪砸了过来,姝鬟赶紧甩袖将雪团扫开,嗔怪道:“姝妙,别闹得太过分了。”
" E5 R2 F( ~$ `0 h9 F8 c  姝妙大为委屈:“明明是他欺负我!”
) g* }3 A! K$ |" o0 z  三人上了马车往回走,入得府来,府里欢声笑语,居然颇有喜气。雪早就停了,十几名仆役正在扫雪。
6 E  c2 b# G  D( N" d' k1 x  我跳下马车,扬声笑道:“除了必须要过的几条通道,府里其它地方的雪都别扫了。隆冬初雪,正好留着观赏。今天初雪,咱们府里干脆关了大门什么都不顾,大家百无禁忌,一起围炉烤火吃圆子……每人额外发二十个钱,让你们斗鸡赌狗……”' L1 \! k# K+ v% e/ F7 b8 z
  众人哄然响应,二十个钱说来不多,还不够他们买双好鞋,要紧的是有天时间让他们放松渡假。, O% }0 N/ O0 g" r- d! Y$ x# i- J
  “我也要感谢你们,多亏你们辛苦工作,府上的一应事务才能有条不紊。”我笑着回答他们的感谢,突然想起一件事:“天转冷了,大家围炉烤火要注意安全,煤炉子放在屋里的话,门窗一定要打开,以免中毒!昨晚西跨院小耳房里守夜的绿姑就因为怕冷,差点丢了小命,大家一定要注意了!”) e2 O) i/ @0 O' r- w. x
  关上府门阖府过节,府里欢声一片,小小由狗儿日夜陪伴,深受市井风气影响,心境开朗的同时也沾上了一些坏习惯,居然愿意跟着众丫环仆役凑在一起斗鸡赌钱。
2 z0 b" }4 S* r1 P  我看他神情专注,斗到激烈处握拳吼叫,大有恨不得自己下场的架势,不禁啼笑皆非,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过了初雪,一定要给他和狗儿找个先生好好地教导管束。这斗鸡赌钱,让他们偶而为之以为娱乐还可以,纵容却万万不可。1 L, c6 Y9 \: y0 |3 i2 K
  “郎君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就去找晁先生吧!我刚才听卢管家安排,晁先生独自在东院的琉璃亭里备了小火炉高梁酒素五品,围炉赏雪呢!”/ ]! j) _0 J! R9 U$ p" I! j
  姝鬟见我神色不豫,立即猜出了原因,在我耳边低声提议。我再看了眼场中赌斗的众人:指挥斗鸡的两人为中心围成的一个圈子中心,小小舞拳大叫助威;服侍他的四个侍女也个个一脸紧张激动;绿姑昨夜煤气中毒,本来脸色有些不好,此时竟然满面红光;狗儿最不像样,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捶地嚷叫;就连姝妙,也捋高了衣袖在一旁着急大叫,双腕的六只钏子随着她的举动叮叮噹噹乱响;至于他们身后一圈的丫环仆役,更是各具神态,要是有画师来画,这活生生的就是一副市井聚赌图。
1 P5 x- d. W1 F! q1 J- x  “他们赌得这么热闹,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要大大地扫兴?”& ^! W6 N( `. o5 q3 W5 q" |$ m
  姝鬟抿嘴一笑,低声道:“你看他们赌得这么入神,我们走了他们哪个知道?”% s  i# i9 H9 ~7 p: H/ m, {: a5 d
  两人悄悄地退出斗得热火朝天的厢房,踏雪而行。
+ A/ ~% N* }2 @% Y- p; o9 z  “郎君,你不去东跨院找晁先生?”
5 f/ L$ s/ T: O9 H! F" G: ^# s  “晁先生是个喜静的,初雪试酒,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过一天吧,免得他嫌我一天到晚烦他。”2 A4 a" r% l& Y- S1 f4 s* N
  这府地虽大,可此时给我的感觉竟是无处容身,只得叹气道:“咱们还是去书房吧!”( a7 o0 ~  Z, t: Y  j/ G  a1 a# H. C$ j
  府中仆役都放假了,各处一片寂静,因此走到书房前听到里面居然有声音的时候,我和姝鬟都不禁一怔。$ z$ f; f3 |; u
  姝鬟越前两步,走在我前面去推书房的门:“书房重地,不可私闯,是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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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章
4 ]) R# ], b5 f. s4 k% R% \“姝鬟姐姐,是我!”, E1 S+ t$ v3 A) Y; S" m# A" C6 ^( J
  书房里一静,回应的声音有些紧张,却是孔德立。% N  u& j' J( ~8 T3 }& D
  姝鬟怒哼一声,提高声音喝道:“书房重地,外人不得擅入!德立,你跟着郎君出入春秋阁,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如此不知分寸!”. z! Y- r5 Z- a( L- x) n, W; I4 y
  我听姝鬟口吻严厉,对孔德立和来客不留情面,本想趁着屋里人没有发现时悄悄退开,以免尴尬,脑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像是以前在四方楼里曾经交往过的中昆士子李琳。& y7 I* V2 Z6 u( y; D4 M
  “鬟姑娘莫恼,小生只是一时不懂贵府的规矩,因为听说贵府书房西壁有先朝名家李善长的山河图,所以央德立兄带小生进来观瞻……实在不是有意犯忌,还请鬟姑娘包涵一二!”
! H, n! R" \3 O: x  t, B( \: [) w  李琳这辩解听得我直摇头:李姓是中昆士族里的大姓,数百年根基,李琳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书房西壁上的那幅山河图早就因为这府第废置多年而残损了,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 Y, B7 t  h2 X1 e- ~  孔德立最近四下联系已经被工部新设的“工学院”供为院士的郑百工老师傅等人,筹备开创一份“工农报”。我认为应该煅炼他的能力,不止让卢广京从经济及杂务处置上帮他,还在他的名刺上署了自己的名字推荐他,好让他不至于因为身份低微而无法拜见士人学子。怎知他竟如此不争气,居然带着外人进了书房。4 T9 m2 _: t$ }
  这书房里有刑部分立、统一钱币、推行复式记帐等重大政务的行事计划,虽说机密文件有铜橱锁着,可没锁起的稿纸等物难免有片言只语透露我的倾向意见。我以前准许孔德立自由进出的决定,实在是太缺少保密意识,完全忘了他年纪尚轻,定力不足,很容易被人哄骗。3 q* G0 @9 g" f) Y4 M5 h
  我心思一转,走远了然后再大踏步走到书房前,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姝鬟,你在吵什么?”
. c% r, [+ {0 T  e& X  我一进去,书房里的声音顿时停止了,孔德立面有愧色的行礼,却说不出话来;姝鬟脸上怒意未消,一面行礼一面回答:“德立把外人带进书房里来……”
# ]5 T) T+ q/ h4 d$ w. K4 Z  当日我在四方楼里与李琳交往,他欺我是寒门小子,毫无身份,对我颇为轻慢,此时他见我进来,神色便有些尴尬,显得进退两难。4 X" E$ I, ?) y/ }6 e
  我哈哈一笑,打断姝鬟的话,上前握住李琳的手臂笑道:“原来是李兄!李兄大驾光临,篷筚生辉!今日初雪盛景,小弟和醒源兄正嫌只有二人赏雪,少了清谈佳友,大为无趣,李兄就如从天降,真乃人生快事!”
4 P+ a. d. V$ u* i  z! [  我一面说,一面挽着李琳的手往外走。
1 P1 J4 L# S- R! C* E! |  李琳就势下坡,一面礼让谦虚,一面跟着我往外走,将私闯书房一事略过不提。) o9 h$ G5 t9 I% o3 I8 b+ [
  琉璃亭号称“亭”,实则是米来高的基台上筑起的三开间楼阁,墙壁及屋顶皆以琉璃装饰,飞檐勾斗,冰棱流垂,在白雪明光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颇有琼楼玉宇天上宫阙之感。
) D2 g6 R% w* g) I* `8 C  “推窗见白雪,皑皑颜色烈……”& O8 m/ M  |8 N* J' a
  刚过宝瓶门,就听到右间晁视正击节吟唱,显然正在自得其乐。
4 }, j0 V* B- `% J  “醒源兄,一人独酌,岂不寂寞?我特意邀来佳友,赏雪清谈,把酒言欢!”# v6 b+ A) j: v2 B7 }4 m9 K
  晁视脸色转红,显然正是小醉微熏的时候,见我贸然进屋,不禁皱眉,大为不悦:“你这人一身俗气,可别带来的人也跟你一样。”0 r7 x6 h( Y; {2 a: [+ f
  晁视一说就准,顿时让我觉得面上无光,尴尬一笑道:“哪里哪里……我保证带来的人是清华高贵,绝不是我这样的俗人可比的……”1 L" p( J7 |! x8 |
  我刚把李琳让出来正想替他们互相介绍,李琳已经先一步行礼,口称:“晁世兄!”8 L# D* q/ i& ?8 t5 L1 W  L
  他这礼节行的却是士族子弟相见的正式礼节,晁视先是一愕,然后才起身还礼,笑道:“可是道州李家的玉华世兄?八年不见,不意今日在此相逢,幸甚幸甚!”
- V- W# G* X7 u7 R6 w  李琳笑道:“晁世兄过目不忘,竟能记得八年前仅是随侍在兄长之侧的区区小子,小子幸何如哉!”
# o% f6 l  @, p1 f  两人一番谦让,晁视举手相邀:“李世兄少坐,某家去吩咐下人整治些可意之物,清谈赏雪。佳客远来,若无好酒好菜,岂不是枉负了美景盛情?”
' i4 J- f& @9 F% _8 x' i  我知他必是因为当面询问我邀李琳来此的原因不方便,所以借口走开去找跟在我身边的双姝了解情况,当下殷殷招待李琳坐了。+ E( _0 l+ m; v* K) E
  晁视出去片刻就回来了,过不多时,姝鬟送上酒菜,又将炉火加旺,三人推杯换盏,饮酒清谈。% b  \) O9 W) j4 w8 g5 @+ I
  李琳和我也算是布衣相交,比官场中人少了许多拘束,加上他是士族清谈派的佼佼者,论文谈政都说得头头是道,此时宾主之间彼此迎奉,气氛自然热烈。我酒量尚可,但却是饮酒上脸的类型,很显量浅,我也乐得借此三分酒意七分发挥,作出一副酒醉得意之态来。7 A/ f5 e$ N/ J( l' j( u% J2 Q
  酒到醉时,说话更是随意散漫,晁视从侧旁笑了我一句:“你想安闲渡日,先把眼前的麻烦事理清了再说吧!”
: f# [; u2 L8 f" |% w. W  我嘿嘿一笑,用一种自吹自擂的语调道:“那算什么麻烦,只是我不出手而已,一出手立马就收拾停当了。”
; m" [3 v) i. P0 p" x  这话题一出,李琳的眼睛顿时闪亮,给我和晁视添满酒杯,笑问:“到底是什么事?我听得稀里糊涂的。”
* C# K- {' Y. X/ |! O  q, Q' ^. G  我没回答,晁视嗤笑一声:“还不就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刑部分立之事……嘿……又想遵循成法,又想调解两族风俗,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 F& o6 |; x# t/ B( L
  “怎么会没有?刑部分立虽然无法避免,可只要中书省重新审定制度,照样可以用成法将两族风俗的调解也收纳到中书省去……”/ A- _3 q* x" i% X6 V9 Z
  晁视醉态可掬,指着我吃吃醉笑:“你啊你……三省也就只有你一个是行事一定恪守成法,遵从制度的了……”
9 s4 D; H4 \0 K! u  “……有成法制度,当然要遵守……遵守了才可以使自己行事有据,不受制于人啊……”; l% p* ^4 K' @- R& `5 g1 b$ z2 V
  我晃了晃酒壶,发现酒壶空了:“姝鬟,再拿酒来……”
- S0 I& L6 h  X( s$ L0 W  “郎君,你可不能再喝了……酒多伤身,你醉了……”
1 E3 s8 s. _) ~; X2 g) }  h  O  “谁说的……我还没醉……上酒,上酒……”( v/ ~: k9 P- ?+ W0 X- L  g+ [
  姝鬟目光一转,走过来扶着我笑道:“郎君忘了?今天是您下令府里的仆役休息一天的,您要喝酒,可得自己去拿。”! Z1 f( G' r0 F! D- D1 W
  “我自己去拿?”我稀里糊涂地点头,摇摇晃晃地起身:“对,仆役都放假了,是得我自己去拿……啊……不对啊……刚才你不是拿了酒来么……”
8 J" P- H9 i& \  “我拿酒的地方现在已经没酒了,要找管家开酒窖,当然要你自己去……”7 R5 m5 T+ \' ^3 _" t: d- R
  我晃晃悠悠地由姝鬟扶着,出了琉璃亭,转过宝瓶门,确定李琳无法看见我了,才站直了身体健步而行,向书房赶去:“德立现在在哪里?书房有没有人看守?”# L4 n# i+ e$ d; r4 l
  姝鬟面沉如水:“郎君,看来你不许护卫入内府守卫的规矩要改一改!书房必须调侍卫把守!仅由卢管家派仆役看守是不行的,一是仆役对本府的人会看情面徇私;二是郎君待下人宽容,仆役容易有骄矜之心!”! q3 K1 i+ L6 f
  为了不让小小心里生厌,长康府的护卫都只许守在外围,不得入府。所以书房的守卫才会仆役一放假,就松懈到孔德立带着外人长驱直入。以前是我太轻忽自己的身份所代表的安全责任了。5 R: f5 V" Y* C" v' ?. L+ _
  “警戒守卫是你和姝妙的长处,该怎样布置你们拿主意吧!只是进府里来的侍卫,只能便衣巡视,以免打扰到府里正常生活秩序。”
, L! k- g. {7 H  说话间二人赶回了书房,此时书房外面已经调来了十几名外围的护卫守着。书房里,孔德立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边,天寒地冻,他竟是满头大汗。
8 s9 K4 e7 @+ f3 _  “郎君……”% o; ?7 ~* I2 j# r' ]
  孔德立面色尴尬的叫了我一声:“是我太失检点……不过我相信李兄不是那种利用我恶意窥探机密的卑鄙小人……”
7 B& Q6 \. g/ V  “喔,那他来这书房,是来干什么?”/ P/ K9 P7 v4 v+ H' H& R% J
  “他是来看山河图的!”% v$ v1 R# ~+ G( o
  我走到西壁的山河图前,那图因为年久失修,除了边缘损坏以外,画面上也有许多霉变,显得斑驳破落。+ ?5 }9 X$ Z: a  a
  “李善长是前朝的宫廷画师,出身李家,李琳怀念先人前来观瞻这幅山河图,倒也说得通,他来了这书房有多久?赏画鉴画的时间又有多久?”& G/ f2 \: _" @: F; N# F! x$ ^
  “他是午时来的,在书房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一直都在欣赏这幅山河图,话题根本没有离开山河图……”  E+ ~8 r6 `9 M5 s
  “在这期间,你离开过书房么?”
- D3 x0 ?5 D: \  孔德立慌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也知道带人进书房十分不妥,哪里敢把客人独自留在书房里……郎君,李兄是真的没有什么越礼之处!”, D8 C# s* Z- ~0 q" D8 C
  我一指书房西首堆放卷轴的案几问道:“那上面的卷轴是谁打开的?”
& [) P% c' C7 n  那是付南音送来的天下郡县路途开通图及注解,一共二十卷。此时已经打开了四五卷。7 z% }( b/ |" ]! F
  “那是我打开的,因为山河图是实景缩绘,李兄说它的细微之处极具地方特色,比如里面描绘的源郡红山……”
! R+ @( D! \# ~; Q& r9 R7 l  “所以你就拿出天下郡县图,想对比里面的郡县志,看看这图是不是真的绘得有根有据?”6 {  s! i7 V- O, G1 ^
  我突然觉得额角一悸一悸的跳动,跺脚长叹:“德立啊!你怎么愈混愈回去了呢?那天下郡县图里,不止有户部行事的计划,还有我对计划的批复,关系着地方大治;片言只语,就牵动着地方上士、商、工、农的利益分配的大走向……”0 B. O' X3 W  P- K  ]
  “郎君,是我错了!”+ n$ e* y( R+ |& P: T# s5 E# k
  孔德立本来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当,死撑着不认错,无非是存了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这一时的疏忽不会造成什么坏影响,此时被我说破利害,登时吓得汗如雨下,双腿一软,噗通的跪了下去。# N9 Q, J1 F6 d: V
  “德立,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父母以外,不可轻易跪人!起来吧,我不习惯弯着腰说话!”* j- L5 |/ W2 X: n. @& Z% Q7 A
  “是。”) W( q! i% n1 ^, r9 b8 y2 r
  他磨磨蹭蹭地起身,犹犹豫豫地说:“郎君,李兄虽然在书房里的时间不短,可除了郡县图以外,其它的东西他都只是掠了一眼就算了,没有仔细看过。”
; g) h+ c4 U. `1 \  y1 l  h/ t  “德立,你难道没想到这书房里的某些东西,也不需要仔细翻阅,完全记住。他只要从片言只语间了解到了我施政的意向,就可以了!”
$ Q8 F8 z, R, O' T* p. J" |( |  说话间,晁视已经到了:“屋里的东西还保持着李琳翻过的样子,没动过吗?”
  J) q1 |$ c1 @" s0 l3 n/ r* h  “是的。”
% \$ Z5 {) `+ x  孔德立回答晁视的时候,有些不敢看他。但晁视却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神态,在书房内视察了几遍才开口:“昨天是我最后离开书房,东西是我整理的……除了天下郡县图,真正翻乱了的,就是你出相后列表计划的治国方略。”
7 T2 j8 r3 q$ [% @2 R# o  孔德立刹时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 K. {0 n. N) o, n7 j
  那一叠大致纲要,由上到下分列着:安抚流民、户籍整编、以工代赈、刑部分立、币制改革、兴学建校、农耕改进、交通整顿、重商振工、士族管治十项我着紧要做的事。李琳在书房的时间短,翻看这些卷宗时候为了不让孔德立生疑,里面的内容他肯定只能走马观花。却不知李琳看清了后面的“士族管治”一项没有,若是提前让士族的人知道我抑止士族的决心,一切的分化策略都势必失灵,变成两方硬碰的争斗。
0 }$ m- E' ^6 C+ p7 k! X  如此一来,血腥难免。
: ^9 `  v# D4 b2 r4 n+ H  “德立,你好糊涂啊!”( |  ^7 X( T9 [5 W) D/ m2 J
  书房里一片寂静,良久,我才道: “只怪我急于让你成材,竟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工农报的创刊,我会让四方楼的滟容大姐接替。从今日起,你的名刺、月钱都收回府里,作为惩戒。门下省最近准备派御史微服查察流民安抚,你去做个随从,好好地体察民情吧。”
0 d9 x7 M/ k% z8 l. a+ q2 b1 I  “是。”1 B. {( _6 A0 A- k/ E! D8 ~% T
  孔德立走后,我有些意兴索然:“以前听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以为荒谬,到现在我才明白,一家之内,原来有这么多难理的事。德立并非无知小儿,还是不免得意忘形,府里的那些仆役丫环,难保没有骄矜之心,以后生出‘相府家丁七品官’的事端来。醒源兄,我觉得府里很有必要整顿一番。”8 x( E8 M0 W# B1 ]  J& d! t% L
  晁视打了个带着酒气的饱嗝,慢慢地说:“李琳这次显然是为了刑部分立一事而来,德立把他带进府里,算是误打误撞给了我们一个打破目前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僵局的机会。利用李琳来告诉中书省,你是个遵守规则的人,实在是件于你大为有利的事。但府里的制度改革也有必要,毕竟我们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及早发现谬误,将不利的局面扭转过来的。”
" q. {+ U; s' ?. k9 x# X' ^  我愕然笑问:“醒源兄,你这么快就想到了怎样应付李琳来访吗?”
2 G( M& r7 Y- D" \! Q  晁视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在刑部分立这卷里,昨晚我有感于中书省和门下省各持己见不肯让步,写了一张评语,随手夹在了里面。现在,那张笺纸不见了。”
8 C, e6 M* K9 Z8 @2 j$ Q9 Z  晁视的脸上有丝得色,我心里一动:“醒源兄,那笺纸里到底写着什么?”
5 Z4 o( Z% k6 T0 B  晁视嘿嘿一笑:“那上面点破了你对中书省所持的态度:你推崇制度的遵行,中书省即使与你政见相左,但只要他们定下了制度,那制度你也照样会奉行如仪。中书省与其想着从你手里争权,不如将脑筋动到重新给自己定位,用制度来制约你的权力,导引你的行政方向……”
) h0 p) u" \3 \2 w: l, H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拍晁视的肩膀:“醒源兄,你看透我想让使中书省自成一派的想法不足为奇,难得的是你写的东西居然会这么巧落到了李琳的手里!士族只要相通了我的‘可用’,自然会努力的制定完善的制度,试图以大义之名尽量的将我纳入他们的运行机制上去;假使一切行为他们都能有个制度的概念,我的目的就算达到了!”0 i5 |; \  o$ l! k/ e. W! _7 F/ |
  “中昆的制度从来都不缺,缺的是制定制度的人也甘愿受制于制度的心理。我写下那评语时,就是怕你失‘度’,行事只求后果,不计手段。日后也走上了这条老路,可没想到这张评语会落到李琳手里。”
( r% d1 G, v4 P) z  晁视听到我笑,却叹了口气:“李琳这件事现在发生,我觉得正是时候,可以让你警觉起来,以免步子太快,授人以柄。”
& G; S- k7 E- I2 l, O# p1 V* u  我心中凛然:“醒源兄提醒得对,我最近是有些急躁了。只是我最近行事激进,正是想借我行事的压力,迫使中书省重新认定他们的位置,出于钳制我或者门下省的心态,动用他们的立法职能。”- @7 W, V% A0 t) e
  晁视沉默了一下,才道:“初雪吉庆,是中昆士族习惯会友的好日子。府里的雪景极佳,正宜宴请众人赏雪,这也是缓和朝野间刑部分立的僵局的大好时机。”
4 i* Q4 B' h( F+ X  “这方法可行,只是李琳却怎么办?他把你的笺纸拿走,可能是受惊的意外事故。这是一个不小的破绽,我们要是刻意忽略了,让他轻轻松松地走出府去,他就不会对上面的内容深信不疑了。”
7 b2 _3 q# a; d: Y  我看着晁视,心里隐隐有些担忧:“醒源兄,你累了么?要不我叫人扶你回去休息吧。”7 W6 w$ ~2 }( }3 C' o
  “今天酒喝得多了,是有些累,早些休息也好。”晁视站起身来,抚额叹道:“酒醉的李琳已经被我安排在琉璃亭里了,该怎样不着痕迹的送他走,明天我会去做的。”9 p, p  i: [+ [8 O1 A$ r&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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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四章* x! k* z7 e/ j/ k' 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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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广京带了仆役来把酒意上涌的晁视带走,书房里就只有剩下我和姝鬟。我索性把翻乱了的天下郡县图展开,低头看着上面的计划,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天下郡县,也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如图上的计划一样,农事兴盛,商业繁荣,道途通畅,百姓丰衣足食,生活安定……姝鬟,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智短,无法妥善的想出既快捷又周全的治国之法。”
# f6 {) R/ l6 k8 S  姝鬟轻声道:“奴婢不懂行政治国,可也明白治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成效的,郎君现在定的这些治国之策,最少也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有结果。郎君,宫里的珊影和珊珊两位姐姐深受主公倚重,除了日常整理文书,也能出谋划策。奴婢在想,您不如把她们两人调到府里来替您掌管书房吧!”1 _1 _- r8 L& |1 w0 i6 K0 \
  “她们掌管着内宫的事务,哪里分得开身?就是她们得闲,我也不能把擅自把她们调来府里任职啊!你想想,宰相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调用掌管皇宫内务的女尚宫,那是什么样的罪名?我们把这件事看成是‘家事’,别人可就不会这样想了。”) A0 Q$ a2 ]! E/ t7 {+ u$ |
  我摇摇头,抚着郡县图上的标志,沉吟道:“我手边可以倚重的人的确不够,醒源兄虽然智计无双,可人力有限,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这样操劳下去……这才两三个月时间,他就已经鬓边白发生了!”* P: o! a5 d' B* i) q3 T  a
  晁视半生忧多欢少,虽然不算体弱多病,可也是扛不得日夜劳神损心的。跟着我的这三个月,他出谋划策,奔波劳碌,没有休息过一天。今天好不容易得个休息日,还是被我带了李琳去搅黄了。再不找人来替他分担事务,我真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o$ I0 f" `' K) ~
  “郎君,我觉得您可以用取士八法里的投书自荐法筛选一些人才收为己用。”& e4 {4 _- F$ k5 l6 r
  “其实我有些想把府门前的影壁拆了,在府里设立一个集贤居,用以招揽人才。这种做法有三种弊端:一是难免结党营私的恶名;二是来的人良莠不齐,筛选起来很难;三是会加重护卫的负担。”5 t* b# v# _0 H6 G$ d3 S# t
  “现在朝廷还没有开科考试选官,延揽人才本来就是相君的责任,应该不会有什么是非。奴婢忝颜统领侍卫队,自信还可以护得府里的安全。”
: [) ~; X4 }/ a4 C, M- c  姝鬟的回答让我忍不住一笑,把手里的郡县图收起:“我都忘了,你和姝妙本来就是武卫出身,要是让你们跟在嘉凛身边,你们现在就是两名女将军……姝鬟,把你们姐妹两个拘在我身边,做些仆役佣妇才做的杂务,是我委屈你们了啊!”% h0 s. B. p+ e% t* Q/ E6 a' q
  “郎君千万别这样说,奴婢不委屈!”姝鬟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
4 M( g- u; N4 x  我暗责自己说话莽撞,这话对姝妙说,姝妙还能将一笑置之。姝鬟却是个认死理的,这话对她说,只会吓她。
% {/ Y# j8 ~- m9 P  “姝鬟,我这话是随意说的,并不是以为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不要想歪了。”" P* K) M; n" \: H* O
  我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白雪,笑道:“都怪这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压得我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 x( a; U$ f4 A3 o
  “郎君对自己认为值得交往的人关心爱护,不拘小节,跟主公很像。您说的话,奴婢听在心里,不会想歪的。”
+ o+ f' w1 X0 k0 W2 P  姝鬟说着笑了笑,那笑容有种我极为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领略到的温柔,我叹道:“姝鬟,你跟慧生姐姐真像!”: y  g. }- I# z9 i9 q
  慧生离开以后,就没有音讯传回来了。这世界通邮系统本来就只有官方的驿站和行商寄带两种,极不灵敏,正值战后重整河山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传信给我也属于正常。我明知她久历江湖,但遥想她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心里总不免担忧。
. \$ T: h* C6 y  E8 K  “郎君既然想慧生小姐,为什么不找到她,把她接到相府来住呢?”! X# ?+ L  W5 O5 C
  我摇摇头:“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喜欢四处流浪,总呆在同一个地方,她是不会快活的。”
" K+ [* ^1 P+ @1 N3 U! _* ^8 U  我看着窗檐前的冰棱,正在发呆,突然听到姝鬟轻轻地叹了口气。0 }' I8 p4 m! V
  我顿觉诧异,姝鬟向来内敛,可能跟她受训的内容有关,她一向尽量使自己情绪不外露,像这样明显带着惆怅之意的叹息,她以前从来没有发过。/ m5 m( y! P' h: s% K/ C* p
  “姝鬟,你有心事么?”
5 H% h, o5 ]8 W7 ]  姝鬟摇摇头,轻声道:“奴婢没有心事,只是奴婢看您却是心事重重。”
$ M7 I1 N7 p" [/ r3 B( @8 Q  我扯嘴角一笑:“处在我目前这种位置的人,要是没有心事,就该被老百姓骂死。”
0 b# B4 t- ^# K* g  “奴婢说的心事,不是指您为政局和国事操劳。”姝鬟顿了顿,面色一整才把话说完:“而是您在这里,总让奴婢觉得,您其实跟您说的慧生小姐一样……”5 f, t2 C" J$ |" D2 E1 k% _8 M
  我心头一震,打断了姝鬟的话,一颗心突突地剧跳:“我现在的心事,只有一样,那就是:仑河的战报,已经十几天没有回传了!即使今年中昆气候反常,樊江一带反而比北方先下雪,路况不好,也该有战报传回来了!”
2 D; y5 n8 Q3 Y# E  姝鬟抿了抿嘴,垂下头去,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轻轻地说:“郎君,奴婢真盼着您能安下心来,把这相府视为‘家’!不要只把它当成一个临时的住所,让人觉得您随时都有可能放开这一切离开。”, q# s1 U# a) U! t
  “姝鬟!你!”+ T8 a# o- R& [
  我有种心底最隐晦的阴私被人窥破的尴尬,只觉得脸皮一阵阵发热发紧。1 I+ ^- n" e; J" \4 b
  书房里一片寂静,良久,雪风从窗外吹进来,我打了个冷战,醒过神来苦笑:“姝鬟,这念头我从来没有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6 o8 ?/ e$ m4 m5 Z  姝鬟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复杂得竟让我一时无法分辩:“郎君,你或许没有刻意想过,但不代表如果‘有事发生’,您不会一走了之!一个人是不是把他的住处当成‘家’,把他所处的环境当成归宿,只要身边的人用心,就能感觉出来……”
) a# z& g' S) T1 M- @) }  窗外顺风飘来一声鹰隼的鸣叫,我听在耳里,心思一转:“好像是雷羽!”) _7 u2 J: D! B# y+ r
  姝鬟没料到我突然转移话题,怔了怔才说:“雷羽现在正在随军服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I6 x/ v9 V" F3 j. K
  说话间,那鹰隼的鸣叫清晰了许多,竟真的向相府这边靠近了。姝鬟讶然道:“这样的风雪天,除了雷羽,也不会有旁的鹰隼靠近安都了……郎君稍等,我去找姝妙。”! M- `# s% l+ ?( F
  “快去快去!”) N3 ]+ C) I3 v0 `
  我没想到自己信口一说,还真的变成了可能。雷羽是经过元族秘法特训出来用于侦查的雄鹰,嘉凛行军打战少不得它。照理说它现在应该正在军中,突然出现在安都,难道战事有什么变故?
! v% [8 O( _, c+ g  书房外一声尖锐的哨响,推开房门,却是姝妙正在吹哨收鹰,也不知她几时放下了斗鸡,跑到书房外来了。
7 G# m# n$ E- ^! |0 F: X# n  “信呢?”
, o  @* V9 W$ h8 c( h. R  我向姝妙走去,不料那鹰认人,见我上前居然厉唳一声,张翅扬爪作势欲扑,真有几分择人而噬的凶恶。我陡然想起这鹰除了嘉凛和姝妙,没有人能够亲近,贸然靠上前去没准儿要被它抓伤,赶紧停步。
0 i' V: R' I( H* r2 `. J2 F1 e  姝妙收住雄鹰的恶势,取出一只铜管仔细端详着,喃喃的道:“怪事,居然让雷羽长途送信,难道战事有变?”* [* T6 V* r) E8 r1 X8 K
  我心里着急,被姝妙一挑,恨得牙痒痒:“姝妙,快把信给我!”
6 d% R- P: K1 s9 |  `$ Z  姝妙这才把铜管抛过来,嘻嘻一笑:“雷羽除了主公也没有谁能放,它能来安都,主公自然也平安,你慌什么啊!”
: Z- |; K6 v: N$ ^& F( g* |  我无暇理会姝妙的调侃,展开信笺看到“平安”二字,才松了口气:“连日大雪,消息不通,恐你忧思过甚,故放雷羽北上。你且静坐安都,安心等待,林城近日必有捷报上传。”: S( k1 _7 m( W5 C0 d' v
  当日嘉凛攻破樊江,入了这山脉围拱的平原,拿下盘口。但在这里还有一座林城正建在两山对峙的制高点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嘉凛取得樊江盘口及其中腹的沃野以后,立即整编军队,不愿大损人手强攻夺城,所以对林城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
8 q  M' S. T+ i& Q  他现在来信说要近日定会有林城的捷报传回来,想必是已经有了破城之策。我揣想一番,奈何自己没有什么军事头脑,实在猜不出这种易守难攻的城池能有什么妙法攻破,就不想了。 3 ~6 I# g* O& t7 b+ J
  再往下看,生活细节之外,却有几句:“夜来一梦,恍然间似见干戈止歇,天下太平,我与你同游天下,逍遥无极。醒后辗转反侧,再难成眠,险犯兵家大忌。情缠误事,阿随阿随,你不可以不想我,可也不能太想我。”9 W5 z5 H8 O; [0 A( V( [+ `
  这后几句本是情书,但看起来却让我啼笑皆非,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气不得也笑不得。呆了一呆,看到姝妙一脸诡异的看着我,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一拍:“呆着干什么!去替我把卢管家找来,初雪节庆,咱们府里也该合时些,准备过节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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